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景手中盘着卫长恭送他的那块刻鹰腰佩,蹙眉沉思,许久才点点头:“还有呢?”
叶蓁也随即抱拳道:“这兵部倒是没有归于谁,只是礼部尚书乃是齐国侯的门生,想必……”
叶蓁的话没有说完,可即便是没有说完,萧元景也知道他接下来这话的意思。
尚书省下的六部二十四司,单六个尚书,萧元景与萧元昌就是平半分了,尤其是刑部与吏部,一个总管大梁的刑律案卷与刑案复核,一个管着大梁的官职任免,这两个部门对于萧元景来说,他都想争取过来。
从衙门回宫时,萧元景也是径直去了长寿殿,一刻也没有停留,听着长寿殿正殿内的笑声,萧元景在殿门前停下了脚步,解下了斗篷交给了身边伺候的人:
“小王爷来了?”
伺候的内侍忙行礼道:“回殿下的话,小王爷来了有一会儿了,正等着殿下呢。”
萧元景应了一声,这才迈步进了长寿殿,扬起笑脸唤着:“祖母,中午殿里做什么好吃的啊?”
瞧着萧元景风风火火的从殿外走进来,太后笑呵呵的朝着他招手唤着:“快来祖母这里坐着,这么冷的天儿又去衙门了?”
萧元景瞥了一眼坐在殿中的卫长恭,唇边带笑,行走如风道太后身边坐下:“嗯,父皇看重孙儿,给了尚书令一职,让孙儿历练历练,孙儿自然要勤勉嘛。”
太后笑呵呵的拍拍他的手,将自己的手炉递到他手里,暖着他冰凉的手,随后才道:“此前你不是一直想见你那位表兄嘛,这不,哀家今日将他唤进了宫里来,你们兄弟两个好好聊聊。”
萧元景这才将视线投向卫长恭,脸上的笑意格外得意,起身朝着卫长恭行礼道:“表兄好,还是在接风宴那日见过表兄呢,也不知表兄身体好些没,这太医院的太医可有尽心诊治吗?”
卫长恭望着萧元景那含笑关切的模样,像是之前真的不见过一般。
卫长恭也是觉得好些日子没有见过萧元景了,恰逢今日太后让他进宫,便欣然应允了,此刻见着了萧元景,卫长恭的心里也算是欢愉了不少,起身回礼:
“劳殿下记挂,臣的伤大好些了。”
太后见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笑容的慈爱了:“瞧瞧这年轻人,刚见面就这般熟稔,今儿个长恭就别出宫去了,你可不知道哀家这孙儿也做了不少好东西呢,他一直就想知道你那个火……火什么的怎么做的,如今啊,你们就可以好生聊聊了。”
萧元景侧头瞧了太后一眼,又冲着卫长恭轻微挑眉,随即朝太后行礼道:“孙儿知道了。”
在长寿殿中用过了午膳,又有了太后的允准,这萧元景便带着卫长恭一道光明正大的回去承乾殿,两个人并肩走在宫道上,格外的赏心悦目。
萧元景侧首瞧了卫长恭一眼,笑着道:“小王爷不是要跟我保持距离嘛,怎么还答应太后要随我去承乾殿啊。”
卫长恭颔首,旋即对上萧元景的笑眸:“太后授命的,我自然是要遵从了。”
萧元景瘪瘪嘴:“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呢,嘁,没劲。”
卫长恭略微启唇,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到肚子里,随后才道:“殿下可有明白为什么皇帝陛下会突然让你做那尚书令一职嘛。”
萧元景点头:“给我加buff。”
卫长恭:“陛下是属意你做储君的,做尚书令不过是提前给你试练的机会,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宣布你做太子。”
萧元景愣了愣,驻足侧首看着卫长恭:“那岂不是,走了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了?”
卫长恭颔首点头,可神色却也是格外凝重:“那你知不知道,陛下虽未明言,可这些人却都明白陛下的用意,如此一来,那些争位的皇子们,只怕会对你不利。”
原本还有些沾沾自喜的萧元景,在卫长恭的话音落下后,神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那怎么办……”
卫长恭颔首,呼吸也略微有些深沉:“今日进宫见太后之前,我还见过陛下了,他让我在京城养伤的这段时间,多进宫走动,也说明了萧兄你的聪慧。”
萧元景:“然后呢?”
卫长恭:“陛下的意思是,想让你跟我多多相处,大约是想让我镇北王府成为你的后盾,能够保护你吧。”
萧元景:“???”
这都是些什么反转剧情!
原本一开始还担心跟卫长恭走的太近,被人猜忌,萧元景刻意不与他联系。
结果呢?
