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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袖断得隐秘(古代架空)——乌色鎏金

时间:2020-06-10 10:25:56  作者:乌色鎏金
  宴会开始后,北方部落那边送上了歌姬舞女,一时间营地里马头琴、放歌、胡舞是一片欢腾。另有侍卫搬了羊、鹿、猪等猎物,现场放血剥皮割肉,在炉火上炙烤,霎时肉油喷香的味道勉强遮过了死兽的腐臭。
  洪武帝高踞首位,他旁边坐的是土馍忠部落的首领,此时奉起了一杯刚接下来的马血,冲洪武帝笑道:“大汗,请与我共饮这杯兽血,恭祝我们两族的世代交好!”
  刚割出来的马血腥臭扑鼻,还冒着热气,闻一鼻子就让人想吐。洪武帝接了过来,却面不改色地一口饮尽。
  土馍忠的首领哈哈大笑,连称“好样的”。
  然而这已不是行围期间少数部落的第一次挑衅了。从打猎期间的逞凶斗狠,到猎物的展示,再到此时的敬马血,这些部落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本朝的权威。有些部落觐见洪武帝时,甚至不愿下跪,不愿口称“大汗”。
  □□一向自恃国泰民安,却不知后院的狗崽们已经不知不觉挣脱了脖套,长成了一只只饿狼,正寻衅一口便要咬向主人的脖子。
  本朝文武看在眼里,心都是往下沉。
  不一会儿,一群部落少男少女手捧斗大银盘,鱼贯而入,将大块的羊腿牛肉分至百官桌上。
  游牧民族炙肉不太讲究,是“三千里分麾下炙”的风格,讲究一个效率。今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端上来的肉都还带着血腥,什么调料都没加,味道极不合中原人口味。
  对面的草原汉子们赤手抓起肉块便是一阵大嚼,吃相动作极是粗鲁,看得本朝文武一阵作呕。
  《礼记》里面讲究“毋嘬炙”,意思是即便是君子在席上不可大口撕咬烤肉。本朝烤肉大部分都是片成了薄片,烤后装在盘子里呈上来,用筷子夹食。然而现在这么大块的肉,手拿不合礼仪,用筷子又夹不起来,顿时所有人看着面前的肉都面露难色。
  土馍忠首领目光一扫,对洪武帝嗤笑道:“看来大汗的臣子食不知味啊。怎么,嫌我们草原勇士猎的肉臭么?”
  席间气氛顿时一僵。
  本朝文武就算是心里嫌弃他们少数部族的人行为粗鲁,但也绝没有故意滋事的意思。但这土馍忠首领这句话一说,便是可以挑衅了。果见对面几个草原壮汉将手中大肉重重一放,望着对面的人,纷纷面露不快。
  这下可是难办。若不吃,两方定然闹得极为尴尬;若吃,那便是输阵了。
  就在双方胶着寂静之时,忽听席间一声轻轻的咳嗽。众人扭头,却见跪坐在洪武帝后方的一位年轻官员不知何时摸出来了一柄三寸长的匕首,却见他一手持箸,一手持刀,正从容而优雅地将一整块肉缓缓削成便于夹取的薄片。他姿容本就生得秀美,气态更是大器矜贵,一个切肉的动作被他做得别有一番风流潇洒韵味。
  百官眼睛皆是一亮,有带匕首的已经纷纷开始效仿。
  土馍忠首领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这小官员一看品级便不高,竟轻而易举破了他给洪武帝下的绊子,真是令人不快。
  “大汗,这位是谁?”
  洪武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良青,还不见过土馍忠的首领德力格尔汗。”
  沈梒起身,从容一礼:“下官翰林院六品编修沈梒,见过德力格尔汗。谢大汗赐肉,下官食之甚美。”
  土馍忠首领面露怒色,凉凉一笑道:“大汗,我曾以为□□的官员不是能驭烈马、开大弓的勇士,也该是堂堂丈夫。可这位沈编修,生得却比我们部落里的娘们还要好看。□□选官,真的是没人了么?”
