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何意?”清安坐直了身子,有些焦躁,“陛下对她怎样了?”
看在清安这么关心别人,季浮沉心头漫上酸意:“朕能对她如何?如今朕是一国之君,那小小女子的性命,不过是看你的选择。”
“陛下这是再威胁清安?”
“清安怎么这样说?朕不过是在问你的选择。”
知道季浮沉不会平白说这样的话,清安只觉得累的心力憔悴,淡淡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无可奈何:“陛下要清安如何?”
“退婚。”
清安的手渐渐收紧,婚姻乃是大事,被退婚的女子会遭人白眼,再嫁娶时,也会遭人嫌弃。他许清安何德何能,去伤害一个无辜女子的清誉?
季浮沉却不给清安一丝选择的机会,“你若不愿,那她若成了一个死人,也无法再同你成婚了。”
清安激动的想下床,想看清眼前这从小他一路陪伴到大的人,他一路照顾他,守着他,为他出谋划策。清安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
如今……怎么变得这般的……冷酷残暴。
“陛下怎么能草菅人命?”那是一个无辜之人,一个无辜的女子。
“这就是我啊,清安!你竟到了现在才了解我。”似乎是看出了清安的不可置信,季浮沉走到床边,在他身侧坐下,让他看个够。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压抑本性,一直是他在做的。
更何况,为了得到许清安,他本就可以不顾一切,何况仅仅一个小小女子的性命。
清安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认真,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好似这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真是……冷酷让人心寒。
季浮沉被清安一直盯着,好似觉得高兴一般,唇角一勾,似乎在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伸出手,轻轻的抚上清安的脸,他的手上有一层薄茧,磨得清安的皮肤有些疼。
清安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清安,听话。”他柔声道。
简单一句话,清安便懂了。
他在说,听话,不然婉柔随时都有可能性命不保。
“清安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
“什么都答应,只求陛下放婉柔一条生路。”
“甚好。”季浮沉嘴里是赞扬,脸色却冷了下来。
他击了下掌,外面就进来几个人,带着被子毯子等物进来。
来的人不少,清安被锁着脖子,在屋子里很是难堪,听到外面有人进来,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季浮沉看到清安这般姿态,似是得了趣,饶有兴趣的偏着头看清安的反应。
清安这一动,身上的链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清安羞耻的面色涨红,更是难堪。
还好床前有扇屏风挡着,那些人什么都没看见。
季浮沉本是心里冒酸水,想要好好羞辱清安,见他扯着被子,整个人都恨不得裹进去,又好气又好笑,突然就舍不得了。
“朕还想着,叫人用被子裹着你,抬你去沐浴……”说着,季浮沉暧昧的笑了笑,“毕竟,清安昨夜那么辛苦……”
清安浑身通红,整个人羞的像是煮熟的虾子。
从季浮沉的角度看,清安又把自己锁了缩,一头批开的黑发和粉红得到耳根,有趣的紧。
清安却不这么想,他如今羞耻的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想抗议,却又怕人听见他的声音。
被棉被裹着去沐浴,那是妃子在侍寝之前要做的。季浮沉这般,不过是想继续折磨羞辱他罢了。
若是被人看到前朝官员,还是太傅躺在龙床上……
清安实在不敢想象以后的流言蜚语。
季浮沉毕竟是心疼,早就在说话之前把那些人遣散了。
说这话的时候,四下无人,他不过是气急了想逗逗清安罢了。
“清安。”
“清安?”
可清安突然没了反应。
季浮沉觉得有些不对,感紧走过去掀清安的被子。
却见清安安然趴着谁在床上,好像一切如常。
季浮沉把他翻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他也没有挣扎,只是垂着脑袋。轻轻拨开他面前的青丝,只见清安面色惨白,嘴角蜿蜒的流下一行鲜血。
季浮沉惊得魂飞魄散,赶紧抱着清安就往外冲:“太医!太医!”
跑了几步,才发现清安被铁链扣着脖子,脸色被勒的铁青。他第一次恨起了那条铁链子,赶紧高声叫道:“来人!传太医!”
