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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盛喝着茶，问了沈皓星平日公司的运营情况。
沈皓星在A国时拿着沈家给的抚养费在A大上了学，虽然读的是软件工程专业，但精英家族的alpha大多拥有着天生的领导力和判断力，让地产生意中规中矩的沈氏拓宽了领域，重新占有一席之地。
又被问了些无关紧要的家常事，林轶替丈夫礼貌地应对着，场面才不至于太尴尬。
沈皓星着实看不惯陈姝假意关心的样子，借了抽烟的理由去了花园。
凉风冷却了烦躁的情绪，沈皓星稍微平静下来，透过落地窗户看着林轶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向沈天盛和陈姝陪着礼貌和笑脸，手却一直揪着自己的衣角。
这是他紧张时候的习惯。
连一个应对谈话都如此紧张的人，是怎么做到隐瞒腺体手术计划的时候波澜不惊的？沈皓星眉头微皱，狠狠吸了口手中的香烟，看着成团的烟雾被风吹散，心情却陷入怅然。
“大哥。”
沈皓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皓星转过身，看见弟弟脸色小心又担忧的神色。
“今天我妈说的话，大哥你别放在心上，她说话没有遮拦，不是故意的……”沈皓宇并不知道以前大哥是被赶出沈家的，以为妈妈只是说话太刻薄，他也不想大哥为此和家里有龃龉，所以一直想尽可能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沈皓星又吸了一口烟，又吐出一个烟圈，“你们才是一家人，不用在意我的。”
“不是的……大哥也是……咳咳……是我的家人啊……”沈皓宇被风吹来的烟味呛得咳嗽起来。
沈皓星见弟弟咳得眼角带泪的样子，便在门口的垃圾桶上灭了烟，将烟头扔了进去。
沈皓星想起林轶也不喜欢烟味。
每次抽烟被林轶闻到时，明明被呛得难受，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呆在自己旁边。
“大哥，嫂子的病怎么样啦？”烟味被吹散，沈皓宇缓了缓咳嗽，接着说道，“今天嫂子脸色不是很好，吃得也很少……”“大概是在准备做腺体替换手术吧。”
沈皓星低声喃喃着。
“腺体替换？这样能根治病症的话，是件好事啊。”
“好事？”沈皓星挑了挑眉，反问道。
“当然是好事啊，哪个病人不想治好自己的病呢？”“可能对他来说确实是好事吧。”
沈皓星把手插进裤子口袋，抬头看着远处的天，“你没有经历过婚姻，还没意识到契合度对婚姻的重要性。
一旦换了腺体……”沈皓星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清冷的空气里呼出若有若无的白雾。
“难道婚姻中最重要的不是爱吗？”听见沈皓星哂笑一声，沈皓宇的神情却更加认真，“大哥，你别笑我幼稚，我虽然没结过婚，但我也是个omega，应该比你更能理解嫂子的感受。
alpha是天生的领导者，omega屈从本能受alpha支配，这确实是自然规律，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omega自己的意志。
完全屈服于本能就是沦为野兽，omega就算再柔弱，也可以反抗与意愿相悖的本能。
嫂子虽然平时都是乖顺的，但他绝对不是臣服本能而迷失自我的人，你们也不是因为契合度而结的婚。
只要你们都爱，就算换了腺体，可是心还是没有变的啊。
嫂子一直因为腺体病受苦，作为一个病人，做手术当然是想要恢复健康，而不是利用契合度抛弃你呀。”
沈皓星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一直以来，他的确过多地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待这个问题，忽略了林轶作为病人想要摆脱病痛的想法。
沈皓星很希望就这样顺着弟弟的话想下去，可惜他说的对，也不对。
比如，他们的确是因为高契合度而结的婚，他也无法确认林轶的意志是否指向留在他身边。
对于沈皓星来说，这是一场没有太大把握的赌局，一旦输掉，不仅是林轶的心，他恐怕连自己的心都收不回来了。
“大哥？”沈皓宇见他沉默太久，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啊……没事。”
沈皓星回过神，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递给弟弟，“给你准备的礼物，生日快乐。”
