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原来是乡政府的办公楼,废弃了,没有人住。”
没有人,也就等于没有鬼。虽然破烂了一点,但是没有鬼村民,也没有鬼孩子,比那些看似温暖的小高楼要好多了。
吃完饭就到了晚上八点,灯光全都熄灭了,连一点环境音也听不到。所有的声音都来源于她和宁楚云,而这个村镇,沉静得像是已经睡去了。
林楠知没有早睡的习惯,指了刚才那家人敞开的大门,问道:“现在可以调查吗?”
宁楚云说:“最好不要。”
她没有明确地制止,因为知道即便闯进去了也不会有致命的风险,还因为人总是更相信自己的亲身经历,口头劝阻并不会有很好的效果。
除了没有灯光,一切看起来都和先前一样,院子里的饭桌上还摆着那几样菜,看起来都是新鲜做完的,色泽很鲜亮。男人的烧酒杯也还在桌上,杯子满到三分之二。厨房里依然有着炒菜的声音,只是天太黑了看不清炊烟。
一楼的大门原本紧紧的关着,林楠知伸手推开了。
在手机的照明下,依然见到的都是浓郁的黑色。甚至在开门的瞬间,飞舞起了大量的灰尘。
这里从内部烧毁了。
发觉了这个事实,重新审视门外的痕迹,才会看见从门窗缝隙里漏出来的烟尘。
没有人进入过这里,林楠知只不过走了几步,就看见自己的足印清晰地印在瓷砖上。足底沾了灰烬,所以脚印是白色的。
宁楚云说道:“还是明天再来吧,怪麻烦的。”
她示意林楠知从房间里出去,扔了一把泥土盖住林楠知的脚印。
“不这么做的话,明天那个男的就要提着斧头来找你了,说你偷了他家的东西,追你追上整整一天。”
林楠知:“那好。”转换了方向,往楼房边上的小厨房走过去。
仔细听,炒菜声里还有咯噔咯噔的刮擦声。
林楠知有点饿了,于是说:“炒的是排骨。”
宁楚云撇了撇嘴,轻轻地将窗子推开一条细缝。
就见到农村烧火的灶头上,不是在炒菜,是在炖骨头。一篓子的骨头下去,撇完了血水就从锅里捞起来,转眼又倒进满满当当新的一锅。
这肉味异常的腥气。
林楠知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有点想吐。
宁楚云见她明白过来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看你夹的是菜才没拦着吗?就吃口土渣子,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林楠知不听宁楚云念经,白着脸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宁楚云不紧不慢跟在林楠知身后,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收到了随灵晴的短信。
林楠知在读信息,宁楚云粗略地扫了一眼,很快就回了消息。
“你要抓紧时间。”
宁楚云余光撇了今妗一眼。
她向林楠知求助,与其说是信任林楠知,不如说是信任今妗。
恶鬼总是更了解恶鬼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从林楠知走进的那一刻,这个村子就发生了变化。和应对她这个外人不同,这次是在第一晚就露出了狰狞的血色。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在陌生地方的第一晚总是很难睡着。
死寂的村庄,会有零碎的响声,那声音会勾起身体的本能警戒。
林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宁楚云推搡着她的肩膀。
“天亮了。”
窗外漏进白色的天光,一同传来的,还有小孩子们欢脱的笑声。
白天会令人的精神松懈下来,但宁楚云并不因为白天的到来而展颜。推门前,她的眉头紧锁。
几个小孩子在废弃的院子里玩捉迷藏,宁楚云和林楠知一走出来,他们就一拥而上,叽叽喳喳地说:“姐姐,我们一起玩吧。”
宁楚云抬起手腕,右手侧出现了新的数字,抓过林楠知的手一看,也在同样的位子写着不同的数字。
“输掉的人……”
小孩子们围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奖惩的方式。
宁楚云说道:“如果我们输掉的话,这家人就会死。”
不过因为她前面游戏失败的缘故,已经有很多户人家死过一次了。
林楠知在皮肤上用力地搓了搓,发现搓不掉。她和宁楚云被这个村庄自动当成了玩家,今妗还是自由的。
今妗便说:“我出去看看。”
“一、二、三。我来找你们了哦。”
幼嫩的童声说道。
捉迷藏在这时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游戏。因为林楠知很清楚地知道,不可能有那么多小孩在早饭的时间特意等着她们玩游戏,这一切都是背后那个鬼魂操控的。
不管那个鬼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了混淆她们,还是真的在游戏里设置了逃出的线索。
林楠知藏在院子的树上,宁楚云躲在柴火垛后面。
