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一摇头不置可否:“东岭之人不擅箭术,你体內阴煞之气,被这神木所克,一旦射中,后果不堪设想。对方这是要置你于死地,才寻来神木作箭,真是煞费苦心啊!”
“徒儿不曾行差踏错,也未与人结仇,何人要杀我?”
召一长叹一口气:“也许是命吧,之夕我问你,你知道自己天命么?”
风之夕摇头:“我能看世人,唯独自己看不清。”
“身上的疤痕近年可疼得厉害?”
“还好,除了阴月。”
“之夕,你如何看待这人世间,看这世间之人?”
风之夕疑惑的看着他师父:“师父怎么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
“弟子不知如何回答,师父的问题太大。”
“若有一日,天下人负你,你可会杀光天下人。”
“师父说什么呢!上天且有好生之德,就算天下人负我弃我,我也不会为祸苍生啊!”
“去吧,自己小心!南谷克木,没事别出来。”
“师父!”
“顺其自然,天命不可抗。”
“师父,弟子还有一事。”
“说吧。”
“有一阴人名为渔歌晚,时时出现在弟子左右。”
召一背影顿住,不见情绪。
“师父知道此人与弟子是和关系么?”
“不知。你走吧!”
“师父还是不肯说吗?”风之夕心里沉重,眼前的召一似乎什么都知道。
“不到时候,天机不可泄。”
“何时?”
“我命陨之时。”召一甩袖进了里屋,不再理会堂中站立之人。
风之夕心中百般滋味,两年后,师父八十三岁阳寿终,届时遇刺之事才会真相大白吗?
门口的陵光君见风之夕一脸惨白的出来,赶紧将伞撑上移过去:“师父说什么了?”
风之夕不语,径直往外走。
“之夕,我请你吃好吃的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逛逛康都城怎么样?”
“要逛你自己逛,我回去了。”风之夕也不知自己的无名火从何而来。
“嘿!你这人,真是不好相处啊!”陵光君嘴里虽念叨着,手脚却没停,马车驶出康都城,往南谷而返。
☆、孟章君
南谷纳选事宜尘埃落定,朱云殿外修弟子入门正式修行。
来自东岭的弟子入南谷,随内门弟子们同吃同住同修,开启为期一年的游学生涯。
不同以往的事,历来宗门弟子除外游学,由宿位长老带队递贴即可。可此次入南谷的,竟是那个闻名遐迩的东岭宗主——孟章君简才倾。
南昱觉得陵光君已算是讲究之人,穿衣着饰,无不繁琐花俏。
可见到了赤炎殿中的来客:身姿高挑,风度翩翩,虽算不上绝色,也算仪表不凡。尤其经过一丝不苟的服饰雕琢,暗绣金色龙纹的青色衣袍流光溢彩,靓丽非常。往赤炎殿中一立,格外惹眼。尤其是那双细长桃花眼,微波荡漾,眉目生情。
南昱方才明白,为何突然造访的孟章君会让南谷的宗主方寸大乱,在衣柜里翻腾许久,才勉强穿出一身紫红色华丽外袍,既又守住了南谷着红紫色的宗门规矩,又极尽所能的在与简万倾争奇斗艳了。
陵光君的大费周章,在与那孟章君堂中一比较时,瞬间落败:青色龙袍低调华丽,沉而不闷,较那艳俗的紫红色花俏外袍而言,品位高下立见。
陵光君心里可不这么想,自觉秋色平分,面上十分欣然,端着宗主的礼仪邀孟章君入座看茶,叙聊宗门闲事。
南昱与明朗今日刚好在赤炎殿有事,便留在此处,旁座陪同,待陵光君介绍时,不失礼节起身问候。
孟章君简万倾点头应付,心不在焉,频频往殿外张望:“怎么不见浣溪君啊!”
明却嘴角不察的一咧,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借着送弟子游学的名义,实则是骚扰风之夕来了。一封封的情书看得我作呕,什么:东岭春日枝红,君可往兮。
还有什么:一年未见,甚为牵念,君安好否?
... ...风之夕虽未曾启阅,但陵光君耐不住好奇,打开看了,一边看一边骂。
面挂微笑的桃花眼自然不知道旁边人的腹诽,自顾说着话:“我也是许久未见之夕了!”
还之夕呢!明却笑容不变,继续腹诽:谁准你叫这么亲近了,人家跟你很熟吗,不过是当日摘下梅花扫了你一脸,你就自作多情粘着不放了,我呸!