一边快速的找钥匙,开了清安的锁。
第58章
太医来了,掰开清安的嘴,一腔黑红的血争先恐后的涌出来,瞬间将他的衣襟染红一大片。
“许大人这是咬舌自尽了?”太医诊断时,还有些质疑自己。
毕竟清安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一时风光无限,据说这几日还要娶亲了,本是好事成双,怎得就突然想不开了?
然而他更清楚宫中之事瞬息万变,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只会让自己人头不保,便不敢多问,专心诊治。
好在清安本身力气不大,只是将舌头咬破了,出血大,看着有些吓人。
季浮沉吓出一身冷汗,他没想到清安脸皮竟然如此薄。居然咬舌,又心疼又后悔,连铁链子都不舍得给清安戴了。
因此,更能看出清安脖子上那一道道被铁链磨出来的痕迹,看着让人更想在清安身上多添些这般痕迹。
季浮沉眸色很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清安像是着了魔一般。
昏迷一日,清安终于悠悠转醒。
一睁眼,他便说:“我想见婉柔。”
但因为舌头受伤,只能模模糊糊的听出个大概。
季浮沉陪在清安身边,就这么一直盯着他。他亲眼看着清安睫毛颤了颤,心中激动,连忙凑近听清安想跟他说什么。但他睁开眼睛之后,说的那么轻的一句话,竟然依旧是婉柔。
他神色僵了一瞬,眼底期望的星光一点点泯灭下去。有些失落,可见清安舌头上上着药,口齿不清,表情痛苦,眼角还挂着生理性的泪珠,看着十分可怜。他没忍心违了清安的意。
季浮沉缓缓站起来,转身,离开清安的床测,唤了小太监,沉默的下令,让婉柔来此处。
不能再把清安逼的太紧了,否则下次……
又该怎么办?
清安这股专属文人雅士得到倔强,季浮沉这下终于是看清了。
那小太监怕耽误了命令,惹得皇上生气,连忙跑下去通传了婉柔。婉柔得了消息哪还能坐的住,一路跑着跟着那小太监来到清安所在之处。
临进门之前,她还有些疑惑。
清安不过是朝臣,怎么会在皇帝的寝宫?她怀疑有诈,却还是为了清安,毅然决然的踏进这门。
一进屋,瞬间就被暖意包裹住,越是往里走,越是热的冒汗。
婉柔环视一周,这殿中无处不放着火盆,熊熊燃烧着,整个殿中如同蒸笼一般,外间站着的侍者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
旁人一般用一两个暖炉便足矣,可这里竟然有数十个暖炉。
显然里面有什么被极其重视,又极度畏寒之人。
刚一踏进内间,婉柔便敏感的嗅到一股血腥味,虽然已经淡了,但依旧很明显,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她环视一眼房间,便在床上找到了清安。
“清安哥哥!”
她有些惊喜,急忙冲过来想扑在清安怀里。
又觉得那样不妥,便在清安面前生生停了下来。
清安黑发披散着,倚着墙,无力的半坐着靠在一侧。宽大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显得更加瘦弱。清安又瘦了,而且很憔悴。
“清安哥哥?你……怎么如此虚弱?”
清安动了动唇,最后只柔柔的看了她一眼。
婉柔心思细腻,一下便猜到了清安现在说不了话:“清安哥哥说不了话?是谁干的?我去给你报仇!”
清安看着眼前为了见他特意打扮了一番的婉柔,漂亮的黑瞳里满是紧张,一头青丝垂在她腰间,更衬的她腰身如缎。
清安伸手摸了摸她的黑发,盯着她的眼睛,再次笑了笑,笑而不语。
“清安……哥哥……”
婉柔任由清安摸着她的长发,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任由一个男子摸一个姑娘的头发,已经是逾越之举,可她丝毫不在意。
清安最终放开了手里的青丝,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婉柔。
那是他刚才写的,笔墨还未干透,就被他塞进了信封之中。
婉柔接过信封,脸色羞红,小心翼翼的打开……
清安别过脸,不去看这一幕。
是他的错。
但没过多久,清安感觉手背一凉,似乎有什么液体滴下来。
他抬头一看,婉柔拿着那张信纸,满脸泪痕,眼泪像是止不住一般,一颗颗的往下掉。
清安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说什么,却因为舌头受伤,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他只能伸出手,在婉柔的背上抚了又抚。
婉柔拿着信纸,垂着泪,手指微颤。
清安垂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样便好,被皇帝惦记上的人,往往是没有好结果的。
他一个人来承担所有便好,免得她一个弱质女子,为他承受太多。
婉柔哭了一会,突然问:“清安哥哥,是谁欺负你了?”
