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上官懿儿很少往死牢跑了,满心欢喜地想好好会会这个少将军。
“新婚之初,不知对李姑娘可还满意啊?”上官懿儿调笑,给了惊弦一个下马威。
“谢至尊大恩,惊弦这辈子也不会忘了的。”惊弦冷漠。
“很好啊!”上官懿儿将杯盏摔在了桌上,“添茶。”
惊弦默不作声,收拾了茶杯端了下去。
半夜的上官懿儿睡过一觉醒来,突然起兴,自己一个人在宫里喝酒,旁人不敢多管,落井下石,故意让惊弦去给至尊送酒,惊弦不得已只好去了。
明灭宫中的至尊几杯下去,自己一个人就在宫里闹了起来,惊弦过去时,正好懿儿没酒喝了,嚷嚷着要酒,当真是“雪中送炭”。惊弦发觉眼前这个至尊根本没有外人面前那么光彩,也没有在他面前时那么得意。惊弦有时候觉得这个至尊是个小孩子而已,他居然跟一个孩子过意不去。
“酒……”
惊弦试图去把送过去的酒拿回来。
上官懿儿猛地扑过去抱在怀里,醉醺醺的他就是不放手,任着酒水浸湿了他的国主服,“你……”上官懿儿不服,“凭什么……抢本尊的人!还要抢……抢本尊的酒……”
“至尊醉了,早些歇息吧。”想起至尊的逼婚,惊弦对他萌生的同情火苗熄灭了,惊弦的声音很是冷淡。
懿儿倒在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别走……”
惊弦回头,以为是在叫他。只看见上官懿儿哭得泪流满面,全身都是孩子气,难道将军有……惊弦不敢再往下猜测了,悄悄过去扶了起来,“至尊真的醉了,请去歇息吧。”
“别走……”上官懿儿眯着眼想亲上去。
“……”惊弦皱眉躲开了,相比之下,上官懿儿更像个女子,而李玖儿的温柔心,也在淡化着惊弦对韩苏的感情。惊弦在上官懿儿面前,情敌的身份慢慢地落幕了,占上风的是君臣关系。
“韩苏……”上官懿儿还是忍不住地哭着,梦见了韩苏不要他了,梦见了韩苏想要他的命,“母亲死了,父皇死了,阿离死了,卫夜也死了,我真的只有你一个了。”
惊弦低了低头,难以想象一个至尊位子的代价是什么,“至尊。”
至尊?上官懿儿眨了眨眼,确定了这是明灭宫,也想起来自己爱的那个人被自己打入了死牢,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惊弦。”酒醉的他突然来了好奇心,盯着他搂着自己腰的手,“你想睡本尊吗?”
“……”惊弦下意识地松了手,由着至尊跌在冰凉的木板上,“我的心只给将军。”
“啊……”上官懿儿娇弱地痛叫了一声,之后自己爬上了床,趴在床上同跪在地上的惊弦说话,“本尊听说李姑娘特别喜欢你,若不是她,你以为本尊会饶过惊氏?”
“我说了,我的心只给将军。”
上官懿儿躺着,长长的头发似瀑布般泻在地上,“她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呢?”下一句,懿儿的话有些像是自言自语,“本尊那么喜欢那个人,那个人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本尊呢?”
惊弦已不想再重复自己的话,只是低头收拾着地上的酒壶。
“山河已无恙,为什么就是不能各自安好?”上官懿儿扭头笑了笑,满脸醉意,“本尊要睡了,你下去吧。李姑娘和本尊一样,是个痴情人,本尊不许你怠慢了她。”
“惊弦不敢。”收拾好了桌子,惊弦漠然退下了。
还没等上官懿儿睡下,他的侍卫便端着茶水急匆匆地进来了,看见退出去的惊弦,侍卫很识趣地将手上的书信往袖子里藏,说道:“听闻至尊醉酒,臣特地为至尊备了醒酒饮,至尊喝完再睡吧。”
“嗯。”上官懿儿平躺在床上略微应了。
惊弦没有多疑,自己退下了,刚过门的妻子还在等他。
“何事?”看见惊弦退下了,上官懿儿开口了。
侍卫呈上了书信,“启禀至尊,这些信件是在惊府查抄的,而且是封在一个密盒之中,臣费了好些时日才破解了机关。里面是……至尊还是亲自看看吧。”
上官懿儿隐隐觉得不会有好事发生,慵懒地做起,拿来了书信,“岭南王?”上官懿儿抬眉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侍卫,随后取出了书信,一一过目。越看越不对劲,上官懿儿忽地大怒,气得将书信摔在了地上,醉意睡意全无,“好个少将军,好个岭南王,好个武安君!”
