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平静,但殷九知道刚才他守在花黎的床边,看见花黎流了好多次眼泪。
“我会动用六界的关系找到宫微,为你,为我报仇,”殷九拍了拍花黎的背,希望这样能让他舒服一点。
“我即刻让云弈发布魔尊令,我必定让他血债血还!”花黎捏着殷九的衣服,眼里满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发怒的花黎就跟狼犬一样,呲牙咧嘴的。
殷九安慰了好一会儿才让他平静下来,窗外下了血红色的雨,魔界的自然环境恶劣,连雨水都是如同铁锈一般的红,殷九无事可做,拿了本书坐在花黎的床头。
“你多休息吧,”殷九握着花黎的手,“我就坐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花黎握着他的袖角,像是稚子抓着糖一般。不过花黎并没有睡意,而是闭着眼躺在床上和殷九聊天。
“睡你的......”殷九不堪其扰,捉住花黎的手放进被窝里。
“你给我念书吧,”花黎不听他的,抽出手来继续抓着殷九的袖角,“听你念书就跟听夫子念书一样,听一会儿就能睡着。”
殷九冷哼一声,合上书页开始给花黎讲起了自己当年屠戮妖兽的场景。
什么眼睛,手臂,大腿到处飞舞,鲜血和脑浆互相交错,花黎这个从小在深宫里娇生惯养的太子哪里听过这些场面,吓得直让殷九闭嘴。
殷九露出了阴谋得逞的坏笑,谁让花黎说他念书跟夫子一样惹人困顿。
看着窗外下着血雨,天色也不早了,殷九脱掉外衣,掀开了被褥,缩进了花黎的怀里。
原本的被褥暖和和的,殷九一进来便带了一股冷气,花黎缩着脖子,把殷九抱紧。
“身上怎么这么冷?”花黎抵着殷九的头问他。
“你们魔界本来就冷,”殷九摸索着寻找花黎身上最温暖的地方,“怎么还怪上我了。”
“不怪你......”花黎让他把手放在自己腰上,“谁敢怪你,心疼你都来不及......”
他隔着衣裳抚摸着殷九的腰,“千刀万剐一定很疼吧。”
花黎记得,回忆中那个殷九就像是从血海中捞出来的一样,浑身血淋淋的,不少伤口还能见到白骨。
“嗯......疼,”殷九难得服了回软,“特别疼......”
花黎心疼他,又抱得紧了一些。
窗外雨声阵阵,两人拥抱着互相取暖,连呼吸也交融在一起。
殷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第二天醒来时,却收到了天界二皇子慕铮前来拜访的消息。
“你二哥......是脾气好的那个吗?”花黎正整理衣服,回头问殷九的时候,发现刚下床的殷九正在往床上爬。
“你二哥过来了你不去见见吗?”花黎问。
殷九躺在床上,蒙住了头,“你就和他说我死了。”
“大清早别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花黎拉扯着殷九起床,“我上次在论道会上见到你二哥,他态度挺好的啊。”
“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罢了,”殷九评价,“你别看他表面上对你和和气气的,背地里都是见不得光的算计。”
花黎摊手,“行......我都听你的,我就告诉你二哥,你怀孕了,不宜到处走动......”
“滚!”殷九掀开被子坐起身。
所以说,劝殷九起床,真的需要技巧。
殷九还在梳洗,花黎先去和二皇子见了个面。
慕铮的表面功夫做得不错,行礼寒暄让人挑不出毛病,花黎让人上了一杯魔界的茶水,坐下来和他闲聊。
慕铮接过茶水,看着那发黑的茶汤,默默地把茶水放了回去。
“九弟怎么还没过来?”慕铮问。
“他......”花黎故意难为慕铮,回答道:“他说他死了。”
慕铮端茶碗的手,微微颤抖。
“九弟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开玩笑,”慕铮道,“看来魔尊真的很宠着九弟,也不知道魔尊看中了九弟哪一点?我听闻魔尊把整个离魂天的后宫都拆了,是想独宠九弟一人吗?”
要你管......
花黎在心里默默吐槽,可他不敢当着慕铮的面直说,只能装模作样地说道:“我喜欢他身上的每一点。”
慕铮咳嗽了两声,这个魔尊是怎么养出来的,说话怎么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九弟还真是幸运遇到了魔尊......”慕铮道,“九弟之前在天界性子狠毒,多少姑娘看着他都躲着,没想到最后反而是跟了您......”
