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佑收回视线,发现许立已经上场。
红队站在篮球场另一边说话,队长问:“刚刚是谁把蓝队9号撞倒的?”
“不是我。”
“也不是我。”
“球场上抢球,受伤不很正常吗?”
“就是,咱们也不至于故意为难他,再说了,真要犯规了,裁判肯定会罚。”
……
听队友说完,队长眉宇凝重,“下半场注意力集中,现在大家的体力都有些消耗。”
“好,知道了。”
待口哨重新吹响时,下半场比赛已经开始。
红队进攻力十足,气势上明显胜于蓝队,得分在逐步拉近,几个来回打下来,红队夺回好几分。观众席上为红队呐喊助威的声音渐起,气氛热烈而紧张。
杨嘉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很快,他发现蓝队在调整传球速度,许立成为新的前锋,韩飞在其左前方后卫,小彬在另一侧等待错位传球,就在许立准备将球传给小彬时,手腕一带,球仿佛粘在手心,假动作漂亮到了极致,‘砰’得一声完成反扣。
蓝队开始追回得分,球队有许立带着,反倒多了几分沉稳劲儿,传球快,动作敏捷,防守严实,经常让红队应接不暇。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两方渐渐打成平手,好几回合彼此都没占到便宜,场面焦灼,此时离比赛结束仅剩十分钟了。
如果再这么僵持下去,红队极容易反超,即使打成平局,也让人意难平。
红队上篮失败后,球重新落到蓝队手上,吴兴翰领着球跑,奈何被红队成员阻拦,只见他弓腰,将球从大腿正下方运过去,直接传给韩飞,让他站在外线直接投球,又追了三分回来。
眼看着蓝队不断得分,红队错位传球时有些急躁,迫不及待地想提高篮板命中率,甚至对许立的拦截更加严实,中场红队被截球。红队球员拦在许立面前,由于意外接球,小彬、韩飞所占的位置并非有利,其他队友在留守,许立停滞了片刻,很快,他决定独自上篮。
口哨声猛地响起,红队拦截时犯规,被罚球。许立站在三分线的位置,此时只剩下两分钟。
球员被裁判分散,许立上臂抬起,对准篮筐,忽听‘哐’的一声,进了!
蓝队超出红队一分,此时红队带球,球员们开始往另一个方向奔跑。许立心里清楚,现在时间紧迫,如果不能顺利夺球,红队绝对会反超。
“程瑞,拦住。”许立偏头喊了他一声。
柯屿、小彬、韩飞等人逐渐分散,程瑞对红队围堵,使其传球失败,球落到了吴兴翰手上,现场开始50秒倒计时,人群迅速变换奔跑方向。追逐之际,吴兴翰冲破重围,迅速弹跳,眼看着三分球即将落入篮球框,篮板被‘嘣’地砸了一下,角度发生偏斜。
红队成员一拥而上,数只手争先恐后地升上去。
还有十秒,如果没有命中,这场球赛基本上已成定局。
现场骤然变得安静,很快,许立从斜后方一插而上,猛地将球往下拍,‘哐’的一声,命中了!
观众席发出热烈的呐喊声、掌声,让许立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蓝队最终以领先两分的成绩夺得了这场比赛。
队友们兴奋到了极点,拥在一起,伴着闹哄哄的声音,许立从人群里寻找杨嘉佑的身影,视线交错中,他看到了杨嘉佑的目光,明朗、笃定、充满欣赏。
许立从队友中走出来,血液开始加速流动,手臂抬起,脚尖随之离地,手腕一掷,猛地朝杨嘉佑掷过去,动作干净利索,那是一个空投篮的姿势,帅到了极点。
观众席的女孩儿们发出尖叫,“酷毙了!”
杨嘉佑忽觉心脏受到一阵猛击,许立整个人都在发光,烫得他心口喘不过气来。
以前许立跟着他打篮球,很少打前锋,杨嘉佑今天才知道,许立还有这样稳住场面的能力。不仅能与队友充分配合,还能在关键时刻剑走偏锋。
在杨嘉佑的印象里,许立是个很安静的人,虽然也热衷于体育运动,显然没有自己这么痴迷。而现在,许立身上的锋芒彻底展现出来,他像一只浴火重生的烈兽,带着骁勇与振翅,腾飞于上空,对杨嘉佑发出了飞翔的邀请函。
这种坚实的默契感,让彼此信任到了极致,就好像只要并肩作战,魂与力从不会分离。
这场篮球赛,他们赢得非常漂亮,每个人都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又碰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可以说是酣畅淋漓。
“许立,你看谁呐?别逗人家女孩儿!”吴兴翰推了他一把,觉得许立今天高调得有点反常。
许立收回视线,下意识地笑了。
“你自己说说,待在杨嘉佑身边,是不是屈才了?”
