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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险境(近代现代)——苏冬至

时间:2020-05-19 09:17:05  作者:苏冬至
  红线被毁,新娘鬼受到反噬,身体摇摇晃晃地跌落在地,所有红线像放手的卷尺一样,倏地缩回她的身体里。
  失去束缚的秃头阿伯摔在地上,透明度百分之五十五点五的手按在地板上,虚弱地爬向季思危所在的方向。
  季思危心领神会地拉开书包拉链。
  穿着新衣服的小木偶跃出书包,浮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
  地上的血水忽然剧烈波动,重新凝聚起来,变成一根根“箭”,原地旋转半圈,锐利“箭头”齐刷刷地对准新娘鬼的方向。
  这些“箭”的颜色比之前更深,而且萦绕着一股很重的煞气,危险至极。
  小木偶冷哼一声,一副“你的东西还给你”的模样。
  新娘鬼站在季思危的不远处,瞳孔轻颤,脸上透出一种克制隐忍的惧意。
  连新娘鬼这种实力的鬼魂都忌惮小木偶,季思危心里也有些惊讶,看来小木偶的实力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强。
  只是,每次不到生死关头,小木偶都不会出手。
  “慢走不送。”
  新娘鬼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脚步飞快地向着那张大红古床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小木偶挥了挥小短手,一根血箭飞射而出,穿透了新娘鬼的后心。
  新娘鬼踉跄着跌向前方,单膝跪地,转头看向小木偶和季思危,眼中有恨,双手用力攥紧,却又不敢造次。
  “滚。”
  小木偶冷冷吐出一个字。
  那语气,竟和季思危不高兴时的语气十分相似。
  季思危闻言轻轻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还很记仇。
  新娘鬼垂下眼皮,抿了抿唇,把心口的血箭一拔,吐了一大口血,自己把挂在凤冠上的红盖头盖好,继续向着床走去。
  “靓女,以后要爱护一下公共物品,修地板很贵的!”
  秃头阿伯刚缓过来,又开始操心鬼届居委会的工作。
  季思危看到新娘鬼的又踉跄了几步,似乎还被气得又吐了口血。
  “叫你跑的时候没跑,后生仔,你是个男子汉。”秃头阿伯感激地拍了拍季思危的肩膀,看着自己透明度百分之五十五点五的手,声音有些惆怅:“感谢你们及时救了我这条鬼命,不然,我手上这戒指啊,就不保咯。”
  秃头阿伯的脖子都快被红线勒得小了一圈,最在意的却是手上快消失的婚戒。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季思危轻轻叹了口气——遇见这个阿伯后,他总是在叹气。
  “这座广场就没有适合久留的地方,做完那件事,你就赶紧离开吧。”
  秃头阿伯咳嗽两声,把脖子上的银链子取下来,郑重地取下戒指,穿入链子后再戴回脖子上。
  小木偶出了背包后,就不愿意再回背包里了。
  季思危理解它的心情,小孩子穿上新衣服后,总是想出门走走的。
  后面的路上风平浪静,连一只鬼影都没有。
  “哎……难道因为今天过节,所以恶鬼特别少吗?我记得以前很多的……”
  秃头阿伯看着空荡荡的楼道,发出一声疑惑。
  “算了,不追究,没有更好。”
  秃头阿伯自我安慰道。
  ……
  继续往前走,一路无言。
  没过多久,路上出现一副黑色棺材。
  季思危停下来后,那副棺材开始剧烈震动,好像有东西马上要从里面出来了一样。
  “他果然还在这里。”秃头阿伯用极低的声音和季思危说:“后生仔,买的奶茶派上用场了,学着点啊。”
  秃头阿伯解下绑在轮椅后面的三杯奶茶,轻手轻脚地走到棺材前,恭敬地敲了三声。
  三声之后,棺材竟然奇迹般地不动了。
  接着,秃头阿伯把三杯奶茶和吸管一字排开,放在棺材上方。
  一声重响,棺材盖向外挪开一条缝。
  一只伤痕累累,长着黑色长指甲的手幽幽地伸了出来,五指一收,一杯奶茶飞入掌心,那手又幽幽地伸了回去。
  “善。”
  棺材里传出一个沙哑的男声,棺材盖应声合上。
  秃头阿伯笑着朝季思危招了招手。
  他们路过的时候,那副棺材没有任何动静。
  “黑色棺材的主人,对奶茶上瘾,而且他实力很强,恶鬼之地没人能逼他离开这里。这都是送外卖的时候发现的,所以我才执意要带奶茶过来。”秃头阿伯说:“奇怪的是,我刚刚发现他的手上有很多新伤口,似乎受了重伤。”
  “到底是谁,有能耐伤了他?”
