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闻听连忙去找院判,院判赶到后立即为颜悦清诊脉,随后又撩开他的衣袍,颜悦清腿上的伤瞬间暴露在沈厉宸面前,血染红了绷带。
院判清晰地感觉到沈厉宸正压制着自己的怒意,为了不被牵连立即取出银针插入颜悦清头部几处穴位,暂且吊着一口气。
然后才拱手道:“这位大人的确时间不多了。”
“但也绝非毫无生还可能,只要能熬过今晚日后或许能慢慢养回来,要是今晚没撑住,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先为这位大人处理伤口。”院判又道。
沈厉宸沉默着,算是应允,此刻他手下的几位将领也已赶到,向沈厉宸汇报宫中情况,所有人都已不再反抗,他们也活捉了沈文轩,暂且关在天牢里,听候发落。
大家都知道,沈厉宸日赶夜赶就只为能早点和床上躺着的颜悦清团聚,可没想到一回来就要面临生死抉择,这谁受得了。
沈厉宸一想起颜悦清身上的伤,心中就隐隐作痛,“只要保证沈文轩不死,牢里的酷刑也让他感受一遍吧!”
“我现在没工夫去跟他计较。”
几位将领得令,各自退下,宫里还有一些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待院判处理好颜悦清身上的伤口后他才敢道出:“四皇子,这位大人不但身上有伤,而且......”
“而且已经中毒多日,日日饱受煎熬。”
“还有什么,都说出来。”沈厉宸双拳紧握,似要把自己手掌掐出血来,沈文轩“很好”,他一定会慢慢跟他算这笔账。
“没了,现下这位大人有点发热,如果高烧不退,我也保不住他。”
“我去开道药方,叫人熬制好端过来,劳四皇子喂他喝下。”院判补道,沈厉宸应着,“好。”待院判走后屋子里只剩他和颜悦清两个人,安静得很。
沈厉宸轻轻拉过颜悦清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喃喃开口:“悦清,别丢下我,我还没有去丞相府提亲,你快睁眼看看我。”
“我好想你。”
“我好怕以后没有你。”
清风穿堂过,竟无一人回应,有人低声哭泣,宛若孩童。
作者有话要说: 颜悦清:我能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
作者君迅速遁走!
第55章
院判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把药送了过来,看着颜悦清白如宣纸般的脸有些心疼,他家孩子也像这般大,但只要不犯大错,一辈子都会过得顺遂平安,不会平白无故受到伤害。
沈厉宸接过药碗,轻轻吹拂,仔细喂颜悦清喝下,可送到嘴边半天也没能被咽下去,颜悦清在梦中都蹙着眉头,不愿喝药。
“悦清,你喝一点,喝了药病才会好。”沈厉宸轻声哄着,又送了一勺药到颜悦清嘴边,可他毫无反应,药汁顺着脸颊流到衣襟上,像离别的泪水。
沈厉宸立即为他擦拭干净,一直重复着喂药,哪怕能喝进半口,他的悦清就多一分醒来的希望,“等你醒了我要在皇宫里为你种很多花,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早起上朝,不用再为我担惊受怕,唤阑酒馆的青梅酒你想喝多少便喝多少,我再也不拦了。”
“朝中的事你想管就管,不愿管就丢给我,我不会让你累着,悦清,我愿意把自己的寿命,分你一半。”
“你醒过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沈厉宸守着紧闭双眼的颜悦清,忽然陷入一阵迷茫,他得到皇位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吗?若是颜悦清没了,他要这皇位有何用,还不如一生守在边关,战死沙场来得痛快。
“我不要皇位,我只要你。”
“悦清,别睡了。”
颜悦清五感尽失,像落水之人在黑暗中挣扎了许久,久到他都在怀疑自己是否会死,但光芒却在眼前一点点浮现出来,他好似被剥落开,寻到一丝真实感,立足于地。
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可在心底已经涌起一股熟悉。
启耀殿的灯火,温暖,明亮。
天子沈厉宸坐在案前,正捏着眉心批改奏折,脸色看起来很不好,隐隐有发怒的迹象,颜悦清愣在原地,就这样呆呆地望着。
不过半刻,沈厉宸果然忍不住了,把手中奏折连同桌案上的一起扔了出去,没错,扔了出去,毫不留情。
颜悦清挥挥手,确定沈厉宸看不见他才去捡地上的奏折,翻开来看,这般熟悉的说辞,果然是在参他,第二本同样,第三本亦是。
地上的奏折无一例外都在参他,颜悦清露出一抹苦笑,他上辈子到底招惹了多少臣子,竟让他们这般同仇敌忾。
“给朕拿宣纸。”沈厉宸将桌案上的奏折扔出去后,桌上立马空出一块地方,正好可以作画写字,宁全跟在沈厉宸身边多年,知道他的习惯,立马就去取了,颜悦清有些好奇,几步就走到沈厉宸身旁,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是不是颜悦清的错觉,他好像感觉到沈厉宸突然投过来的一缕视线,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因为宁全动作麻利,已经取了宣纸来。
