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他的这些部下面前,他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陆迁闻言,心中顿时警钟大震,他想也没想就说到,“殿下待人温和宽厚,最是体恤下属,平时即便是自己再如何烦心头疼,也不愿为难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属下等无不感念殿下的厚爱,愿为殿下马首是瞻,誓死效命!”
陆迁一口气说完,偷偷抬眼瞄了一眼李承欢的脸色,见他并无异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龙茜儿巡游此处,看到陆迁凑在李承欢身边,立即眉毛一挑,眼神凌厉起来,这个讨厌的家伙居然连自家主上的墙根都敢挖?
她想到前几日半山腰寨子前的草地上,两个年轻人并肩而坐,绚丽的晚霞为他们披上霞光,隔绝了外间的一切。她回头想过,她觉得即便他们是他和他,似乎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所以当她现在看到这样的情景时,便觉得陆迁格外碍眼。
她策马上前,高声说道,“陆参将,前方道路出了些麻烦,你去看下?”
陆迁回头看了一眼龙茜儿,见她一脸不善,皱了皱眉,“龙姑娘怕是搞错了,我陆迁只负责大人的安危,不负责车队的,李氏商行聘请龙门镖局,可不是为了放着好看的。”
龙茜儿那个气啊,可陆迁毕竟是官身,她一届跑江湖的,总不好让人滚。
好在此时,李承欢已经想通了,直接翻了个身,众人也没见他怎么动作的,他就已经利落潇洒的钻进了马车里。
陆迁与龙茜儿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前方不是有路障么?我随你去看看?”陆迁沉默半晌,然后说道。
龙茜儿:“已经处理完了,我们龙门镖局的人又不是吃干饭的。哼!”
……
因为心里藏着事情,李承欢没有心思游览山水,商队也急着要将货物送去南方转售,于是一路疾行,半个多月后终于抵达了淮州。
淮州地处江南水乡,土地丰饶,百姓较之其他地域也更富硕,随处可见货郎挑着沉甸甸的担子,穿梭在一处处人群聚集处,吆喝着买卖。
到了淮州,李承欢便于商队分两路走了,李承欢是新上任的淮州同知,等于是淮州此时的二把手,他的到来,不免引起了整个淮州的动荡,尤其是消息灵通的那些人,早先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大人乃是户部尚书李郸的儿子,都存了巴结之意。可是不知道为何,李承欢得罪了太子的事情又不胫而走,众人都品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来。
也是,堂堂翰林,又是尚书家的孩子,若不是因为得罪了了不得的人,哪会突然就被发配到淮州来。
于是小小一个淮州官场,顿时风起云涌,分成了三派,一派跟着知州许大人的亲和派,一派是跟着通判赵介的不怀好意激进派,还有一派中立。
这赵介也不是太子的人,只是向来与许从文对着干,因此短短两年,不择手段将三位同知拉下了马。
这就不得不说说赵介和许从文这二人近年来的恩怨情仇了。
赵介乃是二甲进士,原本仕途坦荡,一片光明,原本该留在京都机枢之地积累资历,只待一飞冲天,然而却被当年同进士出声的小小御史弹劾,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说他没有官仪,生的丑陋,不适合呆在中枢要地,失了朝廷体面。
这弹劾听着可笑,但是当时朝中谁人不知许从文乃是户部侍郎李郸的门生,于是不免随着附和了几句,想要巴结上户部的线。结果当时还风华正茂的皇帝也是个好面子的,一看赵介,确实丑,就大笔一挥,将人调去了穷乡僻壤的山地做了小小知县。
这赵介哪里服气啊?他堂堂二甲前三,本该青云直上,结果就因为长得不好看,被贬落凡尘,于是接下来几年,他四处找关系,终于调到了淮州这样富饶的地方做了通判。
只是好死不死,冤家路窄,许从文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神经,弹劾了当时意气风发的虎威将军战厉南,结果被人穿了小鞋,被从清流打到了浊流,来了这淮州做了知州。成了赵介的顶头上司,这下就有乐子了。
赵介虽貌丑,但架不住上头有人啊,许从文一时也奈何不了他,而许从文上头也有位侍郎现如今是尚书的恩师,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前几任同知夹在中间那真是苦不堪言,两边都不敢得罪,最后都纷纷自请调职。
这二人结怨已久,把个淮州官场闹的是人仰马翻,好不容易分出个界限,李承欢来了。
第32章 入淮
许丛文知道恩师最宠爱的次子李承欢调任了淮州同知后,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能与恩师的次子打好关系自然是锦上添花,只是李承欢到淮州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为此他坐立不安了许久。
直到收到驿报,知道李承欢今日便要抵达淮州,于是便匆匆召集了淮州的大小官员前去城外迎候。按理说一个同知是没资格让自己的长官放下架子,亲自接待的。奈何知州大人乐意啊!于是一众官员各怀心思随着许丛文在城门处等候。
一旁的赵介瞥了一眼激动紧张之情溢于言表的许丛文,冷冷的哼了一声,只是他心里也是有些惴惴不安,这李承欢可是李郸的儿子,李郸是谁?是户部尚书,是许丛文那厮的靠山啊!
