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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这件事情，又快到了六月下旬，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也在这些日子里乔纪维格外忙碌，又要采草煮染料，又要卖衣服。一天中没有几刻是闲下来的。钱家的两个女眷也不闲着，钱母负责卖高粱酒和蛋糕，这时候烘焙蛋糕常常满头大汗，翡翠则负责各种家务活。
乔纪维估摸着日子商队应该快回来了，也不知钱大永过得怎么样，到底收集到辣椒和西红柿没。
第65章
那场风波过后，村子又恢复了如同以往的平静。
十几天后，正值天气炎热的农闲时候，一座喜轿却抬到了翠花家门前，众村人都围过来看热闹。这些日子翠花家一直在准备着亲事，乔纪维也忙于各种杂事乱事，今儿个才知道翠花出嫁的消息。
他拨开人群看了一眼蒙着红盖头款款走进轿子的新娘子，心里想着也没给翠花准备什么礼物，倒怪不通人情似的。毕竟在这一年的相处中，他是真正把翠花当朋友看的。
夫家派来的轿子一抬走，翠花家门口便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众村人纷纷走进翠花家的院门向翠花爹娘祝贺。乔纪维却默默往后退，过后转过身子。
喇叭声正在轿子旁响着，越来越远。轿身与绿色原野像是融合在一起，红绿相间，更显喜庆。钱母和翡翠正站在自家院子门前，看着远处逐渐微小的轿子。
钱母语重心长地看了翡翠一眼，“往后若要嫁人，可得找一个不那么孝顺爹娘的相公。如果他爷娘死了，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翡翠不解，“对爹娘有孝心才不显得这人好吗？”
钱母苦笑，“你啊还是太年轻了，不过每个姑娘家都要经历这一遭，我又何必管这闲事呢。”
听完钱母的话，翡翠拧起眉头，“大不了一辈子都不嫁人了，乐得自在。”
钱母直接惊大了眼，“女人不出嫁这辈子靠谁？嗨你这想法可真怕人。往后可别说这种疯话了。”
翡翠却显得认真起来，“我真是这样想的。”
＊
转眼间已临近中元节，钱母寻了个时候找到乔纪维，坐在了乔纪维身后，“大永走了也有小半年了，这是不是也该回来了？这一天天地，我还怪闹心的。不会大永出了啥事情吧？”
其实乔纪维心里也很急，到这时候，商队自然走了很远的路，怎么说也应该到了。但他还是先安慰钱母:“商队走的都是大道，一般是遇不到什么盗贼的，说不定他们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话虽这样说，乔纪维第二天便雇上马车到了县城，随后几日日日守在县城的街道上。遇到熟人，乔纪维便跟热切地打招呼。面上虽然挺淡定，但心里却隐隐感觉不妙。希望商队在路上没有遭遇什么不测。
几天过去，乔纪维却一直没有等到人。
一天乔纪维正在路边的馄饨摊上，远远地看见一马队在街道上走来。领头的正是霍三爷。
乔纪维把馄饨碗连同五文的馄饨钱搁在了桌上，朝着商队跑去。霍三爷这时候也看见了乔纪维，顿时喜笑颜开起来，“纪维，这么早就等在这里了？”
待靠近，乔纪维却没看到钱大永的身影。朱大胡和同村的两个青年都在马车上，唯足见不到钱大永。
乔纪维不由得疑窦丛生，“大永在哪儿？”
霍三爷的脸上却现出难色，“你先上车，我慢慢地跟你说。”
看到霍三爷的脸色，乔纪维突觉不妙，“永怎么了？”
霍三爷轻拍他的手，给他宽慰，“放心，他在南方好的很。”
“为何他滞留在南方？”
霍三爷娓娓道来，“就在五月初我们要回程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位朱老爷。这位老爷好像是跟我们同行的一位姓黄的年轻人引来的。接着大永便被扣留下了。他们的人特别多，官府也赶我们走，于是我们只好往回赶了。”
“姓朱的老爷？”乔纪维越听越觉得蹊跷，话说这位老爷跟钱大永非亲非故的，平白无故把大永留下干什么。“大永是不是在那边惹他不高兴了？”
霍三爷摇头，“不曾。不过最奇怪的还是那个姓黄的，他一路上都跟大永很拉得来，我们也没对他提防什么。可就是他找来的人把大永留下来的。”
乔纪维眸光一闪，声音变得颤抖，“他是不是叫黄云天？”
“是的，是的，他就叫黄云天，你咋知道的？”
“他此前就曾接住在我们的村子里。”乔纪维解释。
