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翠他没在这儿找到,他的药箱里只剩下了最后一玉瓶凝翠露,狠了狠心,在五花肉炖煮好前,滴了三滴下去。
心疼得在滴血!
在安宁大陆,想找凝翠都不容易,更何况是这里,可见其珍贵程度。不过凝翠的药用效果却是极好的,生吃可解百毒。
现下是他加了其它药材制成的凝翠露,效果只好不差。倘若不是怕贸贸然喝了去,男人会被凝翠的强酸腐蚀得胃受不了,他才懒得这般大费周章。
还折损了些药性。
“有些苦。”顾千里皱着眉,含着那块五花肉顿了顿,却还是慢慢地咀嚼了,咽了下去。
里芽诧异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吃完,佩服道:“凝翠味道极苦,比黄连还胜几分,虽说生吃可解百毒,却是没有几个人能把它咽下去还不呕出来的。”
“你倒是厉害。”
顾千里无所谓地抿唇笑了笑,他都这样儿了,什么苦吃不下去?更何况,这算什么苦?不过是有些苦味的肉罢了,咽下去之后还清香甘甜,回味无穷。
喂完了男人,里芽扒拉完清粥,喂饱了自己,收拾完碗筷后,这才把男人才浴桶中抱出来,放到了床上,让他好方便解决生理需求。
虽说这几日大部分都吃药丸扛着,吃食反倒吃得不多,但是那般久不解决,还是憋得慌的。
里芽把沾染了鲜血的浴桶抱出去洗干净,微红色的血水泼到树根旁,那些杂草肉眼可见地衰败了下去。
见怪不怪了。
里芽又用开水把整个浴桶都烫了一遍,而后才搬进房间,放好,又出来提了两桶滚烫的药水倒了进去,晾着。
等男人解决完生理需求,里芽把他抱过去,用温水替他擦洗了一遍身子,这才把他放进只有些微烫的浴桶里。
顾千里一直盯着他的挽起袖子的手臂,左手背那儿裹了一层棉布,被洁白的肌肤衬着,格外的碍眼。
话在心里转了又转,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再问第二遍,只闭上了双眼,后仰靠在浴桶边边儿,轻轻问道:“你,不觉得恶心吗?”
没得到回答,入耳的,只是书籍里问的一句:“为人何?为人夫父何?为人臣子何?倘若权力至高,又当如何?”
日子天天过。
为了找钱儿给顾千里买肉吃,里芽把魔爪伸向了顾夫人,每来拿一次缓解丸,便要五两银子。
一个多月下来,倒是让他攒了十多两银子。
“顾千里。”里芽收了针,把他从床上翻转过来,让他躺好,淡淡道:“我今天出去买猪心,听见有人说,宋慧慧怀孕了,被顾三郎抬了贵妾。”
顾千里躺好了,有些诧异的偏头看向他,眉头皱起,眉间都是疑惑,道:“宋慧慧,是谁?”
啧!
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里芽收好银针包,出了门,去把吃食端了进来。
入了秋之后,男人吃的猪心和猪肝比较多些,每隔两日必须是要吃一次的,第三日才能自由随便地吃些其它,轮着来,倒也不显得那么腻味。
把一块儿炖煮软和的猪心就着清粥喂进男人嘴里,里芽给自己勺了一口清粥,而后夹了一筷子蔬菜,慢慢吃着。
第17章
“我能吃一碗饭了。”顾千里咽下嘴里的吃食,直直的看着喂自己吃饭的小孩儿。
里芽抿唇笑了,却不敢太嚣张,喂了他一口蔬菜,见他认真咀嚼了,这才笑道:“别急,还有一碗。”
他照顾男人照顾了两个多月了,还处理不好他的胃,那他“里芽”这个称呼恐怕都配不上了。
从祛除了蛊虫的第二日起,他便开始了替男人施针,刚开始是白日里扎正面,夜里扎背面,天天都被扎得像只刺猬。
后来才渐渐好些,起码经脉是连上了。
只是还未曾彻底长好,他只得悄悄给男人下了些麻痹身子的药物,生怕他知道自己的经脉已经连上之后,做出些傻事儿来。
用完午膳,里芽没着急替男人扎针,只是在慢慢给他按摩揉捏了全身,搓热了,才取了针,沾了昂草汁液,慢慢扎进每一个穴道。
“疼。”
“乖,忍一忍。”里芽把银针慢慢推了进去,一下一下地搓转着,待把最后一根针扎好,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院子突然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女声。
“顾千里,你这个窝囊废!”宋慧慧衣着狼狈地站在院儿里,未施粉黛,脸色苍白。
倘若她再早些,突然这般吓人,里芽不悦地皱紧了眉头,若是他的定力再差些,那手一抖,顾千里的身子恐怕便真的废了。
“你算什么男人!你的夫人都被欺负成这样儿了你竟然连一句话都不过问!”女人癫狂崩溃的声音还在院子里响起。
见没人出院子理她,宋慧慧提起了裙摆便冲了进来,咬牙切齿,面容扭曲,恶狠狠地瞪着他俩。
“小姐……”丫鬟跟在旁边,瑟缩地扶着她的手臂。
“顾千里!”宋慧慧一把甩开了丫鬟的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突然沉默了,只看着他们。
好一个娇俏女郎,竟如此这般垂泪,凭白惹人心疼了去。
顾千里:“……”
顾千里却只觉得自己心慌得厉害,着急地看向小孩儿,见他无语地看了那女人一眼之后便收回了目光,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室内突然只余了女人抽泣声,里芽觉得那女人莫名其妙。
明显就是她自己不守妇道,跟了自己夫君的阿弟,现下被人下药,落了胎儿,又跑到这里来哭什么?
