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上车牌的间歇,看时间还早,林逆涛便约上姜铎到附近的杂货市场去闲逛。
杂货市场面积很大,里面众多店面货摊挤挤挨挨的拢在一块,中间留着一条供人看货买东西的过道,为了遮阳,市场专门安排人手在店铺间的道路上撑起了薄薄一层网眼细密的透光黑色纤维布,走在底下总算不会太晒。
这里从生活文具到床品服装一应俱全,做零售也搞批发,只是质量参差不齐且必须得会还价,林逆涛兴致来了,冲在前头一间间的进去摸摸看看,姜铎满头大汗的手提两大袋七零八碎的玩意跟在他后头,里面从卷笔刀、橡皮到存钱罐雨伞什么都有,活生生的冲动型消费。
就在等着林逆涛到杂货店里东摸西逛的间歇,姜铎突然斜眼瞟见对面摊子有个半大小孩子有点不大对劲,对面的小摊档正在搞女性内衣促销,款式接地气颜色扎眼,摊子前围了一圈正在挑选抢购的大娘大妈老奶奶,但那娃娃从性别到年龄都绝对不可能用得上摊子上的东西,姜铎便一直盯着他看,直到那小孩一眨眼不知怎么的弄开了一个胖大妈的包,在迅速掏出一把长镊子轻轻一夹。
“小偷!”姜铎大喝,那小孩闻声撒腿就跑,那被摸了包的胖大妈反应过来后也立马着急的大喊大叫:“哎!我的钱包,有小偷!抓小偷啊!”
周围看热闹的多,但上前伸腿绊那小孩一脚的都没有,眼看着那小孩手里攥着个红色钱夹子就要跑出市场,姜铎放下东西便一阵猛冲追了出去,也不知跑了多远,跟着那小孩一路七拐八弯来到一个窄巷子口,那小孩才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姜铎看见,气都来不及喘匀便上前大喝:“把钱包交出来!不然待会有你好果子吃!”
但他话音刚落,人却被整个踢飞了出去,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的姜铎跌坐在地上,懵了一秒便立即爬起来,才看清不知何时站在巷子一侧的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瘦高个,肤色略深,一顶琐碎的长发松散的束在脑后,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一双细长阴鸷的眼睛,明明也是个模样周正帅气的小屁孩,却偏要学着古惑仔带金链子穿黑体恤露胸膛,嘴角还斜撇着叼着一只香烟,正站在一旁又臭又拽的看着自己。
被自己追着跑那小孩看见来人,便立即哆哆嗦嗦的走上前去,将钱包里的现金和身份证取了出来交给他,再把红皮夹一扔便跑没影了。
姜铎怒了,立即挥拳冲上前:“小偷!”
那人看着冲过来的姜铎,眼底的嘲讽和轻蔑遮都懒得遮,就这么抖着腿歪站着一动不动,手指尖却悄悄夹起了一小片刀片,就等着姜铎到跟前好给他放放血。
“阿扎云河!?”
“……!?”听见这声,那长发少年愣怔住了,下一秒便硬生生用脸接了姜铎重重一拳,立马脸颊一沉牙关一错,被打的侧过身去一踉跄,香烟带着血沫一起从嘴巴里飞了出来。
“把偷的钱拿出来!”姜铎边叫嚷着边冲上前准备再给那人一拳。没想到拳头刚到那人跟前,那少年突然抬手握住姜铎的拳头在使劲往前一掰,紧接着上前一步面向姜铎靠了过去,迅速提膝重重的撞在了姜铎腹部,瞬间便让姜铎浑身紧绷的跌俯在地上,止不住的呛咳。
接着阿扎云河便再也没有去管抱着肚子的姜铎,而是转身走向刚刚喊他的林逆涛,惊喜的表情竟让他周身的狠戾退了一退,有了一点少年人鲜活的模样。
“……是你啊小杂种”
“你怎么在这?你弟弟妹妹呢?”
