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里晃了晃发晕的脑子,想告诉他自己快要脱力了,快要晕过去了,但是嘴里却咬着毛巾,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朦胧中,顾千里只感觉自己嘴里的毛巾被拔了出去,而后被捏着嘴巴,塞了一颗药丸进嘴里,被迫吞咽了下去。
毛巾又被塞了进来,一会儿过后,顾千里只觉得脑子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只听见他说:“顾千里,现在开始泡第二轮。”
熬了半个时辰,等被人从药水里捞出来时,虚弱如他,顾千里也闻见了夹杂在药香味儿中,那一股子莫名的恶臭。
“真恶心。”
顾千里躺在床上,嘴巴微张喘着气儿,只见里芽嫌弃的皱了皱鼻子,迅速地把他跟草药粉包一起用厚棉被裹紧了。
然后抬手,扇了扇鼻前的空气,继续嫌弃道:“都搞的什么玩意儿啊!好好的药材,给爷调得那么臭!”
“顾千里,你说你,那么臭的药,你到底是怎么吃下去的?”
说完,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转身去收拾了屋子里的狼藉。
是啊,怎么吃下去的呢?
那么臭的东西。
“这,千里啊,为娘听说,这赵姨娘中的胥毒,需要用那吃了白鹤毒之人的血液入引,方可有解……”
“顾千里啊顾千里,这白鹤毒可痛?入夜时分便痛得生不如死吧?哈哈哈……”
“顾千里!你错就错在不该挡了我儿的前程!如今你已经经脉寸断,又吃了那白鹤毒,现如今也不缺了为娘这包软骨散吧?”
“哈哈哈哈……顾千里,皇上吩咐我们相爷好生照顾你呢!如此,为娘便饶你一命,全了我夫君与钧儿的名声!”
“左右不过是一个贱蹄子生的下贱命罢了!”
顾千里咬紧了牙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拿了烤红薯,难得兴冲冲跑进来的里芽:“……”
“顾千里,你别那么凶。”
说着,里芽把热乎乎的烤红薯放到床边的桌面上,又去打了温水进来,给他掀开被子,擦干净满是汗水的身子。
把他抱了起来,换了个干燥的位置,让他靠坐在床头。
替他穿好裘衣,下半身却是只拉了薄被单过来盖着。
做完这些,等他洗干净手再进来,只见那男人偏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放在桌面上的两个烤红薯。
里芽:“……”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顾千里。
里芽直接坐到床边,倒了用九华生根茎熬煮的茶水,慢慢地喂他喝了一碗。
“顾千里,你觉得自己的身子泡了两次药浴后,怎么样了?”
聊到正经事儿,顾千里抬眸看了他一眼,驴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你可是,女子?”
第8章
“……”里芽剥红薯皮的动作一顿,敛了表情,淡淡道:“是男是女,很重要吗?”
“……”
房间内又恢复了静默,里芽把温热剥好了的红薯递到男人嘴边。
顾千里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咬了一口烤红薯,轻声道:“最近,身子里边儿,都在发痒。”
“痒了?”里芽终于勾起了一个舒心的笑意,高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吃完两碗饭?”
“……现在……”顾千里想说,他现在就可以撑完两碗饭。
“现在不行,你的胃受了损,可吃不了两碗饭,每顿吃一小碗粥和一些菜早已经是极限了。”
里芽喂男人吃完了一根巴掌大的烤红薯,见他还在咀嚼着,拍了拍手,拿了剩下的一个,剥了皮之后,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大口。
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顾千里看着,心里好笑。
原来,喜欢吃甜甜的烤红薯么?
他的存在,终究还是被顾家的掌权人发现了。
这日,里芽正在阳光底下翻捡着药材,天色还早,所以他把他睡的那张木榻子也搬了出来。
好歹让在屋里不见天日待了一年多的顾千里出来见了太阳。
他们在院子里悠闲自在,却不曾想,偏偏有那不长眼的人过来。
顾丞相夫人,孙氏,乃东宁王朝,当今太后嫡女,娇纵跋扈,嫁于顾丞相后,更是变得手段狠辣,为人恶毒。
顾家后院儿,掌了中馈的人便是她。
而现在,顾家的当家主母,身后坠了一大帮子婆子丫鬟,浩浩荡荡,踹开了他们院子门,朗声质问:
“你是何人?怎地凭白出现在我们顾家?”