不是看在每年那么多漂亮衣服的份上,我才懒得笑脸相迎:“浣溪君事忙,这会不知在哪儿呢!简宗主稍安勿躁,难得光临南谷,定要多留些时日,让明却尽点地主之谊才是。”
“那是自然!”
呵!还蹬鼻子上脸了,我不过就客气了一下,你这杆子爬得挺麻利啊!明却差点就骂出来。
不行,我是宗主,为了两宗数百年交好的旧谊,我不能翻脸!可怎么才能治他呢?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他舔着热脸来了,看来还得要风之夕的冷屁股,我呸!不对,冷若冰霜来应对了,让他知难而退,反正就算和浣溪君翻脸,也怪不到南谷头上来:“明朗,去看看你师父在忙什么,请他过来吧!”
陵光君明却对简万倾的厌恶,除了因其纠缠风之夕外,还藏着一种莫名的嫉妒,笑谈间忍不住偷摸上下打量简万倾的穿着,试图从中找出一点纰漏来,以满足自己的自信心。
可东岭的服饰天下闻名,这孟章君身材好得就是个衣服架子,又是极其挑剔之人,哪会忽略细节?上下打量完毕,竟毫无毛病可挑。不对,脸上,哈,他居然擦了粉!
明却差点笑出声来,堂堂男儿,涂脂抹粉算什么事!自己比其他来,除了个头矮了那么一点,皮肤黑了那么一点... ...黑点好,黑才有男子气概。陵光君不禁挺了挺胸膛,对简万倾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笑。
明朗领命出门,南昱却忐忑难安。
孟章君与小师叔的旧事,他早有耳闻,此人的品性也是世人皆知,风之夕来了,会不会被他占了什么便宜去啊!哪怕只是他那双桃花眼往风之夕身上看那么一眼,都让南昱觉得是亵渎。
不多时,一袭红衣身影出现在赤炎殿,孟章君桃花眼一亮,南昱心里一紧。
款款而入的人礼仪周到,不冷不热的向孟章君打了招呼。
简万倾起身迎上去,被明却抢先一步,将风之夕拉到自己另一旁坐下:“浣溪君午后还要授课吧!”说完朝风之夕使劲挤眉弄眼拼命示意。
“没课!”
明却嘴角一抽,他没看懂我的意思吗?
隔着明却的简万倾探头向风之夕示好:“一年未见,浣溪君越发明艳了!真是让人移不开眼啊!”
明却差点吐出来,赶紧端茶喝下一口压了压。
南昱的视线在风之夕和简万倾之间来回移动,风之夕不苟言笑,表情淡然如水,简万倾脸上的笑意都快燃起来了。对他频频的嘘寒问栗,风之夕回答得礼貌客气,张弛有度,南昱心里渐安。
到了饭点,侍童告知宴席已布置妥当,可移步旁殿。为了不冷场,陵光君特意叫来李陶童和台念东陪席,外加明朗围坐一桌。
“南师弟去食堂用膳吧!”明朗关切说道。
“不饿,今日难得东岭宗主大驾光临,我就在此端茶送水伺候着吧!”南昱深知以他的身份还不够格入席,可就是不想走。
“坐下一起吃吧!”风之夕淡淡道。
“对,一起一起,有位置!”陵光君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招呼南昱坐下。
风之夕为人生冷,和孟章君之间又隔着一个明却,其他长老也都往另一旁入座,没人会主动往他身边坐,他身边的位置便空置出来。
南昱也不客气,坐下了。
“明宗主这徒弟还挺有趣啊,会说话!”孟章君笑看了南昱一眼:“模样还这么好!”
“嗯嗯,南昱是不错!”有人夸自己徒弟,明却自然开心:“别看他年纪轻,可人特机灵,家里可是在京城做大生意的,见过世面。”
风之夕突然一笑,又极快收住笑容。南昱知道他在笑什么,与风之夕对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笑。
这一笑不打紧,把那孟章君惊艳得桃花眼圆睁,仿佛发现什么新奇事物:“万倾还是头一回见着浣溪君笑啊!”
风之夕轻咳了两声,恢复了表情。
机灵如台念东,生生把话题接了过去:“简宗主,听闻东岭有一种奇花,食后能永驻容颜,莫非你是吃了那花,这么些年咋就不见你老呢?”
三十出头的简万倾品味半天,也没弄清楚台念东这话是夸还是嘲,只能轻笑道:“台长老怕是道听途说,哪有那样的花!”