沈皓宇一改方才真挚的神态，因为收到礼物而喜形于色，打开盒子，一对镂空雕花的水晶袖扣在月光下熠熠闪光。
“谢谢大哥！”沈皓宇把盒子关好放进衣兜，还炫耀似的拍了拍口袋，又抬手指了指窗户，“大哥咱们赶紧回去吧，你看看嫂子被爸妈盘问的，他现在一定很需要你。”
沈皓星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透过落地窗看见林轶揪着衣角，局促地向窗外不时张望着，终于等到了丈夫和他目光的相对。
“回去吧。”
沈皓星刚踏进屋子，就听见陈姝说什么“孩子”、“感情不合”的话，还有林轶连声否认的话。
他径直走到林轶身边，将手搭到他有些僵硬的背上。
“爸，不早了，我带林轶回家了。”
得到了沈天盛的同意后，沈皓星几乎是即刻感觉到林轶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被揪得有些发皱的衣角，转头看向自己，嘴角好像偷偷勾起来一下。
两人回家后，沈皓星因为还有待处理的文件又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让林轶不必等他休息。
林轶简单冲了澡，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却没有睡觉的打算，而是找出了手绘板，打算将上次的人物画稿完成。
心中有了原型，画起来自然容易得多。
林轶细致地画好了线稿，依旧在右眼尾处点了一颗小痣，将画稿发给了美编小何。
「收到！林哥你画的也太帅了吧！我又有新老公了！！！」林轶看到小何的回复，一边因为小何的心直口快而发笑，一边想着，不好意思，这是我老公。
沈皓星还在书房处理着文件。
接手沈氏后，沈皓星利用了自己大学的专业优势，将沈氏的业务领域向游戏开发制作方面拓展，建立了沈氏名下的星熠游戏，与江氏科技合作。
沈皓星正在查看星熠新游戏开发的策划案，突然收到了来自「美编何」的邮件。
「沈总，您指定要过目的画师Lyn的新人物图初稿已完成，在附件里，请及时查看。
」沈皓星打开附件，一副黑白的人物线稿出现在屏幕上，虽然是初稿，但已经算得上精致。
当发现人物面部小小的特征时，沈皓星先是放大了图片，确认了那是特意被点在眼尾的一颗痣，眼里不禁浮现出笑意。
作为这颗痣原本的主人，沈皓星的当然想得到，林轶画这幅人物初稿时，是把他当做了原型。
沈皓星感到得意又奇怪。
把他当做原型，说明林轶对他的外貌十分认可，可这不是摆明了把自己的丈夫放到游戏里供女玩家意淫？原型本人心头涌起一股羞耻感。
沈皓星立刻在回复「美编何」的邮件中冷酷地写道：「重做。
」沈皓星再次打开了附件，鼠标在屏幕上点击了打印，一旁的打印机吐出一张人物初稿图。
沈皓星拿着带着余温的图纸走到书房一角，在小保险箱上输入了“0623”。
保险箱门轻轻弹开，沈皓星将手里的画稿放进去，和箱内成摞画纸画册存放在一起。
沈皓星起身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脖子，墙上的老式时钟刚好响起了二十三点整的报时。
不早了，林轶肯定还在等他。
沈皓星在一楼的淋浴间冲了澡、换了衣服，回到二楼的卧室时，林轶果然还醒着，正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绘板，眉头皱得像几座山。
“看什么呢？”“啊……没什么。”
林轶把绘板放到一边，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刚刚交了幅画稿，可惜被拒了。”
沈皓星自然知道，毕竟是他刚刚亲自拒的。
看林轶苦大仇深的模样，沈皓星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便去给林轶倒了杯水。
“一幅画而已。”
沈皓星将装了温水的玻璃杯递给林轶。
林轶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暖意在身体里弥散，林轶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
“画怎么赶得上先生十分之一。”
林轶嘟囔得很小声，沈皓星明明听见了，还装作没听到，反问一句：“什么？”“没事。”
林轶不肯再说一遍，耳廓爬上了淡淡的红晕，好像是在害羞，“很晚了，先生休息吧，明天还要工作。”
沈皓星躺上床，像往常一样将妻子搂在怀里，柔软的身体散发着悦人的蜜桃香，妻子小小的脑袋依偎在他结实的胳膊上。
沈皓星带着笑意阖上了眼睛。
他觉得，他的赌局似乎多了点胜算。
皓宇可真是个小天使！顺便问一下今天有人给我亮小黄灯吗???
