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一坛新揭盖儿的酒从空中破风而来,葡萄红的酒沿着宽阔的坛口在空中旋转,似洒非洒,醇香先至,眼看着就朝司徒凌霄飞去。
高空疾坠,酒坛滴酒不洒,司徒凌霄却极度恐慌般躲开了酒坛,就好像那酒洒出一滴沾上了都炙热烫人一般。眼看一坛好酒错开司徒凌霄就要坛碎酒毁,站在司徒凌霄身旁的南宫碧落伸手接住了酒坛。
葡萄美酒在坛口晃动了几圈,稳稳当当地躺在酒坛里,司徒凌霄大松一口气,南宫碧落看着手中的美酒无奈一笑。
非是她要掺和,是这力道非比寻常的酒坛如果她不出手接住就要砸向她的脸,柳飘飘是冲她来的。
南宫碧落将酒坛凑近,低头轻嗅了一口,冲桅杆上挑眉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佳酿配好杯,就这么吹坛饮,煞风景。”
柳飘飘嫣然一笑,从桅杆上跃下,落了地。
她身姿摇曳的朝司徒四人走去,无视司徒对她的退缩,走到了他们面前,看着南宫碧落道:“葡萄酒当然配夜光杯,喝酒当然也得和对胃口的人喝。”
柳飘飘拿出两只夜光杯,正准备递出一只时,眼睛扫到司徒三人,哼道:“女人喝酒,你们几个臭男人还不快点滚?”
司徒凌霄愣住,唐刚怒道:“柳飘飘你是来找茬的!”
柳飘飘细眉一挑,“欸~别那么大火气,真要动起手来,你指不定讨不了好。”
“呸!我会输给你这个荡妇?”唐刚修养不复,拔剑出鞘。
柳飘飘瞥了一眼,“江湖俗话,老人、和尚、女人见了最好绕道走,不然没有好事,现在这条船上都齐了。你要打,我倒不介意奉陪~”
话虽这样说,柳飘飘连柳叶刀都没露,南宫碧落也在唐刚压抑不住怒火时道:“唐大哥,息怒。让我和她单独喝喝酒,聊会儿姑娘家的话吧。”
“哼!看在南宫捕头的份上。司徒兄、独眼,我们走。”唐刚收剑,和陆建一起带着还有些困惑的司徒离开。
“哼,装模作样,蠢男人、伪君子。”柳飘飘低声冷哼。
三人走远后,她恢复笑容,递了一只夜光杯给南宫碧落。
南宫碧落笑着将两人杯中满上,然后二人便碰杯一饮而尽。
“嗯~果然好酒。”南宫碧落举着空杯回味。
“再好的酒也要看和什么人喝。”柳飘飘道,“来,满上。”
南宫碧落再度为她斟酒,自己却只喝了一杯,“柳姑娘,现在就你我二人,有话直说吧。”
柳飘飘将杯中酒喝下,道:“好,我也就明说了。汤怀仁所说的宝藏形单影只可啃不下,从大殿出来,这条船上的人都开始拉朋结友,寻找阵营。萧青山、武飞、曲迎风现在已经去当行尸楼的狗,和谬空、赫连霸接头示好,我也只好找个值得信赖的伙伴一起度过这段旅程了。”
“所以你找上了我?”
“嗯。”柳飘飘点头,“你内力深厚,能与魅姬抗衡,武功路数变化多端,见多识广,观察入微,而且还很得汤老头信任,再说——”
南宫碧落为她和自己倒了酒,轻碰她的杯子干了一杯,柳飘飘继续道:“我看你顺眼,万一客死海上,也想找个人帮我收尸。南宫碧落你能为素未蒙面的凌霜行千里追凶手刃月还雪,替我这个举杯共饮的人把骨灰送回家乡应该不算难事吧?”
“说得和交代后事一样,难道你早就知道此行死路一条?”南宫碧落看着她。
柳飘飘笑,笑得灿烂,“当然不是。暂且不论闷葫芦步行空,我可不想像木易那蠢货一样看不清形势,只想着报仇和财宝。我虽然也是仇也想报,宝也想要,但总觉得我们三对死敌刚好凑到英雄会有些太巧了,就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样。我可不能孤军奋战,那么多人当然找你啰。最坏的打算也让在江湖飘泊了多年的我能落叶归根,同为女人,你又好歹'曾'是充满正义感的捕头,不会连这点要求也不答应吧。我武功头脑也不差,有我结盟组队,稳赚不赔~”
南宫碧落摇头失笑,“柳姑娘确实头脑聪明,武功也高强,这买卖的确值。”她又举起杯,示意柳飘飘干杯同饮。
柳飘飘欣然接受,“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了,我比你大,叫我一声柳姐如何?”
