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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知压根没有留意到她，满腹心思都在和头脑里的今妗讲话。
“我想和你一起散步。”
今妗就像一个机器人，很难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她总是用温柔而平静的声调，就像现在——
“我不想散步。”
即便是在说拒绝的话，听着也很平淡。
林楠知一向尊重今妗的意愿，这一次选择了执拗地坚持，言语中难得有些恳求，“小妗，你出来吧，到我身边。”
今妗依然耐心地拒绝。
“拜托了。”
林楠知的手指凉凉的，感觉今妗正在抚摸自己。
“你知道的，我是灵魂，我要待在你的身体里才能抑制鬼气，不让它吞食掉属于我的意志。”
听到今妗这么说，林楠知心口一窒。她一直都明白，今妗在努力抑制自己，不向恶鬼的方向滑落。
原本有很多疑虑想要向今妗求证，又问不出来了。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今妗的变化，也不至于忽略宁楚云和随灵晴对今妗的微妙态度。只不过，她选择相信今妗。
今妗的活动范围在缩小，相反的，校内的影响是越来越强烈的。今妗总是躲在她的身体里，让她发现得晚了一点。
林楠知忘不了，有一天午休醒来，她走出宿舍，看到隔壁宿舍的女孩子和今妗交头接耳亲密地对话。
那个女孩子几天后车祸死了。
难道今妗不是不能离开她的身体，只是不能在她眼前离开吗？
她对今妗的信心产生了动摇，才会想要求证，非要让今妗显形。
林楠知问：“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在一起了？”
今妗的情绪终于有了动摇，就和大海漾起波纹一样，不管深处有着多么汹涌的潮流，都只在表面泄露出些微的迹象。
今妗什么都没有说，林楠知接着自言自语：“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的，如果你真的变成恶鬼……”
今妗说：“听起来有点无情。”
林楠知笑了笑，笑容很快就散了，她变得认真起来。
“完成执念的灵魂，力量会减弱许多，也许我们应该试试。”
今妗说：“那样我会消失的。”
这次轮到林楠知沉默了。
抓鬼和吃饭差不多，是每天自然而然在做的事，当这个被动的对象变成了今妗，她就忘掉了自己的职责。仿佛一天一天地拖延下去，就能以这样的方式共同生活了。
林楠知根本不想失去今妗，但是她继续用冷酷的口吻问道：“你的执念是什么？”
今妗说：“是你。”
我不需要你。只要这样说就好了，就不会将今妗牵绊在身边。
林楠知说不出口。
今妗没有出现在她眼前，她仍然感觉到来自今妗的视线，全神贯注地落在她身上。
今妗是为她存在的，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点。
她很痛苦，一直很痛苦，奢望和今妗在一起，又找不到实现的可能。以前都将这份担忧压抑在心底，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无法自我欺骗。
林楠知的眉头蹙成了一团。
今妗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你不用担心的。”
林楠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有脸上闪过了惊愕。
今妗说：“我会解决我们之间存在的麻烦。”
已经有方法了吗？林楠知想到至今仍然守在卢昭昭身边的肖婉，心中涌现了希望。
“要怎么做？”
谈话间，今妗控制她的一部□□体，带她走进了校园。
不知何时到了许愿树下。
今妗从她的眼睛慢慢的钻出来，和她鼻尖对鼻尖站着，呼吸到的空气变得冷冰冰的，刺得胸腔疼痛起来。
今妗侧着头靠在她耳边，说道：“用你虔诚的心为我祈祷吧。”
“请让今妗变成活人陪伴我。”林楠知顺从今妗说出了心愿，反而觉得胸口更痛了。
今妗抱住了她的脸颊，缓慢地亲吻她的双唇。林楠知闭上了眼睛，也因此没有看见月光洒在许愿树上，它的每一片叶子闪动着淡淡的莹光。
有两片叶子掉在了林楠知的肩膀上，今妗捡了起来，它们在她指尖化成了轻烟，融入了她的身体。
对林楠知而言，这个吻太长了一点，长得让她透不过气。
双手抵在今妗的肩膀，用力地向外推了推。
今妗低笑了一声。
“你要相信我。”
林楠知点了点头。
