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不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今妗摇了摇头，“我是要杀你，不是要帮你变成鬼。”
这话虽然气人，但说得也没错。
随灵晴不禁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今妗松开了她，手指点在她的镜像上。
随灵晴转头看向今妗，“你是说，是我让自己成为活死人的？”
今妗说：“我只能这么猜测。”
做鬼这方面，今妗是比她更有经验的。随灵晴很懂做人要能屈能伸的道理，况且她现在都不是人了，很多做人的原则也没必要遵守。
随灵晴的语气顿时放柔了很多，就差没有明着求今妗。
“能不能把你的推测告诉我？”
今妗向她笑了一下。
“当然可以。”
今妗对她的态度好得不像话，随灵晴觉得自己在做梦，掐了掐大腿。烂肉在手里腻开，随灵晴打了个激灵。
今妗走到卫生间门口，回头看她，“跟我来。”
随灵晴愣了一下，才追了上去。她和今妗始终保持了一臂的距离，难得那样仔细地打量今妗，只是看着今妗的背影，都不得不承认，今妗真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头发黑得像墨，身姿特别的挺拔，穿着十三中的校服，一看就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生，所有年级都认得的那种。
随灵晴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身躯，瞬间涌起了好学的心。
她扭捏地戳了戳今妗的后背，问道：“你是怎么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是那副血淋淋的样子……”
今妗说：“这是鬼魂的天赋，不需要别人告诉你，你就能知道怎么做。你现在对做鬼还这么混沌，是因为你处在活人和鬼魂的交界。鬼魂可以做到的事，你凭着意念也能做到，你可以先试试。”
随灵晴就这么试了一路。今妗在学校门口的书店停下来，那时候她的双腿已经复原了。
她没有问今妗，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书店畅销书的货架上挂着一张大大的海报，是她的新书宣传。微不足道的角落还有她本人的照片。
编辑说过要给她出作品集，还说了要拿她的小说投稿比赛，但从她死了之后，对这些事情就没有再关心过。
今妗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随灵晴听话地交了出来。
今妗在微博上搜了一下她的名字，出来了很多她得奖的消息。
“这个奖很有名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关注？”
随灵晴回想了一下和编辑来往的邮件，这些事她并非是不知情的，前几天编辑还让她关注一下账户余额，说财务这周会把版权费打给她。
今妗说：“很多人认识你，最重要的是……”
随灵晴顺着今妗的眼神看了过去，发现海报上的简介上模棱地指出，这些故事都是她亲身体验过的。
“随灵晴”确实在很多篇故事里出现过了。
今妗说：“所以你不止是你，还是你书里的虚拟人物。这本书目前有很多人读过了，人类的意念也能促成鬼物的诞生，只要人们记得你，你就会一直‘活’着。”
随灵晴算是那本灵异杂志的王牌作者，名声只在小众的圈子里。没想到这一次，出版社挑准了宣传时机，居然把她的书给推出来了。
有人从她身边经过，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举着她的书问她。
“你是随灵晴吗？”
随灵晴说：“不是。”
今妗说她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处境，随灵晴到现在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等那个人从书店走了，她走到今妗身边，小声问道：“我现在是人，还是鬼呢？”
今妗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回应，弯着眼睛似乎在微笑，她的声音有种蛊惑的意味。
“那正是你需要选择的，放下‘活’着的执念，接受自己已经成为鬼物的事实。”
正因为她们成为了同类，今妗才会那样慷慨地帮助她。
手机又响了。
是好久不见的宁楚云。
“明天我会回来。最晚后天，我们就能解决今妗。”