“柳姐。”
柳飘飘挑眉,笑容里忽然少了几分媚意,拿过了酒坛为自己和南宫倒起酒来,“你倒得太慢,我来。和对的人喝酒就是痛快。南宫妹子,之后你可得罩着我,最好能保我心想事成,平安回去。”
“呵,这不太好说。我倒想知道你和曲迎风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柳飘飘的笑容兀地消失,却没介意南宫碧落的问题,大概是有点醉了,“做人贪嗔痴欲,江湖争斗要么是情仇,要么名利。我和曲迎风一男一女,你说是什么?柳寨苗女,一生只爱一人,也只恨一人。我柳飘飘要斩断魂结,恣意江湖,他曲迎风犹如一根刺让我不舒服,我就要亲手拔了他!呵呵,妹妹,你要动情,可得看清人啊,别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痴心错付。”
南宫碧落没再说话,只是让柳飘飘继续倒着酒,继续陪她喝。
不知喝了多久,天色渐晚。
“世姐,不好了!木易死了!”司徒凌霄突然冲来叫道。
南宫碧落迷朦的酒意顿时去了大半,柳飘飘亦如此,二人当即跟着司徒凌霄返回船舱,去到了住房区域。
木易的尸体躺在他自己的房里,被人一掌拍碎了天灵盖,据说木易中午去饭堂用饭时与萧青山有过争吵,当时萧青山正与行尸楼的人谈笑风生,他和萧青山亦是死敌,头号嫌疑人自然成了萧青山。
汤怀仁闻讯赶到的时候,南宫碧落正半蹲着在检查木易的尸首,汤怀仁见状勃然大怒,刚说过不能私斗就有人死,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南宫碧落,给我废了萧青山!然后剁碎扔到海里喂鲨鱼!”汤怀仁瞪着萧青山,他要杀一儆百。
南宫碧落从死者的额头回过神来,看到易五拍扶着汤怀仁胸口让他息怒。南宫碧落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尤其是一脸铁青咬牙切齿的萧青山平静道:“凶手从后偷袭,一掌毙命,时间很短,木易去的时候不算痛苦。这船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不止萧青山一人。”
汤怀仁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南宫碧落毫无感情地说道:“除了先生、火麒麟、连羽和一众船员婢女,每个人都有可能杀了木易。而且——凶手可能就是想要扰乱人心,先生请冷静。”
汤怀仁冷静一想,平复了心情后,仍余怒未消道:“我不想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南宫碧落若有人再敢触犯船上的规定,你给我杀了他,哪怕同归于尽,否则就是你死!”
“你!”司徒凌霄被柳飘飘拦住。
“是。”南宫碧落平淡的声音平息了司徒凌霄闹事的怒气。
但看到旁人对南宫碧落蔑视的眼神,他心里又不痛快起来,尤其是被行尸楼的人嘲笑,南宫碧落心里一定很难受!
易五疏散了人群,叫人来抬走了木易的尸体,旁人陆陆续续离开,只留下南宫碧落、司徒、柳飘飘、陆建和唐刚。
“南宫,你竟然会对杀人凶手让步!”司徒凌霄挣脱了柳飘飘,他还想质问她为什么对汤怀仁那么毕恭毕敬,哪怕那是演戏,也太像一个狗奴才了!
南宫碧落冷面未理会,对唐刚和陆建道:“陆大哥、唐大哥,请你们多和步行空接触,如若可能最好在人前形影不离。”
唐刚思忖着原因,陆建却没多想多问,二人点头应允,便走了。
司徒凌霄不解,柳飘飘道:“傻小子,想一想为什么死的偏偏是木易。”
“为什么?”
南宫碧落向屋外走去,柳飘飘翻了个白眼,和他讲道:“因为木易在这不和谁沾亲带故,独行独往,他死了其实对谁都没有太大损失,甚至还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而且…”
柳飘飘的声音越来越小,南宫碧落独自一人出了船舱,夕阳西下,黄昏将殁。
海风渐渐寒冷,外面空荡荡。
南宫碧落独自走上了甲板,还有一人早已在那,静静眺望落下的夕阳。
余晖熹微,孤影独绝。
魅姬。
南宫碧落看了一会儿,冷着脸朝着她走了过去。
魅姬似乎是察觉到杀气,回头看来。看到朝她走去的南宫碧落,她的眼神细微而多变,最后依然死寂。
第50章
南宫碧落走向魅姬。落日海风冷,海浪涛涛,每多走一步,就觉得海风冷上一分,直到她走到魅姬面前,也就无法再去感观那些寒意,会在意的只有魅姬太过平静的表象。
魅姬看向南宫碧落,问道:“有事?”