正说着,杨嘉佑朝他们走过来,下巴轻抬,话是对队友们说的,“好样儿的!”
人群哄笑起来,强大的凝聚力将他们栓在一起。
篮球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聚集不同的人,一旦上了场,就得齐心协力,荣辱与共。每一次传球,每一次助攻,甚至是上篮,都牵挂着彼此的心。
不管怎么说,准备了数个月,大家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红队球员朝他们走过来,队长率先说话:“今天打得特别痛快。”他身后的成员也随之笑了起来,没有半分对比赛结果的不悦或是愁绪。
杨嘉佑与他握手撞肩,“我们的荣幸,下回还一起打球。”
“说定了!”
又有人起哄:“哎,下回换11号当前锋,让我们换换口味。”
众人哄笑了起来,气氛十分愉快。
第25章 不翼而飞
接下来,还有其他年级的比赛,杨嘉佑跟同学们一直看完了所有比赛才散场。
心脏被击中的时刻有很多,有时候是悸动,有时候是担忧,但是像今天这样冲击力十足,滚烫到让人难以忘却的机会,绝无仅有。
回家的路上,杨嘉佑跟许立骑着单车,俩人一前一后,奇怪的是,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离开了球场,杨嘉佑发现许立又变回他熟悉的模样,安静,沉默,坚实,就好像刚刚在球场上一跃而起,发起进攻投球的人不是他一样。
许立发觉杨嘉佑今天骑得有点慢,回过头看他,发现他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揣兜里。
许立问:“你手怎么样了?”
杨嘉佑清了清嗓子,“没怎么。”
许立没多问,直到俩人回了家,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许立才发现他的右手腕肿得像馒头。
“你这手得看医生!”许立忍不住蹙眉,心里涌起一阵心疼,又不敢轻易表现出来,只是说:“接下来还要写好多卷子。”
杨嘉佑大大咧咧地说:“就是肿了点,过几天就好了。”
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徐瑛把门打开:“哎,今天这么早,我以为打完球以后你们会聚餐。”
杨嘉佑朝许立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嘴说出自己受伤了。
徐瑛一下子就发现儿子不对劲,“杨嘉佑,你挤眉弄眼什么?”
杨嘉佑撇撇嘴,“我眼睛痒,眨一眨不行吗?”说着,他进了屋,语气像问天气如何一样,“妈,等会儿给我来个勺子。”
许立跟在他身后,有点想笑,“嘉佑今天手腕受了伤,有点肿。”
徐瑛忍不住蹙眉,检查儿子的手腕,“还好只是肿着,没伤到骨头,估计得养几天。”
吃晚饭的时候,杨嘉羽在一旁问不停,说本来想去观赛,但是时间上不允许。
杨嘉佑跟妹妹说:“你快中考了,你得再加把劲,等放暑假了,再带你去看篮球赛。”
杨嘉羽心里高兴,呼哧呼哧地吃饭,好腾出时间复习。
徐瑛在一旁笑着说:“吃慢点,没有一点女孩的样子。”
杨嘉羽朝妈妈横了一眼,很快,又神情骄傲地笑了。
一家人相处融洽,倒也没有让人额外操心的事情。
篮球联赛过去以后,他们的课余活动明显减少,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学习上。直到进入高三的暑假,许立的成绩都十分平稳,始终排在杨嘉佑后面。
班里陆续聊起关于高考后的打算,大部分的同学可能要出国,有的已经拿到自主招生的名额,少应该留在国内名校。许立之前跟杨嘉佑聊过,知道他不会出国,不知为何,心里有点高兴。
许立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在想,就算以后上了大学,只要杨嘉佑还在国内,还是有很多机会可以见到他。再来,他也不会不管不顾地离开南京,因为杨叔叔他们一家人很好,如果离得近,他能常回去看看长辈们。那个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就当它不存在好了。
模考以后,许立的分数开始向杨嘉佑稳步逼近,有时候甚至会反超杨嘉佑,班上的同学对此毫不意外,因为许立在学习上要比杨嘉佑认真多了。
可能是厚积薄发的缘故,许立基础知识扎实,虽然物理最后一大题第三问,偶尔他做不出来,但并不影响整张试卷的得分率。他注重细节,不是极端的巧中取胜,可以说是把努力发挥到极致的人。
这天班主任找许立谈了话,“许立,坐。”
班主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老师,姓吴,以前毕业于清华大学数学系,是学校的骨干教师,人很亲切和蔼,“最近你的成绩挺稳定,老师想问你一个事情。”
许立坐在吴老师相邻的椅子上,面色平静,“您问。”
吴老师喝了一口茶,“咱们学校算是英才辈出,每天往高校输送不少人才,但是像你这样的学生,还是少数。”这话说得十分委婉,没有提家世、自主招生、天赋这样的字眼。