随灵晴删掉了短信。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宁楚云不是第一次决定杀掉一个自己熟悉的……“鬼”。
鬼魂就是那样奇异的存在，看似与以往熟知的对象没有什么分别，内核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某一面会放大。贪婪的更贪婪，痴迷的更痴迷，偏执的更偏执。
鬼魂杀人在宁楚云的认知里早就是常态，她虽然为随灵晴惋惜，却对今妗没有丝毫的憎恨之心。真论起来，自责更多。
她很早就发现今妗是个恶鬼，那时候就应该除掉今妗，而不是等到现在——
今妗害死了随灵晴，不知以什么方式与许愿树建立了联结，平城大学的灵异事件卷土重来。
今妗让她大吃一惊。
她甚至怀疑今妗表现出来的对林楠知的依恋，也不过是种伪装。
所有趁手的工具或多或少在今妗面前暴露过，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切断与外界所有的联系，窝在城中村的出租屋，专门为今妗制作了制服鬼魂的道具。
她提着工具箱，压低了帽子，坐在咖啡店的靠窗位置。
随灵晴就坐在她对面，但是谁都看不见随灵晴。
和她离开前不一样，随灵晴开始学会怎么当一个鬼，也好像对她们原先除掉今妗的计划失去了兴趣。
随灵晴东张西望，一直在做小动作sao扰客人。或者说……是在练习操控阴气。
宁楚云本来就斟酌要不要向随灵晴透露自己的计划，见随灵晴这么故意的分心，就知道随灵晴的立场动摇了。
“你怕我？”
随灵晴吃吃地笑，“我干嘛要怕你？”
宁楚云说：“你怕我会抓你。”
随灵晴被说中心事，表情沉了下来。她双手撑着脸，盯着宁楚云，“那你能不抓我吗？”
“只要你不当sha人的恶鬼，我什么都不会做。”
随灵晴问：“你以前都是怎么对不sha人的鬼的？”
“它们会自己消失。”
为了实验新的道具，偶尔也会收集鬼魂来测试。
这应该不是随灵晴想要听到的答案。
随灵晴又问：“要是你对付今妗的时候，我也在现场，我会不会死掉？”
“任何道具都会有自己的弱点，我会告诉你待在哪里更安全。”
“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需要你的帮忙。”
宁楚云平静如水，那句话也像水流流进随灵晴的心间，之前被今妗扰动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她小心地将自己冰凉的手掌覆在宁楚云的胳膊上，比从前更专注地看着宁楚云。
“你不会因为我是鬼就放弃我吧？”
宁楚云没有立即回答，随灵晴心头大乱。
她从店里飞快地跑了出去，大门无风而动。宁楚云一口喝完了饮料，慢条斯理跟在她身后。
随灵晴的手机不停地响着，叮叮当当，宁楚云一下子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别生气了。”
都是同一个意思。
随灵晴的怒火没有因此平息，她一直在生气，越想越气。中途没有忍住，回头看了宁楚云一眼，那一眼将她自己吓到了。
她真的很恨宁楚云。
恨宁楚云因为她是鬼魂就防范她，当然更恨的是……宁楚云活着，她却悲惨地死去了。
宁楚云被她狂乱的眼神震慑住了，没有再跟着她。随灵晴一个人在学校游荡了很久，才觉得恢复了一个死人该有的寂静。
“真的回不去了嘛？”
想到今妗可以在林楠知身边平安无事地呆那么久，她是不是也可以那样……
有了新的目标，随灵晴不再漫无目的。
她很快找到了今妗和林楠知。
隐藏了行踪，快步到今妗身边，用鬼魂才有的方式交流。
林楠知身为灵媒，比一般人灵敏许多，向她的位置撇去一眼，她差点就以为自己暴露了行踪。
今妗说：“她听不到的。”
随灵晴好像重新认识了今妗，看似以林楠知为中心的鬼魂，原来背后也有自己的算盘。
她突然觉得林楠知有些可怜。如果她还活着，一定马上揭穿今妗的面目，狠狠地磋磨林楠知的心，但现在她死了，她不敢去招惹抓鬼的灵媒。
随灵晴一面和今妗讲话，一面胡乱地想着。她没有发现，她的思维和以前不同了。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恶意，一股一股地，占据她的心。对林楠知的好感，在那恶意面前微不足道，记得事实，却没有从前的心境。
随灵晴没有着急说明来意，她沉默地跟在今妗身边，直到今妗主动和她说：“你怎么了？”
随灵晴笑了笑。她终于相信今妗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
“你是怎么控制自己的杀意的？”
今妗慷慨地解答她的疑问。
“释放它。”
随灵晴很快发散了思维，“这就是你杀人的原因？为了留在林楠知身边？”
