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才发布不久,杂志的官方微博已经达到四千转发了。周渺眯着眼欣赏了一会儿,伸出手指点了转发键,然后抱着手机满足地躺在床上。
周渺叹了口气,很没骨气地决定,他原谅郑平洲昨晚的所作所为了。
不一会儿,郑平洲从浴室里出来了,几步凑过来,一阵清爽的海盐柠檬香气也扑过来。周渺抬起眼,正对上头顶盯着自己的那张脸,与他刚刚在屏幕里看到的,精心打扮后被修过的图片来比,他眼前的这个郑平洲更像个小男生,会闹脾气,会不搭理人,还会……
还会亲吻他,拥抱他。
周渺心口处又热了起来,他唇角弯起来,伸出一只手,道:“拉你周哥一把。这床太软了,我这把老腰起来太难了。”
郑平洲将人拉起来,见周渺拿着一条新内裤朝浴室走去,他眉头微动,跟在周渺身后。他走路跟猫一样轻,周渺都走到浴室才发现身后跟着个人,吓得差点软倒在地上。
“你要干吗?”
郑平洲一手撑在门框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半垂着眼睛,那模样好像是在欣赏浴室地上的瓷砖到底有多精美:“那个……你要是没有力气,我可以帮你洗。”
周渺一听这话,脸就黑了:“什么叫没有力气?”
“就是,我怕你晕过去……”
周渺是真的开始有点恼火了。
“不用,谢谢,我还不至于。”周渺说完,伸手推了郑平洲一把,接着,将门“嘭”地一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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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倒没再发生什么出格的事来。只是在最后一天,周渺被郑平洲强拉着去了秋叶原,陪着他挨家店地逛,终于在老腿逛断前,郑平洲找到了他钟爱的——
暴龙兽。还是2019限定版的。
周渺站在一边看着郑平洲抱着手办,笑得一脸灿烂地去结账,腹诽道,这人到底是长没长大?
这世上只有郑平洲的父母和周渺知道,郑平洲最喜欢的东西,竟然是数码宝贝里的暴龙兽。从小到大,郑平洲不知道收过多少手办、玩偶还有各种衍生周边,以至于周渺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来了日本肯定会费心思买点相关产品做礼物回去送给郑平洲。
他从前也拿这个打趣过郑平洲,说他都这么大了,还喜欢些小孩子的东西。
那时候郑平洲怎么回答他的来着?——郑平洲说,他喜欢的东西,他就会一直一直喜欢下去,无论别人觉得他的喜欢是幼稚还是多余,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周渺揉着额角苦笑,他怎么偏偏这时候又想起来郑平洲的喜欢有多固执了呢?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郑平洲付好账后,拎着纸袋子,从里面和周渺一道出来,他刚走出两步路,就停住了脚步,道:“等等!”还没等周渺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没影了。
周渺只好站在原地,半步也不敢离开,直到五分钟后,郑平洲一手拿着一个甜筒回来了。东京最近虽然气温有所回升,但最高温度也就在十二三度,他们身上穿的还是羊毛衫,周渺看着递到眼前的甜筒,实在是觉得胃里隐隐作痛。
“这是家在北海道很有名的冰淇淋店,没想到开到东京来了。”郑平洲在自己那支上舔了一口,雪白的牛乳有一点儿沾在唇间,像是红梅蘸着细雪,一时间,叫周渺难以移开眼,“你也尝尝看吧。”
行,有什么不行的?
周渺一咬牙,将甜筒接了过来,硬着头皮塞进了嘴里。
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年轻的情人真是要人命了。
虽然这甜筒的奶含量非常高,的确香甜顺滑,但周渺牙根发冷,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他顶着郑平洲期待的目光,又说不出个不好来,只能干巴巴地夸奖:“很好吃……谢谢你。”
郑平洲唇角弯了弯,心情很好地一把拉住周渺细瘦的手腕,带着周渺朝来来往往的人流里走去。周渺只觉得被握住的地方,格外地暖了些,以至于他吃着甜筒,都不再觉得很冷了。
他们在银座逛了一圈,给妈妈们挑了两对同系列不同款的珍珠耳饰,作为礼物带回去,还买了点糕点打算带回去分给亲友,之后就坐车去机场了。
两人本身都不是爱逛街的性子,逛了一下午都觉出些累,于是在飞机上戴着眼罩睡了一路。等被空姐提示要打开遮阳板,调直座椅靠背时,才悠悠转醒。
不多时,飞机就落地了,周渺刚要起身下机,就被郑平洲一把拽回座椅上。
“你干吗?”