他仿佛是被转发的那条锦鲤一样,所有好事儿都落在他的头上。
还未封王,坐上了文官之首的尚书令。
荣平王和平都王往镇北王府险些跑断腿,结果皇帝让卫长恭跟萧元景亲近。
萧元景宛如一尊石像在风口站立着。
说好的大杀四方呢?怎么一溜的绿灯让他畅通无阻。
不!不行!这不是萧元景想要的结果,就算心里想要,也不能说出口,甚至还要表现出难以接受的表情。
所以一不小心表情扭曲了。
卫长恭有些担忧:“萧兄你怎么了?”
萧元景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也就是说,你现在可以随时入宫找我了?”
卫长恭点头。
萧元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就行,走走走,我昨天烘了些葡萄干饼干,葡萄干是姐姐从西域给我送回来的,走走走,我请你吃饼干。”
卫长恭点头,跟在萧元景的身后朝着承乾殿走去。
而在文德殿批阅着奏折的皇帝在听到成友之的回报时,原本阴郁的脸色也渐渐地舒展开来。
成友之有些疑惑的问道:“陛下放心,殿下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苦心的。”
皇帝叹息一声:“不行啊,这孩子太实在了,他大哥二哥往镇北王府跑的勤着呢,那孩子还以为是他们俩是尽表兄弟的情分呢。”
成友之也是颔首浅笑:“四殿下心地纯真,自然什么事都是往好处想的。”
皇帝叹息一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景儿就是有一份赤子之心,朕才如此放心,他会友爱兄弟,自然会保住那些孩子的命,朕身为人父,如何能看着他们手足相残呢。”
成友之:“四殿下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眼下就只期盼小王爷能够明白陛下的意思,可以多关注一下四殿下。”
皇帝无奈的笑着执起手边的奏折,成友之则是小心翼翼的为他添着热茶。
原本皇帝上一秒还是笑着的,可下一瞬笑意便消失了,神色冷峻,用力的将奏折拍在了桌上,吓得成友之连忙跪伏在地上:
“陛下息怒啊。”
皇帝的呼吸幽深,桌案上的手也不由握紧成拳:“朕不过是让景儿做了尚书令,这后招就来了。”
成友之:“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再次拾起手边的奏折打开道:“有人朝庆国公开刀了。”
皇帝也只是说了句有人朝庆国公开刀了,成友之便立时明白皇帝的所指了。
庆国公是萧元景在朝中的依仗,如今萧元景做了尚书令,这庆国公自然是水涨船高,这其他人自然是要眼红的,所以才有了皇帝手中的这封弹劾的奏章。
皇帝略微叹息一声,随即道:“等会儿长恭出宫以后,你宣元景来文德殿,朕有话要问他。”
成友之眉心微蹙,旋即颔首行礼答应着。
第47章
承乾殿内, 萧元景将他做的所有的饼干点心都端到了卫长恭的面前,甚至, 他还利用宫中的牛乳与糖现做了两杯奶茶。
殿外的屋宇上积着皑皑白雪,殿内却是炉火燃的正旺,热气腾腾,尤其是面前摆放着萧元景亲手做的奶茶和饼干, 卫长恭的心里便觉得有些欢愉。
一直颔首端坐着,努力的将眼神与心绪藏起来,在听到萧元景的轻唤时, 他才侧首看着萧元景:“萧兄说什么?”
萧元景捧着奶茶杯,直勾勾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卫长恭, 不由乐了:“卫兄你在想什么呢,我是在问你, 觉得我做的奶茶味道如何,有没有觉得亲切。”
卫长恭的视线这才落到奶茶上, 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 似珍宝一般吹了吹,轻尝了一口, 味道适中, 不甜不淡刚刚好。
卫长恭从来不喜欢吃甜食, 可今日手心里的奶茶却被他视若珍宝, 什么不喜欢甜食, 那得是看谁做的:“嗯, 味道正好, 很合适,我……很喜欢。”
得到了夸奖后,萧元景脸上的笑意便愈发的欢快了,端着奶茶颠儿颠儿的就跑到了卫长恭身边坐下:“那这些我做的小饼干呢,你尝尝,上面是葡萄干,你也尝尝,你不知道,我刚开始学做饼干的时候,我就想让你品尝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好了,你赶快尝尝,完事儿了告诉我味道怎么样。”
卫长恭点头,在尝过奶茶以后,再接触到其他甜食他已经不那么抵触了,拿起饼干的姿势格外的自然。
酥脆的饼干入口即化,混合着葡萄干的味道,也是格外的美味,卫长恭喜欢极了,不自觉的又尝了一块。
萧元景就坐在旁边瞧着他吃,红唇紧闭,咬合时的脸颊格外的令萧元景心动,连忙侧过头不再看着卫长恭,只是捧着奶茶送到嘴边。
烫!烫的舌头疼!