倒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今妗说服，她记着晚上见到的肖婉。“肖婉可能知道什么。”她这样想道，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两个人又在树下站了一段时间，林楠知问道：“我观察得没错的话，这段时间你的活动范围变小了很多，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通常鬼魂不会有很大的活动范围，我能跟着你移动，是因为令我的存在的是你。以往我脱离你显形的时间并不多，并不能感受到空间上的限制。最近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鬼气澎湃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力量变强大了，反而压缩了我的磁场。”
今妗的分析不无道理，她本来就比自己要聪明一点。今妗说话的时候，头发跟着夜风一起动，除了身上冷了一些，真的很像一个活人。越来越像活人，也是因为更趋近于恶鬼的状态了吗？
恶鬼对力量的支配各不相同，也许是今妗太在意她，恶鬼化的时候才会凝现出实体。
林楠知没有提起那个女孩，因为那代表着她对今妗产生了怀疑。尽管她选择了信任今妗，她还是不会放过任何出现在灵媒眼前的“死者”——还是要调查一下，确认这其中是否有灵异的影子。
时间过的很快，三天后进行了第一场考试。
就这样以这样一天一两门考试的速度，迎来寒假。
林楠知申请了留校。她从初中就是住读生，和外地打工的父母联系很少，自从见鬼之后，有意控制自己与旁人的接触，因此与父母的感情更淡了。
过年不回家，对她来说并不是奇怪的事。随灵晴听说了惊讶得不得了，甚至忘了两人“绝交”的关系，给她发来了短信。
“我家离学校不远，过年我让我妈妈多做点菜给你带过来吧。”
林楠知并不反感随灵晴的关心，但这并不影响她拒绝的态度。
“过年前我会多囤点吃的。”婉拒了。
林楠知本身对过年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除夕的夜晚，有人在学校的广场放起了烟花，今妗将她从床上冻醒，捞着她去看。
今妗的心情很好，催着她一路小跑。烟花炸个不停，口袋里的手机也震动个没完。她没有接通电话，宁楚云和随灵晴就只给她发了拜年短信。
几年的独行侠，既拥有爱人，也拥有了朋友。
万千的焰火绽开之时，她久违地感到了安定与幸福。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新年一过，寒假也就过了一大半。
随灵晴接到宁楚云的电话，震惊于她的敬业。
“你也没在家过年？就一直在抓鬼？”
宁楚云没有回答，随灵晴只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出什么事了？”
宁楚云说：“你有空最好。”
随灵晴猜到是宁楚云遇到了什么麻烦，正好这十几天在家呆的也无聊，能有理由出门走走她还挺乐意的，连忙说：“有空呀。”
与宁楚云见面之前，随灵晴还不知道宁楚云要和自己商量什么，但看到桌上摊开的初二学年纪念相册，她就明白了：宁楚云和她一样，没有松懈对今妗的追查。
“你发现了什么？”
宁楚云说：“如果你仔细地将相册翻阅了数十次，你也会像我一样发现……”
宁楚云飞快地翻页，又飞快地在相册上指出重点，随灵晴起先云里雾里，后来也抓住了规律——
今妗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班级的合照上。
随灵晴领悟得很快，宁楚云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管在我们的认知，还是在林楠知的印象中，今妗都是她的同班同学。可我们现在发现了，今妗甚至都不是那一年的学生！”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随灵晴不禁感到后背发凉。接触今妗也有半年的时间了，她竟然一点儿都不了解今妗，只是凭着直觉对今妗保持警戒。
宁楚云说：“我很确信，她在遇到林楠知之前就已经是一个鬼魂了。”
随灵晴微微张着嘴，一时失语。相册上有那种几人的小合照，也不乏今妗的出镜，她的食指恰好覆盖在其中一张照片今妗的脸上。她移开手指，看到了今妗黑洞一般的双眼。
之前并不是这样的！随灵晴向宁楚云望去一眼，后者嗤笑一声。
“鬼魂的障眼法而已。”
“可是怎么会连你和林楠知都看不出来呢？”