“下去。”
宁全遵命又赶紧麻利地离开,只剩下沈厉宸,还有连颜悦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普通人?好像并不是,鬼魂?好像又有些荒诞。
颜悦清知道沈厉宸打仗很厉害,却不知他作画也同样厉害,寥寥几笔就在纸张上勾勒出一个人形,没多久又为人形添上五官,颜悦清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熟悉,最后哭笑不得,原来沈厉宸画的人是自己。
一笔一划,皆是他。
好傻,颜悦清觉得上一世的沈厉宸真的好傻,虽然自己也很傻。
颜悦清心疼得想摸摸天子的脑袋,手还未伸出去,天地旋转,眩晕地厉害,等他再次立足于地时,已不在启耀殿。
这是一间光线有点发暗的屋子,墙上挂满了画,但在颜悦清看来这些画就像被蒙上了一层雾纱,叫他怎么也看不清楚。
似有人在低声痛哭,颜悦清寻声而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还从未见过沈厉宸哭地这般厉害,想来也是,天子沈厉宸何时有过这番姿态,世人传他残忍嗜血,阴冷无常,似乎这个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不可接触,可谁又能想得到他其实一直孤独着,不争不抢就会一辈子在泥里挣扎。
他也曾少年天真过。
也曾幻想有人能多爱他敬他陪他,颜悦清很想抱抱他,可伸出的手瞬间便穿透沈厉宸的身体,他摸不到,碰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
与此同时,画上的雾气渐渐消失,颜悦清终于得以看清墙上的画,从年少到及冠,从进御书院到官至丞相,沈厉宸这个傻子,画的全是他。
“沈厉宸,你傻不傻。”颜悦清蹲下身早已泪流满面,但与沈厉宸不同,他只是默默流着泪,无声无息。
不信邪般再次伸手,想要紧紧揽住沈厉宸,可手却直直穿过他身体,怎么也抱不到。
一遍又一遍重来,一次次穿过他身体,颜悦清现在连抱沈厉宸一下都做不到,可尽管这样他也一直坚持着,直到自己渐渐变得透明,快要从这世间消失。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等我。”
“就算等一辈子,你也要等。”
“沈厉宸,我不管。”
好像抱住了,消失前最后一刻,颜悦清终于破涕为笑。
当天夜里,太医院被军队围了个水泄不通,从未如此热闹过,床上躺着的人高烧不断,屋里屋外跟着都紧绷起来,未来天子沈厉宸更是至始至终守在床边,拉着颜悦清的手,寸步不离。
院判甚至怀疑要是床上那位大人去了,沈厉宸会不会也跟着一起离开,但想法才冒出来就赶紧被自己掐灭,呸呸呸!不吉利。
“沈厉宸。”
颜悦清猛地睁开眼,他是被吓醒的。
也是随着这道声音响起,所有人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才得以归位,院判谢天谢地谢祖宗,幸好颜悦清自己醒过来了,不然他真的怀疑沈厉宸的军队会踏平他的太医院。
沈厉宸良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只是一直看着颜悦清,藏在身后的右手紧握着。
“我不愿留你一个人。”
“所以,我回来了。”颜悦清轻声说着,他上一世没能做到的事情,这一世一定要做到,他上一世没能爱的人,这辈子要一一补回来。
“回来就好。”沈厉宸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不愿让颜悦清看见他眼中的泪水,他有好多好多话要跟颜悦清讲,往后还长,不急于一时。
由于颜悦清的身体过于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沈厉宸屏蔽了四周所有人,只留他一个人守着,天很快就亮了,待颜悦清平稳睡熟后他才有些不舍地离开。
“去天牢。”沈厉宸出了太医院瞬间变得面无表情,恢复成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颜悦清:欧,谢天谢地,我没死。
作者君:......
第56章
步入天牢,潮湿阴暗与腐败扑面而来,墙面呈褐色,像鲜血干涸一般证明无数人曾死在这里,沈文轩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过才过去一晚就变得狼狈不堪,玄色龙袍破破烂烂,无时无刻在提醒他,他已成为阶下囚。
听见脚步声后他才有一丝反应,微微抬眼望去,一见来人是沈厉宸,不顾身上的伤立即翻坐起身,笑话,他就算再怎么狼狈也轮不到沈厉宸居高临下望着他。
“你来做什么?”沈文轩脸上出现厌恶的表情。
沈厉宸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又做了些什么?”