萧元景吐着舌头将手中的奶茶放到了桌上,用手朝着嘴里闪着风。
察觉到萧元景背对着自己,卫长恭连忙紧张道:“萧兄,你怎么了?”
萧元景吐着舌头转过头看着紧张的卫长恭,指了指自己的舌头:“喝太急,烫着了。”
望着眼前这呆萌傻气的萧元景,尤其是那裸露在外的舌头,颜色格外粉嫩,瞧得卫长恭心头一热,就连深思都有些飘远了,满脑子的马赛克让他都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转过头不再看着萧元景。
萧元景立马把舌头缩了回去,有些不明其意,大着舌头问着:“卫兄你怎么啦?”
卫长恭:“嗯……没事,你舌头疼不疼。”
萧元景摇头:“没事儿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我这人皮糙肉厚,没关系的,就是这奶茶这么烫,别给卫兄烫着了才好,我会心疼的。”
卫长恭的心弦又是一动,心里也骂了萧元景一句。
这该死的直男,撩的他心都乱了还不自知,说那么暧昧的话做什么!
卫长恭:“我喝的时候吹过了,你是自己不小心。”
萧元景厚着脸皮笑了笑:“这倒是,我是因为瞧着卫兄吃东西特别好看,所以看得着迷了,才没注意奶茶还烫。”
此话一出口,卫长恭是真的只觉得胸口郁结了一团气,不上不下。
这个直男是真的不知道他再这样,卫长恭这个蚊香会把持不住,给他掰断吗?
瞧着卫长恭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萧元景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些话有些过分,对着一个男人说这么肉麻的话,会让对方误以为自己自己对他有意思。
这样的错觉往往会导致很多情况发生。
譬如对方会觉得自己恶心,不再跟他来往。
譬如误以为自己真的喜欢对方,然后趁机酱酱酿酿。
譬如……
反正不管如何譬如了,萧元景觉得自己的这个行为很容易让卫长恭误会,万一卫长恭误以为自己不正常,对他有什么想法,然后再也不跟他来往了怎么办。
萧元景正襟坐着,瞧着饼干上的葡萄干许久才道:“卫兄,你别误会,我……我没别的意思。”
卫长恭轻应一声:“嗯,我没误会,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嘴上如此说,可卫长恭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那种隐约的不愉快,使得心里原本就郁结的那团气愈发的厚重了,堵在卫长恭的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格外难受。
萧元景嘿嘿一笑:“卫兄明白我真好,对了卫兄,你说我父皇跟你说过,让你多注意注意我,可是真的?”
卫长恭点头:“嗯。”
萧元景抠了抠眉心,沉吟了半晌后才转头看着卫长恭道:“如此我就安心了,卫兄,这后面可能有些事要找你帮忙,你得多向着我点。”
卫长恭有些不明白,却还是答应了。
萧元景愣住:“卫兄都不问问我是什么事,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卫长恭颔首:“你拿我当兄弟,我自然也得全心全意对你不是,再说了,你跟我还是表兄弟呢。”
一提到这个表兄弟,萧元景就想到那天遇见的那个谢流年了,忙拽了卫长恭的衣袖问道:“你说表兄我想起来了,那个谢流年是怎么回事儿,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
卫长恭对上他的眼眸,点头:“嗯,你听太后说过我的造出了火铳,也就是简易的枪,就应该听他们说过十年前镇北王世子遭遇伏击,伏击他的人一个没活,而那一队人马都安全无虞的回来了吧。”
萧元景回想着当初太后的话,以及其他人口中的讲述,的确是这样。
卫长恭稳了稳呼吸,端起了面前的奶茶杯,似乎陷入了回忆一般,神思悠远:
“当年的救援,很多地方车进不去,人也去不了,采用的方法就是让我们空降到那些地方去搜救,我们一个连除了司务长和炊事班的兵以外,包括卫生员都参与了那次救援,因为救援条件有限,空降的距离越来越高,加上地面情况,对地面也就难以预测,可我们是人民子弟兵啊,我们的任务就是救援,所以我们只能写好遗书,义无返顾往下跳,活着,就进行搜救,能救一个是一个,与外界取得联系,如果牺牲了……就是烈士。”
说到此处,卫长恭的眼神有些闪烁,萧元景自然也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不忍再听下去,只是伸手拍了拍卫长恭的肩头:“都过去了。”
卫长恭点点头:“嗯,都过去了,还好,虽然我们在原来的地方成了烈士,可是又在这儿活着了,不是吗。”
萧元景望着侧首过来含笑的卫长恭,那样含泪的双眸叩击着萧元景的心门,使得他不由用力的点头,表示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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