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知说：“我知道。”
挂断电话就看见卢昭昭希冀的眼神。
林楠知沉吟片刻，定定地看向卢昭昭身边的肖婉。
“我们已经尝试了好几种方法，尽力实现了鬼魂现身的有利条件，也试着让你的双眼沾上了阴气，仍然无法让你见到肖婉。只剩下一种可能，能够解释目前的情况。”
卢昭昭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她不想见我。”
林楠知直言不讳：“这种想法很强烈。”
肖婉当了这么长时间的鬼魂，当然明白与鬼魂打交道的普通人最终会有什么下场。
卢昭昭在随灵晴的指引下准确地找到了肖婉的方向，她的目光哀切又凄楚。
“我只是想见一见你。”
尽管她看不到肖婉，但她向虚空伸出手，触碰了那片虚幻。
今妗这会儿久违地躲进了林楠知的眼睛里，她说：“我可以让肖婉显形。”
“嗯。”
林楠知应下了，走到肖婉身边。
今妗的鬼气一丝一丝地飘向肖婉，将它包裹起来，肖婉的身形暴露无疑。它的力量比今妗要弱得多，鬼气卷住它，很快就松开了。
肖婉的表情很痛苦，缓了很长时间才恢复了比较正常的人类外表。
今妗说：“我可以让卢昭昭忘记今天的事，她以后不会再见到鬼。”
林楠知转述了今妗的话。
肖婉的表情稍微有了松动。她受到今妗的削弱，已经难以控制自己不在卢昭昭面前现身。几乎是林楠知的话音刚刚落下，卢昭昭就惊呼出声，双手捂住大半张脸，一瞬间热泪盈眶。
林楠知和随灵晴默默退到了房间外面，站到了过道的两边。
随灵晴有些小心翼翼。
“肖婉身上好像有恶鬼的气息。”
林楠知说：“不完全是。”
除了隐约的恶鬼气息，还有那颗树的气息，就仿佛她是从那棵树上“脱落”的灵魂。但早前她们见过许愿树影响下的另一个灵魂，卓然，他在实现愿望后死掉，变鬼被许愿树利用之后，就成为普通的鬼魂消失了。
肖婉和卓然的情况不同，为什么有这种不同？
随灵晴比她想象中更加敏锐，林楠知干脆就将她的思考告诉了随。
紧闭的房门又打开了。
卢昭昭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有些红肿。林楠知走进房间，没有找到肖婉。随灵晴第一时间安抚卢昭昭，然而令她惊讶的是，卢昭昭脸上并没有多少的伤心，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要告诉卢昭昭肖婉可能是恶鬼的事。
卢昭昭起身去厨房煮鸡蛋敷眼睛，回来的时候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似乎这时候才有了作为主人迎接客人的余裕。
随灵晴端起杯子呼着热气，嘴唇才挨到杯沿，就听见卢昭昭说：“说吧，要我做些什么能帮到你们。”
林楠知一点都不走委婉的套路，坦白道：“我们需要你向许愿树收回你的心愿。”
随灵晴心里一紧。
卢昭昭沉默了很久，说道：“好。”
随灵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卢昭昭向她笑了笑，“你昨天问我，如果肖婉是恶鬼我会怎么做。”
随灵晴以为是自己令卢昭昭产生了误会，连忙说：“肖婉身上只是有些恶鬼的气息，还没有确定她是恶鬼呢！”
卢昭昭摇了摇头，“我也希望她不是。”
可是她很清楚，黄和就是肖婉杀的。
当初见到黄和惨死的样子，就有过这种怀疑。
许愿的时候，还不知道真的有鬼魂存在，想到肖婉真的在自己身边那么久，她丝毫没有幸福的感觉。
卢昭昭说：“我以为我们应该在一起。”
但那只是她的妄想。
真正见到肖婉的那瞬间，她才发现自己只是叶公好龙。只是假设自己和成为鬼魂的肖婉共度余生，心底都会生出战栗。
爱人的眼，是洞察一切的眼。
彼此之间无数的话语，在那一刻都变得失去了意义。眼神交汇的瞬息，她们已经交换了彼此的心意。
“对不起。”
那是死去的肖婉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因为生前的错误决定，因为违背誓言提前离世，还是因为对方以这副非人的样貌现身呢？
肖婉的第二句话是——“我爱你。”
卢昭昭愣愣地说道：“我也爱你。”
胸口的爱意像是蒸发干净了，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肖婉和生前一样，坐在她的身边，指尖擦着她眼下的泪。
“我会放下你的。”温柔而抚慰地说道。
卢昭昭心中的爱意因为这句话才重新点燃，她又想起了黄和悲惨的死相，想起自己当时跑遍了全市的寺庙，到处进香。