“至尊息怒。”
上官懿儿恨得咬牙,目光涣散,“你们都那样对本尊,本尊心软留你们性命,为什么要一再逼迫本尊?为什么?!啊?!”他愤愤大喊,双目已通红。素来知晓,杀忠臣的不只是昏庸的君王,明君也杀功臣,一是树威,二是防变。上官懿儿不肯伤人性命,终是毫无威严可言。
“至尊……”
“调集军队,给把我埋伏在京城周围的人,除了岭南王之外的所有人,全部解决。”上官懿儿知道自己不能再仁慈了,他得狠起来。
侍卫试探性地问道:“回至尊,那岭南王如何处置?”
岭南王上官寒是他的三皇兄,武功了得,也擅长带军作战。当年比武,小小的懿儿还担心皇兄会被韩苏伤到,如今的局面,竟是他的好皇兄和那个一直说爱他的武安君联合,要废君另立新君。上官懿儿笑了,“等本尊下诏。”
“是。”
死牢中的韩苏被上官懿儿优待,根本不像是囚犯,韩苏一直等待着岭南王动兵逼宫,加上有惊弦在,上官懿儿手里刚得实权,没有兵力,应该会成功的。可是韩苏不知道,惊弦因为迫害至尊直接被夺了兵权,京城外围的上官寒有些犹豫,惊弦之事根本不在计划之内,因而他迟迟没有动兵。
韩苏像是与世隔绝了,一直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上官懿儿也不过来看看他,直到今日,上官懿儿才在大殿宣见了他。
韩苏被带过去时,看见了惊弦,他的少将跪在他脚边一直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韩苏很是诧异,做了最坏的打算。“拜见至尊。”韩苏行了君臣礼,但是上官懿儿没让他起身。
上官懿儿对韩苏很是失望,走到了他面前首先是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至尊……”
懿儿抚了抚他的脸,告诉了他:“埋伏在京城外围的士兵全部被斩,岭南王被生擒,已经被本尊送回岭南软禁了。武安君,你想废君?”上官懿儿笑了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韩苏不敢相信,“怎么会……”韩苏忽然想到了惊弦,当时惊弦身旁还跟着个女子,那个女子他见过一面,好像是李将军家里的,韩苏意识到了什么。
“少将军做了很多错事,罪不容诛,可是本尊心善,只是废黜了少将军,查抄了惊家,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本尊还亲自为少将军指婚,成人之美。可你们说说,你们是怎么对本尊的?”上官懿儿柔声问着,想要一个回答。
“至尊息怒,一切都是……”
“武安君。”上官懿儿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高傲地看着他,“本尊妇人之仁,所以就该被所有人背叛吗?”懿儿伤心,“本尊做了所有仁君该做的事,以人为本,施治以德。你认为的都是对的,你想怎样就怎样,本尊不去插手,本尊犯了错本尊会认错。你们犯了错,本尊带上仁君的面具体谅你们所有人!饶恕你们所有人!可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知悔改?!得寸进尺?!”
韩苏大事已败,无话可说,只是躲着上官懿儿辛辣伤人的目光。
上官懿儿揪住了他的衣襟,“你看着本尊!告诉本尊为什么?”
“事已至此,臣无话可说。”
“好!”上官懿儿把他狠狠推在地上,拂袖转身去,“你可还记得?本尊儿时常常将‘廉’字写错,你说至尊当政,以‘孝廉’治天下,是以国泰民安,可后来你让本尊终身难以做到一个‘孝’字。韩信功高盖主,惹来杀身之祸,你和他一样,都是多了那两笔,死不足惜。”
韩苏,韩信,他韩苏也听信了,确实是他管束得太多了,自己的小殿下也早就变了。
上官懿儿坐在了那把龙椅上,威严正坐,“传本尊谕旨,少将军、武安君联通岭南王谋反,企图逼宫,大逆不道!少将军惊弦废为庶人,将岭南王囚禁于岭南,削藩削军,终生不许离开岭南半步!武安君。”上官懿儿狠狠盯着跪在地上的爱臣,说出了身为至尊的旨意,“辜负圣恩,有忝祖德,废黜武安君封号,即日流放边关,将韩氏一门,全部抄斩。”
☆、杀身灭族缘起情
“至尊。”那些大臣震惊,急欲求情。
“给本尊闭嘴!谁谏处斩!”
韩苏一瞬之间,觉得天都要塌了,可惜自己原本的好懿儿不在自己身边。“慢着。”他一个人,还是得坚强起来,不能让上官懿儿毁了韩氏,“至尊圣明,臣有罪,毫无怨言,但是,至尊不能动韩氏的性命。”
上官懿儿冷笑:“你韩苏姓韩,本尊不问韩家的罪问谁的罪啊?”