郑平洲不说话,只伸出手把周渺睡乱的头发理了理,看周渺后脑勺没有刚刚那孔雀开屏的盛景,才将人放开了。
周渺捂着自己滚烫的耳朵,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蹿了出去。
这个小兔崽子,干吗老动手动脚的!
周渺在和郑平洲等车的时候,把关机的手机打开,没想到叮叮当当连着响了好几声,惹得身旁的郑平洲也微微侧了目。周渺打开消息栏,发现是秘书给他连着拨了两个电话,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告诉秘书回国航班的时间了,但同时也不免有些疑惑——除非有很紧急的事情,他的秘书一般不会连着打两个电话联系他的,难道是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将电话回拨了过去,短暂的等待后,那边传来秘书的声音:“周总,您终于接电话了!请问您回国了吗?”
“刚下飞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就是刚刚有人在我们公司闹了一场,他说……他说是您的男朋友……”
周渺的脸都绿了,他领过证、交换过戒指的老公就站在身边,哪来什么男朋友啊!
于是他搓了搓额角,有些烦躁地回复:“这都什么跟什么,把他赶出去就是了。”
“我也觉得是他在无理取闹,但他态度很坚定,说是要我们把他的名字告诉您,不见到您的面是绝对不会走的……”
“什么?”
“他说他叫虞闻。”
周渺的面色一下沉了下去,他用力地咬着后牙,脸上的咬肌都跟着绷了起来。他又用余光看了看身旁的郑平洲,心底像是一下被压了千斤的大石。
于是他放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带着寒气的字来:“你先把他带到我办公室吧,我现在就回去。”
第十五章 前任
郑平洲眼见着周渺从挂断电话后,就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正想问问是谁打来的时候,面前驶来一辆黑色轿车,车窗摇下,露出他们家司机的脸:“两位,请上车。”
于是他只好把满腹疑问咽下。
等上了车,周渺开口跟司机说:“先把我送去公司吧。”
郑平洲眉头微动,又见周渺转头和他商量:“平洲,你要是回家的话,能不能先把我的东西一起带回家去?我急着去公司见人。”
“见人?”
见什么人,难道周渺一回来就急着去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账吗?
想到这,郑平洲的心里也掀起一股说不清的烦躁来,他扭头看向窗外,故作冷淡地道:“不能。我也要去工作室。”
周渺被噎了一下,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那好吧。那麻烦李叔你再多跑一趟,把东西送回家里去。”
他说完就闭上了嘴,两人谁也没再开口,就在一片几近黏稠的沉默中,车子抵达了周渺的公司。
周渺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整理了下压出几条褶皱的大衣,正准备下车的时候,突然有个东西被丢到他的腿上。
周渺低头一看,眼帘中是一条分外熟悉的藏青条纹围巾。
郑平洲仍扭着头看窗外,好像没感觉到车子停了似的,过了很久才淡淡开口道:“先戴着吧,今天我用不上。”
周渺眨了眨眼,伸手捏起那条围巾——羊绒细腻柔软的触感在他指腹停留,让他想起在挑选这条围巾时,试戴在脖子上那种温柔轻暖的感觉。
巧的是,兜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他手里来了。
“嗯,谢谢你。”
周渺抬脚下车,抬手将围巾绕在脖子上,悄悄地将脸埋在层层叠叠的织物里,去闻那残留的一点儿散着冷意的薄荷香,舒服地弯着眼笑了。
香气来自郑平洲一直在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周渺一直都觉得很好闻……那天,郑平洲在温泉旁背起他的时候,他将头埋在郑平洲的肩上,侧着头时也从拂面而过的发间闻到了。
直到走到办公室前,他还沉浸在“蜜月”回忆里,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路,连秘书都觉得十分反常。等周渺推开门,见到翘腿坐在沙发上,正低头喝咖啡的人时,他面上的笑意便迅速消失了。
他反手合上门,声音很低,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不悦:“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了不再见面吗?”
虞闻放下咖啡,答非所问地道:“你这个秘书冲咖啡的手艺实在一般,浪费了你这备着的牙买加蓝山咖啡豆,你就没打算教教她吗?”
