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守门将士,在白天放了焰火,有人问他:“天哥,你这是做什么呢?皇都来了消息,牛大哥就关起门来喝酒,你在这里放炮?”
霍天:“滚!老子是在为朋友送行?”
“你的朋友去了哪里?”
霍天:“很远的地方。”
巍峨的高山之巅,白衣与灰衣的剑客,分站在两块巨石之上,他们已经对峙了三天三夜,旁边观战的人越来越多,拿着扇子狂扇着风的老头终于忍不住吼道:“两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家伙,你们究竟是比剑,还是拼定力,打不打呀!快点,我还要去找人!”
人群里,伪装过的美妇人发出了轻笑声,左华章似有所觉看过来的时候,竹无心又隐入了人海。
天空有了鹰啸,站了三天三夜的人终于动手,两柄木剑,漫天的残影,许多人的惊叹和议论,三个老头笑起来的脸,左华章叹息着,去搬了酒。俞点苍和易五越打越狠,笑得也越来越开,酒香飘了过来。
“爱恨情仇江湖事,都在乾坤斗酒中,来呀,上好的花雕见者有份!”左华章把扇子往腰上一别吆喝起来。
俞点苍、易五:“留点!”
远处树梢上,闻讯赶来的剑痴不免摇了摇头,“还以为有多激烈,精彩是精彩,可站了三天耗了精力,都不是巅峰全力,好不容易摆脱了老尼姑来凑个热闹,真是扫兴。”
他望向了天边,“临了,你这讨人厌的丫头,还给我招了个**烦。渡真固执出了名,老夫又不欠她的债,和竹无心一个样,剑法也就那样了。”
“剑痴!”黄袍老尼姑又追来,树梢一颤哪里还有人影,“不交出剑谱,峨眉的账你别想赖!”
停下歇脚的鹰被她一嗓子,吼没了影,没入天边的云里。
青山绿水的柳寨,日溅飞瀑斩长虹的悬崖边。
仍然娇媚多姿的山大王接住了飞来的鹰,取下了脚上的信,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在她心里酿着香醇醉人的酒,她的江湖里,爱过,恨过,痛过,到今天不曾后悔过。
“寨主,你大病初愈,才醒来没多久,又是整顿寨内事务,又是镇压动乱,还是少在崖边受风。”
柳飘飘却摆手,“少废话,滚远点,别影响我看信。”
她将人都赶走,因为信上一个名字:南宫碧落。
她的脸颊湿润了,上一次好像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一只小手悄然牵住了她,奶声奶气问道:“姑姑,你怎么哭了?”
柳飘飘抱起了小侄子,“因为南宫碧落,姑姑最想念的好妹子。”
“南宫碧落是谁?”
“南宫碧落就是南宫碧落,是一个总是笑着的女捕头。”
“女捕头又是什么?你为什么为她哭呢?”
“女捕头是什么呀?嗯——可以很讨厌,也可以很耀眼,就像太阳。我哭,是因为她死了。”
“死了?和爹娘一样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吗?”小奶声带上了哭腔。
柳飘飘笑着用完好的那只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乖,她和你那没良心的爹娘不一样,不准随便哭鼻子。南宫碧落死了,但我觉得她还活着。”
“在哪里?”
“不知道呢,或许在这里吧。”柳飘飘拉着小手按住了心。
“姑姑的心里吗?”
“很多人吧。”
鹰飞走了,柳飘飘抱着小侄子转身走向柳寨。
风,轻轻吹着。
南宫碧落死了。
女捕完。
--尾声--
第327章 哑探
人来人往的码头上,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正老老实实扛着包。
他身强力壮,为人憨厚老实,手脚又麻利,工头尤为喜欢他,每回都先给他放饭。
“小南,来来来,这也没多少货了,剩下的交给那些懒骨头,你先去休息吧。”
名叫小南的年轻人腼腆地笑了笑,点头离去。没什么人的地方,憨厚的年轻人隐入角落,伸出头观察了一下周围,一双眼里藏着锐利的锋芒,确认四下真的无人后,他去到更偏僻的地方,吹响了哨。
一只鹰飞来,他将纸条绑在了鹰腿上,摸了摸它,然后放飞而去。
而他也重新回了码头,这一次他不再回包工头那里,而是绕到了一艘一看就是富贾的商船处,尽管有不少凶神恶煞的护卫,他还是凭借过人的轻功潜入了船上。
很快,码头上就冒起了浓烟,四处有人惊呼着火了。
年轻人在烟雾中被利刃包围,敌众我寡,他还是将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护卫给绑了起来,脸上有了血痕,身上却完好无损,在绑人的过程中不小心让一人挣脱,一记暗刀子就朝着他心窝扎来。
可是在那护卫惊诧的眼中,刀子丝毫捅不进他的身体,像是钢筋铁骨一样,他弯起嘴角,淡然地抬起头,一掌打在护卫的脑门上将他拍晕了过去。年轻人拍了拍胸口,继续在船上搜寻起来,很快找到了许多被捆绑的女子和幼童……
京城,都察院。
留起了长须的左都御史还伏案办公,管家送来了菜肴,他还不打算吃。“大人,这是夫人亲手做的。”
“夫人?她不是回曹府探望了吗?”秦致远说着却还是放下了手边的公务。
“她早就回来,因为曹大小姐带着曹员外去江浙看望故友了。”
“唔,难怪今天的菜那么咸,原来雨安不在京城里,她又找不到人数落我了。”秦致远倒是很清楚妻子这些小性子。
“呵呵,谁叫大人总是夜宿衙门,您也老不小了,连张扬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也该多顾顾家。”管家为他添了水,也不忘常提点一句。
“唉~时间过得真快呀,等忙完了手头上这个案子我就好好陪陪菱儿吧。”秦致远拧了拧脖子,“对了,江浙那边又有很多拐卖案,雨安他们去没事吧?”
