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伸手,拉住了裴燃以后开始用力:“为什么不进来?”
“你说的,明天不营业。我说的,后天见。”裴燃站起来的时候没站稳,往前走了两步,跟周野的距离有点近,“鉴于我还没成这儿的老板家属,我来那会儿的时间还没过零点,我觉得进去不合适。”
没过零点,那就是在外边儿等了两个多小时。
或者三个多。
周野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说了声:“没不合适。”
然后他又添了句:“还是早点回家,我这儿一时半会还不会倒闭。”
裴燃乐了。
他就觉得他周老板怎么这么可爱。
“也不早了,要我送你回去吗?”裴燃问,“你喝了酒不方便开车。”
“不麻烦。”周野说,“你早点回就行。”
“行。”裴燃笑了笑,“那陪我走路口呗,我车在那儿。”
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走路大概五分钟。路上一直挺安静,裴燃站在周野右边跟他平行。
路灯在右边儿,照得影子往左斜。本来周野要高裴燃一些,这时候的影子倒一样长。
裴燃说了声等等,周野也就停了下来看他。
“你看影子。”裴燃低头指了指地。他不低头还好,一低头又矮了一截,裴燃只好抬起头侧过脸看周野,“算了,你自己看,咱俩影子一样齐。”
周野不是很懂他停下来专门说这一茬的点,但还是低下头,顺手按着裴燃的后脑让他也低头。
“这样还是一样齐。”周野的嗓音融进夜色里,在喧嚣里却很鲜明。
裴燃安静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
“从十六岁开始就没人按过我的头了。”裴燃的声音其实偏低,在身边讲话会很好听,“周野,这是我成年了之后,第一次为了人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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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说这话的时候,裴燃没抬头。
他一直低着,不知道在看哪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眼神有点没着落。
沾了雪水的外套拎在手上,身上很薄一件灰色连帽衫,挺随便的打扮。
但周野就挺喜欢看。
过了两秒,裴燃把帽子戴上了冲周野笑了笑:“路口这儿停吧,我看你打车回去了再走。”
“不用。”周野摇了摇头,“我马上回。你穿得薄,冻不了。”
“我十来岁没签公司那会儿穿得比现在还薄,冬天拍大敞着衬衣当板也不是没干过。”裴燃无所谓地笑笑,用手蹭了一下周野的脖子,“是不是挺暖。”
是挺暖。
像一捧火。
周野没再说什么。城南西路这个点儿打车很容易,多的是排成一列的出租车。
刚刚几个人打了三辆车走,后面的马上开上来,摇下车窗喊了句上车吗帅哥。
裴燃一听就乐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心情特别好。
“上车吧帅哥。”裴燃拉了拉帽子,刚刚帽檐有点挡住视线,“下午见。”
周野把穿外面儿的羽绒外套脱了给他,说了声行。
裴燃没什么反应,接了外套裹身上:“要洗了还你吗。”
“随你。”周野说。
“洗了吧。”裴燃用脚踢了踢雪,羽绒服的里面还暖和着,是周野的体温,“这样这衣服能在我这儿多留一会儿。”
回家之后,裴燃脱了外套,发了信息给常去的洗衣店,让他们下午一点来拿一下衣服。
发完信息就躺床上,他有这个习惯,从没准备改。
洗完澡后给手机充上电,未读消息很多,右上角的小红圈写着九十九。
裴燃一眼扫过去,回了几个熟识一点的摄影就没再看。已经约好的工作一直排到四月,五月以后他没打算接新单。