许立在等吴老师说下一句。
“老师也不是给你施加压力,如果可以的话,许立,务必冲刺一下北京的高校,”吴老师面色沉静地看着他,接着说:“老师的母校。”
许立下意识地收回目光,心里有些没底。
吴老师说:“目标超于实际未必是件坏事,自你们进了理科班,我是看着你一路走过来的,只要你心态稳,坚持走下去,冲击清华,还是很有希望的。”
许立想了想,“但是我的成绩不够稳定,不像杨嘉佑。”
吴老师摆了摆手,“你跟他不是同一类学生,杨嘉佑的确有天赋,但他坐不住。想进殿堂级别的高校,除去天赋,也需要坚持才行。”
那个下午,吴老师还聊到他在北京求学的事情。
人们总是对与自己相像的人极为亲切,吴老师也算是寒门贵子,通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和打拼才换来今天的生活。看着许立,好像就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自此以后,去北京的念头经常盘桓在许立脑海,他知道读书不是万能的,有些东西不仅仅靠读书才能得以拯救,但是去更好的学校,改变命运的概率会不会更大一些。
如果自己去了好学校,将来过得好,也能更快地找到妹妹许岚。
许立想过,爸爸留下的那笔钱,他会省着用,毕竟他还要为妹妹考虑。
课间,许立从人群中看着杨嘉佑的背影,他觉得杨嘉佑心思率真,经历篮球赛一事,他更加确定了杨嘉佑对自己只有友情。
想到这里,许立心中的念头更坚定了些。
由于学习忙碌,杨嘉佑没察觉到许立的心态变化,只当他学习压力大,让他慢慢调节。其实杨嘉佑一点也不在乎许立第一,还是自己第一,在他看来,排名只是反映学习状态的方式而已。
妹妹杨嘉羽虽上了本校高中部,却是爸爸托了关系的。
以杨嘉羽自身的学习状态,很难单凭成绩直升本部。杨嘉佑在想,现在父母还能陪在妹妹身边,随着时间流逝,父母总有顾及不暇的时候,他作为哥哥,要对家人更照顾一些。
父母问过他关于出国的事情,杨嘉佑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在牺牲,只是说:“先在国内读本科,有机会去国外读研究生。”
杨振华说:“你那么多高中同学去国外的一流大学,你不想去?”
杨嘉佑转着笔,“但是将来毕业了,总得回来吧?”
杨振华笑了,“你倒是少年老成,把毕业的事情都想好了。”
杨嘉佑不以为意地说:“别的不说,单论吃饭这件事,让我长期待在异国他乡,我就受不了。”
听见儿子这么说,杨振华才稍稍放了心,语气平和:“行,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及时告诉我和妈妈,不管怎么样,我们有责任为你的未来助力。”
杨嘉佑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但18岁的年纪,恰好是少年人最沉默的时候,他不善于说温情话,只是静默地点了点头。
良久,杨嘉佑又问:“许立呢?”
“你们每天一起上学,你不问他本人,反倒来问爸爸?”杨振华坐在儿子身旁,这几年他忙于工作,眼角泛着皱纹,脸庞带了几分疲态。
杨嘉佑嗤笑:“他?他一天到晚只知道学习。”
杨振华凝视着儿子,“要看他自己的求学愿望,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出国。”
杨嘉佑问:“因为出国要花钱?”
杨振华点头,“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从这几年的相处就看得出来。”
杨嘉佑心里一沉,不知道这件事是好还是坏,有时候他不希望许立凡事放心里,有什么话跟自己坦诚聊一聊也行。但许立显然不打算跟他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
“行了,学习上的事,爸爸相信你能应对,安心学习。”杨振华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因为升学压力袭来,高三显得漫长而压抑,好在每天被纷沓而至的试卷充斥,忙起来倒不觉得索然无味。在杨嘉佑的记忆里,读书不是一件难事,让他印象深刻的,倒不是试卷上的错题,每次考试的排名,而是临近考前的放肆,再来,就是六月潮湿而漫长的两天。
高考像静候许久的评审员一样,朝同学们分发试卷,开始倒计时。
原本以为过完那两天,就会无比痛快,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再也没有家长或老师在自己耳边唠叨,对自己干涉太多。他们像一群等待起飞的雄鹰,翅膀上的枷锁原本是为了适应风力,解开的那一瞬,反而有种空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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