他微微眯起眼，做出沉思状。此前黄云天的反常表现他倒是没有发现，现在回想，深感他是怀揣着目的来这儿的。但到底是什么目的呢？乔纪维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一路上霍三爷跟他看从南方运来的各种蔬菜。“这些菜啊可都是大永找到的，原本我们到湘西去就打算折返，但大永就是坚持南下，愣是把这几样菜在滇地找到了。就在返回洛阳的时候，他被扣留下来。”
他先给乔纪维看袋中的种子，“这种东西叫作洋柿子，南方人都开始吃它们了。因为这种东西容易烂，所以我们只带了种子回来。”所谓的洋柿子就是西红柿，大概是从外面来的，南方人就给它起了个土名字。
接着就是晒干的辣椒，他抓了几把给乔纪维看。“把里面的种子种下去开花倒是挺好看的，我在路上尝了一口，辣死了。”
紧接着他又给乔纪维展示红薯……
但一路上乔纪维一直思量着钱大永被留在洛阳的缘由，霍三爷给他的介绍他一直听不进耳朵里。乔纪维一直不回应，霍三爷倒也不恼。
此时天上没有半点云朵，烈日晒得地头上好像都要冒出热气，田野远处高树上的绿叶都被晒得蔫蔫的，众人受不得炎日，都拿起扇子扇风。乔纪维却好像感受不到烈日的灼烧，一直在思索，脑门上都流了些许汗珠。
商队一路停到钱家的门前。钱母听到声势从院中奔出来，却丝毫不见钱大永的身影。
“我的大永呢？”她焦急道。
霍三爷又把刚刚说给乔纪维的话说给钱母听。
钱母听完，急得手拍大腿，泪都要流出来了。
刚刚乔纪维正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走过，钱母一把乔纪维的衣襟，一下一下得拍打着他的背。“祸可都是你惹出来的，你干嘛非得让大永到南方去，这下你满意了？”
过后又指着商队，“说，是不是你们图大永的东西，在半道上把他给害了，你们这些龟孙儿咋这么狠心呢？你们的祖宗八辈子都下贱。”
听到钱母的无端指责，霍三爷忙摊开手，“把人弄丢是该我们担着，但您说这话就太那啥了吧。若是我们图财害命，干嘛不把另外三个人也杀了？我们又怎么敢走这条道？这您可得给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乔纪维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商队，“你们先进来吃口饭吧。”
翡翠悄悄走出大门把钱母拉进锅房，因为有客在场，钱母也不似刚才那般冲动，倒也不再闹，自在锅房里给翡翠打下手，饭菜他自然是不乐意给商队做的。
乔纪维在饭桌上招待客人，也不似以往那般热情。毕竟钱大永随从商队到了洛阳被强留下来，怎么说商队也脱不了干系。自发生这几件事乔纪维也看出来的:霍三爷的确是有些领导才能，但应变能力实在不足以在道上混，自然也不善根陌生人打交道。
饭菜被端上桌，有水煮鲤鱼黄焖鸡，比起上几次还要丰盛许多。但商队的人吃起这些饭菜却觉得食不知味，吃了大概七分饱，就匆匆上路。
朱大胡最后一个走，他拍了拍乔纪维的肩，宽慰地笑道:“放心，那天我也在场，我看朱老爷看大永的眼光就跟看亲儿子似的。大永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他早就进大户人家当少爷去了。”
乔纪维点头，“可我还是担心。”
趁着商队的人都离开了，钱母把乔纪维拉到一旁，语气有些像命令，“第二天你就到南方把大永找回来，就算已经遭害，也要请赶尸人把他弄回来。”话说完终于忍不住，两颊充满了泪水。
实话说乔纪维此刻的心情也是抑郁到了极点，只是不轻易表现出来。他当即听从钱母的主意:“好，明天我就去。”
刚好前些日子钱大永的姑父回来，后天就要出发去往洛阳。刚好可以随他去寻找钱大永。若是钱大永找不到，找到黄云天也要从他的口中把钱大永的行踪撬出来。
乔纪维立即收拾起行装。进卧室前随意瞥了眼西红柿种子和红辣椒，心底却没多大触动。如今人已远去，得到这种物又有何用。
第二天清晨露水刚降，乔纪维便被背起行囊走到村口。远远却看见一高大挺拔的身影走来，正是黄云天。
第66章
黄云天慢慢走近乔纪维。乔纪维自己却先声夺人，“你们把永留在洛阳，是要干什么？”
黄云天闻言潇洒地笑了笑，“王爷现在已经在京城了，他派我过来，就是要让我告诉你好好准备准备，过两天派人迎你们去京都。”
“王爷？”乔纪维脸上充满不解，他心想黄云天这厮说的疯话真是离奇，“你说大永是王爷？”
“嗯，”黄云天点头，“准确说是吴王。半月前老吴王死了，皇上刚刚封的。”
乔纪维脸上惊愕不已，“这怎么可能？大永就出生在这个村子里，怎么现在成了皇亲。”话说到这脸上表情变得严厉起来，“你该不会伙同那位朱老爷暗算我们吧？若是如此，那咱们奉陪到底。”
“我说得千真万确，丝毫不假。那位朱老爷就是老吴王，和先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皇上这些年也多靠他辅佐。”