“山里面讨不到饭吃,死的死扔的扔,只能出来讨生活。”
“你!”林逆涛浑身发颤捏紧了拳头:“我走时你答应过我什么?”
那长发少年却嬉笑着说:“答应你好好照顾自己啊,你看我不是过的挺好嘛。”
听见这句,林逆涛只恨自己身上没带刀,但又看到阿扎云河身后的姜铎,只得咬紧牙关忍了又忍,抬脚便走了过去。
阿扎云河以为他要动手了,边迎起拳头边笑嘻嘻的说:“哟……终于肯跟我认真打一架啦?你说你一个山外的小杂种你跟我们又没有血缘,你气成这样是做什么?”没想到临到近前,林逆涛却手都没有抬,而是一错身,走到背后还趴俯在地上那人身边,慢慢的扶起他。
“咳!……咳!小涛,他是谁?”
林逆涛没有出声,只是扶着姜铎慢慢站起来靠在墙边。
“你们两认识。”
盯着眼前面沉似水,周身却隐隐溢出一股强压住的戾气的林逆涛,阿扎云河没来由的怒气大作,立即沉身抽出腰间的短刀砍向姜铎。
凌冽的刀锋划破气浪眼看便要劈到姜铎身上,却被林逆涛一把握住刀刃,瞬间便有鲜血顺着指缝滑到刀身錾刻的水波纹血槽里,林逆涛抬头紧盯着阿扎云河,眼底的冰寒直直戳着他的心,他只愣怔了一秒,便被林逆涛猛地向前一拖拽,紧接着林逆涛单手成掌劈在他持刀的手腕上,他手腕一麻手指一松,刀便被林逆涛抽了出去。
扔掉他的刀林逆涛便架起拳头冲了过去,阿扎云河急忙定了定心神迎向他,他俩从小打架打到大,彼此的拳路都很熟悉,但是像今天这样半点不收敛一心要搞出人命,却不是林逆涛的风格……阿扎云河越动手越气,以往不管怎么激怒他或羞辱他,他总是笑眯眯的打上一阵便乖乖躺下挨揍,但像现在这般不要命的模样,却是为了不相干的一个城里人。
这么想着,阿扎云河边架住林逆涛频频挥来的拳脚边往姜铎这边靠,间隙中背对着姜铎迅速从后腰摸出了一把匕首,这个动作姜铎看得见,林逆涛却看不见。掏出刀后他作势要刺向林逆涛,姜铎心里一惊脑子一片空白,立即冲上前想要拽住他往前捅的手,谁知还没靠近,他便突然一侧身调转锋刃,姜铎反应极快,急忙用手臂挥开他的刀,但还是让刀尖划出一道10多公分长的口子,瞬间皮开肉绽。
林逆涛咬牙冲上前一脚蹬在阿扎云河腰间将他整个人踹飞出去,紧接着弯腰拾起地上的刀,再跳起来蜷起膝盖猛地跪压住阿扎云河的手臂,双手握刀刀尖向下刺了过去。
“小涛!”
听见姜铎的喊声,林逆涛心里一震,刀尖一偏,短刀刀刃插进了阿扎云河脖颈边的灰土地里。
刚捡回一条命的阿扎云河心底阴郁更甚,嘴角却笑意更深,忽然用彝语问:
“怎么,山里的狼喂不熟,就跑到城里找了只土狗养?”
林逆涛不理睬他,扔掉刀便站了起来,姜铎立即上前一把握住林逆涛满是鲜血微微战栗的双手,这处小巷子相较于市场那边人不算多,但还是有三,四个路人远远的朝这边观望着,姜铎连忙拽着林逆涛大步往外走。
阿扎云河却冲林逆涛用彝语喊道:“我的家人就只剩你一个了,等我挣了大钱就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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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到两点,又是实实在在的5000字,明天请假,再熬下去砖都搬不动哦.
第28章 表白
从杂货市场跑出来, 姜铎拽着林逆涛一路奔向火车站附近的铁路职工医院, 一进到急诊室,姜铎立即把林逆涛往护士站后头坐着低头写病历的白大褂面前一推, 急声道:
“大夫!他的手掌让刀给划了!”
