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自来,都是那等家贫的人家,才会让长子结契,令幼子娶妻传宗接代。”
因如今女儿家越来越少,平民百姓中,大多长子都会选择和男子结契,一来可省下聘礼钱,二来多一个劳动力也可帮衬家里,等到上边大的孩子都能挣钱糊口了,家里有了积蓄,才花重金为次子或幼子取媳妇,这娶来的媳妇生下的孩子必定是要有个过继给长兄的。
三婶小声又絮叨:“咱们郑家如今也是起来了,三郎平日里挣下那许多家产,很可以娶个媳妇进门的。”她还看了眼旁边懵懂的郑茗:“便是四郎也不必结契,咱们家娶两个媳妇又不是娶不起。”
说着说着三婶又问卫舟:“可惜你家阿莺已说定了人家,不知道眉眉可说了人家没。”她原先想将卫莺说给郑莯,这会儿又想将卫眉说给郑茗。
卫家原先穷的时候,便也没什么人欺负他们,郑家还愿意接手当时的卫六,且卫二郎夫妻在郑母亡故时候做出那等事,也还有人愿意同他们来往,不就是因为他们家养了好几个闺女么。
这时候的人心态也奇怪,既觉得女儿家到底要嫁给别家,不如男子尊贵,想多养些儿子,但到了娶媳妇的时候,又开始羡慕那有女儿的人家了。
因着种种原因,当初卫莺上门来住,三婶竟也没有在背后说道什么,且卫莺在郑家住了没多久,三婶便上门来问过卫莺的婚事,那时因郑蕴和卫父母都没再结亲的意思,卫舟便推脱说卫莺已说定了人家。
卫莺的亲事是她自己看中的,说的是彭蠡县上一个寒门学子,卫父卫母看中的那些掌柜有钱人都被她毙掉了,中间还有郑蕴帮忙说合,也算一个古代经济适用男了。
“眉眉还没七岁呢,得等三司选过后再说。”卫舟赶忙三婶将歪了的楼扶正:“三婶,现今重要的还是把三郎拦下来,闹得狠了也不好。”
“你一个妹妹进过三司的,另一个妹妹也想着入三司呢,可真好命。”三婶艳羡的说着,转而道:“让他闹去,过了这一遭三郎便会对阿留死心了,想来也能收心,到时候我再给他说个从三司里出来的贤德女子。”
卫舟:“... ...”郑莯收心了,您也放心了,阿留的婚事可就真搅和了。
卫舟无法,只能自己上前去,先跟吴老他们道歉,然后硬拉拔起郑莯,把他拽到一边。
“干嘛呢!你跟阿留打小一道玩,这么好的交情,还要把人的订婚宴搞垮。”
郑莯挣扎着被拉走了:“什么订婚,这还没下定呢!我没乱来,我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幸福。”
卫舟道:“你的幸福?!你怎么不说是为了阿留的幸福!”
郑莯赶忙道:“我就是为了我和阿留,我们两个人的幸福。”
卫舟拉着郑莯道:“两个人?谁和你是两个人?你跟阿留说了你喜欢他了么,阿留说他喜欢你了么?怎么你们就两个人了,你这是单相思。”
郑莯不高兴:“原先我同阿留一道做生意的时候,阿留为我做饭帮我做菜,怎么就是我单相思,阿留定是喜欢我的,不然干嘛那么帮我。”
卫舟无奈道:“你们做的就是吃食买卖,阿留不做菜,让你做啊,你有那手艺吗?照你这么说,阿留那也不是帮的你,那是在帮我,我的鱼我的买卖。”
这少年郎做了几年生意,不但没成熟懂事,反而把自己给娇惯了:“我告诉你,常家和吴老提亲,吴老就阿留这一个孙子,他肯定会在意阿留的感受,若阿留自己不同意,不用你在这闹,他们也成不了,若阿留自己同意,这门亲事就成了,那你就更不应该闹。”
卫舟语重心长道:“你跟阿留从小一起长大,之前一块做生意,他也都让着你帮着你,你们是朋友你该希望他幸福,你喜欢他,他若是找到别的幸福,你也该为他感到高兴,于情于理你都应该祝福他。”
郑莯还没缓过神呢,既为阿留要定亲的事觉得生气,又仿佛间觉得卫舟说的好像似乎也对。
一旁紧接着跟过来的三婶先不高兴了:“什么祝福不祝福的!什么叫阿留帮了三郎很多,分明之前那生意你给三郎找的,咱们三郎愿意带着阿留,那是阿留的福气。现在这小子翅膀硬了,竟还看不上咱们三郎了。”
卫舟没好意思说,当初那些小吃生意,他是先看见阿留吴老两人生活窘迫,阿留小孩子一个可怜,特地给他找的出路,郑莯才是顺带脚带上的。
但这话不能明说,不然三婶定会说他胳膊肘往外拐,卫舟只好道:“三婶您不是也看不上阿留,想给三郎娶个媳妇吗?”
三婶理直气壮道:“我是想给三郎娶媳妇,但阿留看不上我们三郎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凭什么?!”
