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散微微皱眉,确认了沈鹤是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有些诧异有些困惑,但他没有多纠结,将沈鹤拉近自己,“如果想要涅槃草,便不要动。”
沈鹤绷着身子,“你要我的血?”
“不,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记忆。”
“什么?”温散并不打算详细解释,獠牙刺进沈鹤的血管,“嘶——”沈鹤狠狠皱眉,拼命忍住揍温散的冲动。
外头忘记拿东西而转头回来的尹子宸和亓官誉进屋便看见了这一幕。
“温散,你干什么?”尹子宸声音带着几分温怒。
尹子宸睁眼,猩红的双眸察觉尹子宸此刻少见的怒色,收回了獠牙。
亓官誉将沈鹤拉离温散,看着沈鹤的伤口,沉了脸。
沈鹤为何不反抗?
沈鹤开始头晕,但他知道这绝不是因为失血。
脑子里的画面变得陌生而混乱。
他想看清楚,却只能看见一只猫紫色的眼瞳。
沈鹤捂着头有些痛苦,亓官誉阴沉着脸,“你干了什么?”
温散用大拇指抹去嘴角的血,掩下种种神色,低低地笑了起来,喃喃道:“原来如此……”
温散的行为总是无法揣测,尹子宸无奈地叹气,“鹤兄,抱歉了。”他走近温散从他怀里精准熟悉地将涅槃草拿了出来交给亓官誉,“去救人吧。”
温散并不反感尹子宸的举动,在沈鹤亓官誉离开之前,对沈鹤说道:“沈鹤,一个月后若你记起来所有,那时候还想和我离开,那就去凤凰村吧,我和尹子宸在那里等你。”
沈鹤有些迷茫。
记起来所有?
他忘记了什么吗?
温散的话不像疯言疯语,因为最开始遇见温散他心中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种亲切让他对温散少了几分该有的恐惧。
说起来温散对沈鹤确实比对旁人和气得多。
尹子宸看着沈鹤的背影出神。
温子宸笑容淡了淡,遮住尹子宸的眼睛,“说起来,涅槃草已经到亓官誉手里了,你也该说你要说的了。”
上次他想要知道尹子宸的过去,可因为屠了村先违了约,尹子宸不愿意告诉他。
尹子宸露出淡淡的嘲讽之色,“你对这件事还真是执着。”
他看向窗外,缓缓说道:“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我杀了我的嫡母是因为嫡母被妖附身,但其实……我只是借那只妖为理由复仇而已。”
为生母复仇。
尹子宸腿脚不便,温散将他抱上床,又欺身压在他的身上,温柔的眸光闪烁着戏谑,“所以……你愧疚到不愿再杀妖?”
尹子宸闭眼由着温散的动作,想起了过去的事,笑容里有一丝牵强,“那只妖……是我的生母。”
她死后因为执念而附身在嫡母身上,她为了复仇而成妖。
十七岁的少年一夕之间杀了最恨的人和最爱的人。
报复的快感最终变成了自我谴责。
温散附身一吻落在他的眼睛上,似乎在安慰,“虚伪。”
“虚伪?”
“杀了便杀了,你的生母总不会责怪你为她复仇,何必自责?”
尹子宸觉得眼角微痒,躲了躲,却被温散霸道地掰回来,和对方近距离相对,退无可退,他在对方黑不见底的眼眸之中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脸庞。
“人类就是这样脆弱又固执的存在,区区一百年的时间都在陷入自己给自己编制的局中,可悲又虚伪,杀了就杀了,承认然后忘记,何必将自己困住。”温散留恋尹子宸身上的味道,眼眸之中一片深情,开口的话却无情。
尹子宸避开温散眼中的嘲讽,“你不懂。”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因为不甘成为道士,也曾杀妖不手软,将那当作理所当然的事。
可那一次,他忽然明白,道士的道也只是普通人的道。
何为是非,护人即为是,为人即为是,伤人即为非,为妖即为非,这是道士的是非。
生母之死,是噩梦,是至今不能忘记的噩梦,那大概就是杀了那么多妖的报应,只是他的报应比其他道士来得早,还幸运的清醒了过来。
“当初能毫不犹豫的除妖是因为能除,而如今明白妖也是人的一部分,又或者人才是妖的一部分,这双手也便不能再除妖了。”
温散道:“你是在怜悯妖,怜悯敌人,因为怜悯所以才会愤怒,愤怒我杀那些害你的村民?”