“不关你的事。”周渺靠在墙上看向虞闻,那股久违的恶心从胃里翻涌了上来,他闭着眼,试图把琐碎的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你现在离开我的办公室,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之前我和你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放过你不是可怜你,我是可怜你来下跪求我的父亲。”
虞闻面色白了白,声音也低了些,好像被伤到要害似的:“周渺,别这么对我。”
他的确生了副好面孔,尤其是嘴唇很吸引人的目光——形状优美,嘴角上翘,是天然的微笑唇,因此他看人的时候,总让人感觉他眼波盈盈、温情含笑,当年周渺也是被他这样子给迷了眼,才答应了虞闻的追求。
但现在周渺再见他,却只觉得他虚伪、令人作呕。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也不会再可怜你了……”
“周渺!”虞闻抬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要举办订婚宴!”
周渺愣了愣,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神色黯淡、泫然欲泣的脸来,呼吸顿时变得不大顺畅起来。在他愣神之际,虞闻已站起身走了过来,单薄的身躯紧紧地贴着周渺,将头埋在周渺的肩上,在他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笑着开口:“这么多年了,香水你还是在用橘绿之泉,一直都没变过……这是不是说明,你是个很恋旧的人呢?”
“旧,是因为足够好、足够熟悉才会一直喜欢。至于不够好的‘旧’,我又何必念念不忘?换掉就是了。”周渺面无表情地将身上的人扯开,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虞闻,你并不只是在我订婚那天惹怒我,很早之前,你就已经把我恶心透了,但其实只要你不再和我谈感情,我们也未必做不成朋友。而订婚宴,导致了我们再也不会有任何可能。”
“因为你不止妨碍了我,你还伤害到了我一直以来都非常珍重的人。”
“你是说那小子吗?”虞闻神色几变,浓浓的嫉妒与不甘出现在他脸上,“不就是因为我做错事、说错话惹你伤心,你要报复我,才随便答应和他结婚吗?我承认,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后悔了……周渺,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也是我最心动的人,你和他们都比不了。”
“别这么不识趣。”周渺看着虞闻颤抖的嘴唇,心里生出一种隐秘的快、感,他讽刺道,“如果你真的把我当男朋友,就不会和别人上床了。”
虞闻确实和他有一段过去,一段慌乱开始、惨淡收场的过去。
虽说周渺在大学咂摸出来自己的性取向了,但一直没有真正地和男人交往过。直到二十七岁时,他在一个商业酒会上遇到了虞闻。虞闻是他合作公司的销售部经理,浅聊几句才发现,两人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虞闻是小他一届的师弟,于是越聊越投机,两个人都喝了很多的酒。
当天夜里,虞闻就爬上了周渺的床,主动地骑在了周渺的身上。
后来,虞闻用尽各种方法追求他,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绞尽脑汁。虽然周渺以前也有过追求者,但这样死缠烂打的,虞闻倒还是头一个。最后,周渺抱着负责和尝试的心态答应了和他交往,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虞闻不要再每天往他家里送玫瑰花了……怪尴尬的。
但在交往的过程中,周渺也觉出了有个男友的好处,且虞闻也确实会想各种花样来讨好他,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时候弄得周渺也挺感动的。渐渐地,周渺也对虞闻生出了些喜爱的心思,只是这点喜爱的幼苗才刚刚冒头,就被他的背叛给连根拔起了。
周渺忽然想起来,他和郑平洲的关系也是那段时间变得越来越差,最后走到今天形同陌路的样子。郑平洲原本已经打算好了不读研,但得知周渺有了虞闻这个男朋友后,和他大吵了一架,说虞闻此人非常不可靠,就算找男人也不能找这样的。
只是虞闻好歹算是周渺的第一任男友,无论如何,周渺心里怎么也都是想护着点儿虞闻的,顶了几句见郑平洲还在不停地数落虞闻,在气头上的周渺就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我和他的事,用得着你来多管闲事?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来管?”
其实这句话说出去的那一刻,周渺就开始后悔了,他亲眼见着郑平洲的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嘴唇无声地嚅动许久,才从里面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你说得对。”
那是他自出生以来,和郑平洲吵过最狠的架,也是吵过最久的架。
他足足憋了三天,都忍住了没向郑平洲道歉,等到第四天,他终于屈服了,一路跑到郑平洲租的公寓去,想要像往常一样哄一哄郑平洲。可是这一次,他却没能再敲开紧闭的大门。
郑平洲走了。
连一声告别都没有,独自一人飞去了美国。
后来,他从郑母那里听到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据她说,当年郑平洲已经拿到了三个offer,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去读研了,非要回B市来工作……和周渺吵过架后,第二天就变了卦,突然和家里说要去美国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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