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放在门外吧。”
“你为何突然对我如此冷淡?”
“我爹娘要醒了。”韩皎只想要半日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听出韩皎语气中的惶恐,谢夺后退两步,忽然发现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有聚拢成一小滩的血迹。
他才察觉到后背刀伤的痛处,但仍旧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倔强地看向房门:“那你抱我一下我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棉花被突如其来的车速撞晕了!
第120章
这一声充满倔强的嗓音, 却被韩皎听出了藏匿其中的惶恐不安。
他记忆里的谢夺从没有如此狼狈地向人索求些什么。
那样不可一世的九皇子, 此刻竟然无措地在门外耍无赖,却不敢一脚踢开他的门。
隔着门板,仿佛能听见谢夺的喘息,韩皎的心一下子被谢夺攥紧了,所有崩溃不堪的情绪,被无可抑制地关切冲散了。
谢夺在害怕。
韩皎力气抬手扶着门板, 想让自己重新站起来。
他决定出门抱住谢夺。
如果这是一场梦,干脆随自己的心意走到梦的尽头。
可他刚颤巍巍站起身, 就听见门外的谢夺低声提醒:“正房里有动静。”
韩皎僵住了,刚燃起的勇气,被脑中浮现的父亲严厉神色扑灭了。
正房里走动的声响愈发接近了。
谢夺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死死盯着门缝。
他提醒韩皎有人快要出来了, 是想逼韩皎不再犹豫,立即打开门,给他一个如昨夜般难舍难离的拥抱, 然而直到身后正房的门轴转动声响起, 韩皎依旧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韩老爷打开房门后, 院子里已经一片空荡寂寥,他睡眼惺忪地走去井边打水,路过东厢, 却没注意到窗台上堆叠地三包膏药。
不知为什么,韩皎能感觉到门外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心跳伴随他的远离, 变得平静。
他冷静下来,告诉爹娘,自己昨日突然头晕的厉害,许是最近政务太过繁冗,便向宫里告了几日假。
他不能这副样子去宫里,他知道谢夺一定会替他找借口告假。
接下来的时间,他需要好好理清整件事,哪怕把脑子想穿了,也得把昨晚发生的一切想明白。
然而,酒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失忆特效药,酒后如果是睡着的,他会记不得自己的梦境,如果是醒着的,他只知道自己会哭得不能自已。
昨夜面对谢夺的他,显然不会是前者,可他若是醒着,应该也只是泪如雨下,为什么会引发这样的事?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韩皎无法承受,可他从意识到这件事发生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确定,谢夺绝没有逼迫他。
谢夺不是那样的人。
韩皎了解谢夺,更了解自己。
从抬头看见熟悉脸容的那一刻开始,禁不住上扬的嘴角和激烈的心跳,就已经把韩皎的心思彻底出卖了。
让他濒临崩溃,并非与谢夺发生关系这件事本身,而是自己内心深深压抑的秘密被撕开的无措与羞耻感。
此时此刻,疼痛让他无比清醒。
那些平日里被他藏得不见踪影的坏心思,全都探出头来,对他露出讥讽的笑脸。
笑话他与皇子们聚在一处时,一心只顾着跟谢夺斗嘴。
虚伪如他,成天装模作样地夸奖谢安谢靖才是乖学生,实际上每次上课下课、入宫出宫,他眼里心里都只有谢夺。
他能记起谢夺嘴角勾起的弧度,却记不起谢安和谢靖每堂课向他请教过什么。
替谢夺的储位扫清障碍时,他大公无私地在心里肯定谢夺的天赋,说服自己没有私心。
可真等到谢夺忙于政务,忽视了他不到半个月,他就患得患失,后悔自己从前的不主动。
他可真是个伪君子啊。
韩皎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双唇紧抿,逼自己停止混乱的思绪,可他停不下来。
昨晚发生的一切,把他精心编造地一切岁月静好都给撕碎了。
他明明做梦都不敢渴求走到今天这一步,可只那么一杯酒,就让他自己亲手脱下了伪装。
韩皎痛苦地闭上眼。
看看今早的谢夺,多么百依百顺,为什么会这样?
他昨晚究竟对谢夺表露了怎样刻骨的爱慕,才能让谢夺一夜间变得体贴入微?
这个羞耻的秘密被彻底揭开的结果是什么?
成为未来天子的男宠吗?
这就是韩皎梦想中的未来?