“韩氏一族,武安君之封承袭七世,如今招来杀身灭族之祸,竟然只是因为尽了为人臣子的本分。”韩苏接受不了,叩首拜下,“臣已写了《诀别书》,断绝了同韩氏的关系。罪大在臣,韩氏无辜。”
“你……”上官懿儿咬牙,笑了笑,点头:“你可以,当真是患生于多欲而人心难测也。”
“臣心难测,君心更难测。”
“哈哈!”上官懿儿坐在椅上大笑,“武安君从本尊七岁便开始算计本尊,居心叵测,本尊觉得好像突然有了铠甲,也突然有了软肋。如今兵革已息,你一个武臣,就非要挑起战事么?”
韩苏叩拜,“臣只是高瞻远瞩,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鬼话连篇,上官懿儿不想再听,“带下去。”
“是。”
上官懿儿神情冷漠,好几次偷偷登上皇宫的高楼,俯视淮阴天下,天下安定,身为至尊的他也有一种成就感,可此时,那种成就感粉碎成渣。“传旨,将卫氏兄弟移葬华陵,追封卫离文曲君,追封卫夜武陵君,云雨安宁公主,南宫子轩,神威将军。退下吧。”他也累了。
“恭送至尊。”
上官懿儿真的流放了韩苏,到韩苏临行前想拜别至尊,上官懿儿恨极了他,就是不去。
上官懿儿还在民间广泛地征召有才有貌的伶人,设教坊司,他常常来这里取乐,试图忘记韩苏带给他的伤害。早朝制度很快被废除了,上官懿儿逐渐荒废朝政,淮阴实行的是旧时卫离定的制度,治理得也算安定,没有出什么乱子。
向边关行进的韩苏,听说了至尊的所作所为,有些心痛了,或许他应该相信他的懿儿,相信那个至尊,会成为一个好君王的,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韩苏曾经功劳赫赫,千军万马,如今却是一个人,他有些麻木了。“少年壮志已成尘梦,而今乃一无爵无禄的刑余之人。”韩苏自嘲。
曾经江山如画,杯酒作年华。喜了天下,负了一代名臣。
被废为庶人的惊弦有些悟了,也看开了,只不过很是同情自己的将军,那个人应该是陪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因为李氏联合了朝中重臣求情,上官懿儿只是放过了惊弦,却如何也不肯放过自己爱的人。在懿儿心里,任谁都可以背叛自己,只有他不行。
李玖儿不知该说些什么劝慰,只是做好了为人|妻的本分,惊家被查抄,只有祭祀之业可用,勉强度日。上官懿儿流放了韩苏,自然也放过了惊弦,他不缺什么侍卫了,他太寂寞了,缺少欢乐。
“夫君还在担心韩公子吗?”李玖儿坐在惊弦身侧,“父亲已经打点好了,会让那些人照顾好韩公子的。”
惊弦叹了口气,“初唐与晚唐,一个是乱世的结束,一个是乱世的开始。”
“夫君之意……”
“祸从口出,夫人还是少知道些比较好。”
“嗯嗯。”
袅袅香炉生紫烟,悠悠琴弦伴佳人。上官懿儿不喜欢柔弱的,就是喜欢韩苏那样霸道的。教坊司的一个姓徐的小官意识到这一点,向上官懿儿推荐道:“李将军有个儿子,叫李薄言,是韩公子的好友,也是韩公子手下的一员大将。”那个小官还想说什么,忽然住了口。
“哦?”上官懿儿坐正了一些,这个名字很是有趣,“采采芣苢,薄言采之。好名字啊!”上官懿儿有些兴趣了,“你去把他找来,就跟他说本尊有国家大事找他商议,只许他一个人来。”
“是。”
“另外,赏你百金,退下吧。”
“多谢至尊,多谢至尊。”
这下好了,有人陪自己玩了,上官懿儿欣喜。
盛夏时节,上官懿儿穿得越来越少,常常趴在凉亭下面乘凉,天气太热,有些受不了了。
“臣李薄言,拜见至尊。”李家的公子过来,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像极了早年时的韩苏。
“免。”上官懿儿只是穿了素衣薄纱,令面前的李薄言不敢直视。
“至尊有要事找臣吗?”他竟然天真地以为上官懿儿找他来是商讨大事的。
上官懿儿坐起来,含笑道:“本尊的事,不是国家大事吗?”
李薄言哑口无言,“至尊……”
“李公子可有什么好玩的?本尊无聊得很。”他懒散地靠坐在席子上。
李薄言摇头,一如韩苏般清冷。
“你若是不想出来一个好玩的,信不信本尊把你调去教坊司?”上官懿儿可是听说这位李家公子会吹笛子的,就是凭着一首好曲子,赢得了许多女子的芳心。
21/24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