“王家镖局随行护卫呢,应该没事吧,再说曹小姐现在在江湖上也是知交遍地,连您不也时常让她带个信,让哪个大侠或奇人异士帮个忙吗?应该没人敢动她。大人您忙的就是拐卖案呀?”
“是呀。那些该死的人贩子,如果牵扯到高官贵胄,朝廷不好办的话,那就又得劳驾雨安出面动用一下她的人脉,或者——让她们帮个忙?”
“谁?”
“没什么。好了,你回去吧。”
“行吧,大人总说案无大小,可每回这拐卖案,您就特别在意和痛恨。”管家念念叨叨就离开。
“是吗?”秦致远却失神了好久,让他耿耿于怀的早就不是表妹嫣然的过去,而是每逢春秋两祭他就会去郊外那座高山上登高望远,让他独酌许久的朋友。
官场待久了,很多时候就忘了为什么要这么拼?就算是独酌也能让他回忆起身处洪流中的初衷,或许心里也和老友较着劲,不愿意丢脸和让老友失望。
“大人,江浙来了信,拐卖案破了!”有衙差进来通报。
“快,把信拿来!”秦致远读过了信后,喜形于色,但是突然却问道:“不对呀,不是破案了吗?为什么樊二没来?”
“这个——总捕头他去了吏部衙门。”
“为什么?”
“因为张捕头同时也来了一封信,他提前去疏通一下关系,免得都察院破了案,却又得罪了朝中要员。”
“难道是办案的人又闯了祸?”
捕头点头,秦致远头疼地揉着眉心坐下,“樊二回来立即让他来见我。”
“是。”
可怜的樊二刚从吏部点头哈腰的回来,又被秦致远叫去臭骂一通,他笑吟吟把秦致远的气顺了过去,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偏厅。
“头儿,听说你带的人又立功了?你都总捕头了,位子肯定不会升了,存的老婆本应该会涨吧?”
“滚呀,你以为总捕那么好当吗?官家的饭还真的不好吃呀。”樊二拍了拍他那日渐圆鼓的肚子,唉声叹气起来。
他刚走出大街,就碰上了早就转行的赵奕,不由得拉着赵奕大吐苦水。哥俩找了个酒摊子,赵奕为不停念叨的樊二添了酒。
“好了,还以为衙门没有话唠了,没想到你话居然那么多。也别说什么总捕难当了,我可听说各个衙门都说你会做事,够圆滑,一个总捕当得也不东奔西跑,倒窝在京城里吃得脑满肠肥。”赵奕说着就照着樊二的大肚子拍了一下。
“哎哟,赵大哥你也别笑话我,做事总不能都按一套来,每个人也有自己擅长的,而且有张扬四地跑着,我也只好在京城‘享福’了,来喝酒。”
“唉~我也没想到扬子会走我的路,更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挑起了总捕大梁。”
“呵呵,谁说不是呢?当初我们哥三个,最有希望当上总捕的是虎子,可是他却……算了不提旧事了。喝,喝完这通,我去做事了,去鸣玉坊转转,还去看看姐姐。”
“小子欸,不对该叫老小子了,就算虎子还在,能当上总捕的也不一定是他。她可是说过……”赵奕说着突然没声了,连喝了几口酒,还是止不住叹息。“钱伯他们闭馆了,酒都没有以前的味儿了,连南雍巷都改了名,早就不是以前的模样。京城,变样啰。”
樊二砸吧了一下嘴,笑道:“赵大哥,瞧你说的,当然变啰,治安变好了,乞丐变少了,漂亮的小娘子也嫁人的嫁人,往外跑的往外跑,捕快的油水也越来越少。不过也有没变的,衙门口还是冲南开,鸣玉坊的花酒还是一样甜,三天两头的还是有人去顺天府喊着离奇的冤,办不了的案子又移交到秦大人手上,然后我们忙翻了天。日子总得过嘛。”
“哈哈哈,你小子还总喝花酒,张扬孩子都到我们腰这儿,形意拳都能打一套了。你也该收收心了吧?”