许是没人理她,宋慧慧神情凄苦,柔柔弱弱地跪了下来,哽咽地哀求着他们:“二郎,你帮帮我吧二郎。”
顾千里仔细看了小孩儿的脸色,见他不曾恼怒,便偏头,目光冷冽地看向跪在门口边儿的宋慧慧。
目光越发的狠厉孤戾,看得人心里发紧。
饶是如此,宋慧慧竟只低下了头,小声哭泣,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落,沾湿了地板。
见她如此,里芽勾唇一笑,站起来,漫步走了过去,就这么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想要化尸粉?”
语气平淡而冷漠疏离:“你可知,我里芽的化尸粉,只有两个人能碰。”
“哪,哪两个?!”宋慧慧急忙看向他,语气急切又热切,甚至还想伸手过去,抓住他的裤脚。
目的明了。
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手,里芽淡淡地笑了,轻声道:“伴侣,和死人。”
宋慧慧的手一僵,还在空中维持着抓握的姿势,只眼神惊恐地看向他,见他说这话,脸上竟还有淡淡的笑意,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宋慧慧脸色一变,连忙提起裙摆便跌跌撞撞跑了,连身后呼喊她的丫鬟都没理会。
他说真的,他是认真的!
那个男人,没开玩笑。
丫鬟转头瞪了他一眼,急忙追了出去:“小姐,等等我!”
啧!
里芽无语地看着她们跑远,又转头,无语地看了一眼男人,摸了摸下巴,总结道:“那顾夫人存心给你娶了这么个人儿来恶心你的吧?”
拔了针,又把男人塞进了浴桶里泡着药浴,就这么过了月余,到了深秋,天儿已经开始慢慢冷了下来。
那顾夫人跟那位宋慧慧倒是没再来恶心了他们去。
这日,里芽决定不再给男人下药了,他恢复得不错,加上又卧床了将近一年多时间,该要慢慢恢复了练习才好。
“顾千里。”他说:“今晚吃两碗饭,可能行?”
男人吞咽下嘴里的米饭,淡淡笑道:“可以。”
早就可以了,只是,他至今还动不了,之前刚开始治疗时,手却是可以动动的,如今……
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的黯淡和不甘,顾千里慢慢吃完了两碗米饭,喝了药茶,听小孩儿念了一章书之后,才睡下。
天儿冷了,他盖的薄毯子也更换成了厚被子,衣裳鞋袜也添置成了五套,倒是小孩儿,还是只有那一套换洗。
每日里照顾他,忙得跟陀螺一般,他看着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再过两日,便让他离了去吧,他这么想着,闭了眼,睡熟了去。
“呼~”里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叉着腰站了会儿,又绕着他自己钉打在院子里的单双杠看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转身去洗漱休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里芽早早便醒了,欢欢喜喜地爬墙出去买了五个肉包子,还熬煮了药水出来,焖煮米饭。
春儿送了早膳过来,一碟子煎豆腐,一碟子青菜,还有一大碗清粥。
“顾千里,从今日开始,你便要很辛苦了。”把清粥和煎豆腐一起喂给男人,见他乖乖吃了,笑道:“可做好准备了?”
男人还在咀嚼着,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似乎不抱期待。
里芽愉悦地啃完了一个肉包子,吃了半碗清粥和菜品,其余的四个肉包子,半碗清粥和一碗半米饭,都进了男人的肚子。
只剩下了半碗饭和一块儿豆腐,两筷子青菜还未用完,里芽把它们放到一起,温在了锅里。
屋里屋外收拾好,这才去翻了药箱子,拿了一个玉瓶出来,坐到床边,见男人看过来,里芽笑了,轻轻地问道:“顾千里,准备好了吗?”
