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晚上钱母炒了木耳和松菇等几个小菜招待赵府的管家，这松菇炖鸡最能体现其独特的味道，只是如今钱家养的鸡实在太少，不到十分重要的时候是不会杀鸡的，而且炖鸡也得需要一两个时辰，十分麻烦。于是钱母只得将就着用松菇炒了猪肉。
冬季的蔬菜种类实在是匮乏，常见的饭菜无非是白菜萝卜芜菁三类。菠菜这时候还未长成。乔纪维这些日子都吃腻了，如今乍见改善伙食，乔纪维两眼直放光，这两日他一见到熟悉的饭菜就没了兴致，都快怀疑自己得了厌食症。
而管家的脸上却是愁眉不展，乔纪维想管家虽然是下人，但在赵府里吃的东西想必也顿顿有肉，自然不会对这农家小菜有太大的食欲。管家压抑的心情大概与饭菜无关。于是对着管家道:“管家，出了什么事情？自你一进这门，我就看你脸色不好。”
管家长叹一口气，“唉，我家少爷这么好赌，把我们老爷辛辛苦苦攒下来点家产败得都差不多了。您说可怎么办呢？”他见乔纪维虽然看着只十八九岁的模样，看说出来的话很老成，就想着让他替自家少爷拿主意。
乔纪维却真没什么主意，一个赌徒别人怎么劝也听不进耳朵里，他们当然也明白世人皆知的道理，只是当这些道理带到了赌场上，很快就变得不值一提。也许直到一个赌徒完全败光家产，才会醒悟吧。
于是他对管家劝道:“你与其担心你家少爷，倒不如想想你未来的去处。他有朝一日把所有家产赌没，肯定是养不起你们的。所以我劝你们还是尽早另谋出路，多想想你们自己怎么样。”在外人看来，这种劝告颇有些冷血。
管家听了乔纪维的话，低下了头，沉思良久。
吃过饭后钱大永收拾出一间屋子，在屋子里融了火，把闲置的三床被子拿了出来放到铺好的床上。钱大永给这管家安排住的屋子离钱母翡翠住的锅房很远。毕竟钱家也有女眷，钱大永不太放心把一个外人安在家中。
第二天，钱大永早早地架了牛车把管家送回了县城。
管家的到来只是一个插曲，离开后钱家的日子很快又变得平常起来。钱母一顿三餐把白菜萝卜芜菁倒替着做，白菜萝卜还好，只是这芜菁实在难吃，芜菁又叫大头菜。叶子和萝卜叶的形状差不多。不同之处在根部，芜菁形状略圆。炒出来的味道也有一股怪味，为此现代人一般是不用它炒菜的，大多用作腌菜。
其实村子的妇人们也在变着花样做饭，今儿个煮白菜，明儿个再把萝卜切成丝烙饼，后天再做个芜菁炒鸡蛋。但来来回回原料也只有这三种，再怎么倒腾花样儿也不能平白无故变出另一种菜。钱家倒是在地窖里藏着土豆，但这土豆是要到来年种的，剩得也不多了，肯定也不能轻易下饭。
其实翡翠跟钱大永倒也吃得习惯。问题在乔纪维，之前乔纪维之前生活在现代，天天吃着日本料理西餐以及各地的名菜，穿越到这个时代，冬天三样饭菜跟传送带似的流水交替，不带换的，恐怕换哪个现代人也不会习惯的。
这一天钱母教翡翠做了炖白菜，出锅前钱母先尝了尝，点头称赞，“嗯，厨艺见涨。”夸赞之余也不忘打击一下翡翠，“但给我炒的才还是没法比。”
翡翠率先给乔纪维盛了一大碗，乔纪维看到又是白菜，顿时没了食欲。他站起身来:“我先回卧室了。”
翡翠心里颇有些失落。把伤心写在了脸上，“少爷是嫌我做的菜不好吃吗？”
钱母给自己盛好饭坐到了桌子前，“甭管他，待会儿饿了，肯定吃。我看啊他这脾气都是大永给惯的。”
