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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了(穿越重生)——花卷

时间:2020-05-28 10:43:09  作者:花卷
  杨贺如芒在背,看着康平怀疑的目光,扑通就跪了下去,眼睛直接红了,水珠子将掉不掉的,很是仓惶和无措。
  他费了好些心思,才让老太监打消了猜忌。
  可康平还是寻了个无足轻重的由头,打了杨贺一顿板子。
  杨贺知道这是敲打之意,生生受了,寒冬腊月天,二十板子下去,杨贺险些没昏过去。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疼了,除了临死前脖颈的那一刀,那刀痛入骨髓,魂魄都似颤了颤,让杨贺记起就忍不住有些心惊。
  兴许是留了阴影,杨贺乍一挨板子,痛楚都加倍了,变得无法忍受。
  杨贺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怕疼。
  绿绮知道后,跑去看杨贺,见他趴在床上起不来身的模样,又气又心疼,眼泪吧嗒吧嗒掉,对康平都恨上了两分。
  杨贺耐着性子安抚了几句,终于把人哄走了,听见关门声的刹那,脸色也落了下来,疼得直抽气。
  他把脸埋在枕头上,心里又记了那老太监一笔。
  杨贺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昏昏沉沉的,突然察觉有人在看他,迷糊地睁开双眼,就见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一个小孩儿正趴床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杨贺心一下子悬紧,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有些不知是前世还是今生,睁大眼睛,戒备厌烦又忌惮的模样。
  这神情一直让季尧记了很多年,耿耿于怀。
  季尧琢磨不透,却觉得杨贺这样子和平常冷静温和的模样大不相同,像受惊的小动物,很好玩很有趣,又怕杨贺叫出来,拿手捂住他的嘴巴,小声地说:“公公,是我。”
  掌心贴着的嘴唇柔软,脸颊肉也是软乎的,睡久了,不似平常温凉,手感意外地好。
  杨贺眉毛皱紧,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啊……”
  声音也是虚的,季尧听着格外顺耳,热气如羽毛搔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莫名的兴奋,季尧压着,有些不舍地收回手,说:“我来看看你。”
 
 
第8章 
  “我来看看你,”季尧说得很真诚。
  杨贺和他对视了一眼,辨别其中真伪,说:“殿下怎能纡尊来此?”
  季尧眨了眨眼,故作懵懂地道:“你这儿可比我那儿好。”
  冷宫虽大,可陈设皆旧了,凄凄凉凉的远不如这么个小屋子暖和。
  “殿下还是尽快回去吧,”杨贺说,“若是让人发现了——”
  季尧保证道:“不会,我很小心,他们发现不了。”
  他软了语气,孩子似的撒娇,“我才刚来,杨小公公别赶我嘛。”
  杨贺眼皮跳了跳,他神色镇定地看着季尧,当真是冷宫里出来的皇子,无人教养,没有半点皇家体面,可这么撒着娇,却让杨贺没法赶他回去了。
  他眉心皱着,又听季尧委屈地说:“公公这么不愿意我来看你,那我回去了。”
  “殿下——”杨贺看着季尧,脸上露出个笑,“奴才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季尧登时就笑了,眉眼弯弯,看着杨贺苍白的脸颊,清瘦的身体藏在被子里,趴着,平日一丝不苟戴着的冠帽摘了,头发散下来,有种模糊雌雄的婉约漂亮。
  季尧得寸进尺,小动物一般,跪坐在床上挨近了杨贺,低声说:“疼不疼啊?”
  靠得太近了,杨贺蹙了蹙眉,道:“上了药,不疼了。”
  季尧恍若未觉,像是很心疼的,又深有经验地说:“哪儿能不疼,肯定疼的,母妃还在的时候总打我,力气肯定没有那些人大,我都疼得要命。”
  杨贺静了会儿,说:“珍妃娘娘打殿下?”
  季尧一下子捂住嘴,露出黑漆漆的眼睛望着杨贺,有点儿懊恼,他说:“公公别告诉别人啊。”
  杨贺点了点头。
  季尧分享小秘密似的,对杨贺说:“小时候母妃不高兴的时候就打我,我背不出书的时候,她也会打我。不过,母妃都是为了我好,她想我能讨父皇欢心,让父皇高兴,可父皇从来没有来看过我们。”
  杨贺听着他还带几分稚气的话,小孩儿语调分明很轻,眼神却很纯粹,却让杨贺有些不适,有股子阴凉潮湿的劲儿盘旋在心头。
  杨贺心不在焉地说:“那殿下一定吃了很多苦。”
  季尧说:“公公对我这么好,以后我一定不让别人欺负公公。”
  杨贺一怔,啼笑皆非,嘴角翘了翘,“殿下说得可是真的?”