 
 
第25章 你的影子
  穿过一片死寂的室内停车场,一条蜿蜒向下的斜坡出现在眼前。
  中元节,在住满孤魂野鬼的地下层穿行,被一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鬼新娘逼婚,还用奶茶贿赂了住在棺材里的恶鬼,拿到了“不存在的负三楼”入场券……
  季思危觉得这一天过得真是相当玄幻。
  “入口就在那里。”秃头阿伯轻拍季思危的肩膀:“后生仔,我知道你的木偶很强,但八恶徒也不是好对付的,进去之后,还真说不准能不能出来了。”
  “你准备好了吗?”
  季思危抬手按住背包,隔着一层布摩擦着胡桃木木盒,轻声道:“走吧。”
  秃头阿伯重重吐了口气,推着季思危的轮椅,沿着斜坡匀速往下。
  越往下走,温度越低。
  空气中掺进了一种莫名的辛辣刺鼻的味道,腐臭味从地底下一点一点冒出来。
  斜坡很长,来自通道深处的风灌进来,吹得脸发麻。
  季思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隆冬腊月,有种血液被冻住后流动不顺畅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怀疑自己其实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有些怀疑,这是假死药丸带来的副作用。
  斜坡的尽头,是浓稠的黑暗。
  当轮椅平稳地停在负三楼时,一盏灯亮了起来。
  冷淡的灯光从天花上洒下来,照亮了几米内的景象。
  负三楼入口处放着两个脚踩着小鬼的貔貅石像,也许是逆光的缘故,那貔貅看起来比脚下的小鬼还要邪气。
  墙壁上挂着一幅价格不菲的水墨画,家具和摆件古色古香,看起来很考究。
  视线下移,季思危发现轮椅的轮子正轧在一根鲜艳至极的红线上。
  又是红线。
  令季思危格外在意的是,小木偶进到这里之后,情绪变得有些不好。
  这是危险的讯号。
  小木偶从进入入口就开始戒备的存在,一定是很恐怖的。
  负三楼的灯应该是声控的,担心某些路段上的灯出现故障,季思危从背包里拿出强光手电筒,以应付不时之需。
  季思危抬手看了看表,距离九点还有一个小时。
  “阴历七月十五日。
  戌时。
  负叁楼。
  归还此物,如愿以偿。”
  按照从抽屉里取出的卡片上的提示,季思危在规定时间内来到了负三楼。
  卡片上没有注明需要把木盒归还的具体位置,也没有注明归还给谁。
  负三楼面积那么大,接下来要把木盒放到哪个位置,季思危并不确定。
  在四楼遇见的青年道士说过,传说中,高人在布下八棺镇邪阵法后,为了防止阵法被破坏后八恶徒重出人间,在阵法中央埋下了一样灵物。
  自从带着木盒进入天湾广场后,一直有鬼怪想要靠近它,夺走它,直到那股与众不同的气息被符咒掩饰住。
  季思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胡桃木木盒里,装着的就是当年镇压八恶徒的灵物。
  如果真是如此,那是不是应该把它归还到阵法里面去,才算完成任务?
  开启下一个副本的抽屉,有可能在八棺镇邪阵法中吗?
  这些只是猜测,季思危找不到证明,所以他决定去八口棺材的所在之处试验一下——
  据秃头阿伯所说,当年被挖出来的八口棺材,并没有被烧毁,而是被八恶徒挪回了阵法原位,里面装着几十年来全部替死鬼的冤魂。
  秃头阿伯很可能亲眼见过八棺镇邪的阵法。
  “阿伯,你见过那八口棺材吗?”
  季思危看向秃头阿伯,在这种环境下,他下意识把声音放得很低。
  “见过。”秃头阿伯眉间布满阴霾,重重叹了口气:“我亲眼所见,那八口棺材就停在中庭上。正是因为亲眼所见,我才确定我老婆的魂魄就被困在棺材里面!我能感应得到她。”
  “八恶徒不是凶残至极吗?”季思危沉吟片刻:“为何你能全身而退?”