钱大永正好从外面回来，睁眼看着乔纪维走出了卧室，以为他已经吃饱饭了。待到了屋中，发现桌子上还盛着一大碗白菜，帅气的脸上困惑不解，皱起了眉头，“这怎么回事？”
钱母道:“你把他这碗饭给吃了吧。他自己不吃。”
钱大永拿起筷子，虽然嘴里嚼着馍，目光却有些呆滞。乔纪维准是吃厌家里的饭菜，心里这样想着，嘴里的饭菜也越嚼越不是滋味。
还没吃到一半，他便放下了筷子，起身往外走。钱母叫都叫不住他。
“嗨！”钱母忍不住背地里埋怨，“这一个个的都不愿意吃家里做的饭了。胃口都养叼了。咱们吃。”她对着翡翠说道。
钱大永走到外面，心里想着买点鱼豆腐让乔纪维改善一下胃口。话说这村里就属袁其把鱼豆腐做得最好。他扣响袁其家的房门，但房门禁闭着。刚刚明明看到袁其和那个陌生的英俊男人进了大门，怎么刚过了这会儿，就把房门给闭上了？
“有人吗？”钱大永一边拍门一边朝里面喊着。
却没有人回应。也不知袁其和那个男人在里面干什么。钱大永在外面打了几十下大门，也没见里面的人回应。
最后钱大永只得离开，他想着今儿正赶上乡里逢集，不如就把乔纪维带到集上，吃碗馄饨或者只是炸几个串，总不能让乔纪维的肚子饿着。
他走进家中，钱母和翡翠已经吃饱喝足，正收拾着碗筷。
钱大永走进卧室，乔纪维还坐在床上。听见钱大永走进来，乔纪维抬头看了看他。
钱大永踱到床边，低下头把手按在乔纪维的肩上，“小维，我带你到集上吧。”
整日在这屋子里乔纪维也觉得厌烦，“好。”乔纪维道。
钱大永随后到院子里给牛套上牛车，还没给你套紧，就听乔纪维出来道:“又不是送东西，走着去也成。”
钱大永点头。心里也觉得不能把这小牛用得太勤了。他转身走进卧室给乔纪维拿手套和帽子。“戴上。”他一边说着一边要把手套套到乔纪维的手上。
乔纪维的手躲着，“我自己弄。”
待一起都准备好，两人徒步出门，只听见钱母在家中喊:“哎，别忘了买点香油和茴香。”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两人来到集市上。钱家这两个人在乡里可谓无人不知，不少人因为乔纪维有了好活计，集市上的众人看钱大永和乔纪维的脸色也带了几分恭敬。也有人更热情，直接向他们打招呼，并送给他们两个刚刚买的苹果。钱大永一般对众人友好地回应，乔纪维却显得有些冷淡了，不太爱理人的样子。钱大永先找了一个摊子，两人坐下来各吃了一碗糁汤外加几根油条。
“饱了吗？”钱大永问道。
乔纪维点头。
只听进外面一阵喧嚷，乔纪维放下筷子走出摊子，钱大永先到摊主那里付了账。
只见一大群车队正要行过。车子上载着各种北方的冬天难以见到的蔬菜。比如菜花、莲藕、韭菜、芹菜、甘蔗什么的。乔纪维再抬头看一眼车上的人，正是初夏时把土豆从西域运送到西域的这一批人。为首的那个人也没有换。
而那人也正好看到了乔纪维，“哎，停一停。”他抬手让前面拉车的人停下。这时再看乔纪维，觉得他的面庞比初夏时丰润多了，但看着依旧俊美，面上皮肤细嫰光滑，看上去这半年里生活得不错。
那人笑道:“真有缘啊，这半年过去又碰见你了。”
乔纪维也给予他客气的笑容:“来，到我家坐坐。”
那人却之不恭:“那麻烦您了。”
那人把话说完乔纪维就跳上牛车。“永，上来。”
之所以和这些人搞得这么热络，乔纪维想着单独一个人是很难成事的。在任何时候多和一个人交好就多了一份力量。这些人对于乔纪维来说也是行走中的资源，之后说不定有大用处。
