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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命名法(近代现代)——芥末君

时间:2020-06-04 11:58:13  作者:芥末君
  “没关系,我可以改签。”丹尼说,“你不必着急。”
  说完又有些后悔。这话说得好像他很舍不得走一样。丹尼想现在就推门下车。
  久世没对丹尼的语气发表评论。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改签会影响你和律师的安排吗?”
  “还好。”丹尼简短道。他忍耐片刻,还是没忍下怨气,讥讽道:“托你急着赶我走的福,现在我就是划船去佛州都赶得上跟律师见面。”
  久世愕然地侧头看了他一眼,丹尼只做不知,低头专心致志地整理衬衫上的褶皱。他再也不要说话了,现在他一开口就是电视剧里被抛弃的悲情男二号。
  久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有赶你走,只是怕影响你……”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希望你成功。”
  丹尼一怔,没有回答。久世在关心他的进程,想确保他赶上律师的会面——这解释让丹尼的心稍微松快了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很微小的一点,像草籽生长时把压在地面的石块稍稍顶开一线能见到光明的缝隙。
  他们绕了很长一段路。经过一个陌生的小镇时,丹尼叫了停。他又饿又困,在车里坐得浑身僵硬,还很想上厕所。
  怪久世,他害丹尼荷尔蒙失调。
  丹尼把久世留在车上,自己找了个公共厕所。回来的路上,丹尼经过了街边卖甜点的卡车。这是一个晴朗的工作日下午,小镇安静而空寂,丹尼不必排队便买到了两个香软的南瓜饼和两杯咖啡。卡车只有纸袋,没准备杯托,丹尼便一手捧着一杯咖啡,将纸袋固定在两个手肘间。这姿势有些尴尬,他感觉自己像个南瓜做的跳舞小丑。丹尼狼狈地走回到车边,扬声叫久世过来帮忙。
  没有人回应。
  丹尼俯身将纸袋放下。车盖的弧度使他没能维持好平衡,左手的咖啡洒了,在白色车身上留下深咖色的污迹。他小心翼翼将剩下一杯咖啡放好,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车内空间狭小,一览无余。没有人在,但丹尼又叫了一声久世的名字,仿佛他还在期待久世从后排座椅下钻出来说他在找什么工具似的。
  他没有得到回应。
  丹尼站在车门边呆立片刻,猛地把车门摔上。车盖上仅存的那杯咖啡也洒了。他视若无睹,开始大声喊久世的名字。
  他用尽全身力气呼喊,那声音近乎尖叫。他对面,有人打开了窗,又关上。或许他们报警了,丹尼管不着。他的嗓子火辣辣地疼。呼吸过度使他凄惨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压出身体。生理性的眼泪很快蓄满了眼眶,一眨眼便沿着脸颊流下,但丹尼一点都不想哭。
  他开始奔跑。
  丹尼沿着空旷的街道飞奔。工作日的小镇比周末更安静。他跑到十字路口才遇到一对过路的年轻人,他抓住他们的衣袖,急切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高大的东方人。东方人?本地人吗?不、不,我们刚到。没见过……你去广场看看?谢谢,谢谢!
  丹尼飞奔着。他们之前没有去鞋店,丹尼还没有机会买一双新的跑鞋。医生宽大的靴子在石板路上磕出清脆的“哒哒”声。那声响伴随丹尼穿越了两个街区,到达镇中心的广场。在那里,他放慢脚步,气喘吁吁地将双手撑在膝盖上。
  久世就在他前方不远处,正拿着手机跟热狗店的老板交谈。丹尼就站在路口,风捎来他们交谈的声音。丹尼听见他们在讨论去盐湖城的路线。
  丹尼注视着久世,听他艰难地跟当地人交流。久世的英语完全不像他吹嘘的那样好。不跟那些大学的亚洲人相比,就比佛罗里达的普通游客,也未必比得上,生疏得好像三年没说过一样。他脸上的挫败与慌乱让那样高大的身形也显得矮小。
  热狗店老板热心于指路,并没有留意久世的神情。他接过手机指点了一顿,还嫌不够清晰方便,干脆拿出了一支笔,在包装油纸上写写画画起来。久世尴尬无措地站在一旁,一边道谢一边道歉。
  久世接过那张手绘示意图,抬起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丹尼。他立即僵在原地,仿佛刚做了什么坏事被当场抓包似的。丹尼想努力向他微笑一下,示意久世继续,但是他控制不住表情。他甚至没力气走过去了。那双靴子太大,根本不合脚,不该用于奔跑。它害丹尼崴了脚,脚踝高高肿起,抵在靴子的一侧,脚跟想必也已经磨破了。
  丹尼站在原地,看久世向热狗店老板道别,然后向自己走来。久世的脸色那样僵硬,混合着尴尬与心有余悸。在靠近丹尼时,那表情才重新生动起来,五官与面部肌肉重新排列组合,成为了丹尼熟悉的那个久世。丹尼专注地看着这一变化。这是刚刚才发生的吗?还是在镇上就有了迹象?丹尼的脑子因奔跑和哭泣混乱成一团,什么都记不起来。他什么都不想思考。
  在久世开口之前,丹尼张开了双臂,扑了过去。久世措手不及地愣在原地。丹尼紧紧抱住他。过了片刻,他感觉久世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腰。
  “抱我。”丹尼哑声道。
  “——你的嗓子怎么了?”久世问道。
  丹尼没理他。他正忙着委屈呢。
  久世只好依言托住他的大腿,把丹尼整个抱了起来。他们就这样连体婴似的走回车上。路上没有行人。即使有,丹尼也不在乎。他大声地呜咽着,抽泣着,将之前竭力忍耐住的眼泪尽数抹在久世的衬衫领子上。他能感受到久世的慌乱,但他一点儿也不想安慰他。这是他应得的!