小孩子们的笑声从很远的地方传到林楠知的耳朵里,被“鬼”找到的孩子很熟练地转变身份,帮着“鬼”寻找别的孩子。
林楠知在树上趴得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有两个孩子跑到了树下。
一个说“我看见她躲在这里了。”
另一个就说,“哈,我找到你了。”
那声音近得就在耳边,林楠知陡然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树上了。
身体怎么都动不了,只能左右小幅度地转换视角。
林楠知发现“她”站在某家人的厨房里,从角落里翻出一瓶除草剂倒进了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的红烧肉里。
用量很少,所以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院子的八仙桌上坐了几个男人正在喝酒吃菜,“她”穿过院子跑了出去,中间被人喊住了,不知道说了什么敷衍过去。
这里显然不是“她”的家,因为第二天“她”才和一大堆人站在那家人的门口看着县里的警察呼啦啦开车过来将这家的门户封住了。
村里三户人家都挂了白。
“她”去参加丧礼,在登记礼金的地方给了两百块就走了。
脚步很轻快,但那种轻快在踏入家门的瞬间就结束了。
院子里,八仙桌上,她的丈夫正在喝酒。
她站着被那个男人骂了一通,又钻进了厨房。
林楠知的意识恢复时,宁楚云正坐在院子里烤玉米。
玉米的甜香和秸秆的清香,快速将她从那段虚幻的记忆中抓了回来。她干脆就坐到宁楚云身边,拿了一截玉米细细地啃起来。
林楠知安静地回忆细节,等到玉米吃得差不多了,才问宁楚云:“你之前都查出了什么?出门前我们再做一次整理,明确一下目标。”
宁楚云说:“我是两周前来到这里的。本来解决完附近的灵异事件,都打算回去了,刚好收到了新的委托,说她的哥哥到清水镇参加农家乐,失踪了,报警后给出的回执是,不存在清水镇这个地方。我花了不少时间寻找这里,后来偶然听到一个旅行团的导游提到清水镇农家乐,才问到了路线。有趣的是,当我隔了一段时间再去找导游谈话,她压根不记得这件事,也不记得有个地方叫做清水镇。
至于我在这里的经历,和你体会到的也没有多大的区别。第一天就发现这里的食物诡异,不能入口。我没有打算久待,定好了县里的宾馆,也叫了出租车,但那个师傅根本找不到这里。我也试着自己走出去,但是这里好像有看不见的结界,将我困住了。小孩子们每天准时找我玩游戏,所以第二天我就知道手腕上的数字决定了村民的生死。他们真的和活人没有太大的区别,我打电话喊你过来的时候,仍然以为是鬼魂操控了这里的村民,而没有想到,很可能这一个村子的人都已经死了。
我没有在村子里找到有用的信息,一直把游戏当成突破的关键。我认为这里的运行模式很像RPG的解谜游戏,认定是鬼魂之外的力量左右了清水镇的村民,现在看来,这也是我的思路错误。之前把这当作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灵异事件,现在看来只是大量的鬼魂异化了这里的空间。”
宁楚云的话语里难掩遗憾,似乎从她们最初相遇时,宁楚云就一直在寻找着“与众不同”的事件。灵异之外的力量会是什么呢?林楠知并不因为没有亲眼见到,就认为是宁楚云的妄想。作为灵媒,更依赖于预感这种玄妙的自然思考,那是未经世俗思维污染的、完全立足于现实的结论。有时候,要更可信一点。
而现在,林楠知的预感就告诉她,这种力量是存在的。这个念头,就与进入清水镇的那个瞬间,她所以为的规则一样,早就扎根在她的头脑里。
“既然是普通的灵异事件,我们还是要找到鬼魂的死亡原因,继而将他们的遗物处理掉。刚才我在幻觉里见到了那个女人行凶的过程,找到那个女人就能消除掉大部分的怨气,就能走出这里。”
宁楚云说:“但愿如此。”
村子里的确切住户有二十八户,一天之内就可以全部走完。能够用来确认凶手身份的信息并不多,但挨家挨户走过来,总能排查掉一些。
村子里的女人平常是隐形的,不是待在家里,就是待在厨房。以至于林楠知提出凶手是个女人的时候,宁楚云对村子里的女性住户一丝印象都没有。
这也是一个问题,一直被忽略的问题。想到这里,宁楚云叹了一口气。
“没有工具还真的是不行呀。”
磨磨唧唧地钻研鬼魂的历史,这是林楠知的方式,而不是她的。
一行李箱的抓鬼道具都寄存在县宾馆,她也只能放弃自己的长处,困在这里想破脑袋了。
到了最近的人家,宁楚云转头对林楠知说道:“今天的调查看你的了。”
她已经受够了。今后对任何灵异事件都不会掉以轻心了,不论去多远的地方都要保证设备齐全。
白天要进村民的家里并不太容易,因为他们都是活人的样子,就得先和他们解释来意,给出合理的借口才能见到女主人。
这一见就更让宁楚云羞愧了。
“这里人居然都找的外国人当老婆。”
高鼻梁高眉弓骨的外国人,发色也是黑的,只有少数几个有着栗色头发。应该都是东亚人。
这么明显的一个线索,她又没有发现。
虽然到处都是二三层的小高楼,但清水镇还算是在山区,公路是近几年修的。这么穷的地方,怎么可能人人都有个外国妻子呢?
