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喻深吸口气,连日来的疲惫随着任北的到来像找到了宣泄口,让他心里又酸又涨,什么东西化开了,又有什么东西驻扎了。
“东西放下,我给你把手包上,”顾喻摸摸他手背,转身想喊保姆,又想起这两天薛宁病情严重他给保姆放了一个星期的假,顿了顿,“你在这等我,我去拿纱布。”
任北用干净的那只手把饭拿了出来:“同桌你先吃,我不急,我得出去一趟。”
顾喻非常明显地皱眉,嗓音发哑:“干什么?”
“崩崩在外面我不放心。”
正抓着任北的手回忆药箱放哪了的顾喻闻言一顿,不可思议:“你把它也带来了?”
任北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红,偏过头:“我,怕黑,不敢一个人出来。”
顾喻的心被他烫的又热又酸,一时之间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眼眶发热。
“傻吧你……”
顾喻深吸口气,忽然笑了,揉了揉他的短寸,“在这等我,我出去找它。”
“外边冷——”
“我穿棉袄。”顾喻不等他说,把人按在沙发上自己走了出去。
崩崩特别乖地躲在门口角落里,听见顾喻的声音微微探出一个狗头,看见是他立马摇头晃脑地跑到门口,等着他开门进去。
顾喻心情大好地拉开门,蹲下狠狠抱了一下这傻狗,语气难得轻松了起来:“走,找你爸去。”
崩崩:“汪!”
顾喻领着狗进屋,一眼就看见坐在任北旁边衣着精致的女人,心尖一跳,拉着牵引绳的手都哆嗦了……
第20章
任北看见顾喻进来赶紧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同桌,不,顾喻……”见家长了!
站在一边的陈铭用手势示意顾喻别激动,目前没什么超出控制范围的事情发生。
顾喻深吸口气,敛去多余的情绪,神态自如地走了过去,“怎么下来了妈?”
薛宁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同学过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多失礼。”
她剥开一个橘子递给任北,神情温柔:“阿姨家里有些乱,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任北接下橘子,忙摆手:“没,阿姨不用,我就是,过来送饭的。”
顾喻和陈铭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睛里看见了不可思议。
薛宁对除了顾喻外的所有外人,包括保姆医生在内都很抵触,今天是她第一次见任北,按常理应该很害怕才对……
“给喻喻送饭?”薛宁眼睛微微睁大,眼神在两个孩子间徘徊了几秒,过了一会儿,恍然一笑,“没事,阿姨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家长,不用紧张。”
任北脸色涨的通红:“不是,阿姨我——”真的只是来送饭的……
薛宁神色自如地又给任北倒了杯热茶,和他唠家常,缓解他的紧张:“喻喻在学校乖吗?”
任北求助地看了一眼顾喻,却发现他同桌正在看着他们发呆,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求助失败,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同桌成绩特别好,人缘也好,老师学生都,都喜欢他。”
薛宁的脸上多了几分骄傲,笑着:“他从小就这样,谁都喜欢他,没让家里人操心过。”
任北生怕这个开明的阿姨下一句问出“那你喜欢他吗?”,他还没做好在家长面前真情告白的准备。
话题一转,薛宁看向桌子上摆的几个饭菜,有些惊讶和佩服:“这些都是你做的?”
任北点头。
这家长见的太突然,他本以为需要帮顾喻说几句不需要你们养着也能活的硬气话,结果阿姨人这么好……
就是旁边的叔叔一直不说话,感情好坏看不太出来。
察觉到任北的目光,陈铭:……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真厉害,”薛宁感慨,“喻喻这方面被我惯坏了,还没进过厨房呢……”
“你们在学校是同桌吗?”