  “真的,”季尧眼神诚挚,看着杨贺,脑子里却浮现杨贺厌恶戒备的模样,甜甜地说:“公公对我这么好,我会对公公好的。”
  杨贺说:“那奴才先谢过殿下。”
  二人目光对上,季尧看着杨贺那双漂亮的眼睛,眼睫毛长,眼尾上挑,本该是冷艳的,却因着温软的神情像乖顺的猫。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向杨贺的脸颊,杨贺下意识地偏开脸,叫了声,“殿下?”
  季尧愣了愣,自然而然地拿手指拨开杨贺的头发,说:“公公要好好养伤,看公公这样子,我心疼坏啦。”
  亲昵热乎的语气,有几分少年的轻快,不会惹人厌,好像再正常不过。
  指尖却不经意地碰上了滑腻的脖颈,杨贺一僵,猛的偏头躲开,却扯得腰臀新伤,疼得哼了声,冷汗涔涔。
  季尧手指停住,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无措地叫道:“公公……”
  杨贺过了一会儿,才压下痛意,声音微哑,“奴才没事,殿下先回去吧。”
  季尧沮丧地噢了声,见杨贺不看他,又说:“对不起,都怪我笨手笨脚。”
  杨贺这才抬起头看着季尧,轻轻地对季尧笑,“不怪殿下。”
  季尧盯着他不自觉泛了红的眼睛,没想到,这人对别人这样狠毒,自己却这么怕疼。季尧松了口气似的,说:“那我回去了。”
  杨贺说:“殿下慢走。”
  季尧杵在床边,给杨贺掖了掖被子,像个索要糖吃的孩子,黏人地说:“公公好了一定要来看我。”
  杨贺道:“好。”
  季尧这才心满意足。
 
 
第9章 
  年关的时候,宫灯都换了红的,看着很是喜气。过年那几天,风雪骤来,鹅毛大雪好像要将宫闱换个新模样来迎接新春。
  杨贺养了几日,身上的伤就大好了。日子一日一日地往前走,内官监奉了皇帝的令,修建太后陵墓,和杨贺记忆里的并没有偏差。康平一下子忙碌了起来,大半时间都待在宫外,无暇再管宫中事宜。
  正月的时候,太后的身体果然不行了,太医整天都守在太后宫里,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大声说话。
  整个宫里透着股子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杨贺心情却很好,甚至可以说,非常好——他在等太后薨逝。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太后驾崩后的第二天,内官监修建的太后陵墓内里石柱崩塌,压死了几个进去修整布置的宫人。事涉太后陵墓,皇帝龙颜大怒,当即着锦衣卫,司礼监立案彻查。再后来,康平被赐死。
  康平死后,原内官监被康平打压已久的掌印太监掌了权,又一年,杨贺才将内官监握在手里。
  如今不一样了,杨贺想。
  无论是司礼监也好,内官监也罢,如今位高权重的那些人,后来都在他手里死的死,降的降,他知道该怎么和那些人周旋。
  杨贺波澜不惊地算着日子,抬起头,今天是个好天气。雪后初晴,太阳挂在当空,红墙琉璃瓦,檐下冰棱剔透生光,漂亮地晃眼。
  突然,他看见几步开外,有个人正蹲着好像在看什么,玄色袍子贵气,描了精致的金色龙纹,身份不言而喻。
  杨贺心头一跳,跪了下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奴才见过陛下。”
  季寰拨了拨叶子上将化不化的白霜,懒散地说:“起来吧。”
  杨贺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帝王,皇帝偏过头,认出了他,嘴角提了提,说:“是你啊。”
  “这霜倒是剔透漂亮,可惜,见了光就要化了。”
  “陛下若是喜欢这霜,奴才这就去收集一些,拿冰镇起来可以放好久呢。”
  季寰说:“草木荣枯,冰雪消融本就是常事,就如人之生老病死,就算朕是帝王,也强求不来。”
  他语气透着怅然,杨贺抬起眼睛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复杂。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单独这么近地和皇帝相处。
  上辈子的季寰很宠信杨贺。
  太后强势,外戚也盛,太后死了之后皇帝和外戚之间矛盾丛生。那时杨贺已经掌了内官监,是天子近臣,深得帝王信任。
  他帮皇帝剪除外戚,打压太后旧臣,是皇帝手中一把最锐利的刀。
  就连锦衣卫,后来都被杨贺攥在了手里。
  偌大朝堂成了一言堂。
  慢慢的,皇帝也不再管朝政,终日在宫里种花遛狗,今天画丹青,明天是木匠,唯独不像个皇帝。
  兴致来了,拉着杨贺看他种下的小花儿发芽,守着蛹里的蚕破茧而出,越发玩物丧志。
  临到皇帝驾崩,季寰都没对他说过什么。
  季寰突然说:“为何这般看着朕?”