  一排草原壮汉配合着他们的首领纵声大笑,极尽鄙薄嘲讽。
  沈梒不怒不愠,微笑着等他们的笑声低下去了些,才悠悠地道:“下官与我朝泱泱之悍将强兵相比,的确生得孱弱了些。然而下官五岁习字,八岁习诗,束发即知孔孟周礼,舞象便已状元及第。虽谈不上满腹经纶,但也通天文、晓地理,能算财户吏治,也懂水利耕种。大汗给我一把刀,我或许扛不动。但若有千人之旅,在我这文弱书生手中也堪大汗十万精兵!”
  “咣当!”
  土馍忠首领一脚踹翻了面前小几,指着沈梒勃然大怒:“狗屁小官!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本汗么!”
  沈梒扬唇一笑,抬袖长揖道:“下官不敢。只是口述实言罢了。”
  “你——”
  洪武帝居高治下,一直含笑旁观,此时方缓缓开口冲土馍忠首领笑道:“大汗息怒,我这臣子一向口尖舌利,大汗与他争论定是要吃亏的哈哈哈。”说罢又扭头冲沈梒斥道,“放肆!面对德力格尔汗也敢如此逞口舌之能!还不赔罪?”
  沈梒立刻拜倒请罪。土馍忠首领犹自愤然,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悻悻坐下。首领旁边坐着一彪形壮汉,见自家首领吃了瘪,腾地起身指着沈梒用番语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东西。
  沈梒不通番语,一挑眉正想请旁人翻译,却忽听席下有一人沉声道:“他说你只会说,不会做,当不得真英雄。他要与你挑战,争一争这草原上的荣誉。”
  众人扭头一看,却见发声之人大步上前而来。他穿着白色骑装,腰系武生带,窄袖贴身的打扮趁得他肩宽腿长,阔步走来时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谢琻走至那彪形壮汉面前,仰头看着他冷冷一笑。在中原人中谢琻绝对是高挑个子,可站在这如肉山般的大汉面前还是矮了一头。然而他周身气势凌冽,目露凶光,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如出鞘的弯刀,挂着血痕。
  “他已说过自己不持刀斗械,你找他做什么?”
  “来。”谢琻冷冷笑着,活动了下脖子,冲他勾了勾手,“爷爷陪你玩玩。”
  周遭众人皆是一惊,连坐上的洪武帝都皱了皱眉头。谢琻就算再悍勇,说到底也只是个文官,若这草原壮汉真的想挑衅,在场有的是擅刀枪样样精通的禁军,根本用不着他出场。
  然而那草原壮汉已被他激怒,怒吼着迎战。谢琻冷笑,大步走至篝火前的开阔处,抬手一指不远处的沈梒用番语朗声道:“我亦是本朝一位小小文官,根本不是什么身经百战的士兵。但若连我都赢了你,你不禁要向我们□□文官道歉,还要向刚才被你羞辱过的那位大人磕头赔罪!”
  众人不禁纷纷侧目看向沈梒。沈梒表面上平静如初,实际上桌几下的手却渐渐捏紧了膝头的衣服,心中暗骂谢琻胡来。
  草原壮汉仰天狂笑,大声道:“若是我输给了你这小子,不用磕头,我便自尽谢罪!”