“真好,挨在一起也能互相照应,有什么不会的就问喻喻,这孩子特别热情。”
“你们……”
在薛宁快把“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都问出来的时候,顾喻终于开口了:“妈,任北还没吃饭,让他先吃饭吧。”
薛宁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捂嘴,一脸歉意地笑:“对不起,你看阿姨光顾着说话了。”
任北赶紧摆手,耳根还红着:“没事,没事阿姨。”
薛宁慈爱地摸了摸任北的头发,转身面无表情地叫陈铭,端庄高贵:“去给孩子们做点晚饭,正在长身体,吃这么点怎么够。”
忽然被当成保姆的陈铭:“……好的夫人。”
再次看向儿子的时候又是一脸无奈:“你就是长大了,什么都不爱和我说。”
顾喻给她披了件衣服,声音温柔:“怎么会,这么晚了,再不睡面膜就白敷了。”
薛宁嗔怪地哼了一声,转头又叮嘱两个穿着常服的护士:“你们照顾着点。”
护士经验丰富地迅速入戏:“是,夫人。”
顾喻和任北目送着薛宁上楼休息,听见那一声关卧室门的“咔哒”,同时松了口气。
半晌,任北喃喃:“阿姨人真好。”
顾喻笑了笑,无奈地摇摇头:“……她把这十年最好的时候都给你了。”
任北不解地偏头看他。
“她很喜欢你,”顾喻拿起护士放在茶几上的药箱,避开这个话题,“过来,把手给我。”
任北坐下伸出手,刚才一直兵荒马乱的,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伤口还挺深,在掌心结了好长一条血痂。
“可能是蔷薇刺划的,”顾喻一边消毒一边说,“你按门铃了?”
任北说:“我按了六遍。”
顾喻乐了:“我睡着了,一遍没听着。”
任北看着顾喻眼底的青黑,一阵心疼:“同桌你不饿就睡觉吧,这个明天我再给你做。”
“不困了,”把他的手用纱布缠上,顾喻松了口气,“一起吃,吃完睡。”
任北点点头。
两人都饿了,半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风卷残云似的吃完两个保温饭盒的饭,又把陈铭洗的一盘水果吃的干干净净才算饱了。
顾喻家客房不少,但为了防止薛宁乱翻自残都清空了,别说床,连张桌子都没有。
任北不习惯熬夜,临近十二点就开始犯困,揉着眼睛跟在顾喻后面,也没发现进的是客房还是主卧,进去就一屁股坐床上了。
迷迷糊糊地发现他同桌半天都没走,还在衣柜里翻东西,疑惑他家客房还装备这么齐全,吸了吸鼻子问:“同桌?”
顾喻看他:“洗漱,然后再睡。”
任北嗯了一声,接过顾喻手里的衣服,看见露出一角的内裤后脸腾地红了,又嗯了两声慌乱走到浴室关上门。
啊,要穿同桌的衣服了!
上次顾喻在他家穿的衣服是他新买的,他还没穿过。顾喻走后就被他仔仔细细叠了起来放在衣柜最显眼的地方了,每天都能看见。
这次顾喻给他拿的也是新的,顾喻没穿过。但他,就是激动。
还没等他品味完这脸红心跳的喜悦,浴室门忽然被敲了两下。
任北一愣:“啊?”
顾喻拿着自己的衣服站在外面,打了个哈欠:“你把我关外面了,开门。”
任北愣住了,热度从耳根一路窜到鼻尖,大脑当机:“顾喻,你,你也在这洗?”
顾喻也困的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又敲了两下,嗓子发哑:“不然呢?”
任北心跳如擂鼓,一万个念头从脑海里乱窜,最后全部撞在一起,只留下一团浆糊。
在顾喻的催促下手先大脑一步拉开了门,神情苍茫地看着眼前裸着上身倚在门口的人。
鼻尖一热,看见顾喻忽然慌乱地捧住他的脸,紧张地说着什么“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任北伸手摸了摸鼻子,半晌,忽然瞪大眼睛捂住脸蹲了下去:“顾顾顾顾喻!我,我我没事,你,你先洗我,我洗洗洗,洗脚……”
顾喻:“……”
沉默半晌,顾喻叹了口气,捂着眼睛笑了两声:“任北你傻逼么?我还穿着裤子呢。”
任北脸上烫的快把自己蒸发了,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这么没出息地流鼻血了。
可是同桌真的太好看了,还有腹肌人鱼线……
虽然他也有,但就是没同桌的好看。
顾喻靠在墙上吸了口气,然后就这么看着蹲在地上恨不得缩进地里的任北。
过了会儿忍不住开始乐,边乐边欣赏任北从耳根往脖子蔓延的红。
“喂,起来,”顾喻揉了揉笑得生疼的脸,踹了踹他屁股,“不想睡觉了?”
任北不是很想活了,僵硬着摇摇头,还是蹲着。
顾喻蹲到他身边,趴在他耳边,声音混合着浴室的水汽喷到他耳蜗里:“怎么,你不叫喂,你叫任雨荨?”