  杨贺猛的回过神,躬着身道:“奴才无状,一时失态——”
  季寰笑了笑,说:“罢了,朕乏了,回宫去了。”
  “奴才恭送陛下。”
  他看着季寰离去,空气里还留着股子药味儿,想是在太后榻前侍疾,守了一整宿。
  杨贺看着皇帝拨弄过的叶子,霜已经化了,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渗。
  杨贺突然想到,既然太后关了季尧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会留他一条命?
  皇帝仁慈心软,如果不是太后铁血手腕将其他皇子都除了,皇帝的皇位未必坐得安稳,如今只剩了个季尧。依皇帝心性,一旦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兄弟,在冷宫里过了这么多年,必定会善待于他。
  太后不会让季尧活着,给皇帝留下隐患。
  她要杀季尧。
  杨贺伸手折下那片叶子,揉碎了,冷静地慢慢想,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季尧死了正好,不死——要是不死,不是季尧命大,就是谢家在这个时候已经注意到他了,保下了他。
  季尧这些时日在他面前表现得滴水不漏,要真是后者,就连杨贺,都想真心夸上一句好,可真是好演技。
 
 
第10章 
  杨贺值了夜,让一道儿的小宦官都回去了,拎了个食盒又去了静心苑。
  静心苑无人当差。
  殿门闭着,偌大冷宫笼罩在一片黑暗里,凄清又阴森。杨贺见过很多在冷宫里发疯的女人,宫里一贯是捧高踩低,不知多少人受不住,活生生被寂寞逼疯了。
  珍妃也疯了,后来好像还是自缢死的。
  季尧幼时就和这么个疯女人朝夕相处,如今看着,竟也好好的,倒真是让人称奇。杨贺来过好几回了,每回来都会给季尧带点东西,不是吃的就是用着,他一来,季尧就巴巴地望着他,眼睛晶亮,藏不住的欢喜依赖似的,好像他养的一只小狗。
  杨贺心里有些微妙,他将未来的皇帝,还是上辈子下令杀他的人当狗养,狗能养亲,喂过几回就冲人摇尾献宠,季尧当真会是一条听话的狗么?
  不过,要是季尧真能听话,倒是省了许多功夫。
  季尧屋子里亮了一盏灯,杨贺推门进去的时候放轻了脚步,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没有叫醒床上睡着的季尧。
  杨贺站在床边,看着季尧,季尧今年大抵已有十三四岁了,只不过长期待在冷宫,才生得瘦瘦小小的,平白小了好几岁。
  他闭着眼睛,畏寒似的,整个人都裹在被褥里,几绺头发落在颊边,透着股子不谙世事的天真稚气。
  杨贺看了会儿,就见季尧动了动,睁开眼睛,迷瞪瞪地盯着他看,还未等杨贺说话,就露出个笑来,黏糊糊地叫:“杨小公公啊。”
  杨贺垂下眼睛,温和地说:“惊扰殿下了,奴才给殿下送了些点心。”
  “殿下接着睡吧,奴才先回去了。”
  季尧睡意惺忪地坐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清醒似的,抓住杨贺的手,“哎,真的是公公啊——我还以为做梦呢。”
  他的手热,暖烘烘的,杨贺下意识地想抽回去,忍了忍没动,微微俯下身,浅笑道:“殿下梦见奴才了?”
  季尧点点头,有点儿委屈,道::“我梦见公公来看我了,公公可有好几天没来了。”
  杨贺说:“这些时日内官监琐事繁杂,让殿下挂念了。”
  季尧拢着被子坐直身,还攥着杨贺的手不放,咕哝道:“公公手怎么这么凉,”一边说着,把他的手往自己怀里揣,伸进衣襟里贴着热乎的胸膛,“这么冷,还这么晚,公公就不要辛苦地过来了。”
  杨贺一怔,手指挨着少年赤裸紧致的皮肉,火烧似的,一股子热意从指尖刁钻又凶猛地蹿向四肢百骸,他皱了皱眉,要抽出来,“殿下,奴才手冷——”
  话没说完,季尧索性跪坐起身,扯开被子将他整个儿都囫囵地裹住了,二人挨得近,目光平视着,一时都失了声。
  杨贺上辈子权倾朝野时,没有人敢对他这么放肆,微末时,自然也不会有。被褥厚重,透着股子热意,隐约的,还能闻到少年人身上清淡的味道。
  季尧的声音懒懒的,像黏糊的糖人,匠人学艺不精,手抖不成画,糖汁稀拉拉地挂着,藕断丝连,“不冷,我给你暖着就不冷啦。”
  杨贺蹙了蹙眉,有些抗拒排斥,还有一点儿惊愕,目光深深地看着季尧。季尧眨了眨眼睛,神情坦荡地对他笑,虎牙尖尖,“是不是暖和多了。”
  杨贺深深地吐出口气,微笑道:“是,多谢殿下体贴。”
  他拿手拨开季尧乱了的头发,几根手指抚顺了季尧亵衣的衣领,垂着眼睛,神色柔和,“时辰不早了,殿下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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