急诊医生一抬头, 便看到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帅哥,在看着他俩一个垂着血淋淋的胳膊一个握着血淋淋的手掌,鲜血整整齐齐一路滴了两行,立马皱着眉把他俩带进清创室。
姜铎左手臂上的刀伤长18公分深2公分,拢共缝了21针,林逆涛的右手掌则被刀刃重重的按出了个削皮见骨的大口子,被缝了14针。
等两人从医院裹好纱布走出来, 已经日渐西沉。姜铎看着旁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他走一步便跟一步的林逆涛,不知怎的却忽然想起小时候来。
小时候自己蠢,总搞不懂还很烦小涛为什么老喜欢拉着自己的衣角做跟屁虫,现在想想, 才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其实,不过就是害怕而已么,人生地不熟又不太会说话, 总要手里攥着点什么才觉得安心。
这么想着, 姜铎便放慢了脚步踱到林逆涛身旁,在伸手牵住他没受伤的左手, 握在手心里使劲按了按, 待他狐疑的看向自己, 便笑着说:“你看那医生给咱两包的,还有一点对称哎……”
大热天的姜铎说完这句他自己都觉得透心凉的笑话,便只得挠头嘿嘿尬笑两声。
林逆涛看着姜铎,再看看他手臂上那截儿白得扎眼的绷带,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问:
“我们两现在这种情况回你家,丽红阿姨得气昏过去吧?”
姜铎皱眉想了一想:“我妈倒是还好,大不了被她啰嗦两句,我爸那可就不太好糊弄了,万一他又犯了刨根问题的毛病,被他知道咱俩跟人动了刀,那咱仅剩这几天假怕就没好日子过咯。”
“那要不……先回我家?”
听见这句,姜铎心里一阵狂点头好呀好呀好呀,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装佯:“合适吗?文清阿姨会不会骂你啊?”
看着姜铎嘴角压都压不住的狂喜和得意,林逆涛想了一想便答道:“确实不合适,咱俩还是各回各家吧。”
“别啊!”姜铎急了一把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拽,皱眉瞪着他:“你这人怎么这样?主意变得也太快了吧三秒钟换一个想法,哎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我,万一我回家又被老姜一顿臭揍怎么办?”
“不心疼?我自己从小挨过那么多刀加起来都没划在你身上这一刀来得疼好不好!”可惜林逆涛只敢在心里骂了一遍没好意思说出来,又抬头看着姜铎说:
“先去拿自行车,再去拿扔在店里的那堆东西,然后给姜叔打个电话就说你陪我回家收拾行李去了,明天等你家没人我们在溜回去把书包拿出来,这两天先在我家养着,等伤口拆了线看着没那么吓人了我们再回去。”
“这才对嘛!”姜铎立马阳光灿烂的笑起来,紧紧攥着林逆涛的手热乎乎的往前大步迈。
杂货市场往城里走就有不近的一段路,往城郊林逆涛家走更是少说也得一个多小时,但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倒也不怎么累,只是走着走着麻醉药药效过了,林逆涛疼惯了反应没那么大,姜铎却忍不住嘴皮发白冷汗一身一身的往外冒,等到了家门口,步子都有点飘。
看着手掌裹成北极熊掌的林逆涛走进院门,文清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但看见手臂上也扎着大块绷带的姜铎跟着进来,文清吓得立马站起来连声问怎么回事啊?怎么伤着的啊?两个小子却什么也没有多说便回屋了。
