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曲流岚闻言一笑,拱手道:“此次在下赴昆捂,除代表宗门送宗中优秀弟子来昆梧学艺外,也是存了想要顺便广交天下名士,壮大我梵音宗门之意。凭兄台的实力若真的无门无派,不如加入我梵音宗,待遇虽比不得昆捂山茅山宗之类,却绝也不会亏待了兄台。”
梵音宗,全九州音修数量最多质量最精之宗门,每个入门弟子都必须至少修习一门灵法乐器,尤以琴修为数量之最。
曲流岚,梵音宗少主,琴修中的翘楚之辈,于两年前凭区区二十之龄突破至金丹境,成为梵音宗新一代中的代表人物,按照原著中的节点,预计不出百年,便能承继梵音宗宗主之位,成长为修真界领军人物之一。
尚在飞剑状态的系统于神识中默默开始了它的报幕工作,好像生怕月清尘忘记了自己的设定似的。
其实,这位梵音宗少主曲流岚,在后文中也算是修真界重量级人物之一,虽然现在小说还没有发展到他成长完毕的部分,但毕竟身为作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
不过以如今的身份在这碰到他,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毕竟,身为梵音宗的开创者,琴圣苏羲和算是琴修界中真神一般的存在,是每一个修琴之人心中最为崇敬的修者。而在很多人眼中,原身望舒圣君身为她的弟子,是当今世上唯二承袭了琴圣全部技艺的人,也是音修尊崇向往的对象,自然也应该为梵音宗的发展壮大作出自己的贡献,以至于当他于一切尘埃落定后最终选择去昆梧仙派任峰主而非去梵音宗任宗主时,很多人都不理解这个选择,觉得这望舒圣君虽然确实是天纵奇才灵力高绝,但单看这性情,也实在是有些高傲冷漠、古怪无常了,辜负了当年苏羲和对他的救命之恩和倾囊相授。
特别是在望舒圣君自任绝尘峰峰主以来至今未收过一个徒弟,未将琴圣绝技传承下去之后。 这很多人中,就包括了这位梵音宗的小少主。
不知当他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那位被他斥为忘恩负义之徒的圣君时,心中会作何感想?
特别是还换了一个灵魂。
希望他永远也没机会知道的。
一想到已经到了昆捂山下这样的地方,可能会有人能认得望舒圣君那张脸,月清尘又拉了拉帷帽,尽量把脸严严实实地隐藏在阴影中。
不得不说这刚从帝都花两块灵石买的东西质量还算不错,只一样就兼具了帽子墨镜口罩三合一的功能,还因为不是掩形法器不至于因为此时法力低微而被别人识破。
不管怎样,当下还是继续伪装成一个散修吧,等到了昆梧山,完成初级任务,恢复大乘实力,再作其他打算。
“怕要辜负少主好意了,”月清尘看一眼海边随潮起潮落来来往往的船只,“看那边梵音宗弟子已经找好了云舟在等少主,少主还是赶快过去吧。来日方长,有缘自会再见。”
“兄台既然这样说了,那曲某也不再强人所难,”曲流岚笑笑,对月清尘抱了抱拳,朗声道:“告辞归告辞,但兄台要记得,你这个朋友,我曲流岚交下了,等他日有机会再相逢,可不要装不认识我。”
“曲师兄!船来啦!”远处海边传来梵音宗弟子清脆的唤声,配着船工放锚划桨的吆喝和海上灵鸟叽叽喳喳的扑棱声,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告辞!”听到呼唤,曲流岚当下也不再磨蹭,转身干脆利落地大踏步朝着宗门弟子云集之处走去。
月清尘看着负琴男子远去的背影,沉吟片刻,也转身走向另一处海边码头。
海上有仙山,虚无缥缈间。闻说不知处,缘在碧云端。
人界《九州异志》亦有云:“南海有山,其名昆梧,昆梧其山,仙山也,隐于云海之后,不常为世人所知。南海常有雾,近终年不散,偶有散之,可窥仙山一隅。中有奇花异草,神兽仙禽,仙姝美人,或含或绽,或立或卧,或抚琴对弈,或握卷吟读,其间光景,绝胜世俗一切。”
云舟镇,北靠启州,南接南海,因其恰坐落于昆梧屏障与人间交接之处,便自然成为距离昆梧山最近的人界小镇。镇上居民世世代代以打渔为生,过着安宁祥和的生活。
然而,这种世外桃源般的日子仅仅持续到百鬼乱世前夕,就被烽烟战火无情打破。
因为距离昆梧山大本营实在太近,这个小镇在大战之始就遭到了鬼族的全力袭击,猝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幸好昆梧山上的仙家及时赶到,才避免了鬼族灭镇无一幸免的惨烈局面。
正是在这之后,昆梧仙派为防止云舟镇再次遭到暴虐残害,便在小镇中设立站点,派修士常年驻守,并由昆梧掌门叶知秋赋予云舟镇所造之船一个特殊功能,即可于特定时期在昆梧山与人界之间往来无阻。
这所谓的特定时期,就包括昆梧仙派开山收徒之际。
由于南海之上终年不散的云雾即是昆梧所设仙障之一,一般人若未持有昆梧特制破障法器,定会彻底迷失于海上迷雾中,永远无法找到仙山所在,而昆捂专攻破障的法器数量又极其稀少,故而每到昆梧开山之时,云舟镇都会成为一个中转站,每个想要去往昆梧之境的门派散修都需要借助镇上特制云舟为辅助,方能破开海上迷雾,得入昆梧仙山。
