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请你解释一下,你是对我不满,还是说对我父皇有何不满?”沈文轩厉声道,直接给卫旭扣下一项杀头之罪,要换做旁人早就跪下求饶了,可卫旭却站得笔直端正,坦坦荡荡。
“下官不知二皇子此话是何含义,我才刚刚到这里,怎能说对二皇子心存不满,甚至还牵扯到了皇上?”
“卫大人还在狡辩。”沈文轩冷笑。
“还望二皇子明示。”卫旭不卑不亢,拱手道,颜悦清心跟着提起来,沈文轩既然敢当面对质,就意味着他早已做好打算,此番卫旭恐怕是凶多吉少。
沈文轩和一众大臣站在高处,气势上不免也要高上几分,看见卫旭正直的模样不由得更加高兴,他实在是想看见这种人痛哭流涕,像狗一样伏跪在他脚下哀嚎求饶。
“那我便让卫大人死个明白。”
沈文轩话音刚落,就从侧院进来一个侍卫,手中提着一只笼子,可惜被布遮得严实,看不见其中到底关着什么。
“打开。”
侍卫听到沈文轩的命令后,立即掀开遮布,众人看清后不免倒吸一口凉气,里面竟然是一只金丝猴,若是猴子也就罢了,偏偏是只浑身是伤躺在笼子里动也不动的死物。
要知道天子沈易章正是申年出生。
卫旭微怔,随即脸上出现些许诧异神色,接连退了好几步,“怎会是金丝猴,这不是我送的,我带来的贺礼根本不是它,明明是只黄鹂鸟,声音清脆,婉转动听,哪里会是只猴子。”
沈文轩闻听从阶梯上走下,渐渐走到院子里,他指着一旁的笼子,做出十分心痛的表情,“今天是我的生辰宴,你送我死物也就罢了,但不该送一只猴子,卫大人你究竟在含沙射影些什么?其心可诛啊!”
“卫大人,门口守卫亲手接过你的贺礼,随后便发现有异,物证在此,你休要狡辩。”沈文轩抢过一旁侍卫的佩剑,直指卫旭。
“礼不是我送的,我带来的明明是一只黄鹂鸟。”卫旭望着他们,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帮他说一句话,可良久都没有一个人愿意理他,皆冷眼旁观着。
“二皇子,此事疑点甚多还需细查。”颜悦清望着笼中的死物蹙眉道,卫旭闻听看过去,立即认出颜悦清,“颜大人愿意相信我?”卫旭喃喃问道,颜悦清点头,又道:“经手礼品的人不止有卫大人,我认为需要彻查。”
沈文轩收回长剑,但握着长剑的力度不免大上几分,“颜大人像是话里有话,难不成在怀疑我府中的下人?”
颜悦清直言,“正是。”
“颜大人,我看你不是怀疑二皇子府中的下人,而是在怀疑二皇子吧!我早听说你不喜二皇子,没想竟到如此地步,亏二皇子还好心邀你赴宴,想缓和与你之间的关系。”郎元进对颜悦清厉声道,显得十分愤怒。
可颜悦清却只觉得可笑。
“颜大人不要对二皇子太过有偏见。”“二皇子平日里温和有礼,不像是能得罪颜大人的样子,怕是有什么误会。”
沈文轩看着颜悦清笑了,“你怀疑我,我不与你计较,先解决卫大人的事,我们的事之后再慢慢清算,或许到时候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卫大人,我也不与你计较,但你影射皇上,就是死罪一条。”
卫旭见沈文轩手中握着长剑,又后退了两步,想到什么苦笑出来:“二皇子真是打的好算盘,先派人送信邀我赴约,知道我不会来便又说有要事找我商议,下官就算是再怎么也想不到会落入此等陷阱里。”
“还有贺礼。”卫旭沉顿片刻,宽大的广袖下,他的手竟在微微发抖,“我未曾想过要送二皇子什么贺礼,临行前是发妻亲手交付于我,她说虽然我之前与二皇子有一些小过节,但毕竟是生辰宴,空手去总不好。”
沈文轩提着剑步步紧逼,卫旭见形势不对掉头就想逃,可还未迈开步子就被一旁侍卫拦住去路,颜悦清在一旁看着也急的厉害,“二皇子,再怎么说卫大人也是朝廷命官,此事就交给大理寺查办,相信一定很快能水落石出。”
可沈文轩并未回应,一双眼睛通红,死死盯住卫旭,随时都有可能一剑刺过去,“擅自杀害朝廷命官,就算你是皇子也会受到刑罚,二皇子,你当真要杀我?”卫旭努力让自己冷静着,可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头上掉落,出卖他的恐惧。
没有人不怕死。
沈文轩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眼神越来越冷,让人感到越来越惶恐不安。
卫旭在沈文轩的目光下也越来越害怕,最后终于忍不住要去夺沈文轩手中的长剑,沈文轩浅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两人很快纠缠在一起,周围的人却都不敢上去解围,生怕被刀剑误伤。