这几年一直没休息过,他也想给自己一段时间调整状态。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因为工作需要,裴燃经常天南地北的跑。调整时差是一种本事,能让他随时保持在最好的状态。
但今天他没有很快入睡。
可能是因为昨晚睡得太多,也可能是因为坐大马路上太久了,给冻的。
昨天从网吧出来,开了车到处乱转。
打游戏打到一半又收到了一条信息,之前有意向合作的服装品牌选择了另一位模特,理由是更适合。
开车的时候没法把一切看得太仔细,路边的行人和建筑都成了一条条染了颜色的线。
裴燃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十二年,只有偶尔的离别。他对这座城市很熟悉,就像他以前拍过的一张水泥风杂志里写的那样,这座城市和它的居客只是一条线,联系随时会断,也可能牵着就走完了一生。
裴燃不知道他能在这条线上走多远,但他希望能不要低着头走完。
他宁愿摔成这座城市的基底。
从城市北边开到了城南,裴燃干脆开到了城南西路。
从十七岁开始就想混进去的三流和现在喜欢上的周老板都在那儿。他们可能暂时关着或者不在,他想去看看。
还好,灯也还开,周老板在。
醒来是因为敲门声,裴燃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洗衣店的人来拿衣服。
他从床上坐起来,把羽绒连外套一起拿给上门人员。
“这衣服看着挺宽松的。”那人随口说了句,“款也简单,就是不像您的风格。”
“我朋友的衣服。”裴燃笑了笑,他早上起来的表情其实不太好,估计小跑腿给他吓着了,以前拿衣服都爱说两句燃哥今天屋里怎么没人。
“那要不您给我个地址,我到时候直接送您朋友那儿去。”
“不用。”裴燃说,“放店里就行,我会去拿,我朋友店就在城南西路那边,顺路。”
“成。”小跑腿拿出手机让裴燃扫了付款码,“跑腿三十就行,洗衣服的钱给您卡里扣。”
付了钱裴燃往卫生间里走,他冲了个澡,顺便刷了牙抹了洗面奶。
收拾干净以后站衣帽间里挑衣服。
他房间里有个衣柜,用来放穿着最舒服的衣服。其他的全都堆在衣帽间,屋子正中间放着一个首饰柜和熨斗架。
裴燃挑衣服很快,没过两分钟就穿好了衣服出来。这个天气穿风衣不太现实,他穿了一件跟昨晚上那个品牌商对立的另一家潮牌的外套。
倒不是赌气,就是觉得这件外套挺好看,想穿给周野看。
出门了以后遇见楼上的邻居,一对老夫妻,没有孩子,养了一条狗。
“看着瘦了。”裴燃说。
老太太指了指那条狗,笑了笑:“老了。”
“那胖了。”裴燃笑了笑,“别减,老太太胖着好看。”
到三流门口了之后裴燃推门进去,一进去就看见了吧台上的那朵花。
方祈估计是习惯了,看见他来也没反应,随手倒了杯水搁台子上给他:“周老板说以后你来,给你单人不算钱,所以喝点水吧,养生。”
裴燃笑了下。
他觉得“单人不算钱”这话挺有意思。
不是生意人的市侩,倒有点亲近——在我这儿你是被承认的,所以不要你钱。其他人不行,朋友的朋友在我这儿不行,我只认你。
他喝了一口水,水装在小几百的杯子里,觉得这水没味儿,周老板挺甜。
“诶。”裴燃摆弄了一下那朵花,叫了一下方祈,“能问么,昨天是个什么日子。”
“自个儿看日历。”方祈头也没抬,“我又不会报时。”
“我是说我周老板。”裴燃的手指敲了敲台子,“他昨晚上看着挺不高兴。”
“昨天你俩在一起?”方祈抬起头看他,眼神里有点儿什么裴燃说不清。
“差不多。”裴燃不想多说,“能说么?说了他要不高兴你就别说。”
“别去问。”方祈撑着台子对他说,“没什么好好奇的,喜欢人就好好追,别管这种有的没的。”
“知道。”裴燃笑了一下,他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点了一支冒起白烟,“我当他是珠玉,哪儿舍得当面打砸,碰着一点儿我都心疼。”
“把追小男孩儿这套收收,周老板不吃。”方祈笑了一下,“再说你俩才见了几面,说这话你不觉得假?”
