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白木他……很不对。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后,太宰几乎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撬开了第二层另一个紧锁的房间。
房间收拾得整洁干净,地板纤尘不染,布置得极为精巧,每一个比例都是建筑学中最美的比例,没有一处不妥帖。设计师已全力以赴。
优雅简洁又大方,每一个布置都别有门道,是那个男人一定会喜欢的风格。
太宰没有往里面带着大浴缸和汗蒸房的豪华卫生间去,他打开灯,进入了旁边独立的衣帽间。
整个房间映入了太宰的眼帘。
……这是挂满了整整一个房间的新衣服,全部都是织田作日常会穿的款式,除此之外,还加入了白木自己在不明显处的修改设计,让本来看似普通的衣服,因为这一点点比例的更改,穿在身上就会呈现出高档的剪裁质地。
可是他的友人……早就不在了。
白木为什么要重建自己的家,为未织田作准备了一柜的新衣服?
简直就像……白木欢欣雀跃着,时刻准备着迎接着织田作回来居住的模样。
根据刚才的接触和这段时间的观察,太宰不认为白木出现了精神失常的病况。
但……这本身就是不合逻辑的。
太宰关好这个房间的门,将一切恢复成他进来之前的模样,仿佛是不愿意打扰这个房间的安宁般,小心地退了出去。
回到他的房间里,他在洗漱后躺在这张舒服的大床上,却完全无法入睡。
……他一定是遗漏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太宰听着屋外这场大雨下到了半夜三点。
他闭着眼睛,反复梳理着手头所有的信息。
在所有符合逻辑的可能被排除后,那不符合常理的猜测,就成为最通顺的新逻辑。
一切线索……指向了一个令人汗毛倒竖的真相。
凌晨三点半,太宰无声的从白木家中离开。
一楼卧房中的白木睁开眼睛,看向厚重的遮光窗帘,小声道:“但愿今天……会是个晴天吧。”
凌晨四点一刻,太宰出现在横滨海滨墓园。
这个时间不会有访客出现,海上的浓雾弥漫,只能看见极远处的灯塔,为漆黑天幕下的旅人照亮归家的路。
太宰的发间沾着冰凉的晨露,那灯塔的光,在他鸢色的眸子里化成一片混沌的冷漠。
“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去确定……织田作,你不会怪我吧?”
太宰的声音如海上的雾气一样轻薄朦胧。
而他手中的铲,却重重的『插』-进了土中。
第59章 在暗与光交替之时
在太宰离开他家后, 白木意外的睡了个回笼觉, 甚至还做了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横滨的夜市,是他记忆中清亮明快的回忆。
那五个小崽子就在他身后嬉闹,而织田作就在他的身边伫立。大家与他离得那么近,仿佛这就该是生活原本的模样。
孩子们自顾自的叽叽喳喳吵成一团, 照顾他们的咖喱店老板在远处看着这些孩子,脸上是和蔼善良的笑意。
气氛是那样的舒服, 就连海风都变得和煦。
他双手撑在靠海的围栏上, 而织田作温热的身体离他只有一拳之隔, 彼此的距离流淌着信任和依赖。
或许白木下意识就知道, 这只是一个梦。在走出今天这一部之前,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和家人们团聚。
于是他就在织田作的身边,一起看夜色中的海, 久久不愿移开眼。
背景是那样的喧嚣, 而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话语。
咖喱店的老板带着那五个让他嫌弃的弟弟妹妹们, 慢慢的走远。
织田作也动了脚步。可是刚刚转过身体, 就被白木一把抓住胳膊,死死抓在怀里。
他轻轻的问:“我会成功吗?”