不。
他宁可永远以哥们的姿态在谢夺面前维持表面的自尊,也不要跟一群后宫佳人争抢谢夺那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真心。
可他现在因为一杯酒,背叛了决心,如果要他鼓起勇气把这条路走下去,他就得像个真正水土不服的现代人那样,要求谢夺一生一世只能与他一个人相守。
在这个时代,一个无法生育的男人对未来天子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从前根本不敢想。
可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了。
辗转反侧,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下狠心离开谢夺,只能不断找理由安慰自己。
就像所有陷入热恋中的人一样,最终,韩皎觉得自己对谢夺而言,或许会与众不同。
万一谢夺真的肯为他情有独钟呢?
他有这样的魅力吗?
韩皎苍白的脸色复起了红润,他扒拉着床沿,吃力地伸手抓住矮几上的铜镜,迫不及待地照看自己的面容。
韩皎对自己的爱上书屋比夸他长相的人多得多,所以他觉得自己长得也就还成。
还成这样的等级,要怎么勾引大楚皇家首席花瓶?
boss的颜值简直就是个奇迹,这绝不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燕王和端王单拿出来看,都是不同款的英俊,可不论是谁,只要跟大boss站在一起,都会瞬间变成陪衬。
韩皎有些好奇,皇后究竟是怎样的长相,能与轮廓深邃硬朗的皇帝,拼装出谢夺这样一张精致绝伦的容貌。
卸下所有包袱的韩皎彻底放飞了自我,在家休息的两日无所顾忌,满心都是大boss。
而这个他寄希望肯为他情有独钟的男人,在那日清晨离开后,接连两日都没有现身。
两日之后,韩老爷带回的一个消息,让韩皎坐不住了——
宫里发生一件奇事:太子爷遇袭了,刺客下落不明。
据说太子前日傍晚去燕王府饮酒,原本说是一晚不回宫,可到了清早,太监忽然听见东宫寝殿里,传来太子的呼喝声。
太监们慌忙冲进门,瞧见太子爷一手提着一截断刀,说是有刺客。
不等韩老爷讲完,韩皎就惊愕地询问:“殿下伤着了没有?”
“说是后心位置有刀伤,好在并不严重。”
见韩皎仍旧忧心忡忡,韩老爷又安慰说,今儿后晌太子还亲自去了校场,考较东宫禁卫。
据说太子一连打翻了数十个大内高手,神色愤怒,称东宫混入刺客就是因为有这样一群禁卫,随后,太子竟然驱逐了所有东宫禁卫,亲自挑选了一批此前参与伏击鞑靼的龙吟卫,接替了拱卫东宫的重任。
韩皎心中骇然——
解散东宫禁卫,亲自挑选心腹接任。
原著里的谢夺成为太子不久后,也做过类似的事。
任何与原著剧情类似的巧合,都让韩皎不安,第二日一早,他就匆匆进宫,借公事为由,去西苑等候太子。
直到辰时末,韩皎才远远听见东边的回廊传来几人的脚步声,转头看去,就见谢夺垂眸走在四名太监前面。
走近之后,谢夺仍然垂眸不语,韩皎以为他没看见自己,欣喜地招呼道:“殿下。”
谢夺脚步一顿,停在几步开外,抬眼看他。
韩皎迫不及待走上前,可腿脚仍有些发僵,刚迈出两步,就被箭步上前的谢夺一把抓住胳膊,稳稳拖住身子。
韩皎急不可耐地凑近打量他脸色:“听说您受伤了?严重吗?”
韩皎关切的神色,让谢夺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很快又化作自嘲,他勾起嘴角,眯眼笑道:“要叫先生失望了,伤已经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棉花精:从前我想跟你做哥们,你却只想doi,现在我也想doi,你却以为我在演。
——
来了!诸位!
失去安全感的大boss需要靠小黑(糖)屋检测棉花是真心还是演技了!
