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钱侍卫求见。”此时却是一个小太监前来通传。
“钱护?他不是被派去抓拿那些不识好歹的江湖人了吗?尤其是霹雳堂这种,让他们给火器营效力还摆架子。”王瑾刚拿着杯盖的手一用力就又弄坏一只杯子,他的功力已经出神入化,赤手削玉如泥。“不用见,让他先给咱家平了那些混账东西再说。”
“干爷且慢!”钱护却已经进来跪行了礼。王瑾有些生气,他立即道:“干爷先莫气,我已经命人大闹了那些不识好歹的家伙,包括霹雳堂。而且此番我还在霹雳堂内发现一件有趣的东西,想来会给干爷一个惊喜,为干爷平复这些天为南宫碧落生的气。”
“哦?”
“我想请干爷随我移驾宫外去见一个人,她还半死不活吊着命。”
“哼,还卖关子,行吧。最好是能让人欢喜的事物,否则——”
“干爷请,祥公公请。”钱护为王瑾开了路。
少林。
凝烟刚听到了空来说风飘絮情况已经好转,竹无心也收回了迷香。曲水这里也日渐好转,毒素全清,想来也快醒来了,却又听到瑶红急匆匆来报:“嫣然,不好了,秦大人失踪了!”
秦致远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文官,竟然在少林寺内未鬼门人的照看下悄无声息失踪?
第274章
秦致远消失在少林寺,被装在一个麻袋悄无声息地带走。好似经过一段时间的颠簸就被人稍显粗鲁地放在了地上。
一阵脚步声传来,他被人从麻袋里面放了出来,一抬头就被阳光刺目,适应过后就看到一群人灰衣人将他围在一处树林子里,看样子离少林寺有一段距离,灰衣人也一个个身背连弩,腰挎弯刀。
秦致远从惊慌中镇定下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并没有人回答他,他俊眉一皱又道:“大老远冒险进少林将我带来这里,也不会是为了杀人灭口,你们什么也不说,难道背后的主子就什么也没交代?还是说——他还要端着架子藏一会儿?”
“新任的左都御史果然是个人物。”灰衣人的背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很快一个走路稳健带风的威武男子就穿过了灰衣人来到秦致远面前。他年逾花甲,剑眉入鬓,虽发间斑白却精神十足。“彦儿一直对你赞赏有加,不惜暴露本王潜藏在京中的势力也要破格将你留在京城,还送进了都察院,现在也该是你回报他知遇之恩的时候。”
越王公,先皇胞弟,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自靖难之变后唯一一个可有封地拥少量兵权的王爷,居应天府,权轻位重,满朝文武称公以敬之。因早年战功彪炳军中极具威信,提拔的武将多戍边显功,虽不在京城却也是不容忽视之显贵,在江南富庶之地无人不巴结,只是久居军中,向来不见闲人,并非神秘莫测,反是高傲不近人情。
他的旁边不是别人,是那个让秦致远久久不能释怀的玄刚,现在的玄刚跛了,胳膊也断了一只,脸也因为坠崖而毁容,但还是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就是他将秦致远从少林带出来。
“越王殿下。”秦致远多少有些猜到,所以当这个戎马一生的王公重臣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也并未表现惊慌,即便他恨不得杀了玄刚而后快,他也只是从麻袋里站起了身,用绑着的双手行了礼。“下官拜见越王。”
“礼就免了,你可知本王为何要亲自来见你?”越王说话时中气十足,神情里也透着一股傲慢与直接,他并未让人给秦致远松绑。
“下官不知,请越王公明示。”
“哼,南宫碧落不识好歹,螳臂当车,重伤落海,下落不明。你莫非也想步她后尘?本王知道你与彦儿私交甚好,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明人不说暗话,本王就是来问你,你究竟要站哪一边?”
“你监视王爷?”秦致远并未回答反问,“为何他的苦心您不明白呢?”
“彦儿的苦心本王当然明白,可他忘了本王所做本来就是为了夺回属于我们俩的一切。我不是监视他,我只是担心他在高墙之内会有危险,毕竟他那人谋断有之,感情用事更甚。当初要不是有个探子正好在王府,我可能连彦儿被捕的事都不知道,南宫碧落竟然逼得彦儿沦落高墙,实在让本王有些意外,不除难以咽下这口气!”
越王神情里都是杀气,“此前王锐和他们南宫家就屡次坏本王大事,要不是彦儿要利用他们来给王瑾使绊子,本王早就除之绝后患,没想到最后竟然舍弃了行尸楼,还赔上了彦儿。不得不说他们是有些本事,可终究是自不量力,虽然没有将他们全都杀了有些可惜,但有些事确实不用急于一时。”
“本王也以为她母亲死了后她性情渐变是渐渐放弃了追查我,不会再妨碍我的大事。没想到竟然是她瞒天过海的戏码,她巴结司礼监利用王瑾来与我周旋,现在竟然有意愿要向王瑾泄露我和彦儿之间的秘密,想让那只老狐狸抓到我的一些把柄,本王怎么可能如她的愿。现如今她生死未卜,即便凶多吉少,为了以防万一,本王也想知道你的打算。毕竟仅凭她一个小小女捕本王还应付得了,可若你也站在她的那边就不一样了。本王今天来,就是想知道你是帮我?还是和南宫碧落一样?”