“凭吴老几个儿子都顶着徭役的名额再无音信,那其中一个名额为的就是我们郑家。”卫舟严肃道:“三婶您若还认二郎这个侄子,您好好为阿留备份礼,别的什么也甭说了。”
三婶愣住半响,方才呐呐道:“好好的,说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卫小六,你现在念书了,也愈发能干厉害了,连长辈的话也要驳回来。”
卫舟缓和道:“三婶,现如今二郎已经出孝,先生为了二郎科考的事也特地赶来,别说郑家,整个万家村都期待二郎科考呢。”
“但越是这样,咱们家越是要谨言慎行才好,不然别人说咱们家仗势欺人,二郎的前程都要被耽误呢。”
三婶有些后怕,面上还嘴硬道:“那....那哪能,二郎的学问品性那是一等一的。”
卫舟拉着三婶推心置腹道:“三婶您想想,等二郎考中后,咱们三郎的身份再也不是三两个香皂铺子的掌柜而已,他得是大官人的弟弟了,你给他说什么人家不行,何必因为这个不顺心呢!”
三婶果然面露喜色。
卫舟再接再励:“您想想,到时候您就是大官人的亲婶娘了,可不得做个慈眉善目的官家太太么。”
“什么话,我现在不慈眉善目么。”显然忘了自己之前的不忿了。
也幸好三婶是个嘴子,只敢背后说是非,让她到人面前去扯皮她是万万不敢的,卫舟摸摸一旁一头雾水的郑茗脑袋:“之前二郎还跟我说咱们四郎读书有天分呢!”
三婶赶忙问:“果真。”
“当然了,四郎不但读书有天分,还很勤奋刻苦。”卫舟道:“所以三婶你可得好好预备起来,我听先生说,这科举啊,是很看中考生的品行名声的,甚至连家里人的品行名声也会考察的。”
“是吗?”三婶还不知道这些事呢。
“是呢。”卫舟原来也不知道,还是先生过来之后,被先生点拨了才知道的:“所以啊,咱们可不能做落人口实的事。”
“你说的对说的对!”三婶慈爱的看了眼郑茗,然后捏着郑莯的耳朵就往家回:“回家去,别在这里闹了,你可不能耽误你弟弟的前程!阿留有什么好的,等你哥哥考试后,我给你说个美娇娘回来。”
等这一家人热热闹闹回去了,卫舟才又返回吴老家里,常家正跟吴老聊细节呢,他对阿留使了个眼神,待阿留出来,两个人到一旁的屋子里。
卫舟问他:“阿留,你跟常家大郎的事....”
阿留便道:“我爹爹和叔叔们去后,常家几位哥哥帮了我们很多。”
常家和吴家都是以打猎为生,常家几个小子幼年失怙,年幼很长一段时间是靠吴家帮忙带着打猎,后来吴家只剩下吴老和阿留,常家几个小子便时常帮着他们老少二人。
两家住的近,阿留小时候也是跟在常家几个兄弟身后长大的。
当初吴老受伤,还是常家几个小子拼了命把吴老从山上背下来的,只这时代医疗条件落后,若不是卫舟从现代带了消炎药,吴老真救不回了。
在古代打猎并不是一件安稳的生计,常家几个小子正是吃饭的年纪,自家也不宽裕,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常接济吴家,还是阿留那时候不愿意拖累他们,想自己找活计,这才遇上卫舟,才能靠卖鱼卖螃蟹螺蛳度过那段艰难时期,后来卫舟送阿留去曹五郎学养蜂,阿留家这才稳定下来。
阿留对卫舟道:“卫阿兄,当初我爷爷都是靠你才救回来的,我跟师傅学养蜂也是因着您,我是真的很感谢你感谢郑家的,但是....”