海风凉下来的时候, 梦里的织田作『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的梦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打断了。
在天上露出第一丝光的时候, 门铃响了。
白木去开门的时候,看到了门外的太宰。
他并不意外来人是谁,按照这个时间来算,太宰已经全都知道了。
只是白木恍然发觉, 他似乎从没见到过太宰治现在这般的模样。
太宰是一路跑着来的,在停下后还在微微喘-息。或许是雨后的雾气太湿冷了,不仅他长长的风衣衣摆已经被打湿,就连他的发梢和睫毛上都挂着露水,蜷曲的黑褐色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显出缱绻的弧度。
而他光洁的额头上,贴着那一个小小的创可贴,白木想,这还是他亲手替太宰粘上去的。
于是白木轻轻碰了碰那条创可贴,看着太宰头发跑得乱了,他想到了梦里织田作的最后一个动作,几乎是带着某种传承的意味般,伸手『揉』了一把太宰的头发。
那微卷的发丝柔软而滑凉,意外的手感不错。但太宰的眼睛并不温柔,鸢色是那样温柔的颜色,此时却分明酝酿着夜的黑。
明明天已经朦朦亮了。
白木想,他即将要去做一件会让太宰很开心的事,可为什么,这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
太宰抓住了白木那只捣乱的手,轻轻牵着他从自己的头发上拿下,“白木,停下来。”
白木态度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有一件事是时候告诉你了,希格玛最后告诉我的那个秘密,我把它写成了信,放在了你房间床头柜抽屉里。如果我成功了,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你们会有点难,但很快我的后续安排会依次发挥作用,这段时间,还请你过来多陪陪他。”
“模糊生和死的界限,那里不是人可以裁决的领域。生死本就不该是决定人类幸或不幸的度量。死者归于圆满,而生者则立于船上祈祷。我们本该就是两端。”太宰仿佛在忍受着什么,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你……”
“不想我什么?”
白木反唇相讥道:“你真的知道,我为这件事情付出了多少吗?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我怎么可能在临门一脚时放弃?而你……只凭你,没有办法阻止我。”
这一刻,太宰治想,他其实早该想明白的。
为什么白木会在四年前突兀的改行学医?为什么他一直异常紧张这栋住宅?最长的离开不会超过两天,没有一切社交活动,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
他小指上的鬼血,若是真的有心去清除,恐怕不会留在现在。依然存在至今,只是因为他对这份鬼血视若珍宝。
那一口从泥土中起出来的空棺,最后将那个恐怖的猜想全部证实。
至此,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只是在白木的这句话出口后,太宰还是有了反应。
……可是就连白木,都很难形容太宰这一刻的神色。
他眼里的鸢色如水波明暗起伏,那是夕暮与海『潮』碰撞瞬间产生的鸢紫,倒映在那片浪涛上随着呼吸流淌。
那是悲伤。
他早已经通过了白木的态度,知道了白木自己对这件事结局的预判——那并不是一个乐观的预测。
太宰的声音憋在喉咙中,“我只是想说,我不想你离开……小白木,你能不能好好的回来?”
白木那一片尖锐的冷漠,终于像气球般被戳破了一个口子。他眼角微微发红,移开了视线。
其实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有些个无人的夜晚里,他有时恍然间会觉得窒息,即使在深渊处孤独的呐喊,却无人知晓。
只有同在深渊的人,才能听到。而太宰看着自己的眼神,白木就懂了,这个人是真的都明白。
所以白木不再刻意摆出那副刺伤人的无动于衷,他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太宰,声音平静下来,“我们都是无视道德与规则的人,我一直以为真相暴露后……你会是最开心的人。”
而太宰此时的表情,显然与开心相去甚远。
白木尝试安慰他,“我们从一开始,不就一直在告诉彼此么——这世界上没有永恒存在的东西,只要不曾得到,失去的时候就不会那样痛苦。”
“可是被留下的人,才是最难过的……”太宰吞下了后半句话,“可我更想看见你平安无恙。没有人……能真正的习惯不断失去。你……不要这样对我。”
白木难以忍受的打断道:“别这么说。”
他踮起脚,将自己的手绕到太宰的后脑勺后,柔和的将他压了下来,太宰顺从他的意愿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贴在白木的头发上。
这个亲昵的动作充满温情,传递着某种无法说出口的传承和力量。
“这样就很好。太宰,不要再说泄气的话了,祝福我吧。”
太宰只是动了动嘴唇,没能说出什么。
“我会让他回来……不会很久,很快就有结果了。”
彼此『潮』热的气息,扑在对方的脸颊上。
太宰想,他与白木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月。
却因为彼此灵魂中有一片相通的暗影,他们像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朋友那样熟稔。
太宰认真数着7秒的时间,在离开片刻后,再次低头维持刚才的姿势,用这样不近不远的距离触碰白木的体温。
白木的头发里,有一种很温暖的青梅气息,夏天已经到了,或许很快在白木的这片小院中,就会结出梅子,随风飘散着和他身体相同的香味。
太宰声音低哑,“当年我没能阻止他去前去复仇,而今日……也无法阻止你。”
听了这句话,白木突然就开始后悔自己的措辞尖锐,他叹息着,字里行间却传递着温柔的力量:“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的错,不要为此感到自责。”
太宰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只是……突然很想抱抱你。”
可是他们的接触,却注定了不能长久。每过6秒钟,太宰就必须切断他们的接触。
白木声音很乖,“嗯。”
太宰却摇摇头,还是克制的后退一步,“能不能,先欠着?”
