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乔纪维醒来,发现自己被钱大永紧紧裹在怀里,有些愠怒。说实话乔纪维已慢慢适应了被钱大永用身子包裹着,类似于保护的感觉。只是钱大永无视约定,让他有了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他用手肘捅捅钱大永的肋部,钱大永“啊”地一声,睁开了迷蒙的睡眼。
“你我怎么又跟我盖了一床被子?”乔纪维有些生气地问道。
“啊……”钱大永不禁笑了笑,撒谎道:“昨晚挺冷的,我就钻到了你的被窝里。”
“你……”乔纪维用手一指钱大永,连慌都撒不好。
钱大永从被窝离伸出一只手压下乔纪维的手指,“不要生气吗。”然后摸了摸乔纪维的脸,“生气多了脸可就不俊喽。”
年关将近,村里人都在准备各种年货。也有些卖鱼豆腐的人家又生产了大批的鱼豆腐,拉到城里去卖,也赚了不少钱财。钱家这几日也没有闲着,时常有县里的富裕人家为了过年,到钱家买高粱酒。卖了这么多天,钱家窖中的酒只剩下了十几壶。可见这高粱酒的需求量的确很大。
与此同时,钱家自家也要准备过年的物资。比如买饴糖炒花生什么的,四个人恨不得有八双手,在各种事情中应接不暇。
尽管如此,年关渐渐地迫近。乔纪维亦在空气中感觉到了过年的氛围。
小年的这一天,钱大永的姑母穿着新制的衣裳,来到了钱家大门前。
姑母刚走进院子,钱母在台阶上把一盆水泼到她脚下。姑母连忙躲,一些水还是溅到了鞋面上。
钱母嘲笑道:“大姑娘,这泼出去的水啊就收不回来喽,恁这些年这么忙,每每过年的时候你腿脚就捡时候疼,想必今年看我们发达了,就有空来这里逛游了?”
姑母也不甘示弱,“我说大嫂子,这水怎么能跟人比?我母姓是钱,到底也算钱家的人。至于为何我这么多年不来,想必恁也清楚,我来啊有些人可就不顺心喽。”
“呦呦呦!谁还敢针对我们大姑娘啊,我们大姑娘被他奶奶疼着,长得好心又善,一年到头手可白了,真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钱母和姑母这些年的矛盾可谓由来已久,钱母的婆婆待钱母苛刻,作闺女的自然向着娘。待婆婆生急病一命呜呼,三年后钱母急不可耐地把她嫁了出去。那时候的姑母还是个姑娘,自然恨极了她这个恶毒的嫂子。
钱大永适时走了出来,向着他姑母道:“姑,恁来了,姑父可回来了?”
姑母道:“是,回来了。”
钱大永把她请进了屋子里,钱母也不会当着儿子面阴阳怪气,毕竟来的也是亲戚。她抬腿进了厨房,张罗午饭。
因为小姑子也不是什么外人,故而钱母准备的饭菜也略简朴了些。只炒了莲藕等三个小菜,尽管如此,姑母看饭桌上的饭菜也很满足。毕竟这些饭菜以往在冬日里是吃不到的。
吃过午餐,钱母才想起要紧事情。她把旁人打发走,只留下姑母。
她把手搭在桌子上,看着姑母道:“大永他姑,过了年大永可就二十五岁了。你以后在家的时候也帮着打听打听,看看哪家有待嫁的姑娘。”
姑母坐在凳子上磕着瓜子,神色淡然,“又不是亲生的,用得着这么上心吗?反正大永娶不娶媳妇,也跟钱家的血脉没关系。”
若姑母没提醒,钱母可就真以为钱大永是他的亲生儿子了。经历了这么多年,钱母竟把当初在田里拾到弃儿的这一茬给忘了。她道:“养了这么些年也养出感情了,这些年也怪我不中用,一直怀不上。但也养了这些年了,大永也成亲生的了。给他说房媳妇,我也算给钱家做补偿了。”
见她这么说,姑母只好说道:“那行嫂子,过完年我也帮着打听打听,你可不能再向人牙子买姑娘了。不过哩,虽然咱家今年被坑了一回,但也不亏,你看那纪维,多能赚钱呢。”
钱母默默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之后她俩又说了会儿闲话,见时候不早了,姑母起身收拾东西,说道:“那嫂子我走了,等过完年我打听到某个姑娘了,再跟你说道说道。”
钱大永见姑母要离开,跟着她出了大门。姑母登上来时乘的驴车上,对着钱大永发出意味不明的笑,“我回去可是去安排你的好事的,你啊就擎等着好消息吧。”
钱大永听了一头雾水,“我说姑,你说的这两句话我咋听不明白呢?”