“那真是冤枉呀,我本来是专情的种,可是鸣玉坊不得不跑,不然怎么在各司混,江湖上厉害的又瞧不起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卖不了面子。偏偏吕大姐,柳老板不知教出来些什么人,巴不得长人身上,要不然就挑事,活生生搞臭了我,气死了。”
“呵呵呵,她们不是有怨气嘛?可不就教出些不省心的线搭子。不过你名声臭点也好,反正已经臭了,还怕有人泼脏水吗?常走泥潭里,哪能不脏身,这是经验,不是吗?”
“真是让人糟心的经验。”樊二撇嘴,可是怨气冲天,他从来没说不干了。
“好了,听说你手下有个不死神探,破案奇快。”
“他呀?他是我烦恼的大部分原因,武功脑子都一流,就是不按常理出牌,总是给我闯祸,我能解决就还好,秦大人出面就是整个衙门跟着遭殃。就拿这次,他救个人,把船给点了,没有真烧着却让停泊的一艘官船上的老太太受了惊,好死不死是吏部尚书老家的娘,我这个倒霉催的,被两方骂。等他回来非得抽他一顿不可。”
“你,打不过他。”
“可他说不过我,反正他是哑巴,要是敢动手,立即让他走人。但别说他真能忍,为了查案再累再脏的事都敢做,越危险越勇往直前。哑虽然哑,模样也不差,就是特征太明显,有时候不太方便,江湖人称哑探。”
“你骂归骂,夸起他来也没吝啬,要说他闯祸,不是你惯的我都不信。衙门里好几个脾气冲的新人都是你惯出来的,你也适当叫他们收敛点,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只是有时候看着他们总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和兄弟,很多人都转行了,我和扬子却不愿意,说是为了虎子,其实也不想学来的本事荒废了,我很想她。这些个小子里,尤其那个小哑巴最像她,在他身上我总能看到落姐的影子,就像她还在。”
“哎呀,她如果听见会很高兴,都不小了,喝酒就喝酒红什么眼?”
“得,我矫情,自罚三杯,喝了这酒,就去鸣玉坊。”
樊二说着就灌下了三杯,拿起配刀就走。赵奕独酌了几杯,他始终还是没能坚持到底,好在还后继有人。
有人,哪里都是江湖。心有青天,黄泉亦碧落。
“喂!樊老二,请客没给酒钱!”赵奕喊着,早就不见了影。他笑了笑,动了动胳膊腿,也回家了。
京城,变了,也有没变的。
又拯救了一大帮人,铲除了一个人贩子帮派的哑巴青年回了京城,可是非但没有受到赞扬,还被轮番数落了一遍,最后左都御史语重心长地按着他的肩膀告诉他,只有经受住了这些,才能钢筋铁骨,走得更远。
哑巴也只是笑着一一接受,无论好的,还是不好的,他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善待他的光,即便他是个哑巴。
从衙门离开,领了上月的俸禄,他高高兴兴去打了一坛子酒,朝着荒无人烟的皋陶狱走去,门口还是那个独眼老头,老了许多,身体还是硬朗。
哑巴用微笑打了招呼,并递上了酒坛,老头淡淡道:“行了,进去吧,你师父已经估计你该回来了。”
哑巴点了点头,高高兴兴走了进去,左拐右拐,来到那间干净的牢房。带着半张面具人正襟危坐,那露在外面的眉眼,总是让小哑巴失神地看着。
“不要每一次都发愣。”牢里的人低哑着声音,有些冷。这里没有上锁,但小哑巴试了各种方法她就是不踏出牢门。
哑巴后来也就放弃了,抽空就来陪她,看她这里堆满的藏书,看她整理出来的案件。而他顺利进入都察院后,每一次办了案也会将经过详细记录交与她,就像这次一样。
她耐心看完后,哑巴总是期待着她的表扬,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过。“这个方式太费事,你的观察力还有待提升。”
哑巴轻轻吐了一口气已经习惯,而她也将案子放到一边,再度问起来:“怎么样?秦致远肯告诉你未鬼门主的行踪了吗?”
哑巴摇头,他拿起旁边的笔写起来。办案行走江湖的时候,他也会遇上未鬼门人,可是始终没有找到他要见的人,而顺利进入都察院已经三年,他还是没能从秦致远口中套出更有用的话,江湖上有的传闻他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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