  直到回到车里丹尼才停下哭泣。他钻回副驾驶座,用纸巾粗鲁地擦掉脸上的泪痕。久世原本想跟进来,却被车前盖的咖啡渍吸引了目光。他盯着打翻的咖啡看了片刻,弯腰沉默地收拾好残局。
 
 
第28章 尾声
  车继续向盐湖城驶去。
  丹尼把那双惹事的靴子脱了下来,扔在后座。他赤脚踩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抱住自己的膝盖,下颌靠在膝盖中间,想着心事。哭泣不能简单地停下,就好像坏事也不能说忘记就忘记。丹尼的呼吸道还在不时地推动一个小小的哭嗝。但丹尼并不觉得尴尬。连脚踝的疼痛也好像不存在了。他的心思完全沉浸在另一件事上。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都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提起刚刚那一幕,就好像久世不是时隔三年终于又开始说英语,就好像那个场景并不说明久世开始推开阁楼的门,正在向阳光里小心翼翼伸出触角,探听新的世界。
  然后久世说:“你得改签到明天了。刚才那个……那个人告诉我肯定赶不上飞机了。还有——”丹尼侧头看过去,久世的嘴唇紧张地抖了一下。
  “好的。”丹尼说。他侧过头,不眨眼地盯着久世。
  久世明显被他看得更紧张了。他不自在地收紧了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又舔了舔嘴唇:“还有,可以加一张票吗?”
  丹尼安静下来。
  “……谁?”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丹尼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但他不敢相信。
  “我。”久世说,他的视线仍然黏在空旷的公路上,原野上一根笔直的公路,单纯是为了让司机集中注意,而特地绕了几个弯。汽车流畅地转过来,远山从视线里出现又消失。久世低声道:“我想让你赢下诉讼。我可能帮不上很大的忙,但至少出庭作证,我想试一试……丹尼,你要带上我。”
  最后这句他说的是英语。他的语调生涩不自然,即使对于日式英语来说也是如此。但这句话非常简单,丹尼听得很清楚。
  这是久世第一次叫丹尼的名字。老实说,这场景跟丹尼想的不一样。
  在久世踏出猫的幻境的时候,丹尼期待的,首先是一场热吻,然后是一场火辣的性/爱。实在不行,久世至少要向他道歉,内容包括束缚绷带、毛刷、肛温温度计、伊丽莎白圈和监控摄像。要有仪式感,要特别。丹尼不介意一些没道理的海誓山盟甚至一枚突兀的指环。总而言之,久世不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你要带上我。
  没听到丹尼的回应,久世侧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放回路面上。他看起来那样忐忑不安,比这一路上他已经表现出来的更甚。他试图解释,在日语和生疏的英语之间胡乱切换着,但哪种语言似乎都无法准确表达他的想法。大概那些想法自己就不够清晰。
  “丹尼——丹尼,”他先念了两遍丹尼的名字,就好像这个词语能给他提供力量,“我想试一试。我不知道行不行。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要怎么做到,能坚持多久……都太难了。我本来想在送别你之后——我需要很多很多时间……但刚才——”
  久世踩下了刹车。他再也无法专注在驾驶上。久世望向丹尼,恳切道:“我想我可以试试,我可以再快一点——我来得及吗?你还愿意让我试一试吗?”