第18章
每次他这么问,都是解决一件事情的时候,解白鹤毒时是这样,解软骨散时是这样,除去蛊毒时还是这般问着。
顾千里看着他,好一会儿,竟觉得自己有些紧张,脸色紧绷,抿唇抿了许久,才哑着声音道:“好了。”
更何况,昨日跟今日,小孩儿问了两次。
“别紧张。”里芽笑看了他一眼,拔走玉瓶塞子,一阵清凉的香气窜了出来,倒是闻着都能让人脑子清醒。
小孩儿洁白的小手一抖,倒出了一颗红褐色的药丸,直直摊在他手心儿,衬得还挺有食欲。
里芽把药丸放进他嘴里,轻声道:“含着,化了再慢慢咽下去。”
说着,收好了玉瓶,放到桌面上,而后倒了一碗茶,慢慢喝着。
一刻钟后,男人说:“咽完了。”
闻言,里芽笑了,竟觉得他那副傻愣愣又期待又不敢期待的纠结模样,可爱得紧。
伸手握住了男人的右手,抬起来,笑道:“把你的手从我手上拿下去。”
顾千里震惊地看着他,这,如何做得到?!
里芽直接无视了他的震惊,只淡淡道:“试试。”
看了他许久,顾千里觉得他不似作假,便尝试着想动动手指,却没想到,真的动了,虽说有些生疏,但却并不如之前动得那般艰难。
真的,动了!
顾千里按捺住心里的震惊和激动,不厌其烦地练习许久,竟然真的把手拿了下去。里芽只得由着他折腾,现下倒是不怕他乱来了。
转身出了门,从院子太阳底下的竹架上取了些草药,放进了大锅里去熬煮。
午膳他们随便对付了点儿,按照男人现下那副激动的模样,十有八.九是吃不出饭菜味道的好坏。
索性春儿会送晚膳来,他也躲了懒,只蒸了米饭,炖了冬瓜排骨汤。
等他端着吃食进去时,男人能自己坐着,手臂也已经可以抬起来冲他挥两下了,见他进来,满脸笑意,格外的憨傻。
头发也要长不长地长到了肩膀处,一撮呆毛翘了起来,有些头发垂下来,沾了汗水,黏在脸颊上,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兮兮。
捏了捏男人的脸,里芽也是替他高兴的,只是把盛满了一碗米饭的碗放到他面前,问:“可能自己吃饭了?”
顾千里尝试了一会儿,手里捏着调羹,却怎么也控制不了那勺子往自己嘴巴这儿移,勺子里的米饭还直接晃掉下了桌面。
只得泄气地看向了小孩儿。
“……别着急。”里芽忍笑,拿过那碗米饭,慢慢地勺了半调羹米饭,又放了一块儿春儿送来的酱肉在上边,喂给了男人。
第二日一早,天儿都还昏暗着,里芽还未睡醒,顾千里就睁开了眼,开始慢慢地举起手,在空中用力,握拳。
两只脚掌却也没落下,欢快地摆动着,久了,感觉举起的手臂酸了,他又轻轻的放下,开始尝试着把膝盖曲起来。
顾千里只是瘫痪在床了一年多而已,身体肌肉并未萎缩得很厉害,加上他这几日又格外的勤快,等里芽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了。
老父亲心里非常欣慰。
用午膳时,里芽把药膳鸡汤推给了他,就见男人自己端了起来,稳稳当当地喝着。
咬着筷子笑眯了眼,里芽语气轻快的问他:“双手使得上多大的力气?”
顾千里喝汤的手一顿,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才笑道:“可以撑起身子了。”
自从前日,小孩儿知道他能如常地控制使用自己的双手之后,便不愿再喂了他,顾千里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些委屈。
难受,酸涩。
甚至有那一瞬间,竟是不想再好了去,只想要芽儿喂他吃食。
“那便好了,用完膳,你便自己穿好衣衫,我带你出去院子,你该练习练习走路了。”
快要入冬了,男人再不快些行动自如,怕是穿多了衣衫,再练习就不便了,穿得少了,又怕是会冷到了自个儿。
“嗯!”顾千里笑着点了点头,从得知自己能动了的那日起,他的笑容便少下去过了。
整日整日笑得憨傻,他也知道,小孩儿喜欢自己这样从心底里泛出来的笑意,每次见了,都会抬手捏捏脸。
秋日里,院脚边儿那棵大树的叶子泛了黄儿,练习走路用的单双杠在院子正中间空旷的地方,上边儿还包了棉布。
里芽艰难地把男人背了出去,让他双手臂挎在木杆上,这才艰难地喘息了一口气。
顾千里只穿了稍微厚些的裘衣裘裤,脚上套了袜子,穿着一双灰色布面儿的软底棉鞋,脑后扎了一个小马尾。
脸色红润,总算是长了肉,看起来倒是多了些人间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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