第121章
那日离开韩皎后, 谢夺在外徘徊了很久, 因为背部受伤,昨日又吩咐车夫将自己留宿韩宅的事情告诉了六哥,如果带着刀伤回宫,事情难免会追究到韩皎身上。
思前想后,谢夺决定溜回东宫寝殿,假装自己一早就回宫了, 而后在寝殿遇到了刺客。
一切进行得都还算顺利,毕竟没人会怀疑太子爷闲的蛋疼, 会伪造自己被偷袭的地点。
此后,太医与满东宫的侍从惊慌失措的围着太子转悠,太子爷却气定神闲的趴在床上,直到伤口包扎完毕, 都没吭一声。
谢夺在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以至于陆续赶来探望的人嚷嚷些什么,他全都没听见。
韩皎那夜与第二日一早的态度变化, 实在太大了, 这让谢夺很不安。
接下来的一整日都无心思考其他事。
直到深夜, 收到李阁老的眼线送来的密信,谢夺的思绪才被彻底打乱了。
信中说,谢夺捡回来的那把断刀, 已经查出了锻造出处。
李阁老整理了一部分线索,给出的结论是:刺客很可能是燕王府暗卫。
这封密信把谢夺给气笑了。
没想到李阁老那样心思深不可测的人,也会有这般狗急跳墙的时候, 为了挑拨他跟燕王,竟然说出这等蠢话。
可当谢夺把整件事细想一遍,前后发生的所有事实,炸雷般轰碎了他所有信心。
那夜的意外在发生时,他没有觉察任何古怪。
从韩皎一杯酒下肚,忽然倒进他怀里,到马车里突然主动搂住他脖颈,再到哭着求他不要走,此刻想来,竟如此反常。
那时候,韩皎诉说爱慕,主动求欢,让谢夺始终处在一种无法恢复一丝理智的疯狂状态。
然而,天快亮时,韩皎忽然情绪大变,惊得他出门寻药,而后遭遇了刺客。
谢夺那时候根本无心追究行刺之事,火速回到那夜缠绵的卧房外,门却被锁上了,韩皎的情绪从抗拒几乎变得畏惧,甚至不肯开门让他见一眼。
如果这一切不是发生在他与韩皎之间,换任何一个人,前后变化如此突兀,谢夺都不可能晕乎乎一整日没察觉任何反常。
他拿着李阁老密送来的证据,在桌边枯坐一整夜,情绪不断在惊怒和怀疑之间挣扎不定。
如果说六哥的宴请、韩皎的投怀送抱,都是为了那一刻的行刺,又怎么可能只请来一个暗卫埋伏他?
可细细想来,六哥出宫早,谢夺不曾在校场对他展露身手,被低估也不无可能。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韩皎的反常。
那一夜,谢夺只顾着狂喜,此刻冷静下来审视整件事,那个可怕的猜测不断变得合理了。
意识到韩皎吓得不肯开门,可能是因为行刺败露,谢夺霎时间陷入一种绝望的癫狂之中。
周围所有人都变得面目可憎。
他一夜间失去了对所有人的信任,第二日便故意找茬,把整个东宫的禁卫,都换成了从前跟自己打过仗的龙吟卫。
即便如此,心中的绝望也没有丝毫减轻。
活着彻底变成了一件痛苦的事。
所有人在他面前都带着面具么?甚至包括韩皎。
韩皎说他是自己见过最优秀的人。
是不是他没有优秀到能抢走六哥皇位的地步,所以母后盼着他死,韩皎也盼着他死?
在此之前,谢夺心里只有委屈和痛苦,在那一刻,他心里燃起了滔天的仇恨。
凭什么他要步步退让,把自己的命交给这些虚情假意的骗子!
他偏要抢走六哥的一切。
让母后和韩皎看清自己的选择有多么愚蠢。
仇恨代替痛苦主导了他的思绪,谢夺确定自己不会再为从前的任何一丝感情犯蠢。
可此时此刻,看见韩皎僵硬的走路姿态,谢夺的身体还是快过思考,先一步冲上去,扶住了韩皎。
这个举动在韩皎看来却十分受用,他想谢夺还是跟那天一样在意他,这几日一定是因为要养伤,才没去找他。
可谢夺说的话有些古怪,韩皎疑惑地问他:“殿下伤好了,我怎么会失望呢?昨日听得此事……我……”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多么担心,绕开话题小声说:“刀伤哪能这么快恢复?殿下可要耐心将养着,政务我可以替您分忧。”
谢夺勾起嘴角:“只是分忧就够了么?干脆让先生跟六哥替我接手政务。”
韩皎发现大boss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变了,从前是那种压抑兴奋的热烈眼神,此刻却带着点危险的寒芒。
果然发生那种关系之后,态度就会有变化,这是传说中充满占有欲的眼神吗?
想想还觉得挺开心,就是可惜那晚,韩皎没有任何记忆,也不知道做那种事是什么感觉。
不过能想象得出,身上的人是谢夺,光是这一点,都让他开心得升天。
他相信大boss各方面都有过人的天赋,在床上自然也会技巧了得。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事后会这么疼。
谢夺与平日不同的目光让韩皎晃了神,居然忘了回话。
他的沉默在谢夺眼里,自然成了默认。
于是,韩皎回过神时,就看见大boss满脸惊怒地望着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这表情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
“殿下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韩皎有些不安。
谢夺突然收敛眼中戾气,轻声开口:“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韩皎凑近些,小声道:“您眼神好像要吃人似的。”
谢夺轻笑一声:“不是好像。”
韩皎一愣,茫然注视他。
谢夺歪头在他耳边低语:“遇上麻烦的人也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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