  “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说来你可能不信,那次我给黑色棺材主人送奶茶,正准备走的时候,我看见他喝着奶茶往负三楼走。机不可失,于是我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在负三楼逛了一圈……”
  “当时,我感应到我老婆真的在棺材里面的时候,马上就不管不顾地扑过去,准备打开棺材,结果被八恶徒留下的煞气震得鬼事不省……我以为我的鬼生就到此结束了,那样也好,起码离我老婆近一些。”
  “但是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负二楼了。”
  秃头阿伯回忆道。
  “伯母当时也感应到你了吧,她知道你受了重伤,一定很担心。”
  季思危安静地看着阿伯,语速不缓不慢地说。
  一言惊醒梦中人。
  秃头阿伯浑身一怔,他一脸惊诧地看着季思危,眼神有些慌张。
  “她可能以为我魂飞魄散了,被囚禁在棺材里的她就怀着这样的想法……度过了很多年……她该多么绝望啊……”
  秃头阿伯哑声说着,通红的眼睛里泛出浑浊的泪来,他就像个突然发现自己犯了错误的孩子,不知所措。
  “三楼和二楼的大体构造差不多,一直往前走,很快就能到达中庭。”秃头阿伯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快些走……快些……”
  轮椅在瓷砖上摩擦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前方的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身后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
  在明灭交替之间,季思危坐得端正笔直,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刀,警惕地注视着黑暗的地方。
  黑暗之地,最容易藏污纳垢。
  在看不见的地方,很可能有许多双眼睛盯视着他,伺机而动。
  小木偶有时悬浮在半空中,像个小巡逻兵,有时坐在季思危的毯子上,活动自己的小手指头。
  就在季思危去到负三楼的腹地时,远处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明明灭灭之间,他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正向着自己走来。
  这层楼的声控灯其实是为了活人而设,毕竟死人发出的声响影响不了它。
  “嘿,靓仔,你来了。”来者站在季思危面前,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你果然活着来到了这里,不简单啊。”
  来者提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铃铛挂在腰间,正是在四楼见过的青年道士。
  衣服上沾染了大量的血液,看他脸色红润的模样,百分百是别人的血。
  想到受了重伤的黑色棺材主人和“今天恶鬼特别少”的负二楼负二楼,季思危顿时明白是谁干的了。
  “你还交了个鬼朋友啊,啧啧……阿伯,你怨气那么重,要不要贫道替你渡化一下,早日投胎啊?”
  青年道士望着站在季思危身后的秃头阿伯,挥了挥手上的刀,真心实意地建议道。
  “不……不用客气。”
  看着那把锋利的黑色长刀,秃头阿伯缩了缩脖子。
  “阿伯心愿了却以后,你再渡化他吧。”
  季思危一笑,眼眸润泽如墨。
  “咦……你身上怎么没了人气。”青年道士走近两步,打量了季思危一眼,琢磨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该不会吃了假死药丸吧,还真的有这种东西啊,新鲜。”
  “我这里还有,你要不要试一下?”
  季思危问道。
  “不可。我是来修行的,吃了假死药丸不就跟玩游戏开挂了一样吗?”青年道士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而且啊,你没发现自己的影子没了吗?”
 
 
第26章 该办正事了
  “影子?”
  听到青年道士的话,季思危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低头看向地面。
  轮椅的影子像一滩毫无掺杂的墨,顺着灯光的方向延伸,清晰地印在地板上。
  乍看之下,并无异样。
  季思危抿着唇,脸上浮现的梨涡看起来不似平日温柔,反而有些忧虑。
  他朝着光伸出了手。
  地板上没有投影出来。
  就像有人偷了他的影子一样。
  季思危皱了皱眉头,转动手腕,他发现其他东西的投影可以落在他身上,他的影子却始终没有出现。
  “怎么会这样?!”
  秃头阿伯见到这景象,又惊又焦急,胡乱擦着脸上的汗。
  腿上的毯子鼓起一个小包,不知何时钻进里面的小木偶探出一个脑袋,两手扒在毯子边上,墨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青年道士。
  从青年道士出现之后,小木偶就故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现在却主动从毯子里出来了。
  季思危感受到了它的不安。
  “影子消失的原因和假死药丸有关吗?”
  季思危看向青年道士,语气冷静无比。
  他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在这种时刻,慌乱只会让状况变得更糟糕。
  “猜对了,所以说……靓仔,以后千万记得,药不能乱吃。”青年道士勾起唇,眼里却没有笑意:“你对邪祟和道法之类的事情了解得太少,你以为一颗小小的药丸是怎么做到屏蔽你的生命特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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