“下官只是想尽一个臣子的本分,只想大明朝风土昌明,基业永固,百姓安居乐业。”
“你不必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实际上这和你帮我并不冲突,我只想知道一个确定的答案,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秦致远反问:“如果我没有选择越王殿下您,会怎么样?”
“简单,你死在这儿,少林寺里的人也无一幸免。本王知道江湖虽然能人异士众多,但架不住精兵和司礼监的大内高手,而且这些个武林人有个致命缺点,都太自负且是一盘散沙,稍加离间,不堪一击。王瑾那只老狐狸想来也是很愿意除掉武林里的泰山北斗,为他的丰碑添砖加瓦。就算你觉得少林不会那么容易覆灭,本王既然能将你从少林带到这里,要去杀一个受伤的丫头和你的表妹还是轻而易举的,那个风飘絮也早该死了。”
秦致远沉默了许久,他知道越王不是开玩笑,他能训练出一个玄刚,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并非是用兵如神,而是够狠够莽,天不怕地不怕,为了目标不计后果,否则朱洪彦也不会为此纠结辗转了近二十年。“越王公这样说,我还有得选吗?”
“没有。”
“您想我怎么做吧?”
“难怪彦儿会将你引为知己,我要你帮我联合王瑾那只老狐狸,让他不要再护着那个庸碌无常的主子,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你不是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吗?那这就是最好的方法,否则大动干戈势必生灵涂炭,本王也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越王现在已经不再掩饰野心。
“据下官所知,王爷虽拥兵却数量有限,即便军中很多门徒和旧部,也无虎符调动。就算是当初行尸黄字楼累积下来的军工财宝和秘密部队,也随着行尸楼的覆灭和这些年南宫碧落与王瑾的打压消磨殆尽,敢问王爷凭什么大动干戈?”
越王寒了脸,对多年处心积虑的基业被消磨殆尽还是耿耿于怀。“那就无需你操心。本王不打必败之仗,论城池攻防部署就怕彦儿也不是我的对手,总之要拿下上位的那个草包本王还是有底的。”
秦致远未套出想要的话,又问道:“可您就算要我联合王瑾,他又如何会轻易妥协呢?”
“王瑾此人有通天之能,却无翻天覆地之念,他终究只是个太监,如果连你都站在我这边,他定会权衡利弊的。你只需要做我说客,去向他示好,到时候我们两相联合,江山都是囊中物,何况一个江湖。这些年你们为了阻止我和王瑾势力在暗中的扩张也是煞费苦心,可结果我们不还是一步步积聚到如今?也够了。”
“秦大人,萤火之光终究短暂,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势如此,何必守着些迂腐不化的愚忠道义,而自毁前程,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用再去纠结那些已经改变不了的既成事实,你应该看到的是未来。”
“王锐、南宫昊天、宋擎天、李恒、徐晃等等,就算是那个告老还乡的林颜寿其实也都不算聪明人,这些前车之鉴不够吗?”
秦致远看着始终一种神情的越王,久久无言,越王的神情只有势在必得的顽固野心。
他也想到越王口中的这些人以及南宫碧落,他的心里一片荒凉,也笑了。“呵呵呵,越王公说得对。识时务者为俊杰……”
少林寺。
“还没有找到表哥?”凝烟几乎命令未鬼的人将少室山翻了个遍。
“少林寺的师兄们也没有找到秦大人。”瑶红摇头,“只在院墙脚发现了一个脚印,以方丈的判断,功夫并不亚于他。”
“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有本事?会不会是那个嫁祸未鬼的人?算了,现在找到表哥要紧,你带我去看看那个脚印。”
此时却有人跑来通报:“左护法,秦大人回来了!”
“回来了?”凝烟惊讶了一下,等看到秦致远,非但毫发无损,还是骑着马回来的。“表哥你去哪儿?”
“我……我去处理都察院的事情,顺便见了见紧盯着我的大内侍卫,将他们引开。我想我可能不能再久留了,免得给你们添麻烦,让他们发现你们的总部就在附近就不太好了。”
“大内侍卫?”凝烟仅是怀疑了一下,对秦致远还是信任的,只当王瑾盯上了少林,“表哥,你脸色好苍白。是不是王瑾的人来为难你了?”
“我没事,应付得了。水儿还没醒?”