此刻,月清尘望着不远处波涛翻滚的汪洋碧海,和海上几十只或大或小即将扬帆远航的云舟,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其实,昆梧特有的破障法器,他这里应该是有的,只不过还被封印在空间法器中。
在神识中戳了戳报幕结束又一次陷入沉寂的系统,如预想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月清尘看了看等在不远处码头边的君长夜,还是决定走正常船路。
“得,小白回来了。老朽我先撤了,记住之前跟你说的话。”
听完墨玉中老头最后的“忠告”,君长夜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裹着的素白布条儿,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将墨玉自脖子上取下握在手中,向月清尘所在方向走去。
“仙尊。”
正低头思考的月清尘突然听得这一唤声,蓦地抬起头来,却差点与迎面而来的君长夜撞个满怀。
却见小团子直直屈膝跪到地上,双手捧上一墨色物件,语气严肃而坚决:
“求仙尊收我为徒,此物为礼,望仙尊收下!”
月清尘愣了一下。
这发展好像不太对。
且不说君长夜知不知道其中藏着怎样无价的珍宝,单就这墨玉是君长夜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其纪念价值也已是相当珍贵,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男主有没有与其中灵魂体签订灵契以及有没有获得打开秘境的资格,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随便把宝库亮给别人看,特别还是在这种几乎全九州有点名气的修真门派都集中到昆梧的情况下,指不定在哪儿就让哪个有眼力的给认出来了。
“收起来。”
“求仙尊收下!”君长夜却像没听到似地,仍执拗地举着墨玉。
“我只说一次,你且听好了。”月清尘非但不去接,反而微一送力将君长夜自地上扶起,俯下身来与之正面相对,深吸一口气道:“你记住,这样东西非常重要,一定要贴身藏好,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可是……”
“没有可是。”
之后,许是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严厉了,月清尘放缓了语调,从此刻低头不语的君长夜手上拿起墨玉,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接着仔细郑重地将玉佩重新系回小团子白皙的脖颈上。
“这次我给你系上了,可不能再随便解开,懂了吗?”
为了防止君长夜再随便自己解下绳子,月清尘特意打算系一个复杂一点的绳扣,他一边回想这种扣怎么打,一边自己摸索着实践。
因此忽略了怀中小童略略有些加重的呼吸声。
萦绕鼻尖的,是清淡的白梅冷香。
清冷寒雅,一如那个人给人的感觉。
莫名的,有些贪恋这股气息。
“戴好了,别丢了。”
终于实践成功的月清尘将手收回,最后摸了摸磨磨蹭蹭半天没动静的君小团柔软的发顶,轻轻将之从自己怀里扯出,同时帮他整了整衣衫。
君长夜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缓缓伸出手去隔着衣料仔细抚摸了一下重新藏回衣衫内的墨玉,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清尘站起身来向码头望了望,正巧有一只小巧云舟缓缓向岸边靠拢过来,船夫看到岸边风尘仆仆的两人,大声吆喝起来:“后生仔,坐船撒?”
月清尘冲那边做了一个示意手势,随即扭头对身侧还在发愣的小团儿淡淡道:
“船来了,该走了。”
第22章 渔家傲(下)
“只要顺利绕过了前面那重迷障,这昆梧山呀,也就到喽。后生仔是第一次来吧?这大热天的带个斗笠多闷啊,又不是小姑娘还怕人看,来来来解下来嘛,这海上风大,解下来兜着风也凉快些。”
船头撑船蒿的船翁一边热情地为船上二人介绍当前船程境况,一边不住打量月清尘,“其实呀,俺有个闺女应该跟后生仔你差不多大,这不还没嫁人呢,不知道……”
“在下已经成婚了。”月清尘礼貌回应道,拒绝的意味毫不掩饰。
“爹爹,还有多久才到?”君长夜扯扯身边人素白的衣袖,指了指着周遭碧波万顷的海面,一本正经地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宽的河呢。”
这样严肃的语调,配上这样幼稚的内容,竟也没有多少违和感。
“快了,”月清尘心下诧异君小团的应变能力,但面上还是配合道:“这叫海,不叫河,来之前你娘不是教过你吗?”