他觉得危机已经降临,这怕不是那位尚书大人要为许丛文这门生扫清障碍来了,只是也不对啊,李承欢是什么人?用他替许丛文开路,这不是杀鸡用牛刀么?况且派李承欢也不靠谱啊,谁不知道李家二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承欢一向以风流才子之名盛名于京都,又在前两年一举高中,夺得魁首。他们这些科举出身的文人自然是知道他的,不知道的才有鬼了,这可是齐国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听说才华横溢,深的陛下信重。
只是这样一个少年成名一帆风顺的贵家公子,你让他安安静静呆在中枢翰林,熬完资历后进入中枢指点江山可以,可丢到这人情复杂三教九流的地方上来任职,管些鸡毛蒜皮的民生小事,这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众人心里都打着嘀咕。
赵介确实对许丛文怀恨在心,又恨又妒,可是对李承欢,他是丝毫嫉恨不起来的,怎么说呢?确实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了。
他而立之年想尽办法才混到淮州做通判,已然是高升了。可李承欢呢?不及弱冠的少年人被调来淮州任同知,那在别人看来还是因为得罪了人,而被贬谪流放。一对比,便让赵介又伤心又伤肺。
可是没招啊,有的人就是会投胎,你有什么法子?
众人站在深秋的城门口望眼欲穿,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而正主李承欢早就进了淮州城里,“考察民情”了。
“大人这就开始考察民生了?不先去衙署看看?”陆迁跟在一旁,身后远远坠了数十人,分散各处,以便随时观察周遭一切动静,确保前面主子的安全,又不妨碍人闲逛惹人注目。
李承欢背着手徐徐走着,笑道,“急什么?我先看看哪里有好玩的地方,听说江南出美人,淮州地处江南,定也是不乏美人的。”
陆迁一听,顿觉不妙啊,这李承欢与他们殿下这才分别一个月不到呢,这就想着寻觅新欢了?不行!有他陆迁在,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人!这淮州的美人能有我们殿下好看?”
李承欢愣了一下,有些惆怅起来,是啊有家室的人不能这么随性而为了,殿下若是知道了,肯定要伤心的。他想了想,又说:“那就看看哪里有美食吧,我先尝尝,待哪日殿下来了淮州,我带殿下去吃。”
陆迁这才放下心来,跟着李承欢满城的跑。
很快淮州闺阁里就传开了一个消息,说是有个生的极俊的年轻公子入城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少年,俏生生如三月春桃,徐徐行在淮州城繁华热闹的街市上,却显出了十二分的风流。
陆迁跟着李承欢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他们身边的女眷渐渐多了起来,那一双双春意盎然的眸子,柔情似水的往他们这边抛着媚眼。他确定应当不是投给自己的,那就是……投给小李大人呗。
他有些头痛,李承欢虽然不去逛窑子寻觅新欢了,可这招蜂引蝶的速度也忒快了点,这才几个时辰呢?怎么觉着整个淮州的闺阁秀女都出来打谷子了?
“大人,情况不妙啊,我们还是先回衙门吧?”陆迁有些着急,他发现远远坠在后面的亲随们已经不见了踪影。包围圈却越来越小。
李承欢也发觉了不对劲,怎么淮州城此时倒像个女儿国了?
“也好,回去吧……”话还未说完,就觉得有个东西从远处向他抛来,他下意识伸手抓住,却发觉软软的,展开手心一看,是朵开的正艳的芍药,十分美丽。
他怔了怔,抬眸看去,却见一位相貌姣好的少女正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有些羞赧的用圆圆的仕女扇遮住了半张脸,肘弯处还挎了一个精巧的小花篮,里头盛满了怒放的芍药。
哦!原来如此,看来他李承欢的魅力并不减当年嘛。
陆迁却没这样轻松,在李承欢抬眸打量那掷花少女时,他已经刷刷刷为李承欢挡去了十几波果子花束,却见周围又有无数少女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对着他们投来。
“大人!别看了!快撤吧,人太多了!会被砸死的!”陆迁赶紧喊道。
李承欢觉得有理,当先施展了身形,鬼魅般就从人群中游弋了出去,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中间就只剩下一脸茫然的陆迁,陆迁大呼大人不仗义啊!却见众人发现中间只剩下陆迁了,顿时潮水般又退了出去,很快没了踪影,阵阵秋风萧瑟中,陆迁有些委屈,他陆迁不配被砸死是嘛?