天上第一缕阳光打了下来,白木抬头看向身前的太宰。
今天是一个晴天,是白木一直盼望的晴朗日光。暴风雨的云团仍然在附近的海上没有远去,老天爷却在它肆虐的间歇,放进了一丝天光。
阳光从太宰治的脸上划过,让他鸢色的眼睛有浮光跃金,“小白木,我们约好了——等你做完这件事,再来完成我们的约定。”
白木望进了那双鸢色的眼睛,连微笑都有着安静的味道,“……谢谢你,你的支持,对我意义非凡。”
他想,就算自己失败,也永远不会有人忘记他在无声处背负过的一切。
……虽说记忆终会消散,但对留下的那个人,太过残忍。
这样的孤寂,白木感同身受。他想这一次,就是为了不要让太宰再一次经历离别,他也要竭尽全力。
太宰站在离他最近,却不会碰到他身体的地方,仿佛知道看一眼便是少一眼般,舍不得将目光从白木身上离开,“一会开始时,我能一直在你身边吗?”
白木却毫不犹豫的摇了头,“不行,你要待在阳光所照『射』的地方,不要走进这个房间……这里太危险了,交给专业人士吧。”
专业人士出现在道路的另一边,太宰便明白了他的身份。
粉色头发的青年腰间佩着可以斩鬼的日轮刀,身姿飒爽,气场充满了沉静的力量。
白木主动招呼他:“锖兔,非常感谢你愿意过来。”
小楼的房门缓缓合上了。
太宰治目送着白木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边,他稍稍迷茫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在确定那扇门不会立刻打开后,才慢慢的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进屋后,白木用异能重建了一条通往地下室的路,走下去的时候,给锖兔抱了一个电热器。
很快锖兔就明白,为什么白木觉得他需要电热器了。
白木带他走进的地下室,如冰窖一般阴森寒冷。房间有正常的灯光照明,白木用一张白色的幕布来分割这房间。
幕布遮住了另一端已经失去呼吸和心跳的织田作,白木在这位君子之交的友人面前,遮掩着咫尺处这个难以让人承受的真相。
他在最靠近织田作的幕布另一端,停下了身体。
关于如何复活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白木最初做过很多设想,也失败过无数次。
在他第一次接触“鬼”这个概念时,与鬼杀队相遇,鬼类的再生力,才给了他整个复活计划的理论基础。
关于白木的左手小指,他第一次对中也解释时,也不算是完全说谎,他的手指确实曾经在一场生化实验中被化学物质腐坏过。白木虽然可以用自己的异能分分钟将自己的手指恢复常态,可是那一天,他却没有为自己疗伤。
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当晚进入鬼杀主公的密室中进行偷窃,通过异能提取鬼王的细胞植入体内,将其禁锢在自己的左手里,慢慢研究鬼类细胞的特性。
那也是第一次,白木在自己异能放大的电学显微镜里,仔细观察了细胞内原子级别的变化。
他也因此得出了复活的理论基础,衍生出了备用计划。
第一个备用方案,便是取得可以让鬼重新恢复成人的青色彼岸花。
只要青色彼岸花成功配成了『药』,那么就可以用最省事的方法来进行复活——白木发动异能物质重建,将织田作的极小一部分细胞用他的异能进行激活,同时放入鬼血,以鬼类特性完成身躯再生后,再用青色彼岸花,将鬼类变成人。
意外获得的绫木累,是第二个备用方案。
白木自己鬼化的身体部分实在太少,他想利用累,在累接受『药』物治愈时,他可以不断发动自己的异能,将织田作体内已经失去生命的细胞,通过正在起效的累作为输送转换器,进行同步激活。
但随着青色彼岸花成为了一纸空谈,备用方案一和二,都一起打了水漂。
不需要去利用无辜的累,也让白木放下了心中的负担。
50/63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