“不假。”裴燃说,“真就喜欢了这么个人,真心谈不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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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说完裴燃就没再开口,方祈也不说话。
店里正放的歌是《Strawberries》,j—hiphop的风格。下午没什么人的时候酒吧里会放这种,听着安静,又不至于让人入睡。
挺适合一个被雪铺满的午后。
周野一直没出现,裴燃也没问,喝完了水就点了杯莫吉托。朗姆酒和薄荷作为基调,裴燃很喜欢苏打水。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陆缺。
——L:晚上我妈生日,来。
裴燃回了句好。
陆缺很快发了茶庄的名字来。陆缺他妈爱喝茶,生日不爱聚着吃饭,喜欢请人喝茶。
裴燃记得陆缺好像在微博上替这家茶庄打过广告,但有段时间了,他不一定记得很清楚。
毕竟这段时间他也挺乱。
坐到五点左右的时候,裴燃问酒保要了纸笔,写了张纸条压在花瓶底下,跟方祈说了声让周野记得看。
方祈没说什么,但也没拒绝。
裴燃走之前又在纸条上添了两笔,画了个简笔的月季。月季的花枝上压着挺洒脱的一个燃。
出门之后就找了家店吃米线,吃完直接导航去了那家茶庄。
茶庄装修得挺古,但没那种刻意和生疏。正门进去是一个大厅,三进三出的宅,后边儿据说还有个四合院。
陆缺他妈还没来,陆缺已经在里边儿安排人挪位儿了。
陆缺一直是个事儿精,也就跟裴燃他们几个待一块儿要安稳点。
“这椅子这么摆跟刚刚那样有区别吗?”裴燃笑着问,“这么重的椅子往左挪两寸也不闲麻烦。”
“这儿采光好。”陆缺没回头,他还在研究茶具用哪套,“你觉不觉得这个盖碗特别漂亮,像青铜器。”
“像。”裴燃看了一眼说,“阿姨呢,还没来?”
“见着那几个外甥女高兴得不行,嫌儿子碍眼,先扔这边来。”陆缺笑了笑,“你怎么来这么早。”
“想阿姨了。”裴燃说,“快两个月没见。”
“这话你得到我妈面前说。”陆缺拿出手机给他妈打电话,顺便让人把另一套茶具拿下去,“她要知道你这么会哄女孩子,估计当场就拉着她那几个外甥女跟你谈。”
电话响了快十下了才被接通,没开免提都能听见那边儿女孩儿的笑声。
“妈,裴燃已经来了,您什么时候过来啊。”陆缺看了眼笑得不行的裴燃,踹了他一下,“他可说了,想您了才来这么早。”
那边说什么裴燃听不清,陆缺挂了电话说半个小时左右到。
“行。”裴燃搬了条凳子坐了下来,“一会儿几个人啊。”
“一会儿大概十来个,我也不知道我那几个表妹会来多少。”陆缺想了想说,“嘉嘉每年都来,思远工作了不知道,苗欣说来也可能不来……算,总之等会儿我妈那一堆一桌喝滇红,我们就坐后面四合院里煮老白茶。”
“阿姨知道我喜欢男的吧。”裴燃笑了笑,“不然不太好。”
“就差层窗户纸的事儿,”陆缺咬着刚刚端上来的酥糕看了他一眼,“燃哥求你,别总看见个姑娘就觉着人家想给您求姻缘。”
裴燃笑了笑,低头看手机。
没新消息。
他把手机放进兜里,又给陆缺嘴里塞了一块:“吃吧,多吃点总能闭嘴。”
周野到店里的时候,差两分钟到六点。
他有看场子的习惯,平常没事就会在。今天下午本来也要来,他哥的司机开到他家门口说周迟有事找,周野就自己开了车跟在后面去。
周迟找他无非那么几件事,周野早挺习惯。
就是想起裴燃的那句“下午见”,总觉得有点烦,边上的喇叭还按个没完。
周野看了一圈,没见着裴燃,跟方祈打了声招呼就准备上二楼。
方祈在他经过吧台的时候说了声花快谢了,周野皱了皱眉头,走到吧台上的花瓶边。
没见着花谢,还瞧见了春天。
纸条是随便撕的,不算平,但又撕得挺顺眼。
上面写了两句话。
——周老板,下午占了你一杯酒的便宜。
——下回记得自己讨回来还。
右下角是一个挺好看的小花儿,花枝上长有一个燃。
周野把纸条折了放衣兜里,看着方祈说:“下午他来了?”
“是啊。”方祈摇着酒,“今天人穿得特帅,估计就是指望着你在,可惜你没得看。”
周野没再说话,看了眼被方祈刻意留下的酒杯,里面的莫吉托剩了一半。
方祈见好就收,问周野要不要来一杯。
周野收回视线,问他医用酒精在哪儿。
“你他妈有病啊?”听见这句,方祈骂了一句,然后他蹲下来从柜子里拿了一瓶液体,“没剩多少了,得买。”
周野接过来往楼上走,单手打开手机给裴燃一个字一个字地发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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