“不要。”颜悦清看出沈文轩的用意,高声呼喊着,凑过去想拉开两人,可沈文轩怎会让他如意,直接趁乱撞开颜悦清,颜悦清没站稳重重跌在雪地里,随后便亲眼看见卫旭胸口上多出一把剑。
血在墨绿色衣袍上渐渐晕开,卫旭不敢相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可血止不住从手掌缝隙中流出,他吐了好多血,“二皇子......”卫旭用自己沾满血的手指着沈文轩,像是在指认杀人凶手。
可在旁人看来他就像是自己撞上去的,与沈文轩并无多大关系。
沈文轩压低声音,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卫大人自己上赶着送死,旁人拦都拦不住。”
卫旭眼中有泪水滑落,跪在雪地里的身影格外凄凉,从头到尾都是他不自量力,自求死路而已,朦胧间他又想起临行前发妻拉住他的手,亲手托付的贺礼,当年中榜,骑马看遍都城落花,他说过要给她一世无忧。
终究是没了。
颜悦清眼睁睁地看着卫旭咽气,随即“砰”地一声,脑中的弦断了,他记不得自己当时怎么从雪地里爬起来的,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府的,只知道自己后来回去病了一场。
病好后上朝才得知当日的事沈文轩并未落到半点过错,皆是卫旭咎由自取,沈文轩只为自保,不慎才杀死了他,在场的人都看见卫旭是自己撞上去的,与沈文轩无关,而卫家因为贺礼一事,落得个满门抄斩。
只有卫旭的发妻活了下来,用卫家所有人的命向沈文轩换她一命。
至此,朝中除颜悦清和颜问白之外,再无人敢反对沈文轩,几位老臣也因如此告病回家休养,不问朝政,沈文轩真正做到“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在都城一手遮天。
作者有话要说: 卫旭(掀桌):一出场就领便当,作者出来挨打。
作者(尽量哭得很小声):对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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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都城的冬天很快就过去了,在初春时边线传来捷报,沈厉宸夺回最后一城,将蛮夷人一路赶回老巢,并请示沈易章是否签订和平条款,蛮夷人终是投降。
沈易章大喜,撑着病体亲自拟好圣旨,准许沈厉宸签订条款,要让蛮夷人岁岁朝贺,看四海升平,在此后召他提前半月先行回朝,沈易章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尽早做打算。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所有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沈易章却倒下了。
这天他久违地去上早朝,坐在龙椅上的天子虽面露病容,却威严不减,朝中大臣低眉顺眼地站在下面,所以人都想不到,沈易章会突然吐出一口黑血,溅到面前桌案上,随后整个人失去意识,昏倒过去,只是在晕倒前他再多看了一眼颜问白。
他明明还没看够。
颜悦清有些不敢相信,沈易章不该这个时候倒下才对,随即像是有感应一般望向沈文轩,却见他在一旁,笑了。
瞬间颜悦清如坠深渊。
太医火急火燎赶到太章宫,只见外殿跪了黑压压一片人,连平常宫门都不进几次的三皇子沈乔言都来了,可见事态比他想的要严重许多,按理说不该如此,明明他上一次为沈易章诊脉时还算得可以,不像是能突然发病的。
“太医,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进去为我父皇诊治。”沈文轩似有察觉,厉声道,太医这才收回思绪,急忙推门进去,进入内殿却只有颜问白一人守在沈易章床前。
“丞相。”
“不必行礼,赶快来为皇上医治。”颜问白脸上出现鲜有的着急,语速也比平时要快上许多,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立即上前为沈易章诊脉。
“怎样?”
太医露出一抹悲色,朝颜问白行礼,跪在地上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皇上.......皇上......”