“简宗主,都说东岭之人驻颜有术,此行可是带了什么好东西,给陶童见识见识呗!”李陶童道。
“还真有些,回头赠与李长老。”
“简宗主,那东岭之东的青木海,是否时常有蛟龙出没啊!”
“简宗主,谷内不能饮酒,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你要是不着急走,我明日邀你山下畅饮。”
“简宗主,... ...”
... ...
就这样,一席饭在台念东和李陶童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询,孟章君的来回解答中,愉快的结束了。
至始至终他都没机会与风之夕说上几句话。
这就是故意安排的吧!南昱暗自佩服明却的老谋深算,也见识了台念东说话的吞吐量,还有李陶童的粗枝大叶。
宴席过后,回大殿饮茶叙了会话,陵光君便交代明朗,将孟章君简万倾安置在后山的红花阁休憩。
“红花阁,好名字!”孟章君赞许不已,目光又回到风之夕身上:“不如劳驾浣溪君带路?”
众人皆觉得这是痴心妄想,风之夕定会回绝。
“好!”
众目愕然,皆以为听错了,感情一干人为你剪了一上午的烂桃花,全白费了!南昱心里莫名一沉。
“正好有事向孟章君讨教!”风之夕表情依旧淡然,起身引路前行。
留下大殿几个人面面相觑。
简万倾喜出望外,颠颠跟着风之夕:“能得浣溪君亲自带路,简某真是三生有幸啊!这红花阁真是不枉此名啊,瞧着庭院的花开得多艳丽!”
风之夕快步前行,无意带着简万倾游览,入了红花阁,转身淡淡问道:
“孟章君可知东海神木?”
“啊?... ...”
南昱心神不定的回到竹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断朝屋外观望,最后索性出门,往路口大石上一躺,仰头看着风拂竹叶飘落,看着群鸟自林间飞过,看着倦鸟归巢,看着暮色渐浓... ...直到一个声音传来:
“你躺在这里做什么?”
南昱一跃而起,盯着风之夕。
“问你呢,露水这么重,躺这不怕受凉吗?”
“谈完了?”
“什么?”
“与那烂桃花说完话了?”南昱难于控制的生硬。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风之夕有些不悦,转身离去:“没什么事就回去看书吧!”
“师叔!”
风之夕驻足回首,皱眉看着耍着莫名脾气的少年:“还有何事?”
“师叔明知那个人对你心怀不轨,你还与他独处一室!你到底怎么想的?”
风之夕眼神一黯。
“师叔莫不是对他,也有那种意思吧!”话一出口,南昱立即就后悔了。
“南宫昱!”风之夕恼怒呵斥,厉目狠狠的挖了南昱一眼,拂袖离去。
南昱给了自己嘴上一巴掌,欠!
☆、阴月
接下来数日,风之夕再未叫南昱去过梅苑。
南昱也没有主动进入竹海。
明朗为他送来一堆书,要他没事时看,南昱不知是不是风之夕的意思。
南昱平日里除了跟着段祝习剑,就是随李陶童拉弓,晚上回到竹屋看书,明朗送来的书他很快便看完了,若是以往按风之夕的要求,一天一本是要抽查的,南昱也保持了那个习惯,书背得滚瓜烂熟,甚至还作了注解,他的小师叔都没有传唤过他,也许书真的只是明朗自己送来的,也许竹海里那个人真的已经气得不想理他了。
闲暇的时候,台念东也会常常带着南昱跑腿,山上山下的串,俩人都不好好走路,轻功也因此进步神速。
每日清晨出门前,或是黄昏回来,南昱有意无意的在竹海前停留,却始终没见风之夕身影。
孟章君因呆得无趣,赖了几日后,见不着风之夕,也懒得跟陵光君打哈哈,早回了东岭。
转瞬七月快要过半。
南昱再也无法按奈心里的不安和歉疚,终于厚着脸皮朝梅苑走去。
“南师弟,你怎么来了?”明朗见到南昱有些奇怪。
“师兄,我不能来吗?”
“不是,我是说你好久没来了,大半月了不是,有什么事吗?”
“让他出去!”风之夕的话从屋内传来。
不是吧,我都主动来了,你这气还没消吗?
南昱心里五味杂陈,立在门口不走:“师叔,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屋内一片沉默。
“南师弟,你过些时日再来吧,师父要闭关了!”明朗一改往日平和,面上还有些紧张:“师父... ...没生你气。”
“师叔冷落我也快一个月,该消气了吧?”南昱盯着紧闭的房门:“是弟子嘴欠,出言冒犯了师叔,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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