想通这点,宁楚云面带了嫌恶。
“都什么年代了,还真的买卖ren口啊?”
林楠知说:“难怪。”
幻觉里那个女人很少讲话,即便有对话她也都听不清,还以为是鬼魂刻意隐瞒的,原来因为这个女人是个外国人。
“她听不懂清水镇的方言,应该刚来不久,所以年纪会小一点。大部分人刚结婚就生了小孩,小孩子年纪在四岁以上的就都可以排除掉,这么一来就只剩下七家。”
宁楚云不吝夸奖,“你太棒了。”歪头没精打采趴在桌上,“我出去就请你吃饭,火锅,烧烤,牛排随便你挑。”
林楠知递了张餐巾纸给她。
“干嘛?”
“给你擦擦口水。”
宁楚云从地上拣了个玉米棒子往林楠知砸过去。
第二天,孩子们玩跳房子。
女人的第二次谋杀,从投du到离开,花了比第一次更短的时间。
而且她找到了更自然的离开方式,假装自己是进来寻找贪玩的孩子。
调查和第一天比起来,没有明显的进展,宁楚云害怕又陷入同样的困局,这次主动提出在夜晚继续调查。
掩盖行迹废了一些工夫,将目标的范围缩小到五家。
第三天,孩子们玩摔纸牌。
女人的第三次谋杀,变得不太顺利。
连续的中毒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男人们意识到凶手就藏在村里,邻里之间无论远近都有亲戚关系,所以他们很快认定凶手是这些买入的洋媳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清水镇的女人们彻底失去了外出的自由。
女人白天被打,还了手,她的丈夫便因此凝视她很久,“是不是你?”
在行动受限的情况下,她依然找到了投du的方法。这次是借了孩子的手,让到她家里来玩的小男孩把碾碎的lao鼠药当成是恶作剧,加进了一家人的晚饭里。
清水镇的习惯是女人和小孩不上桌,哪怕家里人少也都是男人先吃了一会儿,女人才带着小孩吃饭。Nong药发作得很快,所以这三次的死者都只有男人。
短时间内连续作案三起,她显然又大胆又聪明,林楠知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会一辈子待在这个山村。
宁楚云说:“为什么不跑呢……”
有那样的智慧,明明可以离开这里。
林楠知说:“也许她有不能离开的原因。”
吃了三天的玉米,哪怕是不挑食的林楠知都渐渐感到了难以下咽。
睡觉时,她翻来覆去很久。
大约是在晚上十二点,宁楚云已经熟睡的时候,她将宁楚云喊醒了。
“我们可能找错了方向。”
“什么?”宁楚云困得眼皮都掀不开。
“白天幻觉提醒了我们,她的丈夫已经怀疑她的身份。试想一下,如果他确认了这点,他会怎么做?”
宁楚云说:“上交国家?”
“盖房子和买老婆都是很大的开销,他应该不会这么做。”
宁楚云说:“那……”
“有一户人家始终是关着门的,那是唯一一家没有女主人的房子,我们当时问他,他说她的妻子回家探亲了。”
宁楚云渐渐清醒了,狠狠地拍了一记膝盖,仿佛香喷喷的烤肉已经在向她招手。
不过这一精神,就不太好入睡了,早上起来,宁楚云眼底发青。虽然长了黑眼圈,人还是很精神的。激动得早饭都没吃,就等着糊弄完小朋友,直接去找那个凶手。
林楠知的幻觉也证实了前一晚的猜测。
小男孩的母亲找到了女人的丈夫,告密之后,女人就被丈夫栓着狗链锁在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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