里芽淡淡地看了一眼被踹倒踩在脚下的院门,而后才看向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虽然已经人到中年,却是保养得极好的。
见他不答,她身边伺候着的丫鬟上前一步指着他质问:“哪里来的贼人,夫人问话,怎地不答?!”
哦。
你的夫人,关我屁事!
里芽侧身,看向顾千里,他在木榻子上躺着,树荫下正好有微风吹拂过,吹散了他额头上的碎发。
院子里的两人倒是毫无波澜,甚至是无视人的做法,倒激怒了丞相夫人。
“来人!把那贼人给本宫拖出去见呃……”
话只说了一半,顾夫人突然双手捂住了脖子,却还是没能阻止喉咙里那苦涩的药丸往肚子里去。
拍了拍手,里芽勾唇冷冷一笑:“七日绝命。”
“大胆!”
院子里的家丁立马一圈圈地围住了他们,里芽却是没在意,继续侍弄着晒在院子里的草药。
“夫人,夫人!”
“你!你给我们夫人吃了什么!?”
“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快抓起来!”
“快,快去请御医!快去啊!”
……本就吵闹的院子,现下倒是更吵闹了。
只不过敢过来碰到他的人,各个都捂着手哀嚎,抬起一看,整只手掌都黑了去。
“啊!”
尖叫痛呼声彼此起伏,现下倒是没什么人敢过来了。
见状,顾夫人倒是冷静了下来,上前一步,眼神跟淬了毒似的盯着他:“你给本宫吃了何物?!”
“堂堂丞相府,岂是容你放肆的地方?!”顾夫人见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淡漠样子,更是气急:“来人啊!把他抓起来,本宫重重有赏!”
此次,却是没人敢上前来了。
各个看着他,惊疑不定。
只有顾千里,还在认真的看着他的天空,看着茂盛翠绿的树叶,难得的享受起了这份安逸的时候。
偌大个院子,突然只安静得能听见人粗重的呼吸声,混合了蝉鸣,微风吹拂树叶的飒飒声。
顾夫人整了整衣衫,突然换下了那副凶狠的面孔,用手帕遮了遮唇,笑得温和有礼,还冲他福了福身子,柔声道:“不知小先生是何人?怎会凭白出现在我们丞相府?”
凭白出现,便是未曾经过主人家,一则无礼,二则,可当成贼人,当场杖毙。
顾夫人又道:“不知小先生刚才给本宫吃的是何物?”
闻言,里芽倒是难得地再侧头看了她一眼,勾起嘴角,淡淡道:“七日绝命,一日痛感更胜一日,第七日,痛到七窍流血而亡,查不出死因。”
“你!你!你!”顾夫人被吓得脸色惨白,指着他,一连说了三个你,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被身后的丫鬟婆子扶住了身子。
“白鹤毒改良版。”里芽恶劣地笑了笑,语气就像是在说,啊,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解,解药呢!”顾夫人就想扑过来,只是被丫鬟婆子拉住了。
“夫人,夫人不可!”
“夫人别过去!他身上有毒!”
“夫人,咱去请御医看看,夫人别过去!”
“夫人夫人不可啊!”
人群吵吵闹闹又走了,只是可惜了,那扇被踹坏了,还被踩在脚下的院门。
收回视线,里芽走过去男人躺着的木榻子旁边,双手撑着下巴,蹲着看了他一会儿。
又把人看得满脸通红,这才满意道:“顾千里,你可要喝茶水?”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起身去提了茶壶和碗出来,倒了一杯慢慢喂他。
“你叫,什么?”
喝完茶水,顾千里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任由着他替自己按摩揉捏。
听见这话,里芽还愣了一下,继而淡淡的笑道:“为何想知?”
顾千里没答他,只自顾自的说:“十岁之后,我叫顾千里,字长风。”
“但是我叫安芽儿,安静的安,树芽儿的芽儿。”
“是吗?”里芽的按摩都停了下来,笑弯了眉眼,道:“我叫里芽。”
“倒是不如你名字那般有美好的寓意。”
倒是巧合。
顾千里睁开眼睛,只看见了他背对着树叶间隙撒下来的阳光,那个笑容,一下就迷了他的眼,直直撞进人的心里去。
他听见自己说:“那是何寓意?”
问完,两人都沉默了许久,院子里只有夏蝉哇啦哇啦,呼喊喧闹。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按摩揉捏得很舒服,久到他以为小孩儿再也不会回应他了,耳朵里却突然传入了一道难分辨男女,清脆悦耳的声音。
第9章
他说:“里芽,寓意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是人间怪物。”
淡淡地,没什么感情地陈述完了事实,里芽把男人抱了回去,又累出了一身汗。
太特么费腰了!