“啊！”乔纪维心道黄云天他们确实也没有暗算钱家的动机，他的这个解释倒是真得合情合理。二十余年后皇亲又找到遗落在民间的儿子，这是什么传奇又狗血的剧情。原本乔纪维也只能在戏文里观看到这类故事，没成想这件事竟发生在了自己的头上。这一刻乔纪维心底惶惑得不知所措。
但还有问题乔纪维不明白，“那你是谁？”
黄云天答得很诚实，“锦衣卫。”
听到这三个字，乔纪维倒没黄云天想象得那般惊讶，只是点了点头。按黄云天最近的表现，不是朝廷钦犯，便是直接受皇帝统辖。看黄云天这体格相貌，该不是太监。
“好了，你先回家准备着吧，到了那儿，有的是荣华富贵可以享，还做啥鱼豆腐。”话说完便往袁其家走去。
乔纪维却不能相信黄云天的一面之词。
他忙赶回家钱母见他跑得跟兔子似的火急火燎的，心里唯有不满。“怎么又回来了？是漏了啥东西吗？”
乔纪维冲到钱母面前，气喘吁吁的，待气息平稳后，方问道:“大娘，你跟我说实话，大永是不是你生养的？”
听到乔纪维这问话，钱母心底就像被戳中什么秘密似的，忙转脸躲避乔纪维的目光，“这你是怎么知道的？是村上哪个多嘴娘们告诉你的？”
“黄云天告诉我的，他说大永哥是皇亲。”
“黄亲？我只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在村外捡了他，他身上还裹着明黄色的布。你说这黄亲是啥意思？难道他也姓黄，袁其的男人的亲兄弟？”
乔纪维把头凑近了些，“就是当今圣上的堂兄弟。”
钱母吓得直接从坐的椅子上跌了下去，一天都没缓过神来。翡翠听到这消息，也被震得不轻。
恢复正常后钱母把当年那明黄色的布拿出来给乔纪维看，虽然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但表面仍旧透着光。这质地手工绝非普通人家所有，钱大永的身世委实不简单。
乔纪维把这明黄色的布看了又看，想来黄云天说的话不假。突然发生这么个事情，乔纪维心里还真有些不适应。被接到京城，乔纪维穿越到这儿的任务势必要调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静观其变。
天天掂量着这件事情，乔纪维倒把商队拉来的红辣椒给忘了。
他走进储藏室看着麻袋里的辣椒，发现这些红干辣椒比起在现代时，体形要小得多，仅有二三公分长。而且表面还挺皱的。乔纪维拿起一个尝了一口，那辣味瞬间弥漫在口舌间，乔纪维跑出去急忙找水喝，在缸里舀了一口水，但舌头间感觉更辣啦。
乔纪维满院子跑，翡翠走出去看到乔纪维的窘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少爷你这么啦？”
“辣。”
翡翠以为他吃了花椒，遂道:“快到屋里喝口酱油。”
乔纪维听言，赶紧跑进正屋，在碗里倒了一点酱油灌进嘴里，嘴里的辣味终于止住了。
比起现代的辣椒，这时候的辣椒着实火辣。听霍三爷说南方人也只把辣椒当作观赏植物，未曾吃过。既然如今辣椒还没有成为蔬菜的趋势，倒可以借此打开空白的市场。
只是这辣味乔纪维尚且受不了，更何况是这里的人。得想个法子把辣椒的大部分辣味去掉，让这时候的人能够从心底接受这种食物，最后人们的抗辣度越来越高，辣椒最后也自然普及开来了。在这一过程中乔纪维也能得到一些收益。
要让北方人接受辣椒的味道，直接炒红辣椒肯定是不行的，这样说不定还能把人们弄得心里有阴影，这辈子再也不吃这辣椒了。
若是用这些辣椒作辣酱，再在里面添加一些猪肉，制作过程中辣味大量地被去除，香味倒是愈发浓厚，兴许还能打开辣椒的销路。
想好了思路，乔纪维立即着手做。他整日里在院子里焖炒辣椒，炒到一半时再加一些花生米及盐类等佐料，又割了好几斤猪肉用来做实验，钱母被呛到，不断地埋怨:“成天在这院子里搞什么幺蛾子呢。”
周围的邻居也能闻到这辣味，他们自出生以来可从未闻到过这般呛人的味道，纷纷聚集在钱家院子里想一看究竟。
王五试着往锅前凑，走到锅前又连忙退了回来，连连打着喷嚏，“纪维，这玩意怎么比花椒还要呛，闻着真他.妈冲。”
乔纪维笑了笑，“你如果生吃恐怕受的罪更大，既然如此，就叫这玩意辣椒吧。”以前的常识直接拿来用。
因为辣椒的原产地在美洲，如此看来，在古代恐怕是没有辣这种味道的，人们的饮食也大多清淡。而乔纪维就要开发辣椒食物这一空白的市场，在中国的名食中增添辣这种味道，却也是功德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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