第七章
从沈家回来后，林轶一直呆在家里，偶尔去林家在城郊的花田散散心写写生。
从小到大，林轶习惯了待人礼貌而疏离，成年后去了A国留学，回国不久又直接结了婚，所以没有关系很好的朋友，除了和沈皓星在一起的时候，他几乎都是独来独往。
不过林轶并不觉得这样的状态有什么不好，画画和先生就可以把他的生活填满。
林轶此时正坐在从城郊回家的车上。
天气冷了，花田里小片儿的薰衣草开完了最后一茬，这可能是他今年最后一次去花田写生了。
林轶看着车窗外飞闪而过的银杏树，叶子还不是金灿灿的，带着初秋的生涩。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盛夏能去海边或小岛的时候，风带着清咸味扑面而来，就像被先生带着信息素的怀抱迎面环住一样。
回忆起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后颈的腺体仿佛变得灼热起来，林轶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他连忙摇下车窗深呼吸了几口，凉风冷却了逐渐变热的脸，情况才略微好转起来。
林轶摸了摸自己的腺体，这情况……好像是症状加重的表现。
林轶正这样想着，画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关了车窗，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孙医生的电话。
“喂，您好，孙医生。”
“林轶，上次的腺体配型结果出来了，和16182型alpha信息素契合度90%。”
“真的啊？”林轶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知道90%的契合度意味着什么，却因为命运突如其来的眷顾而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这次你等到了。”
孙豫听出了林轶的情绪，也为他高兴，接着问他，“所以决定手术吗？”“我……我还要和家人商量一下。
谢谢你，孙医生。”
林轶向孙豫道了谢，挂掉了电话。
腺体替换手术毕竟是件大事，就算林轶早已做好了手术的心理准备，也还是要告诉家里一声。
尤其是先生。
没有了信息素绑架的胁迫感，还有足够高的信息素契合度，不知道先生会不会高兴。
可林轶突然犹豫了。
如果先生厌烦了他这个人，光有一颗腺体又有什么用呢。
一旦如此，他连这场婚姻的虚名都保不住，对林轶而言，是得不偿失。
其实他并不是遇事畏缩的人，可每当面对先生的时候，那些恐惧和愧疚就不受控地滋长，他害怕先生的厌恶，也厌烦生病的自己。
他们的婚姻里，感情似乎已经成为一个禁忌词，尽管谁都不曾提起，却还是被自己觊觎。
就像一个小偷，卑微地窃取着先生的信息素，和先生相处的时间，甚至先生的爱，他也想要一点。
可他早就已经不敢以平等的姿态和沈皓星谈感情了，从在A国的不辞而别开始，在先生心里，自己大概早已信用破产。
而他们之间的每一笔烂账，都是自己亲手画上去的。
连林轶自己都觉得，他这个人，卑劣又贪婪，怎么值得被爱。
林轶佝偻着腰背，把头埋在自己的胳膊里，整个人几乎泄了劲，突然听见了手机的消息提醒。
「晚餐不回家，不用等我，不会很晚。
」是先生发来的消息。
林轶竟然感到一丝庆幸，又可以晚点面对这个问题，就让他再当一会儿逃兵。
到家时，林轶的眼睛已经泛起了血丝，明显的魂不守舍，甚至下车时一个踉跄，将画袋摔到了地上。
林轶心里乱得很，连带着消化系统都起了应激反应，没有食欲，进了家就直接把自己关进了画室。
把画袋放到一边，林轶颓颓地坐到椅子上，屋子里安静到他能清晰地感受心脏的跳动，伴随着一种无力又憋闷的感觉。
林轶将头靠在椅背上，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安静又空荡的世界或许能让他更好地考虑问题。
如果不做腺体置换，就只能继续拖累着先生，信息素绑架的愧疚感让他浑身难受，先生也只能在协议的效力下继续着名不副实的婚姻关系；如果做了这次手术……最差便是一纸离婚协议，但如果那是先生想要的，其实结果也不算太坏。
他自己怎样都没所谓，只是亏欠先生的太多了。
既然往事不可追，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轶想清楚了什么更重要，便没抱太大期待，就当是赌一把，如果破坏了协议婚姻的前提，先生是否还愿意接受自己。
林轶已经把所有的筹码都拱手让给了他，心甘情愿。
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赌输了，先生不要自己，即便先生离开，只要他心里爽利，林轶也愿意甘之如饴。
而且无论如何，先生作为他的丈夫，都有知情的必要。
做好了决定，林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才有心思做点别的事情。
拿起手边的画袋，林轶打算整理一下画具，却发现画袋里一片狼藉，装颜料的盒子在下车时摔碎了几个小格，把颜料蹭得到处都是。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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