当陆迁急匆匆赶到衙门时,发现李承欢已经在衙署的公房里为自己泡了壶茶。
“大人!您怎么不等等小人?小人差点就回不来了!”陆迁抱怨。
李承欢为陆迁倒了杯茶,笑着让他坐,“本官当时担忧陆参将的安危,没有走远,直到人群散去才走的。”
陆迁顿时就尴尬了,辩解道,“那大人为何人散之后还不现身?”
李承欢闲闲看了他一眼,说道,“若是当时现身,岂不是又要被围住?”
陆迁不说话了。
到了正午吃饭的时间,淮州众官员仍然没有等到传说中的新任同知,正在大家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时候,有衙署里的小厮匆匆赶来城门口,说是新任同知已经到了衙署,不见众位大人,要他来寻诸位大人。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什么情况啊?他们在这儿从天黑等到天亮,从天亮等到日上三竿,结果白等了?人早就进了城里了?啥时候进去的?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一脑门汗的许知州。
许知州用帕子擦了擦脸,尴尬的咳嗽一声,朗声道,“既然李同知已经进城,那大家伙儿就先散了吧,先吃饭,午后咱们再一起见见李同知。”
“嗡”一声,众大小官员碎碎念了几句一哄而散。
赵介踱步到许丛文跟前,皮笑肉不笑的挖苦道,“大人这真是,请了位祖宗来咱们淮州啊。”
许丛文脸一拉,不悦的纠正道:“赵通判此言差矣,李同知被调往淮州,乃是陛下的旨意,怎生是本官的安排?赵通判休要胡言乱语,以免惹祸上身。况且李同知初来乍到,恐怕并不知晓我等在此等候,从别处入城了也未可知。赵通判莫要妄自揣度,失了同僚体面。”
“体面”你大爷!赵介恨恨的瞪了一眼许丛文,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俩字就是“体面”!
“大人说的是,是下官唐突了。”赵介阴阴的盯了许丛文半晌,才一甩衣袖,钻进了自家的青呢小轿里。
许丛文看着赵介的官轿远去,又看了一眼城外秋叶飘零,叹了口气,喃喃道,“恩师这位子弟,还真是……哎!”
李承欢无所事事的坐在公房里和陆迁闲聊喝茶,让子辛去淮州有名的醉月楼去买几席酒食,有着之前的惊人一幕,二人也不敢随意出门了,老老实实在公房待着。
没多大一会儿,子辛领着几个护卫便将酒食带回来,将公房里的桌子拼了拼凑了好几桌。
醉月楼的醉虾最是有名,其他肉食也十分精致美味,众人正吃得欢呢,就见一名衙署原驻的小厮匆匆跑进来,看见一桌桌的美味佳肴有些怔愣,啥情况?走错门了?
“大,大人!知州大人来啦。”小厮慌忙禀报。
李承欢正在教陆迁这大老粗剥虾呢,闻言喜上眉梢,笑道,“请大人进来。”
小厮一愣,心说你区区一个同知,知州大人来了你竟然不亲自去迎?他心里顿时有些瞧不上这群没规矩的外来客。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出去请人。
许丛文随小厮进来时,李承欢已经让子辛给知州大人添了个座位。一见到许丛文便招招手,“许师弟,来坐,一起吃啊,这醉月楼的饭食确实不错嘛!”
许丛文闻言,方才所有的糟心烦闷一扫而空,兴冲冲撸着袖子就入座了,看的一旁的小厮目瞪口呆。啥情况?咋看不明白呢?
“师兄何时来的?”许丛文饿的狠了,也顾不上斯文体面了,拿起筷子就是一阵风卷残云,完了才抬头问李承欢。
许丛文虽然比李承欢年长不少,但自从和李承欢对弈甘拜下风之后,就不再自称师兄,而是自称师弟,达者为先嘛,许丛文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昨夜连夜赶来,入城后就先睡了,不想来了衙门,却不见一位大人的踪影,怪哉!”李承欢略去了逛街时的壮举,轻描淡写的说道。
许丛文顿时泪流满面,您咋不早说呀?害我苦矣!
第33章 同知
众人吃饱喝足,许从文才发现陆迁居然是和李承欢同席吃饭,顿时疑惑,“这位壮士是?”
陆迁便拱拱手,“见过许大人,在下黑甲尉参将陆迁,来淮州公干,正好与李大人顺路,便结伴同行了。”
许从文听闻他是黑甲尉的人,顿时神情一肃,“原来是黑甲尉的将军,黑甲尉战无不胜,实乃我大齐的王者之师,本官向来敬重前线将士,今日得幸结识陆将军,实乃本官的荣幸啊。”
李承欢看了一眼许从文,有些好笑。这许从文原本家境殷实,是想走武将的路子的,奈何天生体虚多病,便弃武从文,没成想还真考上了。
闲聊几句,许从文便与李承欢二人进了书房密谈,陆迁稳稳守在院中。
“大人,已经选择了二殿下?”沈从文试探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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