姑母笑道:“若是说破,可就没意思啦。如果是你那老娘求我一件事,我才不管。不过今儿个她也是为你着想,这事我还管定了。”
姑母说完,说一声“走”。赶车人挥舞鞭子,驴车随之掉头。钱大永仍站在原地,认真思考着姑母的话外音。
之后的几天钱家的事情越来越多,钱大永要砍柴,钱母翡翠要张罗各种食材,喂猪喂羊的活就交到了乔纪维的头上,一天之中没几个时辰是闲的。
忙活着忙活着,除夕日便到了。
这天早上,钱大永和乔纪维早早地起床。鞭炮声不时在村子里响起。两人吃过早饭,又等了几个时辰,便动手贴对联。钱大永不识字,跟乔纪维商量道:“小维,你看看字是啥,我来贴。”
乔纪维那清亮的眸子闪了闪。点了点头。就这样,钱大永给门涂糨子,把对联贴在门上。乔纪维看着对联上的字,给钱大永寄对联。两个人配合得极好,钱大永几乎是笑着贴完对联的。
一个多时辰后,对联全部被贴完。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把这院子装饰得璀璨丰盛。
钱母也开始准备饭菜,半个月前从商队那里买来的菜正好派上了用场。还有乔纪维准备的豆芽菜和蒜苗,几日前钱大永特意从刘屠户那里割了五斤肉,有足够的材料供钱母的厨艺施展。由于这些缘故,年夜饭顿时丰盛起来。
饭菜被端上桌,一家子的脸上皆是喜色。钱大永在饭桌上时不时地偷看一眼乔纪维,嘴角噙着一丝笑,因为高兴,整张脸更加英俊了。乔纪维被看得有些不舒服,也只能忍着。
吃过饭后,时不时地有人来钱家逛。以往这些年,很少有人在过年的时候来钱家的。钱母和大永忙着应酬,钱大永担心乔纪维厌烦这些俗务,把他给支开,让他去人少的地方找清静。
直到午夜鞭炮声在村里接二连三的响起,时不时几颗爆竹爆炸,远方不断有亮光显现。听见鞭炮声群响,乔纪维好像在抚摸时光流走的痕迹。不知不觉间在这个时空已生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前方的路途颇不明朗,至于以后的路怎么走,乔纪维只能随机而为,幸好有钱大永在他身旁。
第50章
大年初一,乔纪维也不闲着。
由于村子里的多数人要走亲戚,或者外村的亲戚来拜访,这些天里忙着准备年货,也没准备好什么礼物和吃食去拜访亲戚。
这天早上乔纪维在村子里的街上走着,正好遇见王五夫妇俩。这俩人背着一包东西,后面跟着闺女。乔纪维主动朝他们招呼:“王五大哥,你这是去哪个亲戚家?”
王五家的道:“回,哦不,去娘家。”
乔纪维看这两人的愁容,不禁疑惑,“去亲戚家玩玩不是好事吗,怎么看你们都不咋高兴?”