  二人在空旷处站定,双目缩紧,身子微俯,气氛紧张一触即发。草原侧的壮汉儿郎们纷纷起立吆喝,雄浑嘹亮的番语响彻整个营地,阵得人耳朵疼;□□的文武心知谢琻胜率不高,却又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冷静模样,心里拿不定主意纷纷紧张得手心冒汗。
  却见那壮汉蓦地大吼一声,足跟发力大步扑向谢琻。他身形雄壮,脚踩在地上发出骇人的撞击声如同熊爬,扑来时虎虎生风光是那力压千钧的气势都足矣下的人倒退三步。
  谢琻立在原地,双目紧盯着他,直到他伸手来抓的前一瞬才猛一矮身自这壮汉的右肋下斜穿而过,如巧燕绕梁般瞬间来到了他的身后。壮汉怒吼一声,急急反身,却又被谢琻故技重施,再次自左肋下饶了过去。抓了两个空,壮汉气得连连怒吼,大斥谢琻“狡猾”“胆小”。
  谢琻唇角冷笑,才不理他,以轻巧灵活的身形与这壮汉周旋。
  座上的沈梒一直在瞩目看着,此时才稍稍放下心来——这草原汉子虽高壮,却并不擅角力之技,扑抓也没有个章法。需知角力并非是个一味只靠蛮力的运动,它讲求的是双方对力量的运用和对身体的掌控,显然在这两者谢琻要技高一筹。
  果见在开阔处,草原壮汉被谢琻绕开几次后连连踉跄,左顾右盼寻着对手的身影,气得呼哧带喘。谢琻聚精会神,看准一个草原壮汉回身还未站稳的空挡,飞扑上去,左手一擒他臂膀,右手一挽腿弯,肩胛顶住胸脯大吼一声——这如巨熊般的汉子竟被他顶得足见凌空腾起一瞬!
  在场之人无不起身惊呼,掌声如雷动。
  难道这就分胜负了?
  却听那壮汉蓦地狂叫一声,粗壮的腰身猛地一扭,竟靠着蛮力重新落回地上。谁知他蛮谢琻却更快,在他足尖落地的一瞬谢琻已旋身一扭,右腿飞扫而出,如烧火棍般打在他的后脚跟。若是平时这壮汉尚能硬挺着这一下,但此时他刚刚落地尚未站稳,被一扫之下整个人“噗通”一声重重跌倒在地。他身子沉重,怒吼着刚要起身,却被谢琻飞扑上来压肩锁肘按头,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胜了!
  □□的百官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大喜之下发出阵阵鼓掌叫好——我们的文官,竟胜了你们的猛汉!
  沈梒浑身一松,此时才吐出了那口一直屏在胸口的气。此时放下心来才察觉,他额头竟也是冷汗淋漓。
  而草原一侧的众人脸色皆是难看得紧,还有人不敢置信,尤其是被彻底扫了面子的土馍忠首领,表情阴沉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掀桌而起。
  谢琻在周围雷动的掌声叫好中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灰头土脸的草原壮汉,用番语冷声问道:“道歉呢?”
  那壮汉咬紧牙关,用力一锤地怒声道:“草原的巴图鲁猜不对中原人屈膝——”
  “愿赌服输!道歉呢!”
  草原大汉悲愤狂吼一声,翻身跃起几步冲向旁边立着的一个侍卫,“唰”地抽出他的佩刀,回刀便要自尽。谁知谢琻更快,跃步上前一掌劈掉他的手腕,一脚踹向膝窝扬声怒骂道:“输了就想逃?你这种狗熊,也配叫草原的巴图鲁?”
  土馍忠首领蓦然起身,大怒道:“好你——”
  “谢琻!”洪武帝沉声喝道,“住手!”