卫舟道:“这有什么,你有一门好婚事,我们都替你高兴。你别搭理三郎,他还是小孩心性呢!”郑莯虽然比阿留大,没阿留一半成熟懂事。
“你别多想,三郎和你玩的好,一时不高兴罢了,能遇到喜欢的人,还和喜欢的人成婚,是件幸运的事。”以卫舟判断,郑莯方才的表现,明显也是生气多过伤心,仿佛就是玩伴被抢走的程度。
卫舟恭喜阿留:“你们两家离得近,日后不论住哪边,都好照顾吴老。”
阿留腼腆的笑了:“常大哥说,愿意住过来,和我一起照顾阿爷的。”
☆、36
“其实自从养了蜜蜂后,山上有些喜甜的野兽总喜欢往这里跑,有一回还跑来一只熊瞎子,多亏了常家几位哥哥,他们帮我们在蜂场设了陷阱,又时常过来帮忙看顾,不然我们也不能顺利养出那么多蜜来。”
卫舟听了半响,怎么感觉,阿留对常家大郎的感觉,仿佛也不像爱,更多是感恩呢!但他一个没谈过恋爱的母胎单身SOLO也没资格评论人家,万一只是他不懂爱呢。
所以卫舟只是道:“等你们成婚,我顶定给你送份大礼。”不管是和阿留的交情,还是昔日吴老对郑家的恩德,这份礼都该送的。
阿留便道:“不用不用,你能来我们都高兴。”
过了一会,阿留又道:“你之前订的蜂蜜,我都给你收好了。”
两个人寒暄一会,卫舟见院子里还有人看热闹,吴老显然也还忙着在跟常家说亲事,主要是确定日后过继的大事,结契的人家都很在意这个,的说清楚。
尤其他们万家村的人当初都是迁丁过来,没有宗族,亲戚少,过继人选少的可怜。
卫舟便没跟大家打招呼,主要是怕别人来问郑莯之前闹事的事,八卦是人类古今共同的爱好,很低调往家里去了。
走到家里晒坪的地方,一群孩子还在玩闹着,笑的可开心了。
卫舟在一旁看了一回,等中途阿茂被换下来时,便没忍住上前跟他说些完善游戏的事,他也不改阿茂原本设定的大背景,大富翁的背景不都是挣钱买房的么,只加了些奖惩缘由的设定,如客户投诉、纳税、竞争对手抢客、捕头找事啦等等。
根本不用袁先生和郑蕴去说道,卫舟便把改善游戏这事做了,要不是这年代十几岁的人孩子都可以有了,默认是成年人了,他都想拉一批年轻人一起做游戏。
虽然有手机,但是没WIFI,卫舟表示早就想做游戏了,不然他费劲到处给村里人找活计做什么,还不闲的。
虽然这三年守孝里,卫舟说是要安安分分的,但还是不自觉就拉起了万家村的生产线。
比如家里有的水果,他虽然没拿出去做买卖,也没大力推广,但在村里人拿了种子后,多多少少教了他们些吃法做法,村里人拿去做买卖的不少。
比如村里卖豆腐的陈家,现在还会做香干、豆皮、腐乳等等;比如村里的木匠个,石头他爹,在卫舟跟不同款式的凳子较劲上了后,多了好些新手艺;比如村长蔡家,因为是造纸队的骨干,家里有富余的纸张,被卫舟看中,开始做起伞的买卖了。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因而现在卫舟在大家口中也不是二郎家的了,而是卫三郎(只算男嗣),身份也算上升不少了。
这些都是卫舟没事找事的结果。
这些都是题外话,因之前是被喊出去解决郑莯惹出来的事,这会儿作业还没完成,卫舟赶忙回家去接着写大字,袁先生是不能接受作业推迟的,当天布置的必须当天写完,而且袁先生这里也没有周六日。
一日不读书,尘生其中;两日不读书,言语乏味;三日不读书,面目可憎!休息什么的,不存在的。只看书写字,不用听课,那就是放松休息了。
“既然已经出孝也可以参加这一科常科了,我听闻消息,这一次省试定在明年二月,不在京都,而是在东都,若要参考,过几个月即可报名了。”袁先生摇着卫舟苏出来的折扇,上边是郑蕴亲自作画,先生自己题的字,端的是一派潇洒倜傥。
说着袁先生转眼看向卫舟“含章已是乡贡,直接便可以报名参考,你若想考这一科,却还得需先参加县考,不若待下一科在做打算。”
含章是郑蕴的字,袁先生最近起的,他说了一大堆经义由来,卫舟也没记全,大概意思是,袁先生自己也很矛盾,既希望弟子能大放光彩干出一番事业,又希望郑蕴谨小慎微不要踏错一步,因而折中取了含章二字,意思是既有内秀又不会太狂妄招人恨的意思..吧~
关于什么时候考,卫舟和郑蕴是早就商量好的,卫舟是无论如何都想这一次先试试,不管成不成总是经验,若是考过了,便能同郑蕴一道去参加省试。
万家村都看中郑蕴这一次科考,袁先生也说郑蕴火候到了很可以下场一搏,而卫舟是看过‘未来’的人,不止知道郑蕴必定会中,还会是状元。
一旦郑蕴中试,必然会授官,若能留在京都那自然是好事,但时下世家林立,寒门学子中考后多是被派往别处做官,而这些官员大多不能派遣返乡的。
所以卫舟想着,若是这一次他能一道参加省试,最是便宜,若是等到下一科,到时候郑蕴还不知道到哪里去做官,他作为家眷必定也陪同的,到时候考试就麻烦许多了。
在这件事上,郑蕴是随卫舟自己做主的,他固然也是希望卫舟能和自己一道考试一道授官一道上任,但又怕说出来给卫舟太大压力,因而只做出一副支持你任何决定的姿态。
但卫舟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这里的算术书他都看了,逐字逐句的请郑蕴给他翻译了,他还一一对比后世的数学,他相信凭自己还能将三角函数运用自如的水平,还是能应付现在考试的,毕竟在这时代,连鸡兔同笼这样小学生都会的算术题都是高手才会的。
袁先生虽然觉得卫舟底子薄,大可以在打磨两年,不是很赞同他这么着急下考场,但他一来体量这些寒门学子家境有限,想早早出人头地,不愿意下苦功夫研究学问,而来也觉得反正明算科想来不受重视,顶了天也是个不如品的小官,也是没什么必要再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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