王五叹了一口气,“只是没什么东西好送的。都不好意思去了。”
这时候的物资自然是极为匮乏的,各类食品的批量生产根本无法做到,又没有硬纸板包装袋,人们自然不会下现代人那样,随随便便买一袋方便面或者特仑苏就可以走亲戚。出门前要送什么东西也着实费一番思量。既让东西看着花了心思,又得节约。
乔纪维却在心中为他们找到了一条解决方法,正好钱家前些日子从商队那里买了些冬日没有的蔬菜,过完年还留了一大部分,正好也可以趁此机会卖掉。这时候的蔬菜相对来说就是高档商品,相信这些人也是很愿意买的。
乔纪维立刻着手做这一件事,请钱大永支了一个摊子,把蔬菜和瓜子摆在上头。要走亲戚的人家见了蔬菜,心想倒可以买些菜送给外庄七大姑八大姨的。于是都走上前捡菜,钱大永给他们把菜装好,乔纪维坐着收钱。这瓜子也有用处,若是亲戚来了,来这儿买些瓜子,也好把瓜子当作点心招待邻居,拿到家里边跟亲戚拉呱边磕瓜子,倒也是趣事一件。
买了菜的人家走了几里路去了亲戚家,亲戚见了这不到时令的新鲜蔬菜,嘴里虽说着拒绝,但眼神骗不了人,别提多么欣喜了。最后这些蔬菜自然被留在了主人家中,送菜的客人脸上也有光,坐在主人家的屋子里底气也足足的。自然也增进了亲戚间的感情。
村里卖鱼豆腐的人家有跟着效仿,在村里摆摊子做鱼豆腐,给路过的走亲戚的人卖,路人见这鱼豆腐鲜香可口,自然也动起买些鱼豆腐送给亲戚的心思。这些卖鱼豆腐的人家也或多或少地赚了一笔。
见卖鱼豆腐的人家赚了钱了,会做牙膏的人家也“眼红”起来。他们把药膏带着,到附近各个村子里宣扬刷牙的好处,什么新年新日子,也应该把牙说得白白的。宣传的狠了,也不免受到卫道士的攻击,称刷牙不礼数,有的甚至把刷牙和男女关系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这时候就看谁的嘴皮子最好,把黑的说成白的,谁脸皮厚了,被辱骂了也是个笑脸人。村子里那些能说会道的人自然赚的钱多。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无形间也推动着社会习俗的改善。久而久之,刷牙的风气必将蔚然成风,对人的口腔健康也有好处。牙干净了,身上自然也要干净,为此勤洗澡的风气也要流传开来。
新年的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钱大永的思虑却日渐加深。二月初乔纪维可就要离开了,谁知道他离开后还会不会回来呢。
趁晚上睡觉,终于闲下来了,乔纪维脱了外衣,赚近了被窝。钱大永穿着外衣躺在外侧,面露忧愁,道“小维,去年腊月你说要去南方,看你这身子骨,还是不去好吧。就算你要去,也带上我在路上照顾你呗。”
钱大永不说这一茬,乔纪维还差点把与商队的约定给忘了。到二月上旬商队就要到了,是得着手准备了。但他本来还打算种土豆酿酒呢,若是他一走,这些活计可全都要中断了。再说钱家一年到头没个汉子可真不成,总还得下地劳作。所以乔纪维最好还是不要走的好。但他确实也要把辣椒西红柿等蔬菜推广,不能求商队把辣椒和西红柿种带过来,毕竟是外人,商队中人也未必上心。
最后他想到了一个主意,“永,我到南方就是带两种种子过来,要不你去南方,我留在这里。毕竟今年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张罗。”
没想到乔纪维竟想出了这么个主意,钱大永脸色一滞,“这……怎么又换成我自己去了?”
乔纪维解释道:“毕竟我要种土豆酿酒什么。但也必须把南方的那两种菜弄来,所以还是你去最好。”乔纪维仔细想了想,南方至这里几千余里路,依自己这瘦弱的身子骨,肯定是受不了路上的颠簸的。若是两人同时去,自己在南方发了病,不止钱大永要照顾自己,整个商队也要受拖累。
“什么菜?”钱大永问道。
“到时候我把那几种菜画给你,你照图在南方找就可以了。若是找不到,也不必勉强。”乔纪维顿了顿,“放心,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考虑。”
钱大永觉得这乔纪维也太神通广大了,问道:“你怎么就知道南方一定有这些菜?而且就算有,运到这儿能卖出好价钱?”