  丹尼想说点什么,但他开口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喉结变成了一个肿块卡在喉咙里。这是怎么样的一天啊,从心脏到脚踝,现在又到喉咙,丹尼浑身上下的零件都在跟他作对。他只能努力瞪着久世,试图让他明白自己的委屈。他知道久世绝对看得懂,而久世也确实看懂了。他开始道歉。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很抱歉我犹豫了这么久,还有很多事……”丹尼还等着久世提及束缚绷带、毛刷、肛温温度计、伊丽莎白圈和监控摄像,可这段道歉就到此为止了。久世像是词穷似的,停顿了好久。
  然后他说:“谢谢你。”
  丹尼的眼泪立刻又掉了下来。他不可抑制地抽泣着,心想着这都是些什么混账事儿,自己才没这么爱哭呢。可他的心脏和泪腺都酸酸涨涨的,一点儿也不听使唤。他委屈得要命,这一周来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啊!这一切都要怪到久世头上,怪这个人冥顽不灵,怪这个人薄志弱行,久世怎么敢让丹尼伤心这么久,他怎么可以?
  他感觉自己又被久世搂进了怀里。这还不够,根本不够。丹尼反手攀在久世背上,指甲深深陷进衬衫,掐进肉里。他甚至还咬了久世一口。就在肩膀上,力度之大,绝对会留下牙印。他听到久世抽了一口冷气,但环抱他的动作没有改变。久世的手掌沿着他的背脊一下下轻轻抚摸。四野无人,只有无垠的土黄原野。风中捎来泥土与春的气息。丹尼的抽噎声逐渐停下来,他靠在久世的怀里,感到久违的安全。
  他们保持这个姿势足够久,直到丹尼终于重新夺回了泪腺的控制权。他指使久世背过身去,自己对着后视镜仔细地擦干净泪痕,换回平时的表情。丹尼的眼睛还有点儿肿,但技术可以弥补生理缺陷。他把车窗摇到最低,让风吹开那徘徊不去惹人流泪的煽情氛围。等到离他而去快一周的任性、机灵与幽默感终于安下心重新充盈在身体里,丹尼才允许久世转过来。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久世明显还对丹尼的情绪有些担心,丹尼不喜欢被这样看着,他微恼道:“看什么?”
  久世说:“看你——好像有一周没有这样好好看你了。”
  “怪谁!”丹尼叫了起来。
  “怪我。”久世说,然后他迟疑地补充道,“可能……丹尼,我是说,可能,以后还会有怪我的地方。”
  丹尼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才不在乎。
  “那就继续怪你。”丹尼说,“全都怪你,甚至怪你卧室墙上的钉子留下的洞。”
  久世没听明白,于是丹尼解释给他听。随着丹尼的讲述,久世脸上浮现出一种夹杂着惊喜与胆怯的奇妙神情,就像他能从丹尼对这点儿细枝末节的在意里看出丹尼的感情,就像他没想到即使在那时候丹尼也如此迷恋他。丹尼看着久世的笑容又懊恼起来。这个人对情感的投射未免敏感过头,丹尼还没想这么早揭露自己的神魂颠倒。不行,他得拿回主动权。
  丹尼清了清嗓子,拿出了他的猫咪声线:“你说你想试一试。”
  久世点了点头。
  “那你得来点儿甜言蜜语。”丹尼说,他高傲地扬起下巴,“说爱我,我就帮心肝宝贝儿买机票。”
  久世脸红了。他显然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调侃,又或者是干脆不适应“心肝宝贝儿”这个称呼。丹尼嗤笑起来。他用食指和拇指夹住久世的手机晃荡着,屏幕上是打开的航司页面。那意思很明显:不说就没有机票。久世犹豫片刻,嗫嚅了句什么,丹尼大声嚷道:“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久世深吸一口气,转身搂住了丹尼的后脑,在他嘴唇上用力地亲了一下——说实话,那动静一点儿也不浪漫,甚至有点儿滑稽,但丹尼能够包容这个。处男医生笨拙一些有什么问题?只要他擅长就好。就像他说的,只要久世向他点一点头,丹尼就会荡着独木舟吭哧吭哧划过他们之间的太平洋。丹尼情愿。更重要的是,他做得到。
  久世吻完便匆匆启动了引擎,像是生怕再停留下去,丹尼会要求更多不合适的事情。丹尼大度地容忍了久世用一个吻蒙混过关。他们的时间还长呢,从爱达荷到犹他州,再到迈阿密,再到更远的未来。丹尼在心里计算着。他想得太多太远,都忘了机票的事。久世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忍不住叮嘱道:“现在就得改签机票了。还有旅馆,改签完就得在盐湖城过夜,记得定两个房间。”
  “两个房间?不,我们得睡在一起!我能允许你今天不操猫,但我们必须得一起睡!”
  丹尼的用词那么重,若是看不见他表情,久世保准要以为他还在生气。但实际上,丹尼已经在笑了。他忍不住。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还笑出了声。
  原野清新的风飒飒吹来。越往南去,天气越转暖。高天有雁,逆着他们的路线高飞。远远传来几声雁唳,丹尼回之以歌。他朝着窗外大声歌唱起来。他唱歌很难听,从姨妈到同行之间都有定论,但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丹尼快乐地唱着不着调的歌。久世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也开始微笑。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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