“你直说,不必隐瞒。”颜悦清似有察觉,眉头不自觉蹙起。
“皇上最多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太医朝龙床叩首,声音放的很低,颜问白虽然有预感但在听见太医的话后还是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丞相。”太医唤了一声。
“皇上现下昏迷不醒,太医可有办法让他快些醒过来?你也看见了,外面跪着一片,他们都还等着。”颜问白知道自己决不能倒,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算要倒也不是现在。
太医跪在地上,低低回着,“有,但如果强行让皇上醒过来,那皇上就只剩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颜悦清眼眶渐渐红了,望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沈易章,又想到被他隔离在外殿不准进内殿的大臣们,还有步步紧逼着的沈文轩,万般无奈,只有心狠做下决定,“要让皇上快点醒过来,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你现在就动手。”
太医深知其中利害关系,立即从药箱里拿出一卷银针,取出其中最细最长的那根,在颜悦清的注视下扎入沈易章头部穴位里,沈易章随即闷哼一声,眼皮动了,太医见此才小心取出银针,又收回到药箱里。
“皇上。”颜悦清凑近了些,看见沈易章缓缓睁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脸。
“问白。”沈易章露出一抹笑容,是卸下所有算计与怨恨的笑容,明亮地恍若当年,让颜问白微愣了许久,久到连太医悄悄退下都不曾发现。
“你坐。”沈易章轻拍龙床,动作幼稚到极点,可颜问白却笑不出来,“臣这就叫他们进来。”
“可我不想让他们进来。”沈易章这一刻语气竟然有几分委屈,苍白的脸上透露出几分孩子气,颜问白却很恼,这下连“朕”都不自称了。
“他们一直跪在外面,等你醒过来。”颜问白又道。
“你坐着跟我说好不好?”
颜问白本不愿,但在看见沈易章恳求的表情后,所有拒绝又生生吞回肚子里,他这辈子总是拿沈易章没有办法。
“我知道自己快死了,他们进来无非是为立储的事情,问白你不要太过着急,我之前早已打算好,最后的时间里,除了你我谁也不见。”沈易章见颜问白坐下后终是安心。
“皇上又何必这样。”颜问白语气很淡,可眼眶一直都是红的。
“问白,当初我说过要带你去看江南落花,去西湖泛舟,北川看雪,可最后我却一件事都没做到,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颜问白不敢看沈易章的目光,头微微低着,默不作声,没有回答。
沈易章继续道:“问白,我很后悔。”
“自坐上这个皇位后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选择皇位,而放弃你,这么多年我也很煎熬,每日能见到你,却又碰不得你,想远离你,又舍不得你。”
“我真的有想过杀光你妻儿,但我却没资格,你看我后宫三千佳丽,几位皇子,我又有什么资格。”
“皇上不必再说,都已经过去了。”颜问白的头依旧微微低着。
“我现在不说,以后就再没机会了,问白。”
“江南落花,西湖泛舟,北川看雪,以后你有时间和亲人一起替我去看看,离开都城,不要再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不要再让自己这么累。”
“问白,你抬起头来好不好?”
“我想再多看看你,这一别,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了。”
颜问白不敢抬起头,怕一抬头,就会有泪水从眼眶里掉出来,他一直忍着,不想让沈易章看见自己的眼泪。
“臣在都城待了许多年,不想走了,皇上说的那些地方是许多年前那个颜问白向往的地方,不是臣想去的地方。”
“问白骗人。”沈易章笑出声来,一双凤眼刹那间明亮起来。
“我知道,若不是我病着,你只怕早就辞官去江南了,到现在你还要瞒我?”
过了片刻颜问白终是抬起头,对上沈易章的目光,轻声回道:“皇上说的对,臣的确早想离开。”
“对啊!你想要的,你想做的,都可以,以后一定要善待自己。”
“嗯。”颜问白应下,沈易章见此缓缓伸出手,想要拉住颜问白,“问白,这辈子我们已经错过,若是有来生,你可愿意原谅我,和我重新开始?”
颜问白望着沈易章,看见有泪水从天子眼角划出,落入鬓边很快就消失不见。
“你可愿意?”
颜问白没有回答,只是将自己的手轻轻交付到沈易章手中,无需言语,却已回答。
沈易章终于又笑了出来,紧紧握住颜问白的手,不愿松开,“那就这么说好了。”
“沈易章。”
颜问白喊道,早已泪流满面,他感受到沈易章的手落下,亲眼目睹到他闭上眼,再不会笑,再不会闹。
很多年前,也曾有一个少年这样握着他的手,一双凤眼盛满笑意,对他说:“那就这么说好了。”
说好的究竟是什么?
是以后永远在一起的约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伙伴的收藏及观看哟!
第49章
颜问白低头,沈易章手腕上的红绳格外醒目,上面系着一颗红豆,他无需仔细去看就已明白,当年他们一人一条红绳,红豆上刻着对方的姓名,最是相思。
只是他那根红绳早被收起,恐怕已经落满了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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