从不迷信的她，相信了电视里演绎的志怪故事，想要肖婉死后安息，不再痛苦。
这就是她们的关系。
这才是她们之间的爱。
肖婉从来都不想要遗留在她身边，是自己无心许下的愿望困住了对方。
卢昭昭早就猜到林楠知的委托会对她和肖婉造成损害，她设想了无数的坏结果，也自然地想到要将这件事告诉肖婉，但没想到这件事是不需要商量的。
“选择”等待着被选择的那天。
对着林楠知说出“好”的时候，卢昭昭莫名地松懈下来。身心都解放了似的，如获新生。
卢昭昭答应在三天后去许愿树取消愿望。
从卢昭昭家里出来，随灵晴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收到了宁楚云的消息。脸色微微有了变化，但怕林楠知发现就飞快地掩了下去。
林楠知大步走在她前面，她跑了几步追上去。
“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随灵晴。”
随灵晴加快步伐，走到和林楠知并肩。
“解决许愿树之后，我不会再和你有什么联系。我会的不多，都已经告诉你了，我的过往你也是最清楚的。你如果要学什么，还是去找宁楚云。”
事实上，林楠知到最后说了什么，随灵晴已经听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林楠知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决然。
不可能再有回旋的余地，也不能再继续单方面的坦荡厮缠。
她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
林楠知看穿了她一向埋在心底的那一点点喜欢，因为她的那点喜欢就要那样残酷地对待她。
随灵晴没有再跟着林楠知了。
她捏着拳头冲林楠知喊道：“总有一天你会需要我的！”
没有任何的回应。
林楠知像是陌生人一样，从她的视线离开了。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学期快要结束，在考试周来临前解决掉许愿树，算得上是好消息。
这几天不止是随灵晴，就连林楠知和宁楚云也都老老实实在自习室刷题。宁楚云拉了个小群，只要做题做烦了，就会在群里报菜名。没人理她，她也不在意，倒是有天林楠知回了个“好”，吓了她一跳。
“吃火锅吗？”
“好。”
宁楚云：“？？？”
她是不想要请客的，但是无奈，三人中只有她在踏踏实实地赚钱，不得不做好牺牲钱包的心理准备。好不容易敲定了聚餐的时间和地点，宁楚云收到了随灵晴的私聊。
“我能不能不去？”
宁楚云：“为什么不去？”
随灵晴“正在输入中”，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打出来一句。
“我和林楠知合不来。”
如果不是隔着屏幕，宁楚云绝对会大声地“切”出来，现在就只好用文字软绵绵地写道：“你才知道？”
随灵晴收到消息，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回，发够了呆接着做题。没一会儿，宁楚云的消息又进来了。
“以后见面的机会不会很多，你还是来吧。”
随灵晴没有理由再拒绝了。
她到现在还有种做梦般的恍惚感，有些不相信平城大的灵异事件会那么轻易就结束。
一个月之前，午夜无人的时间，卢昭昭在树下系上了一个崭新的许愿牌，上面除了署名之外，只写了四个字“终止心愿”。林楠知和宁楚云摸不准这样到底有没有效果，观察了十天左右，最终确认许愿树是真的沉寂了。为了证实这点，宁楚云甚至抠掉了一块树皮——这次没有恶鬼出现。
解决了许愿树，下面要着手解决的就是今妗。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宁楚云告诉她，引导女鬼缠上她的人就是今妗。
那个鬼是她高中就接触过的，当时被林楠知伤到了元气，不敢去找林楠知的不快，就跑来骚扰她。
那一段时间每天都做噩梦，搞得她也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那个女鬼真实地在折磨她。想过向林楠知求助，根本接不通电话，靠着意志干熬了一个星期，最后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那个女鬼离开了。
本来什么头绪都没有的，当宁楚云怀疑今妗的那刻，她浑身发抖抓紧了宁楚云的手。
“难怪我会怕她……”
因为今妗真就那么讨厌她。
