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白木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说话方式,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受到了太宰的影响。
果然对付要脸的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自己不做人了。虽然效果惊人,但白木想做人,所以必须克制使用频率。
闹了一天,白木是真的累了,他叹了口气,站在废墟边开始分析各种混合的建筑废料,发动了异能“物质重建”。
细微到分子级别的颗粒,按区域恢复以成往排列的方式,已经不可修复的部分,白木就选择就地取材,在土地和电路中抽取能量和物质,再转换成了相近的分子构造,添加到了房子的组成中。
五分钟后,大功告成。他回过头看着自己邻居芥川家灯火通明的房间,看到了散着头发的银,正趴在窗户上看着他发动异能,跟耍魔术似的表演了房屋重建。
白木和她点头作别,就回到了自己家里。
家里的一切都焕然如新,看不出刚刚还四分五裂被肢-解的模样。他动手把没了动静的绫木累,从他自己的蜘蛛丝茧中给刨了出来。
累闻了闻他的衣服,认出了这股令他感到安心的味道,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手,咕哝道:“……这个味道,我刚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然后累就枕着他的手,闭着眼睛逐渐没了声响,仿佛是睡着了。
鬼也会睡觉的吗?也是第一次以如此生活化的方式接触鬼类的白木想了想,虽然不能确定这个现象是否存在,但还是把他抱进了客房的榻榻米间,将他小小的身体,放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虽然夜晚状态下,累会变得很危险,但白木今晚亲自在家守着,他会在睡梦中铺开异能保持织田作的身体状况,那就不差再多铺开一米,盯着旁边屋子里的小屁孩鬼了。
做出决定后的白木十分果决,并没有反复犹豫,他就像对待人类那样为绫木累拉好了窗帘,然后闭门关灯,放轻了手脚离开。
在白木走后,躺在床上的绫木累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动,只是盯着天花板,侧耳听着白木的声音。
走出门后,白木的脚步有一刻的停顿。
他刚刚蓦然醒悟了一件事,刚刚他为累做过的,其实都是当年织田作为他做过的事情。
他其实沾染了织田作的生活习惯,而这些痕迹会体现在他的生命中,从他的每一个呼吸间泄露。
太宰治对待他的态度转变,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发现了自己都还没留意的细节?或许等自己好好睡个觉后,应该仔细复盘一下他这两次与太宰的交锋过程,重新思考一下他如今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
天色已经很晚了,白木身体愈发不舒服。
这次生病爆发的源头,是因为他在冰室里睡着后着了凉,但是病势反反复复一直压不下去,却是因为他最近太过疲惫、睡眠严重不足、且高强度使用异能的缘故。
如果说建筑方面的重建,只是消耗了他三分精力的话,那么脾修复的异能手术,其前后的练习和最后的实地实施,才是在短期内透支他身体的另外七分原因。
极微观处的物质重建,要比常规类使用异能时,多消耗三到五倍的脑力和体能。当年织田作就告诫过他,在他身体没长成之前,或是疲惫没有休息好时,都不要额外使用异能。发动异能时巨大的脑力运作,会给他的身体造成伤害性负担。
晚上的『药』剂,白木是翻倍服用的,他需要尽快压住病因,早日恢复健康。正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去翻今天中午没来得及准时查看的邮件。
工作邮箱中静静躺着一封熟人的来信,是锖兔给他发来的一份工作委托。
他与这位鬼杀队剑士的认识实属因缘巧合,但在这几年间,两人的关系却一直这样不冷不淡的保持下来。
自从知道他八成是大正时代的人后,白木就对他一些做派产生了理解。
比如说,锖兔身上有一种很难见到的旧时代君子风尚,而且他似乎不是很喜欢打电话,虽然有彼此的联络方式,但锖兔一直更青睐于用文字的形式来传递信息。
这一次的工作委托,严格意义上来讲不只是重建,而是“将一个老房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新建成一个用途崭新的店面”,与以前工作不同的是,重建如果是只是照葫芦画瓢的完美复原,那么“新建”则包含了更多设计师的元素,集聚装修风格、布局设计、甚至家具选购为一体。
这是两份工作,白木不会接。
……除非他们出三倍的钱。
而且锖兔赶时间,这一次的工作地点还不在横滨,而是在博多市。看来产屋敷的产业版图又在继续扩大了,白木一直觉得他们这些在现代生活的鬼杀队,居然转型适应得都还不错。
白木最多可以离开横滨两天一夜,走之前要将织田作的身体维持在最好的程度,回来之后还要做紧急修护,时间若是再延长,那就不行了。
平日里白木不会轻易离开横滨,但近来发生的事……他突然觉得,若是能有一两天的时间,能离开横滨喘口气,不去看众人误解他和太宰之间关系的震惊脸,其实也是件不错的事。
于是白木回了信,提出了自己的要价,青色彼岸花尾款的三月之约,依然是他的工作重点。虽然他很想立刻跑去把这一单做了,但他还是个学生,只有周末才能拿出空闲的两天一夜,前往博多赴约。
喝过『药』后,白木熄灯就寝。可是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甚至是十分痛苦。
大概是在凌晨三点的时候,是累把他推醒了。
白木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难受得几乎想捅自己一刀,他有些迷糊了,缓了一会,才明白自己这是没有退烧,反而是剧烈加重了。
累的脸就在他面前重了影,他软软的白色长发垂在肩上,眼神关切,可是传到耳朵里的声音,却变得忽近忽远,“白木,你烧得太厉害了,要我……我送你去找医生吗?”