“是啊,我挺幸运的,”殷九刚好从外面进来,“靠着自己的姿色往男人床上爬......二哥,你想说的我都替你说完了,不用再装着一副和我关系不错的样子,暗地里讽刺我了。”
殷九与慕铮的视线一触即分,视线交汇处似乎闪过无数火光闪电,在天界时两人就是争锋相对的冤家。慕铮这人一身修为没有多少,嘴皮子功夫倒不错,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夸奖大皇子果断刚勇,实则在讽刺大皇子有勇无谋,是个只会往前冲的蠢货。夸奖殷九修为高强,屠戮妖兽,一个养子能做到这个地步真不容易,实则在讽刺殷九为人狠毒,不过是为天帝卖命的狗罢了。
旁人都看不出来他的话术,可殷九能,而且殷九性子刚硬,别人骂他一句他就要千百句的骂回去。慕铮讽刺殷九,殷九便直接把话挑明了甩在慕铮脸上。
慕铮遇到殷九屡屡吃瘪,不过在天界天后天帝护着慕铮,总会责罚殷九说话太不客气。
可这是在魔界。
这里有个特别护媳妇的魔尊。
花黎恍然大悟地看着殷九,“我是说刚才二皇子那番话我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你这么解释我就懂了。”
慕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
殷九轻笑一声,关键时刻花黎还是很派得上用场的。不过殷九懒得和慕铮废话,直接问:“二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父王让你回去天界。”慕铮道。
殷九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慕铮,“还没放弃吗?我不会回去的。我没打上九重天冲进天宫里杀了他,已经是我的仁慈了。”
“九弟,你别让我太为难。”慕铮知道,如今有了花黎作为靠山,殷九会比以往更加嚣张,“父王许诺升你的俸禄和官职,日后会给你和皇子一样的待遇,只要你......”
后面的话慕铮有些不敢说,他现在面对着万物化刃和将墨诛邪,真怕殷九和花黎掏出刀剑把自己凌迟了。
“只要我什么?”殷九问。
“只要你和魔尊断绝关系,回天界......”话音未落,诛邪、将墨双剑,一黑一白凭空出鞘,直指慕铮喉咙。
这四周的房梁桌椅皆化作刀刃,将慕铮层层包围。
慕铮的冷汗都滴落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父王要给自己安排这样一个不讨好的苦差事,是觉得花黎和殷九只是玩玩,很容易拆散吗?
这两人的脸看起来一个比一个黑啊!
“那九弟若是不愿意,我就先告辞了。”慕铮正准备开溜,却被殷九扯住了衣袖。
“天帝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殷九问,“我当年在鬼界待了那么长时间他都不闻不问,怎么我来了魔界之后他便一直试图找我回去?”
慕铮也觉得奇怪,当年天帝便不喜欢这个性格古怪的养子,一直将他当作棋子使用,甚至后来顾虑殷九的威望,狠心地将殷九的筋骨弄碎,送入魔界离魂天。怎么这段时间着急上火地要把殷九找回去?这不应该啊......
“我也不清楚......”慕铮老实回答,“为了叫你回来,父王母后都吵了好几次......”
殷九看他似乎真的不清楚实情,便放开慕铮,让他回天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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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慕铮刚踏入灵霄殿,便听到一个男人高昂的声音,似乎是在与什么人争吵不休。
“当年我是怎么告诉你的,”那男人声音苍老但浑厚无比,言语间带着怒意,“我要你养大他,你倒好,上赶着把人送到魔界去了!”
慕铮推测这人话语间谈论的是殷九,他躲在柱后准备偷听,可没想到那个男人修为高出他不少,轻易地便察觉到慕铮在偷听。
“出来!”那男人手捏剑诀,一道霞光劈在慕铮躲藏的柱上,吓得慕铮连连后退。
慕铮理好衣冠上前行礼,他这才看清楚了男人的模样。
那男人身着一身道袍,鹤发童颜,眉须尽白,看起来修为不浅,不过慕铮之前从未见过此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隐客。
“铮儿,这是蓬莱山的帝君......”天帝站在那男人身边,一脸谦恭顺从的模样,“帝君,这是我二皇子,慕铮。”
帝君......
慕铮吓了一跳。
那岂不就是父王的兄长......
当年天帝的帝位并不是从父亲那里继承而来的,而是从蓬莱山的帝君禅让给了自己的弟弟。当年慕铮听天后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奇怪,蓬莱山的帝君为何要把帝位禅让给他人,自己留着不好吗?
奇怪归奇怪,慕铮没忘了该有的礼数,“慕铮参见帝君。”
蓬莱帝君冷哼一声,他刚想开口教训慕铮躲在柱后的行为,不过眼下时间紧急,他懒得和慕铮计较,便问起了慕铮刚才去魔界的经历,“殷九肯回来吗?”