尹子宸道:“世上的人都是普通人,普通的去做着错事而因为太普遍不被裁判,偶尔不幸的人里也有些幸运的人能够醒悟,也只是偶尔,总不能因为幸运而去苛责那些不幸运的人吧?”
“哪怕他们害得你再修为全无?”
“……”
温散眼中似真似假的温柔渐渐消失,“可笑。”
“所以说,你不懂人。”
“我不是人,为何要懂?”
“也是……”
温散对尹子宸的漠然感到不悦,张嘴去咬对方的脖子,没有露出獠牙,只是纯粹的想要对方感觉到疼痛。
“温散。”尹子宸疼到语气泄露几分不满。
温散附身在他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话,他微微愣住。
倏地,温散右手掌猛地托住他的后脑,带着他难以抗拒的力度,唇间的温柔霎间变得粗暴,辗转厮磨落在了他的唇瓣之间,随后掠夺呼吸、占有领地、纠缠不休……
……
“你为何任由他咬你?”亓官誉回想起方才的场景内心便有些暴躁。
“这是条件。”沈鹤捂住自己的伤口,“放心,不严重。”他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即将发生,得快点回成怀。
但亓官誉的状态有些不对,甚至不愿意看他,他犹豫一二,狠狠拍了一下亓官誉的背,令亓官誉往前倒去又抬手揽住。
亓官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沈鹤你干什么?”
沈鹤勾唇,“闲得慌。”
亓官誉:“……”
“话说……你把涅槃草给了我,你要怎么向皇帝……”
沈鹤话还没说完,亓官誉便突然倒地。
沈鹤瞪圆了眼,“不是吧?我也没用什么力气啊。”
“亓官誉?”沈鹤疑惑的唤了几声,伸手去探对方的鼻息,这才发现亓官誉是真的晕了过去。
“怎……怎么了?”沈鹤查看亓官誉的身体状况,结果发现亓官誉的心跳在慢慢的变弱。
他呆住,“亓官誉,别吓我。”
他才为盛妹妹的事松了一口气。
虽然试图借黑猫救亓官誉,心跳虽稳了下来,可亓官誉怎么都醒不过来,他向成怀的二宝求救,护着亓官誉坐在原地,一边护住亓官誉心脉,一边等二宝来。
☆、复仇
“沈鹤!醒醒!沈鹤!再不醒我就把你的宝石收走。”
“不行!”沈鹤睁开眼。
二宝双手抱拳,“原来现在喊盛徽兮不管用了,以后要喊亓官誉。”
“盛妹妹如何了?”沈鹤紧张地问道。
“被徐承尧接去徐宅了,好着呢。”
沈鹤腿被压麻了,这这才想起亓官誉还枕着自己,没醒过来,将另外一半涅槃草交给二宝,做了一个噩梦,脑仁疼得厉害,“亓官誉身上的毒发作了。”
二宝瞅了一眼,说道:“若我猜得没错,这涅槃草是救他命的。”
沈鹤怔住。
不是皇帝炼丹药用的?
沈鹤沉默片刻,“二宝,我的妖丹是不是相当于千年妖丹?”
“……你想用妖丹救他?”
“二宝,你回去将这涅槃草给盛妹妹服下。”沈鹤不答二宝也该懂。
“沈鹤,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你的妖丹是沈庄的根,若用妖丹救他,沈庄的小妖怎么办?你妖力全失,又如何维持人形?道士在成怀抓妖,你又要如何自保?”
“于情于理都要救他。”难怪亓官誉要他和他离开成怀。
是早已做好了命不久矣的准备。
他还在担心亓官誉放不下皇宫种种,可在亓官誉心中那些权势地位从前就不是最重要的,如今依旧不重要。
“二宝,拜托了。”
二宝不想答应,可它无可奈何,“回去之后一定要让兔儿仙锁你几个月!”