“……不用,我自己就是。”白木摇摇脑袋,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以他现在对自己的病况估计,是需要『药』效更强的处方『药』,才能压下这个高温了。
白木正准备自己用异能配一副,却被累按住了手,“你又要使你上次那个‘科学’的方法吗?不行,我以前读过的汉书里,有一句古话就叫‘医者不自医’。你现在烧迷糊了,太容易搞出差错。”
这话让白木想起自己上次发动异能,结果把自己腿打出淤青的经历,终于不再坚持。
夜晚气温凉了下来,白木实在虚弱,是累帮着他穿好了衣服的,白木知道现在自己不能倒下,于是强撑着精神叫了一辆计程车,准备前往医院。
计程车很快到了白木家,白木走出去的时候,发现累居然是真的想跟着他一起出门。
司机在深夜接到了要送乘客去医院的预约后,经验丰富的大叔就已经猜出了应该是这家有人生病了,但当他看着一个大男孩,被一个白头发的孩子扶出来的时候,还是非常讶异的。
他从累的手里接过了白木,和善的摸了摸累的头发,“辛苦你了,小朋友,你可以回家了,我会送你哥哥去医院的。”
绫木累低下头,司机没有看到自己手放在这颗毛茸茸的白脑袋下,累的眼瞳都缩了起来,出现了不似人类的狰狞凶意。
人类的味道近在咫尺,对于禁食数天的鬼类来说,这是最恐怖的诱惑。
绫木累没有放开白木。
但他垫在白木后腰上的手,骤然用力到抓疼白木的程度。
疼痛让白木多了一份清醒,他看清了情况,拒绝司机的搀扶后,蹲下了身体,蹲在了绫木累的面前。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比站着的绫木累还要矮一些,能将他试图隐藏的杀意一览无余。
下一刻,累突然感觉到白木冰凉的手,摸上了自己的侧脸。这比夜风还要清润的凉意,让他有一瞬间的怔愣。
“累,我要去医院了。”高烧让白木说话都变成了一件很费力气的事,他急促的喘着气,声音轻得仿佛被风一吹就散,“在家里别出门,帮我守好这个家。你是个好孩子,我愿意相信你,能不能……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绫木累原本泛出凶意的红瞳,慢慢压下了暴-虐的情绪。他的手按在白木的手背上,用力的握住了白木的手,像是在对抗着自己的本能。
“……好,我答应你。”片刻后,累把白木的手松开,将他坚定地往车上推,“早点回来。”
司机早就看出来白木是生病的状态,想想这一家也怪可怜,大半夜连个成人都没有,就两个孩子,遇到这种情况,还不知道谁能照顾谁。
他动了恻隐之心,立刻启动计程车,带着后车座上骤然放松下来后,都烧得有些迷糊的白木前往最近的医院。
“先生,您还好吗?”司机试图搭话,想让白木保持清醒,“千万别睡,我们很快就能到医院了。”
“……嗯,不会睡过去的。”白木回答得很慢,但能看出他在这样难受的情况下,也是在竭尽全力的保持清醒,“这种事……我有经验。这些年……我都一个人过来了。”
窗外街灯的明亮斑斓,依次在白木失焦的眼中划过,他靠着冰凉的车窗,似乎是想为自己找一个支撑,“……一个人,只有我还活着……”
司机皱眉问:“您是在说话么?”