“啊!”乔纪维一惊,他又扯了个慌,“我幼时随家父去过南方,知道那儿的风土人情。”
钱大永本还要张口。乔纪维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早了,睡吧。”
钱大永嘴唇一股凉意,他垂下头瞧瞧乔纪维那种白皙柔滑的手,“手这么这么凉?”
乔纪维把手伸回被窝,“在被窝里捂一捂就热乎了。”
钱大永把手伸进乔纪维的被窝。“你干啥?”
他也不理会乔纪维的叫,握住了乔纪维冰凉的双手,“睡觉。”
说是睡觉,钱大永却有些睡不着。他把被子覆在身上,睁着一双眼睛,这回乔纪维走不成了,自己却得走。南方他着实不想去,乔纪维解释的自己也不太明白,但乔纪维已经计划好,自己也不能让乔纪维难做。他自知没什么本事 不给乔纪维添堵就很好了。
初春的这几天,天气逐渐转暖,路上的冰化得弄得满路都是泥水,怪不好走的。东南角天上的阳光好似也带了一股暖意。这几日钱大永却和黄云天走得很近,两人在村中常常坐到一起,彼此脸上挂着诚心的笑,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但临近元宵的时候,天气又骤然冷了起来。这时候农家都忙着在地里点火。虽说卖鱼豆腐和牙膏赚钱,但在他们眼里终究不是正业。土地无论如何都是最重要的。这时候土地还未化冻,他们要干的事不多,无非是在土地上把去年搁在地里的干庄稼烧成灰,倒也是肥地的一种好方法。
这时候家里的娘们兴许还留在家里未牲口或者做鱼豆腐什么的。汉子们可都到了地上忙活,为二三月的春耕作准备。
钱大永和乔纪维在正月十三的这一天到了地里,此时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中都弥漫着阴冷且凄苦的气息。这样的天气的寒意是沁在骨子里的。好像寒冰同时冻结着人的身与心。
乔纪维极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不由得身子打着哆嗦,抵御寒冷。瘦弱的身子环抱双臂,再配上精致的脸蛋,极其惹人怜爱。钱大永在后面看了看他,把身上脱的大棉衣脱下去,回头裹在的乔纪维的身上,“不要。”乔纪维抗拒。
但钱大永已经给乔纪维披上,“放心,到了那里燃上火,就不冷了。”
钱大永走在前面加快了脚步,因为脱了棉衣,身上自然也觉得更冷了。田野里到处融着火堆,火光四射,炊烟直往天上窜。
到了地方上,钱大永收集起秸秆和干草,用火柴点上火。火势逐渐在柴火堆上蔓延,很快形成熊熊烈火。乔纪维靠近,烈火的燃烧向四周迸射温暖,火光照亮了乔纪维特有的好看的脸。钱大永在火堆另一旁,凝视乔纪维的脸的久了,竟把他的脸于火光联合在一起,好像乔纪维的脸就如火焰一般暖。
过完元宵,姑母又从县城中过来。找钱母说她在县里的村子吴家屯打听到一门亲事。那家的姑娘年方十九岁,还未许亲。长得虽说不是多么漂亮,但好在为人和善,在田地里也踏实肯干。身子看着也硬朗,屁.股浑圆,照这体格,也好生养。
钱母听了满意得不得了,给姑母烙了几个塌面包子吃。烙这种包子需要农村里特有的饼铛。先在下面点上火把饼铛烧热,再把用馅包好的饼放在上面。以前钱母做这东西是一把好手,他小姑子又乐意吃,所以婆婆常常逼着她做。待婆婆去世,钱母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一直到小姑子出嫁,钱母也没给她做过一回塌面包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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