在路上乔纪维又看了看车上的瓜果蔬菜，发现并没有拉美原产的辣椒西红柿红薯等植物，但玉米和土豆已经传了过来，辣椒等蔬菜自然也会来到这里。可能在当时的人眼里，辣椒和西红柿还仅仅是一种观赏类的植物。
乔纪维故意向车队的头头询问道:“这车上没有味道特别辣的蔬菜吗？”
那人道:“胡椒吗？这种东西这儿也挺常见，没必要大费周章地从南方运过来。”
看来这帮人是真得没有听说过辣椒了。乔纪维又从中发现了商机。而且赚钱只是种植辣椒西红柿的效果的一个小方面，关键在于丰富古代人的物质生活。
一路上两人交谈甚欢，钱大永倒在车子上一直沉默着，也找不到什么话好说。交谈中乔纪维才知道这个头头人称“霍三爷”，没想到认识半年才知道她的名号。
第47章
车队到了村子里，引得街边的路人频频朝这边注目。他们关注的倒不是车上的人，而是车子上的只有夏秋季节才有的蔬菜。这引得路人看呆了眼，就跟看路上蹁跹而来的美人似的。这也正常，毕竟村里人这一个月以来吃的一直是白菜萝卜，恐怕内里早就对这两种蔬菜厌恶透顶了。
这群人径直到了钱家，把车子先搁到外面，乔纪维领着这群人进了钱家的门。
翡翠正好走出锅房，恰好看到了这阵仗。霍三爷见钱家多了一个妙龄女子，生得玲珑清丽，以为是乔纪维新娶的小娘子，遂朝乔纪维问道:“这是你家的？”
听到这问话，钱大永脸色一变。
乔纪维温和地笑了笑，“非也，只是丫鬟而已。”
看到来了这么一群人，翡翠心里觉得正是展示自己厨艺的好机会，毕竟钱母刚刚教自己做了饭。还没有机会发挥呢。至于原材料，霍三爷说了，就从车上取。乔纪维先推辞了一番，毕竟这是人家从南方辛辛苦苦运过来的蔬菜，自己拿客人的东西招待客人算怎么回事，但禁不住霍三爷再三劝说，只得答应。
光钱母翡翠两个人打理锅房确实不够忙活的，于是翡翠又去王五家把王五媳妇叫了来。请她在卧室里帮忙。
最后饭菜足足摆了三大桌。这饭桌上的菜也着实丰盛，除了商队运来的莲藕等菜，还有一份炒猪肝和炒蛹子，从中也看出了翡翠的用心。乔纪维着钱大永到地窖里拿了几壶高粱酒。众人看到这几壶酒，只以为是普通的酒，但喝进口里，顿觉清醇可口，他们此前在南方可从没喝过这样的好酒，桌上一人忍不住问道:“你们这酒是从哪买的？”
乔纪维道:“自家制的。”
“啊……”饭桌上众人皆瞪大了眼，看乔纪维的脸色也多了几分敬佩之意，他们只觉乔纪维生得清秀好看，看着身子骨也远不如他的大哥那样健壮有力，但没想到这么有本事。乔纪维继续做着解释:“这酒的原料是高粱，制这酒的工序麻烦着呢，当初我还是从晋商那学过来的。”
众人实在对这高粱酒喜爱得紧，在饭桌上又喝了几口。喝多了酒不由得谈兴大起。这些人在饭桌上互相分享他们在南方的见闻，乔纪维听着直觉南北方的习俗着实殊异，这些人行至长江以南，深入湘地，行过的路途可谓遥远。他们谈论的大多是南方人吃过的丰富鱼类以及大米，言谈间丝毫没有涉及西红柿这种异域的瓜果。这让乔纪维再一次确认:西红柿和辣椒等蔬菜还未曾普及。
众人在饭桌上无所不谈，但也不是百无禁忌，大概因为有主人在场，不能完全放得开。“你们是一个村子的？”乔纪维问道。
“不是，”霍三爷答道，“都是我在一个县里征集的人，有的甚至是半路上新加进来的。”
乔纪维动了心思，“明年还打算去南方？”
“是，大西北可不敢再去了。”