“或者说你对悦清做了些什么?现在你还有脸来问我。”沈厉宸说着已经走到沈文轩面前,单手揪起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一向平静的脸上杀意毕现。
沈文轩冷笑,看着沈厉宸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又怎样,我只后悔没能早点杀了他,在你攻城的时候把尸体扔下去,在你面前溅出血花,让你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一滩肉泥,让你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副场景,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哈哈哈哈哈哈......”
“啊!”
沈厉宸单手拧断沈文轩一只胳膊,疼得他发出惨叫,被迫停下恶言恶语,“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变成一滩肉泥。”
沈文轩笑着笑着就留下了泪,“要杀便杀,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颜悦清当初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倒不怕死,当真是一身傲骨。”
沈厉宸蹙眉,随即又废了他一条腿,沈文轩瞬间跪倒在地,脸上表情因为疼痛而变得万分扭曲,甚至有些狰狞,但他还要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又道:“他现在是不是死了?”
“砰。”沈文轩的头被沈厉宸按到墙上,撞地他头眼昏花,耳边嗡嗡作响,很快就从额头上留下一串血痕,“你作死啊!”沈厉宸紧紧揪着他的头发恶狠狠道,满脸不快,“别咒他,再让我听见一句,现在就杀了你!”
沈文轩笑道:“你以为你们以后就能走到一起?朝臣们的唾沫星子,不活淹了颜悦清,我在地狱等他,等他来陪我。”
“不服我就治到他们服为止,大不了不要这个皇位,没有谁能给他气受,你等不到悦清,还是一个人去地狱吧!”沈厉宸语气颇冷,加重手中的力度。
“杀了我吧!”沈文轩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很累。
“我不会杀你,我要你在千秋盛世里享受无边孤独,还有痛苦。”
“是颜悦清叫你不要杀我,对不对?”
沈厉宸不语,算是默认,依照他的性格沈文轩就算死上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解气,可偏偏在来天牢前颜悦清为沈文轩求了情,那么虚弱的颜悦清紧紧拉住他,叫他留沈文轩一命,不要杀他,他拒绝不了。
沈文轩见此苦笑,像是受到极大刺激,
“你且安心待着。”沈厉宸渐渐放开沈文轩,极力抑制住自己才没下狠手杀了他,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天牢这个地方,多得是不致死却又折磨人的法子。
“为什么不杀我?”沈文轩眼中好似升起一点光亮,迫切想要寻得答案,沈厉宸难得笑出来,嘲讽地紧,一字一句缓缓道:“之所以会留你一命,是悦清怕我落得个残忍名声,到现在你还奢望些什么。”
“还是你觉得你如此对悦清,他会回心转意?真当人都是傻子吗?”
沈文轩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他忽然记起颜悦清在雪地里抱着舞女的尸体,说他不懂,在地牢里亲眼看见他杀死子苑,说他没有心。
其实他最初也并非这样,只是一心想要颜悦清待在他身边,可颜悦清却好像一直看不到他,无论他被人捧得多高,无论他权势有多大,颜悦清至始至终都只愿追随沈厉宸。
留给他的只有一道背影。
沈厉宸倒在地上,输地彻彻底底,再也不愿说一句话。
沈厉宸负手而立,很快也离开了天牢,毕竟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他处理,比如尽快登基,安抚民心。
宫乱平定下来后他才陆续把一些辞官返乡的老臣请回来,同时也罢免了许多沈文轩党羽,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毫不手软,颜问白也在第二日就和苏婉舟赶到宫里探望颜悦清。
院判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他们不要随意挪动颜悦清,所以此时颜悦清依旧躺在太医院里,苏婉舟一看见颜悦清的伤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幸亏颜问白扶了一把,本想大哭一场,却只有生生忍住,要哭也是回家哭,躲在颜问白怀里哭,不能在颜悦清面前表现出来。
颜问白告诉颜悦清他和苏婉舟很好,叮嘱他好好养伤,一切等身体好了再说,颜悦清一一应下,可身体还是虚弱得紧,没多久就支撑不住了,苏婉舟和颜问白不敢久留打扰他休息,很快便离开。
苏婉舟走之前说明天再来,还要给颜悦清炖汤喝,让他身体快快好起来,颜悦清拼命望天才没让眼中的泪水滑出来。
沈厉宸也每晚都来陪他,不过身份已变,他不再是四皇子,而是皇上了,登基那日颜悦清也在场,虽然坐在朝臣都看不见的角落里,却能将沈厉宸瞧得一清二楚,而沈厉宸微微侧目也能瞧见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颜悦清在角落里随着朝臣悄悄念着,满眼都是欢喜,而朝臣也托颜悦清的面子,得以窥见天子沈厉宸万年一见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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