一进屋,姜铎立马昏沉沉的瘫倒在床上,在伸手一摸他的额头,烫的吓人,林逆涛急忙手忙脚乱的跑出去烧水拿药,先趁着他迷糊着还能张嘴便把消炎药、退烧药、抗感染药统统给他灌下去,再坐在床沿守着他发汗退烧。结果守到大半夜,却总也不见他热度退一点还开始哼哼唧唧的说胡话,林逆涛急了,便干脆脱了他的衣服,隔上半个小时便用酒精温水给他擦拭额头、颈后和关节,一直熬到天亮。
经过大汗淋漓又迷糊昏沉的一夜,第二天清早姜铎悠悠醒转过来,便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人开着拖拉机来回碾了一遍般酸麻胀痛,左手臂刀口处又烫又疼,喉咙干哑的厉害,但这边才想开口要水喝,鼻尖底下便递过来一杯插着吸管的凉白开。姜铎一愣,直愣愣反应了半晌,又低头喝了两口清凉甘甜的水,才想起这是哪里自己是谁,再使劲撑坐起来,便看到了林逆涛那张熬了一夜血色全无的脸。
看着小涛迷瞪着眼睛满脸疲累,姜铎心疼坏了,一掀被窝便要下床,却被林逆涛压着手肘又按了回去,紧接着林逆涛也爬上了床,先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姜铎汗津津的脑瓜顶,确定已经凉凉的,便手一掀被窝钻了进去,挨着姜铎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觉,林逆涛睡得并不踏实。总是梦到小时候被逼着练刀却怎么练都练不好,刀太沉他胳膊太细架不起来,结果被锻刀人责罚了绑在树上,树皮坚硬又粗粝,抵靠上一会自己的背脊便火辣辣的一片,有时候还有吊着金丝的毛蜘蛛花艳艳的青叮子爬到身上,茸茸的痒痒的,但被咬上一口却能疼得人恨不得用刀生生剜了肿起来的烂肉,等他被绑的双眼模糊昏昏沉沉,阿扎云河就过来了,不但不帮他解开绳索,还笑着用棍子夹了荨麻叶来擦他的手心,疼得他直哭。
梦里的小涛蜷缩起手脚使劲往姜铎这边钻,嘴巴里不时嘟囔一两句疼……疼……,听见这个,姜铎便皱着眉轻轻抚着他的背,见他眉目稍稍舒展才握着他的手安静的靠坐在旁边。
不过睡了两个多小时,林逆涛就醒了,再一看,却不见姜铎的踪影,心里一点怅然若失悄悄爬上眉间。
“怎么就醒了?”
听见这声,林逆涛连忙看向门口,正是姜铎端着一杯水走进来,他想也没多想就开口问:“你跑哪去了?”
刚睡醒的自己声音有点哑鼻音有点重,一句话问出口却怎么听怎么像在软糯糯的撒娇和埋怨,问完林逆涛自己就被自己羞臊了个大红脸,立即用被子把脑袋一盖,只露出了个红彤彤的耳根。
“怕你醒了口渴给你晾杯水。”姜铎走进来一扯他的被子,哄小孩一样笑着说:“怎么这么想我呐?一会不见就急着找,放心吧,你晓堂哥哪也不去就陪着我们涛涛啊。”
林逆涛立马一掀被窝红着脸骂:“滚!”
“咳!咳!”
听见这声,两人吓了一跳,却是文清正不尴不尬表情复杂的站在门口,偷眼斜瞥屋里开玩笑开的满屋热烘烘的两个少年。“我给你俩煮面条,待会起来就到屋外来吃。”说完立即开溜。
林逆涛再次缩进被子里捂住自己红得能滴出血来的脸,恨不得把自己捂死过去。
姜铎也满脸羞臊的僵在那里,半晌,才开口说“……文清阿姨挺想得开哈,居然没有大发雷霆用笤帚给我打出去。”
“刚我睡着的时候,我阿娘是不是进来过?”林逆涛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的传出来
“……”姜铎悻悻的摸摸鼻子,低头掰着手指:“送水两次,送药两次,送糕点两次,光看看你醒没醒两次,问我肚子饿不饿两次。一开始我吓得想起来她还把我按回去说多休息一会,看着我俩那眼神也是很一言难尽,哎,按理说不应该是这种态度啊?该不会其实已经给我面条里下好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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