  谢琻骤然回头,双目如电望来。那一瞬,他的目光真如见了血的利刃,和尝了腥的猛兽,狠厉凶悍得让人发抖,堪堪是鹰目狼顾之相。
  然而在洪武帝居高临下的盯视之下,他终是嗤笑一声,不屑地瞥了眼那草原汉子,伏地拜倒。
  洪武帝侧目看了眼怒而未发的土馍忠首领,再次望向场下,沉声道:“宴席之上角力竞技的传统,无论是草原还是本朝都有。但这本就是宴席娱乐,现在弄得见血动刀,太难看了。谢琻,你年少气盛,自己出去洗把脸醒醒脑,下去吧。”
  谢琻抿唇,行礼起身,深深地望了一眼座上皱着眉头的沈梒,转身退下了。
  洪武帝转头,冲土馍忠首领露出一个笑容:“德力格尔汗,这两位皆是我朝的年轻人,血气盛,做事冲动,大汗就莫要与他们动怒了吧。”
  土馍忠首领咬紧了牙关,冷冷地看了眼沈梒没说话。
  沈梒适时起身,拜倒在地道:“臣失仪。愿自罚离席。”
  洪武帝颔首。沈梒再次行礼,在土馍忠首领及一众草原猛汉们阴沉的目光中,缓缓退了下去。
 
 
第24章 浓夜
  “嘶——”谢琻倒抽了口冷气。
  “疼?”沈梒的手停了下。
  他二人正坐在谢琻帐中的毛毡上,谢琻将半边的衣服都褪了下来,露出结实修长的侧腰,让沈梒给他腰间红肿的一处揉药。
  “你忍着点吧。”沈梒又往手上搓了些药油,“这油不揉进去起不了效果。”
  谢琻背对着他,双目含笑,低低笑道:“不是,主要是你这两手在我腰上捣鼓,弄得我心猿意马的——哎哟!”
  沈梒双手猛一用劲儿,成功让他闭了嘴。
  二人沉默下来。帐篷中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将二人的阴影浓重绘于营帐的帏布和穹顶之上。狭小的空间中本来充斥着羊毛毡子的腥臭味,此时却被药油的草花之香盖过了,混合成了一种复杂浓郁却又暧昧的气息。
  谢琻弓着腰,静静看着跳动的烛火,忽然道:“刚才没逼得那蛮牛道歉,真是便宜了他。”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沈梒用掌心按着他的伤处,沉声道,“□□所维系的表面和平已经打破,土馍忠首领首领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禁军、百官、边境兵将都眼睁睁看着,这个头皇上是低不下来的。”
  谢琻嗤笑了声:“我才没想那么多。我是看不惯他对你口出不逊,才出面教这孙子做个人。”
  沈梒的手一顿,叹了口气:“……那你可真是鲁莽。”
  谢琻不满,一转身抓住他的手,撇嘴道:“你能不能有一次感激我一下?我可是冒着被那蛮牛砸成肉泥的风险替你出的头,你除了‘鲁莽’就没别的好说了?”
  沈梒秀美的眼睛看着他,在这昏暗的帐篷内,他的双目显得格外柔亮。二人的距离这么近,谢琻心头难以抑制的欢喜又涌了上来,眼神逐渐热烈,目光灼灼如一只小狼崽般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沈梒缓缓地道:“那……多谢?”
  “不够!”谢琻猛地欺身,火热又黏腻地贴了上来,低声道,“我要——”
  他按低下声音,贴着沈梒的耳侧笑意盈盈地说了几个字。
  沈梒像被这几个字烫到了般猛一扭身,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抹药就起开吧。”
  谢琻双手往后一撑,含笑看着沈梒起身。他的衣衫还松散着,露出光滑紧实的肌肉线条,他闲散坐着,但那宽阔的胸膛和紧瘦的腰肢却让他如霸在山巅的猎豹一般。如豆的烛火映在他身上,让那本就英俊的面孔显得更加深邃,一双眸子紧切又热意地盯着沈梒。
  沈梒被他看得发毛,皱眉道:“我走了。”
  “良青……”谢琻喟叹着,“你说要尊重,这半年多来我对你无不是相敬如宾。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沈梒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无人逼你。你现在放弃,很快便解脱了。”
  谢琻噗嗤一笑,一扬眉:“在我马上成功的时候放弃?怎么可能?”
  沈梒只觉双颊一热,但幸好帐内昏暗谢琻不易察觉,他按下羞愤,撩开帐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户外,草原夜晚飒凉的风一吹,登时将他脸上的燥热降下去了几分。远处传来纷杂的人语和脚步声,应当是宴席散了,沈梒遥遥望了一眼便转身往自己的营帐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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