“鬼魂和人类不同，不需要思考存在的意义。鬼魂是为执念而生，也为执念而存，顺应自己的‘心’，就是自然而然的法则。”那双漆黑的眼睛深深地看向她，今妗断言，“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要做什么。”
随灵晴愣愣地说道：“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那瞬间，她的头脑中确实清晰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想要宁楚云的命。
宁楚云各方面都比她厉害，既然她能变成鬼魂，宁楚云一定也会成为更厉害的鬼魂。那到时候她们还是可以在一起。
只要宁楚云甘心赴死，一切其实都没有改变。
但她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她问：“你为什么不杀了林楠知？”
今妗收敛了温柔的面容，露出那张血腥耸人的真实面孔。
“你如果敢打林楠知的主意，我不介意让你再死一次。”
随灵晴希望和今妗做一对好友邻，连忙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我不会那么做的，你不要老是吓唬我。”
今妗恶狠狠地凶了她，转头对着林楠知又是一副人畜无害。
随灵晴吐了吐舌头，她很快追了上去。
“你想好怎么对付宁楚云了吗？她马上就要来抓你哦。”
今妗说：“我知道。”
随灵晴瘪了瘪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今妗穿着十三中的校服，海藻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她抓了抓今妗的发尾。心血来潮，摇身一变，“换”上了自己的高中校服。
她和生前一样，总是有着不歇的探求欲。
自我欣赏了片刻，紧跟在今妗身后。
“你为什么总是穿着十三中的校服？”
今妗又拿阴冷的眼神吓唬她。
被吓得多了，多少有了抵抗力。
随灵晴不怕死地又问：“你为什么不穿利民的校服？你不是在利民跳楼的吗？”
话音才落，嘴唇就刺痛了。黑色的发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刺破了她的两瓣嘴皮，将她的嘴唇缝了起来。
“唔唔唔。”
明明可以和今妗脑内交流，她还是口齿不清地嚷着。
今妗的恼怒让她想到了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她不敢在今妗面前说出来。
会不会……十三中的那个今妗就已经是死人。
毕竟今妗这种性格，不会有她这样的换装爱好。
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就能解释今妗为什么决定向她和宁楚云下杀手。今妗必须确保自己的起源不被任何人知晓。
两人一鬼这样和谐地走着，林楠知突然停下了脚步。
宁楚云靠着食堂门口的大理石柱子，向她们招了招手。
“好久不见。”
也明显将眼神看向了她。
随灵晴的心头跳了一下，定了定神收敛好杀意，摸出手机给宁楚云发消息。
“我可能发现了今妗的秘密。”
出卖这件事，变鬼的随灵晴做的轻车熟路。
想到宁楚云会对她放下戒心，方便她动手，随灵晴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宁楚云的计划很简单，让随灵晴将今妗约到许愿树下。她在那里布置好一切，只等着今妗踏入其中。
随灵晴约人比宁楚云还要简单粗暴，直接拿出录音给今妗听了。
“她约的是晚上十点，到时候你晚来几分钟。”
今妗没应她，随灵晴便双手合十在今妗面前卖可怜。
“拜托啦，拜托啦。我想试试我靠自己能不能成功。”
今妗毫不留情地说道：“现在的你是不行的。”
“我是不行，但是有你帮我……”
今妗打断了她的话，用一种令她悚然的目光看着她。
“以后的你未必不行。”
随灵晴第一次体会到有人罩的快乐，快乐之余，她敏感地提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没有告诉我？”
“不算隐瞒。”
今妗不打算直说，随灵晴搓了搓手，倒是很有兴致。
“你不说我也能发觉。”
随灵晴又在校园游荡。遇到几个同学问她在学校逛什么，她觉得烦了就干脆隐了身。
晃荡了一下午，也算是有所收获。
她发现了平城大学与从前不同的两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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