“等我……一个月。”
他早就问过二宝。
对于皇帝等人在成怀抓妖的举动也有几分怀疑。
千年妖丹,百毒不侵,可解百毒。
他早该知道,文帝哪里是为长生不老。
一个月后。
亓官誉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没有前几日那么沉重,眼前也不会莫名其妙就漆黑一片,四肢行动还较平常要轻盈得多。
却不见沈鹤,只有一纸在旁:成怀见。
亓官誉四处张望,周围不见一人。
细雨蒙蒙,一点点侵湿他的衣裳,他将纸收好,动身回成怀。
树上一只湿淋淋地白猫探出头来,墨绿色的眼眸目送亓官誉离开。
它觉得有点冷,便缩回树叶里索取暂时的温暖。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徐宅门口。
他冲进去,穿过一个个院子,进了盛妹妹住的地方。
他闯进每一个房间,都没能找到盛徽兮,更加看不见落霜和竹湘。
他喊到喉咙嘶哑,却没有一个人出现。
直到一个雕刻着桂花的丝柔帕子轻飘飘地落在他肩上,抬头,他看见了徐宅大院新建的一朱红阁楼上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他冲上高楼,张口想喊她却发不了任何声音。
盛妹妹侧身躺着眺望远方,手中拿着她最爱的团扇,落霜站在她的身后,她脸上的神色淡淡的,拿着鲤鱼铃铛的手伸出去迎风,可哪怕微风吹过,铃铛依旧没声音。
她眼中的光芒有些黯淡,温柔地声音响起,像是问落霜,又更像是自言自语,“你知道这世上最伤感情的东西是什么吗?”
落霜摇头。
她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最伤感情的,是世间的道理和规矩。”
那铃铛就这样从她手中脱落,随着微风从高楼坠落。
“盛妹妹!”沈鹤有些茫然地醒过来,发现是虚惊一场。
可这场噩梦让他右眼皮子跳个不停。
身侧是黑猫,而他已经恢复人身,他俯身贴在闭眼的黑猫耳边,“多谢。”
黑猫总是在他危机之时帮他。
他无暇在此地逗留,妖丹已无,只能用灵力瞬移回成怀。
却又因妖力微弱,只能分几次去短距离瞬移。
一定不会有事的。
怎么可能出事。
……
沈鹤因为强行催动体内所剩无几的妖力而大伤元气,回到徐宅时已经咳了好几回的血了。
“盛徽兮在哪?”他抓着一个丫鬟问。
丫鬟被他满身的血吓到,哆嗦着指着一处,“玉……玉夫人的院子在那边。”
玉夫人?
烟玉的玉?
“她可有发病?”
“没……没有。”
沈鹤松了一口气。
是了,二宝若将涅槃草带到,怎么可能会出事。
他收了脸上的担忧,面露笑容,去了盛妹妹的院子,“盛妹妹!我回来了。”
他还未进门便听见了铃铛的响声,抬头,看见了挂在阁楼至上的鲤鱼铃铛。
徐承尧在盛妹妹的院子里建了座高楼,站上去像是能看尽成怀一般。
“落霜?”
院子里静悄悄的,沈鹤意识到他回来得太早了,这个时辰盛妹妹还在睡觉。
“竹湘?”
沈鹤视线落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上。
徐承尧寻人将后厨的桂花树移到了盛妹妹的院子里,转眼间快要入冬了。
桂花开完这一次下一次再开大概要明年春季了。
转眼间,他和盛妹妹入成怀将近一年。
他出神之际看见林雪的那只白猫趴在树下睡觉。
他走过去,看见那只白猫身后有人便绕过桂花树去瞧,只见盛妹妹静静躺在院子里那颗桂花树下,穿着一身的淡黄色的纱质衣裳,苍白的脸和那身艳丽的鲜黄形成鲜明的对比,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做着一个美梦。
只是什么美梦会开心倒落泪?
哪怕他妖力微弱到难以再分辨普通人难以看清的妖气,他也看见空气中、院子里若隐若现的妖气。
门口的鲤鱼铃铛“叮铃叮铃”的响着,此刻这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轻快得有些怪异。
他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平时一听见动静盛妹妹就醒了,很少有睡得那么香的时候,他不能打扰她。
背着身子退了几步拦住一个要从院子里出去的丫鬟,“竹湘和落霜你认识吗?她们在哪?”
“竹湘姑娘刚去了火场,落霜……我正要去找她……”丫鬟眼神躲闪,在看见沈鹤身后的落霜后,立马跪地行礼,改口道:“霜夫人。”
沈鹤转头,脑子一片空白。
落霜脸上薄施粉黛,一身鹅黄色衣裙,相比盛徽兮的清丽更显美艳夺目,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
“落霜。”沈鹤指着身后的盛徽兮,一直盯着落霜,“盛妹妹,她生病了,你怎么能让她在那里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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