凝烟摇头,秦致远便又道:“那我去看看她就回去了,你自己小心,她醒了我们信函联系吧。”
“好。”
可当他们一起来到曲水的房间,床上的人已经坐起了身,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为曲水那茫然四顾的神情担忧,当曲水看到他们的那刻他们的心立即揪了起来。
“秀才,秦嫣然。”曲水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她难过时就会哭,也从不掩饰自己的眼泪,唯独这次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心疼,没有声音的,甚至因为克制,脸都有些扭曲。
她不敢哭出声音来,好像一开口就要崩溃,曲水在醒来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死了,可她又活着,活着感受到仿佛要将胸口撕裂的窒息与压抑。
“水儿。”秦致远轻唤了一声,他与凝烟几乎同步靠近了床边,但又都同时停下来。
凝烟是不知该如何安慰,秦致远是克制着想要为曲水擦掉眼泪的冲动,他太心疼曲水现在的模样,那种整个世间就好像只剩下她一个的模样,她的天塌了。
他看了凝烟一眼,示意凝烟上前,凝烟抽出了手帕,坐在曲水旁边,想要为她擦眼泪又不敢去触碰,曲水将嘴唇都咬出了血,就无声地哭。
也许哭出来是好的,可真的太压抑了,凝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曲水,水儿?”
哪知就一声‘水儿’曲水的眼泪更凶了,看着凝烟双眼里都是委屈,又像是透着凝烟看着别人。凝烟突然也觉得心里被什么勒得难受得紧,柔声道:“混丫头,不舒服就放声哭吧,别折磨自己。松开嘴,啊?”
曲水摇头错开了凝烟的手帕,她的身体颤动得更厉害。凝烟也深呼吸一下,伸手揽住了她,也不用力拥抱,只是轻轻摩挲着曲水的背和手臂,就像当初她对自己那样。
秦致远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到曲水颤抖得不是那么厉害,他才适时递过去一张手帕,曲水看了他一眼接下了,手有些克制不住地颤抖,她发狠似的用袖子擦了擦嘴。
“秀才,小姐她……”
“水儿,你先平复一下情绪。”
“不,她有话留给你!”曲水强迫自己克制住颤抖,双目赤红,像头受伤后发怒的野兽。
秦致远和凝烟对视了一眼,见凝烟都对他点头,他也沉住气,尽量平静道:“好,你说吧,从,你们到金陵后说起。”
“好。”
第275章
曲水一声‘好’后却又无语凝噎,她似在回忆,可那段回忆终究太痛,眼泪滴落,她擦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自己稍显镇定一些后,用沙哑的声音开始讲述。
“在小姐处理完徐大人一事后,小楚和晚云来信,他们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小姐也正好向王瑾请示要去金陵再度调查宋擎天,希望王瑾放松对江湖上的管制,低调一段时日。王瑾也答应了,我们明着说是去追查潜逃的徐梦澜,便离开了京城……”
徐幌久居顺天府尹,虽无显赫功绩,也是尽忠职守,任期满临调任时却锒铛入狱,还未公审何罪又死在司礼监,都传是近些年来他纵容侄子徐梦澜越级查案得罪了王瑾,遭到了报复,负责抓捕的便是南宫碧落。
南宫碧落要追捕逃走的徐梦澜也是情理之中,何况她一走京城里压抑的氛围也好像好了许多,尤其是饱受王瑾压迫的商贾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她突然地查抄。那些将她视为王瑾爪牙要除之后快的江湖人也随着她离开而离开。
这些年南宫碧落明着为王瑾做事,暗地里也向王瑾使了不少绊子,只是没有多人知道和理解罢了。
“小姐,宋擎天一案不是早就搁置了吗?怎么忽然那个老太监要重提,你还欣然答应了?”在去金陵的路上,曲水忍不住询问起南宫碧落。
“因为这件事是我向老太监提的。宋擎天的事我早调查清楚,不这样说王瑾最近不会放我离开京城,徐大人的事也会没完没了。现在趁此机会我们能去金陵,王瑾对江湖各派的压迫行径也收敛,何乐不为?”南宫碧落一边说一边拉着缰绳让马儿走得稳当了些。“这马儿好像有些不对呀。”
“我看你才有些不对。也不知道你和秀才密谋些什么,做事越来越出人意料,前些次还帮着死老太监压迫曹家米行,弄得曹员外差点写一张状纸状告你滥用职权,要不是雨安向着我们,恐怕和曹家的关系也破裂。雨安近年来帮了鸣玉坊转业的姐妹们不少,王瑾也一直想要抽取曹氏生意,你和秀才非但不护,一个假装看不到,一个还帮着王瑾打压。小姐,你还要被戳多久脊梁骨?”曲水免不了抱怨,“我知道你接近王瑾是为了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打算,好为一些人周旋,可我这心里就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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