“原来这小娃娃是你儿子?都这么大了!”那渔家听着二人对话,很是吃了一惊,不住摇头道:“俺当年有俺大闺女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听声音后生仔你也就刚刚及冠吧,这小娃怎么着也该有个七八岁了,噫,动作可真快。不过看这娃娃的面皮生得这样好,想必您夫人也定然是个大美人。”
“确实是个美人,”月清尘敷衍着随便应和了一句,随即岔开话题:“船家干这行有多久了?”
“咳,自俺学会撑船以来,就在一直在这片海上讨生活,不是俺夸张啊,俺在这一行干了至少有四十年了,周围一片撑船的后生仔呀见了俺都要称上一声船祖宗。”船翁一边撑着船一边颇为自傲地道,说完这些尚还意犹未尽,突然又压低声音神秘道:“要说这几十年来的经历,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不过啊,这些年给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还是百鬼乱世那阵,嘶,那真叫一个惨绝人寰啊,鬼族的,魔族的,长着三个脑袋十二只手的鬼兵,背上生翅膀的凶兽,还有十人环抱不过来的巨蟒,那俺可都是见过活生生的!他们都说,俺经历了百鬼乱世侥幸大难不死,那必定是有后福的,这可不就托昆梧山上神仙们的福迎来了太平日子。哎我说二位,活这么大可有见过真正的神仙?”
“未曾,”月清尘反问道:“莫非船家见过?”
“那可不,”船翁继续神秘道:“当年俺还年轻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从山上御剑下来的仙人,那一个个儿的,真是仙气飘飘,俺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一来就把那些鬼族魔族都打跑了!对了,想必后生仔你领着孩子也是来寻仙拜师的,俺就跟你念叨念叨,这昆梧山上呀,一共有十八座峰,其中最厉害的三座主峰——凌云峰,绝尘峰和扶摇峰。
不过俺跟你说,这三峰峰主可不好拜,尤其是后两个,据说一个连面都见不上一个脾气暴得很。连面都见不上的那个就不说了,一听就知道不好相与得很,单说另外那个,你想想,要是自家娃娃跟了个脾气大的师父,没准一不高兴动不动就拿弟子出气,这还了得哟!据说那位仙人还是个修雷的,噫,那一道雷劈下来,不得劈得半死啊!对了,还有一座悬壶峰在俺们山下很是有名,听说上面住的回春圣手宁仙子每逢重大集会都会下山来免费帮人瞧病,凡是她瞧过的病那就没有一个好不了的,人也温柔得不得了,谁家姑娘要是能拜成这么一个好师父,那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哎,到岸了到岸了,小娃娃站稳了啊,等船停住了再下。”
说话间云舟已渡过迷津,向着仙山边专为收纳船只的渡口缓缓靠过去。船夫熟练地牵起纤绳跳船上岸,与旁边负责接引的昆梧外门弟子一道将船稳稳拉靠到岸边。
月清尘负剑下了船,本能地想要回身去扶君长夜,却刚转身便发现他早已紧随着自行安全地下了船,模样沉静安稳,丝毫没有一般孩童在这种时候多少该有些的撒娇卖乖之态。
“后生仔,你这娃娃倒是一点儿都不娇惯,不像那些世家名门的小姐少爷,下个船都要有专人服侍,”船翁笑着想要摸摸君长夜的头,被他不着痕迹偏了过去,却倒也不恼,收回手来爽朗笑笑,“小娃娃,祝你拜一个好师尊。”
“家贫,孩子自然泼辣些,”月清尘垂手牵住君小团将他拉到身边,难得地冲船翁回以一笑,“老人家,后会有期。”
“咳,俺就一直在这块儿,等你送完娃子回去不是还要坐船嘛?到时候报上俺船祖宗的名号就行,看后生仔你投缘的很,给你打半价。”船翁摆摆手,“快去吧,免得误了时辰。”
“多谢。”月清尘当下也不再多言,道了声谢便领着小团儿向人流云集的入山口走去。
之前从海上向这边望时,虽只得在一片云雾缭绕中勉强窥见山的轮廓,却已觉出那整个山体成腾龙之形,与周遭波涛汹涌的碧波海面呼应,几成潜龙出渊之境。其上之峰极高亦极远,高已至苍穹,远已近天边,其态大开大合,遥遥而不可犯,只望上一眼便已觉胸廓处顿生天地浩大通乾坤,己身渺小似蜉蝣之意。
如今真破了这迷障进入山中,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二人进了入山口处随人流拾阶而上,只觉满目青翠郁郁葱葱,清莲泣露芳兰吐蕊,不时有仙禽衔灵草自头顶飞过,亦有虎豹般的异兽于林间忽隐忽现,时而嬉戏玩闹,时而闲散游荡。
其间五步一溪十步一潭,常有飞湍瀑布自身旁直直垂落散于谷底,却又因无形屏障相护而丝毫不会溅到护栏内侧。远处层峦叠嶂间仍是烟云环绕,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最高的三峰倒是昂然出云独立天地,一座积雪浮云端,一座直入苍穹间,最高一座上有不知何种仙木排成的阵列,自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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