任北耳朵肉眼可见地更红了。
顾喻笑得更大声了,拉住他胳膊,“起来,快点洗,我好困。”
任北声音闷闷的,很低:“同桌……你别笑我……”
他太丢人了。
顾喻闻言立马止住笑,一本正经:“嗯,不笑,怎么会笑你。”
任北信了,同桌说的他都信。蜗牛似的慢慢抬起头,不只是脸,连眼睛都泛着红,鼻子下面滑稽地流下两条血迹,短寸配着尴尬害羞的脸,成功让顾喻笑疯了。
任北瞳孔放大,没脸见人下意识想再次低头藏起来却被顾喻抱住脑袋,额头抵着额头,笑得浑身直抖:“好好好,我不笑了哈哈哈哈,没,我真不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任北:“……QAQ。”从来都是他日天操地,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 . 弱小可怜又无助。
最后顾喻连哄带骗地说了十多分钟任北才站起来,一直背对着顾喻洗了澡,却没拒绝顾喻的擦背邀请。
任北边捂着鼻子给顾喻擦后背边自我反省,他还是太嫩了。这么丢人的事儿以后可不能干了。
窗外星星很多,没有月亮,折腾了好一通任北没了睡意,窝在床边不敢看顾喻,只能盯着亮亮的窗户。
“睡了么?”顾喻的声音很闷,从枕头缝里传出来似的。
任北僵了一下,脸上的热度又有了回升的迹象,但还是乖乖应声:“没有,同桌,你早点睡,我,我白天睡了,不困。”
“不困个屁,”顾喻打了个哈欠,神智在半梦半醒间混沌一片,一把揽过任北,把人压在自己怀里,又捏了捏耳垂才罢,声音迷蒙沙哑:“快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两人在被子里互相依偎,高热的体温在触碰的皮肤上蔓延,呼吸交错。他能感受到顾喻强有力的心跳,一声一声,带动着自己的心跳频率,逐渐重合。
眼皮越来越重,陷入温暖的黑暗前感受到顾喻好像把环着他的手臂紧了紧,鼻尖触碰到他的额头。
而后,便是漫长熨慰的美梦……
第21章
任北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地伸手在床头乱抓,摸到手机按了接听,声音里满满的睡意:“喂?”
周晨的声音传了过来:“为父想了想,今天晚上还是和你一起去顾喻家吧,你一个人我实在是不放——”
“啊?”任北一脸莫名其妙,打着哈欠坐了起来,刚睡醒的嗓音沙哑,“我现在就在同桌家里。”
那边静了几秒,周晨震惊的嗓音劈着叉地传了过来:“你,昨天大半夜地去顾喻家,他不仅没揍死你还让你留宿了?”
任北直接被喊醒了,把手机往远处拿了拿,发现顾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床头留着一套新衣服,应该是给他的。还有张便签。
【醒了先穿我的衣服,给你请假了,洗完漱下来吃饭。】
飘逸的字体让任北心痒痒,他偷偷把这张便签拿走顾喻应该发现不了吧?
心里想着手已经罪恶地伸了出去,电话那头的周晨半天听不见动静还以为他被灭口了,对着手机大吼一声:“顾喻你且住手!休得加害我儿!”
任北又是一激灵,把手收了回来,皱眉看向手机。要不是周晨帮了忙,他早晚揍丫一顿。老占他便宜。
任北对着手机,一字一顿:“你,爹,没,事儿。”
说完就挂。
徒留周晨一个人对着手机,在寒风中捧着一颗老父亲担惊受怕的心瑟瑟发抖。
完全没care到周老父亲的情绪,任北美滋滋地穿上顾喻的衣服,快速洗了漱然后下楼。
一楼顾喻正在和他妈妈说着什么,看样子好像起了什么争执。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现在应不应该下去。
薛宁和儿子置气,转头看见儿子同学站在楼梯上,脸色立刻转晴,招呼任北:“北北,醒了啊,来阿姨这。”
任北点点头,走到顾喻身边,礼貌问好:“阿姨早。”
薛宁笑眯眯的,漂亮的眼睛和顾喻如出一辙,满意地看着任北:“阿姨给你做早饭,想吃什么?”
顾喻无奈:“妈,不是说好让饭店送了么?”
薛宁无视儿子:“阿姨给你做油焖大虾吧,喻喻也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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