可能那一次就是今妗让女鬼去恐吓她的。
长得那么大头一遭见鬼的她被吓得神志不清，整个高三下学期都没有心思再跟着林楠知了。
在已知今妗是恶鬼的前提下，她和宁楚云找到许多不同寻常的迹象，除了煽动鬼魂骚扰自己，宁楚云还凭直觉推断今妗和许愿树的存在有关联。她们几乎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能够斩钉截铁算到今妗头上的，只有施乐山的死亡。
施乐山生前穷得啷当响，所以将主意打到了随灵晴头上，私下找她要过钱。随灵晴考虑到以后可能要从他那里套消息，给他转账过四五次，有个千把块钱。后来施乐山真的中了彩票，那个恶鬼逼着他烧了一百来万的现金，他又找银行职员把那些钞票拼了回来。这件事还上了当地的新闻，说的是老人在家不小心烧掉了自己的存款。恶鬼从那次就消失了，摆脱了鬼魂的阴影，又有了大量的钱财，施乐山很快搬了家换了号码，人间蒸发。
随灵晴再接触到施乐山的消息，还是在卢昭昭做决定的那天，当着林楠知的面收到了宁楚云的短信。她很清楚，与施乐山结仇的鬼魂只可能是今妗，所以施乐山的惨死一定与今妗有关联。
那天今妗虽然不在场，但她还能感应到今妗冷冷冰冰的气场，所以匆匆撇了一眼，就收回了手机，不敢当场回复宁楚云。
一直到见面之前，随灵晴的想法都很复杂，反而是坐上了饭桌开始涮菜，她的心才慢慢的定下来。期间和宁楚云短暂地交换了眼神。
她们都清楚林楠知和今妗的关系，即便如此还是要除掉今妗，这不能不说是朋友间的背叛。所以比起单纯的除鬼，在寻找今妗弱点的同时，她们还得花一点多余的时间找到今妗杀人的证据。只有施乐山一个受害人，不足以证明今妗已经失控，必须要找出隐藏背后更多的死者。
夹火锅丸子不小心和林楠知撞到了筷子，因为心事很多，随灵晴完全没顾得上尴尬，倒是借这个机会提出了疑问。
“今妗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吃呢？”
林楠知明明最喜欢让今妗装人了。
林楠知光是摇头，什么都没说，但她明显地感觉到，林楠知的胃口变差了一些。
这就说明今妗减少露面的时间，是确实有缘故在里面的。她也理解林楠知隐瞒不告诉她们，不过能从林楠知口中得到答案，会省掉不少麻烦。
吃到一半，林楠知突然起身去了旁边桌。
回来时换了座位。
宁楚云问：“你干嘛去的？”
林楠知眉头蹙着，“他在拍我们。”
宁楚云只当是遇到了流氓，没放在心上，而随灵晴打开了手机摄像头，悄悄地对准了林楠知。
画面里，林楠知的右眼有些模糊，放大画面会看到一团黑气。
林楠知自己没有意识，在面对镜头的时候，她的右眼向随灵晴的方向偏移了一点。
随灵晴松手将手机掉在了地上，手机摔坏了一个角，她反而松了一口气。能感觉到来自林楠知右眼的压迫少了挺多，今妗没有因此怀疑到她。
林楠知最早放下了筷子。
等到大家都吃饱了，无事可做，面面相觑，她张嘴来了一句：“明年再见。”
这是要散场的意思。
宁楚云故作伤心地捶了捶胸口，“你好无情啊，蹭完饭就翻脸不认人。”
林楠知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解释道：“马上要过年了……”
她并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所以才会找宁楚云在学期结束前吃饭的。
宁楚云这才正了正色，拳头在林楠知肩上一推。
“提前约好了明年还接着抓鬼！”
林楠知没有接话，笑着摇了摇头。
前脚走，后脚遇到了卢昭昭。她们在二楼吃饭，卢昭昭在一楼逛街，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走在一起，挽着对方的胳膊，时不时将头靠在那人的肩窝。
随灵晴感慨道：“这么快就找到新女朋友了啊……”
两年都熬过去了，变心却仿佛是一瞬间。
林楠知：“她总要走出去的。”
话虽如此，视线牢牢地锁在卢昭昭身上。她微微地感到了吃惊，转头看了身边的宁楚云和随灵晴好几眼，发现她们没有丝毫的察觉，才确信只有自己看得见卢昭昭身边的肖婉。
肖婉……居然还跟着卢昭昭。
这么久了，没有变成恶鬼，也没有消失。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林楠知没有和随灵晴一起回学校，送完宁楚云之后她在街边站着不动。随灵晴等了一会儿，似乎领悟到什么，自嘲地弯起嘴唇，逃也似的离开了。
26/30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