宁楚云说：“今妗的力量很强，她已经当了很久的灵魂，自然有她的生存之道。而我们先入为主，才会轻易地被她误导。直到现在我们仍然对她的来历一无所知，是因为从一开始就将焦点放错了地方。我们关注那些涉身灵异的人们，却忽略了数量更庞大的那一届利民中学的学生。”
林楠知班级的学生都经历了那一次的集体失忆，很难提供什么有效信息，但转换思路，将目光投向她们同级的学生，随灵晴霎时间感到豁然开朗。
“总有人知道些什么！”
宁楚云说：“我们都知道今妗长得很漂亮，至少外表是温柔可亲的，以她的相貌和性格，不论在哪个年级都不应该被忽视才对。我们不止要拿她的相片去询问同级的学生，还可以去问早几届的学生。这样我们或许就能知道她具体是在哪一年死去的，在她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需要探访的人群实在是太多了，也难怪宁楚云没等到假期结束就找上随灵晴。与人交往从来是随灵晴的长项，她能预想到这份工作的辛苦，但感受更多的还是内心隐匿的战栗。一想到即将揭开今妗真实的面目，就又害怕又兴奋。
调查最重要的往往是正确的方向，当她们找对思路，探寻今妗的过往就变得极其简单。
今妗的存在比她们想象中更加久远，比林楠知整整早了六届，也就是说她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
今妗在当年确实是非常出名的学生。初二从公立的十三中转到利民，每次考试稳定在全校前三，也很积极地参与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几乎全校都认得她。
最初的时候，今妗在学校的名声是不错的，但不知道从哪天起，学校论坛就翻出了今妗在十三中的各种黑料。
“她偷过同桌的钱！”
“她勾搭了班级的老师！”
“她的成绩都是作弊来的！”
种种毫无根据的流言让更多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聚焦今妗的同时，他们也关注到和今妗同时期进入学校的一位物理老师。
“好像她在原来的学校待不下去，就是因为和这个老师谈恋爱吧……”
那时，所有学生都孤立今妗。
今妗并不在乎其他人的态度，照样当全校前三的优秀学生，最多是每天独来独往，在其他人看来可怜了一点。
不过因为她这么倔强，他们又会觉得她不够可怜。
全校学生针对今妗的抵触心理，是在学校论坛爆出今妗和物理老师的合照以后彻底引爆的。
“一看这姿势就是很亲密。”
“好像是今妗主动的啊……”
“上次还有人看见今妗打那个老师了吧，当时都没人相信。”
今妗还只是一个初二的学生，她们整个学校的人却都相信她是一个劣迹斑斑的小太妹，甚至认为她有力量可以威胁到一个成年三十八年的老师。
今妗是自杀死的。
那个男老师比她早死了那么十几分钟。
到现在还有不少人记得当年的事。有人说老师被今妗害得好惨，还有人表示出后悔，说当时不能理解学生和老师的恋爱，所以才在当时做出了一些伤害到今妗的行为。
和当年的学生聊天时，随灵晴和宁楚云都有些坐立难安。
他们能提供的有效信息并不多，大部分是主观臆测。
以她们对今妗的了解，今妗是绝对不可能喜欢什么男老师，还搞出什么殉情的。
今妗杀人，就和鬼魂杀人一样，只可能是出于恨。
她们不会找今妗对峙，就只能猜测，今妗在利民的口碑崩盘有那个老师在背后推波助澜。后来又寻访了十三中的学生，证实了这点。
今妗在十三中也遭遇了排挤，不过范围没有这么大，只是在自己的班级上。随灵晴问过今妗班级外的人，她们都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据说今妗受到排挤的原因是班主任特别偏爱她。
那个班主任刚好是那个转到利民的老师。
他的名字叫楼立群，在某个论坛还能搜到他的帖子。
“我们的楼老师，在今年死去了，被他的学生杀死了。”
点进那个帖子会发现，网址已经失效，还会提示你不要浏览违法网页。
虽然想象不到今妗生前遭遇了什么，但能让一个灵魂存在十二年的痛苦，一定是普通人难以承受的。
整理了所有的资料，找全了近几年今妗的死亡名单，宁楚云沉默良久。
“林楠知还不知道这些。”
如果林楠知了解了今妗的过去，还会舍得今妗依靠仇恨和痛苦存活下去吗？
随灵晴问：“要把资料发给林楠知吗？”
宁楚云阻止了她，将整理好的资料点了删除，清空了回收站。
她说：“这件事我们来做就好了。”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鬼魂事件的终结，常常令随灵晴感到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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