乔纪维笑了笑，“那你们明年来这儿时可否捎上我”乔纪维正好也可以趁此机会到南方的鱼米之乡，去探一探辣椒和西红柿在南方的传播以及人民接受情况。自己也好为未来的生意做针对性的打算。
一听到这话，钱大永本要椡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宛若一尊雕塑。
霍三爷求之不得，说话间脸上已挂上笑，“说真的？”
乔纪维点头。
“成！”霍三爷满口答应。如若有乔纪维这个善于打交道的人一道，在道路上定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也不会似以往那样吃那么大的亏。这伙商队就是吃亏在心思不够缜密这一点上，乔纪维正好弥补了这一缺憾。
“那你们明年什么时候再次来这儿？我也好做准备。”
霍三爷想了想，“大概明年二月初吧。”
乔纪维点头:“好，那咱就说定了。”
钱大永面上流露出很忧虑的神色，但乔纪维做的决定，他也不敢忤逆，怕伤了乔纪维的心。于是只能在饭桌上呆坐着。
饭后很多村人聚集在了钱家门前，他们想着要从车队那里买些蔬菜，也好让这年过得有滋味，不再似以往那般寒碜。霍三爷吃过饭走出门，也看出了这些人的意思，刚好车队的人也对这么多的蔬菜犯愁，就把村人们都聚集了起来。
与今年初夏相比，霍三爷现在显然学聪明了。他把这些蔬菜的价格提高了四倍不止，喊出来的价比猪肉还要贵。毕竟也是辛辛苦苦从南方运过来的，途中还烂掉了一些。就因为路途遥远，高运输成本就在那里。
听到这个价钱，很多稍微贫穷些的人望而却步，转身走回家想着先跟自家娘们儿商量。也有人实在馋得发荒，就掏出铜板上前买菜。钱大永走过去帮霍三爷的忙，想着让霍三爷看在钱家的面子上给村人酌情降价。
黄云天游离于这堆买菜的人以外，待所有的人买完菜了，袁其突然冲了过来，“这么贵，别买！黑心的奸商，鱼找鱼虾找虾。”听到袁其对自己的评价，霍三爷微微一笑，脸色如常。
黄云天挣脱他的手，对他示以独属两个人的笑，“买买买。把你喂饱了，我也舒服。”
袁其听了黄云天的话，脸色微红。就没阻止他，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黄云天自袖拿出银子，把各样菜都买了一份。他自己拿不过来，钱大永走过去搭了把手。
两个人齐头并进往钱家赶，黄云天冷着一张脸，看钱大永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以后你敲门如若我们不开门，就别敲了。我们正忙着呢。”
钱大永一听这话有些来了气，他本想着给乔纪维买点鱼豆腐填肚子，结果卖鱼豆腐的人家还这么霸道，“你们干什么事呢这么忙，连个门都没工夫开了。”
黄云天定定地看着钱大永，“你……你究竟晓不晓得人情？”
钱大永仍旧不解，“啥意思？话说你们究竟在屋子里做了什么敲了半天门都不吱一声。”
黄云天扶额，不想钱大永这么不解风情，他拍拍钱大永的肩膀，叉起腰对着钱大永道:“好吧，大哥，我打心眼里佩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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