“我来保护你!”
“清安哥哥,有我在呢!”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婉柔脆生生的声音在寝殿内回荡。
“清安哥哥,你说,是哪个王八蛋让你变成这样的?是不是上次那个坏蛋,是不是他逼你的!”
那边的季浮沉早早便竖起了耳朵,知道清安见婉柔,他肯定不愿意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在一边听着。
见婉柔反应如此强烈,又想到清安答应他的事,瞬间便明白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定是退婚的事情,否则婉柔不会哭的这么伤心。
只是她竟然也猜到了……
清安自然不愿意让婉柔凭白得罪一国之君,便只抿唇微笑。
“清安哥哥!你若不说清楚,我便不走!”
清安舍不得伤她的心,最终无奈的笑笑,翻身爬起来。
差点摔倒。
还好婉柔眼疾手快,扶了他一下。
季浮沉再也看不过去,赶紧快步走来,拉开婉柔和清安交缠的手,瞪了她一眼。
婉柔也无所畏惧的瞪了回去。
清安叹了口气,推开两人,自己扶着墙,一点点挪到书案边。
他再次执笔,在纸上留下一行工整的字体:“是清安对不起婉柔姑娘。”
“清安愿将所有金银赠与婉柔姑娘。”
婉柔只是着急:“清安哥哥你到底说不说实话?”
清安站了良久,有些乏。这事本就没什么好商议的,便放下手上得到毛笔,微微笑着,不做任何解释。
婉柔还是一个姑娘家,被退了婚,就算性子强硬,也撑不了多久。
终于受不了,哇的一声哭出来,转身跑了。
清安听着她大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再也听不到,才转头,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
“陛下满意了么?”
笔法毫无章法,可见写字的人心绪之乱。
心愿达成,季浮沉却不知为何更加失落了。他多少也猜到了清安这般着急跟婉柔退婚的理由。
无非是怕自己再牵扯到她罢了。
他果然很在乎花婉柔。
“好好休息吧。”季浮沉有些消沉,一个人转身走了。
“不必跟着我。”他拜手,挥退了其他的宫人。
明明清安一直按照自己的心意,为何他感到清安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呢?
季浮沉在宫中漫无目的的随意走着,少见的彷徨起来。
宫中无趣,这几日竟然出了一个叫人震惊的消息,许太傅同一女子退了婚!
这件事在无聊的前朝后宫一时成为人人津津乐道的事情,无数人对此事有极多大的猜测。
有说许太傅身子不好,有说那女子是犯了七出,一时间,众说纷纭。
但有一点,许太傅无故退婚。原本风头无限的清安,一退婚,竟然无人问津。
清安自己无所谓,季浮沉第一次听到这般传言,便狠狠的惩罚了那人。但流言已经传遍,他再杀鸡儆猴也没用。
“清安……那般流言……你别在意……”
半月后,季浮沉看着坐在书案边的清安,有些惴惴不安。
“嗯?”清安舌头好的也快。他刚写完一张纸,对着上面的墨吹了吹,差不多干了,才递给一边的小太监,“烦请将这些都贴出去吧。”
“这……”
那小太监看了看季浮沉,有些为难。
看着他手里捧着的厚厚一坨写的满满当当的纸,季浮沉心中疑惑,拿起其中一张,展开来看。
这一看,脸色大变。
清安竟然是要告知天下,他与婉柔退婚,是因为他体弱多病,大夫断言他命不久矣。不愿拖累婉柔这样的好姑娘,故而退婚。
季浮沉看了一眼,气的火冒三丈:“许清安,你怎么能这样写自己!”
清安不动声色道:“本就是事实,为何不能写?”
可是……
“可并不一定会如此,倘若朕找到了神医,寻了好药,说不定……”
“清安的身子,清安自己知道。”清安从季浮沉手中抽回了那张纸,重新放回那小太监手上,“快些去吧,记得贴在人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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