白木不再做声,过了许久,他呼出的热气打在车窗上,被外面的冷空气结成了霜。
冰晶将光折『射』成了模糊的光团,替在凌晨里孤独的人晕开了泪水透视的光火。那些平日里被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动摇,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放大成无数倍。
他蜷缩起身体,声音模糊到无人听清:“我才知道……原来在你心里,最不重要那个是我……是因为我什么都做得太好,太让你省心,所以才被剩下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每一秒的挣扎都变得漫长,闷热的车内被打开,横滨『潮』湿的海风吹进来,司机停了车,试图从后座叫醒白木,“先生……先生?”
白木蜷着身体缩在后座,没有丝毫反应。
不远处站在医院门口的人,听到了计程车这边的『骚』动,回身道:“那边似乎有什么动静……太宰先生,请稍等。”
那个人快速走到车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我来帮忙……白木!?”
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计程车司机,也是意外一喜,他重新比对了一下自己手机上的预约信息,“名字是……奈须白木,太好了,没错!你是认识他吗?他实在是烧得太厉害了。”
第24章 藏在绷带里的秘密
也许是那一句“太宰先生”的称呼刺痛了白木呼呼噩噩的神经, 他在完全陷入昏迷前, 居然还挣扎着发出了最后的声音,“……别。”
“什么,白木君?”回答他的那个人的声音,传入白木耳中时, 像是被油浸过一般模糊,“我是敦……中岛敦, 白木, 你……我明白了, 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白木抓了几次, 才抓住了他的手, 几乎是下意识的道,“别……我不要见太宰治。”
敦有些发愣, 太宰先生已经离开医院了, 他刚刚只是在和太宰先生通电话。但是当他察觉到从手下白木皮肤上传来的温度时,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了。
人虎将他从计程车后座上抱了出来。
敦身上的味道, 有一种纯棉布洗涤过的的清香, 这是让白木感觉到安心的味道。他就像只猫一样窝进敦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脸贴过去挨着。
清醒时的白木, 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充满依恋的动作的,敦知道他烧得迷糊,不敢再耽误,抱起人就往医院跑。
等白木再次醒来的时候, 天色已经亮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挂着吊水,嘴里咬着吸雾器,胳膊上有被抽过血的痕迹。
白木这才知道,自己烧得原来比预期得还要严重。
坐在床边椅子上,俯身双手趴在他病床边睡着的人,正是中岛敦。
身为医学生的白木,对这些医疗装置十分了解,他自行拿掉了嘴里的吸雾装置,轻声道:“敦?”
或许是因为病房太安静了,敦一下子就被他叫醒了,“........白木?”
看着敦因为熬夜变得肿红的眼睛,白木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他心生歉意,“抱歉,给敦君添麻烦了。”
“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敦『揉』着眼睛起来了,他的神色很真诚,声音温柔得像触动人心的柔软羽毛,“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有别人不知道的辛苦......对不起,昨晚在地铁站里的时候,我若是多用些心,就能留意到你的状况了,或许就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家烧到这样危险的程度。医生和我说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
对于这样连别人生病的责任,都要揽到自己身上的敦,让一向独立的白木,感到了难以为情的不适。
他突然想到,敦似乎也是一个孤儿,或许他们相似的出身,让敦从一开始就对他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亲近感。
敦仔细看了看白木,在他生病后,脸色显得惨白,就连嘴唇上那一点血色都淡了,下巴也尖了,似乎只是短短几天内,他便明显瘦了。
“那个……”敦神色十分犹豫的开口,“你对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因为这句话,白木狭长而微翘的眼睛立刻转过来看着他,虽然他依然虚弱,一句话都没说,却传递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你说......不要让太宰先生知道。”敦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显然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愿,“我是来医院给太宰先生拿『药』的,顺便拿他之前昏迷时忘在这里的东西。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正在医院门口给太宰先生打电话,你本来还烧得迷糊,听到他的名字后……然后一下子就有精神了。”
当时被烧晕的白木,如今对这段记忆真的没有太多印象,但若是本能反应的话……他思考了一下内心对太宰治的态度,大概猜出了自己的反应。
他会受到刺激,那是因为听到了太宰治的名字而感到了警惕和危险……绝不是什么情根深种!为什么敦的眼光里带着这种复杂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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