午膳,男人吃的倒比他好些,一小碗绿豆粥,三块大块的炖煮五花肉。
春儿不知道刚刚院子里发生了何事,不敢偷懒,尽职尽责地送来了他们的午膳——
一大碗黏稠温热的白粥,一碟子苦瓜炒肉,还有一碟子蒜粒儿炒时蔬。
她每次都是哆哆嗦嗦地送来,之后见了鬼似的逃跑。
“……”
里芽喂一口靠坐在床边的男人,自己吃一口,后来还坏心眼儿地扒拉了几块苦瓜喂他。
见他仍旧是仔细咀嚼了之后才吞下去,失望地咬了咬筷子,然后扒了一口白粥。
原来,不喜欢苦苦的苦瓜么?
顾千里收敛了眼底淡淡的笑意,抿了抿唇,而后张口吃下夹到嘴边的五花肉。
肉有一股子异样的清香,许是炖久了,竟然一点都不肥腻,夹杂了些许的咸香,格外的好吃。
见小孩儿拿着筷子,一脸苦大仇深的扒拉着碟子里的肉片,顾千里只觉得心里有些闷得慌。
倒是莫名其妙了。
饭后,里芽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了屋子院子,取了一匹月牙白的棉布和针线出来,就坐在床边,把布匹放在了桌子上。
他会做衣裳,或者说,他会的东西有很多。
给自己量了尺寸,里芽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给自己做好了一套窄袖,宽裤腿的衣衫。
只是不曾绣花儿,速度倒是不错。
衣裳裁剪过后,剩下了一些边角料,他也给收了起来。好歹他有了一套衣裳换了,倒不用穿了裘衣裘裤到处晃荡。
收拾好桌子上的杂乱,里芽又给男人喂了一些茶水,这才出门去,挑捡了一部分药材熬煮药浴,然后才收起了院子里那些晒得半干的药材。
今日的药浴需要煮多了半刻钟去。
他也趁着熬煮的功夫,取了些紫丽草,和归元草根茎,一同跟一个敲碎了的大筒骨一起炖煮着。
等水开了,撇走浮沫之后,才又加了掏干净的白米进去,炖煮骨头粥。
这是男人半夜该起来吃的。
昨晚半夜里,他被男人尿尿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起身,探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好么,千想万想,倒是没想到他整日整日的瘫痪在床。
睡眠想必是并不太需要的,实在是充足得紧,那倒是忘了人不睡,到半夜,到凌晨,总会饿的。
况且,男人也会消化得更多。
里芽手脚麻利儿地把用盐巴腌了一下午的猪腿肉拿出来搓洗干净盐分之后,剁碎了一半,敲了颗鸡蛋下去,隔水蒸了。
剩下的一半儿,倒是被用来炖煮了药膳。
他刚给灶头添了柴火,那边儿春儿就送了今日的晚膳过来,一放下食盒,拿了中午的那个,转身就跑了。
动作极为迅速。
里芽:“……”摸了摸脸。
他还得感谢她给小厨房送了新的柴火过来呢,跑什么?他有那么恐怖么?
食盒里难得的给了一大碗白米饭,一碟子香油鲜笋,一碟子梅菜扣肉。
想了想,里芽把原本想放下去炖肉的宁气丸收好,改放了三线子,汤水滚了一刻钟之后,立马端了起来。
拿大碗倒出,刚好大半碗汤水浸泡着三块不是很大的猪腿肉。
今天的伙食倒是好。
他检查过了,那食物里也并没有什么脏东西。许是今日那些人听见了顾夫人来这儿了吧?
总归是主子,不敢在当家主母面前克扣得太过。
“顾千里,吃饭了。”里芽把食盒放到桌子上,然后又跑了出去,把蒸肉蛋羹和炖药膳端了进来。
动手吃饭前,里芽探手过去,摸了摸男人的肚子,没有凹陷下去得很厉害,大概也是刚开始饿的样子。
这才满意地拨了半碗米饭到空碗里,把男人抱坐起来,让他靠坐着,先喂了他一口,这才自己慢慢吃着。
顾千里的药膳不能空腹吃,里芽只好自己一口,再喂男人一口。
等他吃了小半碗米饭之后,才开始慢慢地喂他喝药膳汤。
“鲜笋很甜脆,但是你只能尝一小块儿。”里芽把一块鲜笋就着米饭勺进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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