慕铮看他对殷九的事情如此热切,生怕蓬莱帝君把殷九从魔界里捞回来,便添油加醋地说道,“殷九如今和魔尊如胶似漆,恩爱无比,自然是不愿意回来的。”
“魔尊?”蓬莱帝君音调不稳,“是花黎吗?”
慕铮不明白为何提起花黎,帝君如此震惊,“自然是花黎。”
蓬莱帝君一个剑光朝天帝打去,天帝躲闪开,蓬莱帝君怒吼道,“你干的好事!”
天帝面不改色地回答,“他刺杀我,我废掉他......”
“你够了!”蓬莱帝君打断了天帝的话,“殷九为什么刺杀你你不清楚吗?你别让我把你的那些伎俩全都说出来!”
慕铮倒吸一口冷气。
殷九......刺杀过父王吗?
“皇兄!”天帝的言语带了怒火,他按下御座龙头上的一处机关,霎时间无数暗影飞出将蓬莱帝君团团包围。
蓬莱帝君看着这暗影,嗤笑一声,“怎么?你想杀了我?”
“抱歉,兄长......”天帝闭上眼,“我不会让殷九回来的......”
话音刚落,那无数暗影化作流窜的瑶光,冲向蓬莱帝君。这是天帝修行的法术,号令光影,暗影为防,瑶光为攻,但凡被这光芒击中,便会粉身碎骨。
“你当真是冥顽不灵......”蓬莱帝君叹气,“连信子,你为何总想着抓住你根本就得不到的东西。”
连信子,是天帝的本名。
当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处处比不上自己的兄长,蓬莱帝君。
连信子处处算计,用尽了计谋,天帝之位还是落在了蓬莱帝君的手中。
可没成想一场意外,蓬莱帝君受了重伤,需要立即闭关修行,在闭关前一夜,蓬莱帝君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交给了连信子。
“抚养这个孩子长大,我便把天帝之位传给你。”
那婴儿灵力充沛,一探便知道日后定然不凡,连信子抱着孩子不明所以,可蓬莱帝君来不及与他多做解释,进入蓬莱仙境修行,直到这几日才出来。
当时抱着婴儿的连信子一脸茫然,这婴儿到底是蓬莱帝君从何处找来的?莫非是蓬莱帝君的儿子吗?可蓬莱帝君洁身自好,从未听闻过与哪家女子有染......
这个孩子就是殷九。
连信子对这个孩子并不伤心,刚带回来便扔到了军营里,连名字都没有取。他期望着这个孩子会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给弄死,或是在征战中死于妖兽掌中,可没想到殷九却好好地活了下来。随着时光流逝,殷九越发出色,连信子这时回顾,才发现自己那八个儿子,没有一个比得上殷九。
比智谋,那八个儿子被殷九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比剑术,殷九从西山挖出的将墨、诛邪剑,若是放在天界的宝库里,都是难得一遇的珍品。在加之殷九是在军营之中长大的,后来又任了天将之职,军权在手,天庭之上无人能匹敌。
全方位地碾压......
就像当年,自己永远都比不过蓬莱帝君一般。
这种从少年时代就伴随而生的嫉妒让连信子开始恐惧,他害怕殷九是蓬莱帝君的儿子,他害怕总有一天殷九会夺走自己的天帝之位。
这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天帝之位,他绝不会让给任何人!
他每看殷九一眼,都觉得恐惧无比。仿佛随时随地,这个少年就会冲上来夺走自己的王位,然后将自己锁进无尽深渊,再无出头之日。
他日日梦魇,恐惧着那个白袍银甲的少年。
到最后连信子终于忍耐不住,他不惜任何代价,只要除掉殷九。
他除掉了殷九率领的那队天兵,斩去了殷九的羽翼,然后废掉了殷九的筋骨。
他要杀掉殷九吗?不,不行。他要让殷九永无出头之日,再也不会回到灵霄殿上。
连信子用了最羞辱人的方式,将殷九塞进花轿,强行送进了魔尊的后宫之中。只要和魔尊扯上关系,日后就算殷九想回天界,他也不可能成为天帝。
天界众人,不会接受一个魔尊的妾室作为天帝。
他打得一手好算盘,但独独没有想到殷九和花黎搞在一起了。
花黎拿了扶桑金乌修补了殷九的筋骨,而殷九则等了花黎一百年,联系魔界各方势力推翻炽天魔尊扶持花黎登上魔尊之位。
不过这在连信子眼里也无所谓了,只要殷九不回天界,他在魔界怎么折腾都与他无关。
可他没想到就在这个时间点上,蓬莱帝君出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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