南宫碧落将魅姬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不愿错过一丝变化。“请管好你的手下,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一切排除异己的举动操之过急,未免愚蠢。别再寻衅滋事,否则我就只好按汤先生的指示,让挑事的人在这船上消失。”
“口气真不小,做得到的话请便。不过奉劝你一句,和行尸楼作对,不会有好下场。”魅姬神情语气里全是轻描淡写的不在意。
“这里不是行尸楼,不听告诫,同样没有好下场。”南宫碧落神情严肃认真,“在别人的船上,别把事情做得太绝。”
魅姬嘴角竟浮起了轻微的笑意,“多谢你的忠告。”
她的目光从南宫碧落的身上移开了,去追捕海平线上夕阳最后的光辉。
南宫碧落皱起了眉头,注视着魅姬的侧颜,嘴唇动了动又紧抿。
魑魅魍魉逍遥侯,她现在离行尸楼前所未有的近。
魅姬又回过头来,侧目看着还未离开的南宫碧落,“还有事?”
南宫碧落既不点头也未摇头,恰逢桅杆上船帆拉了起来,她便道:“入夜了,最好早点回房。希望我的忠告你真的听进去了。”
魅姬也看了一眼船桅,“彼此彼此。虽然你似乎对行尸楼有很大的敌意,我却觉得你讨好汤怀仁不如和我们合作。这只是个提议,也许你加入行尸楼会得到你想要的。”
南宫碧落嘴角终于有了笑意,微微上扬着,笑不及眼里。“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不知道。不过南宫家的人,会听令于朝廷之外的人,本来就很奇怪了,加入行尸楼又何妨?”魅姬嘴边弯曲的弧度与南宫碧落极其相似。
“听你这话对我南宫家很熟悉?”南宫碧落表情不变,眸光又锐利几分。
“谈不上,不过这个提议也对你爹说过罢了,他没同意,你又如何?”
南宫碧落将右手背在了身后,微微握拳,“他没同意所以没有好下场?”
魅姬似乎听出了南宫碧落的用意,轻轻一笑,“你在套我话?虽然不清楚你的真实目的,但我魅姬不想和'外人'再浪费口舌。”
南宫碧落笑容不再,眯眼看着眼前笼络意味明显的魅姬,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魅姬的面容尚且明晰,可南宫碧落却分辨不出她究竟有几分真实、几分虚幻。
落日后,天是绛蓝色,黑衣的魅姬即将融入黑夜。
南宫碧落沉默了半晌后平淡道:“犬牙鹰爪,折颈可悲。都是奴才选哪个主子都一样,自然选个顺眼一点的。”说完她便准备离开。
却是魅姬忽然出手,在南宫碧落的惊诧中抓向了她,南宫碧落慌忙抬手,两人缠着手腕过了几招,魅姬擒拿手功夫不容小觑又先发制人,很快南宫碧落就被魅姬一把抓住了左手,扣住了命脉。
被魅姬握住的手腕,有透过衣衫的冰凉沁入,南宫碧落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但很快她就发现魅姬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纤细的指尖按在她的脉搏上,魅姬的眉梢也慢慢蹙起。
南宫碧落疑惑地看着魅姬,正准备询问,魅姬却已经松开了她,道:“百香烬?难怪你会那么听汤怀仁话。确实命比什么都重要,你走吧。”
南宫碧落越发觉得奇怪,只见魅姬已经别开了眼,不想再多理会她的样子,她耳朵微动听见了声响,回头一看竟是易五已经走到近处,正狐疑地盯着她们。
南宫碧落暗自叹了一口气,太在意行尸楼的人失去了警惕,平常早就该察觉有人来。
她看了魅姬一眼,转身离开,经过易五的时候点头示意。原本就习惯板着脸的易五在暗色的天幕下似乎更加阴沉。
易五目送南宫碧落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后,他走向了仍站在船边的魅姬,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神情却不自觉的柔和。
南宫碧落并未走远,返身躲进了离魅姬不远处的木箱背后,看着易五站在了魅姬面前。屏息侧耳听去,海浪的声音更急了,她没放过任何微小的声音,那围栏边站着的两人却沉默着。
他们都背对着南宫碧落,魅姬连正眼都没看易五一眼。
易五看了魅姬的背影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么多年没见,你还好吗?”
魅姬回过了身来,看陌生人一样的冷淡神情像是刺了易五话,冷笑道:“怎么当年的‘清风雪鹤’老了就不认识了?”
魅姬眼珠动了动,似乎想起了什么,淡漠道:“伍放鸣?你不是死了吗?竟然会在汤怀仁身边当起了管家。”
“当年的伍放鸣的确死了,感情用事被人利用而不知,志得意满的大好青年为了一个女人弄得万念俱灰最后跳崖自尽,如今世上只有奴才易五。”易五的目光说不出是憎恨还是留恋,死死地看着魅姬,像要把她看穿。
魅姬冷笑道:“你是要把你的失败算在我的头上?可惜我没有心情与你回忆当年。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更想知道你主子会怎么利用船上这些人?”
“无关紧要?”易五呢喃了一遍,自嘲的笑了笑,而后正色道:“主子的心思我从来都猜不透,只需要听令就是了。奉劝你一句,即使你的背后是行尸楼也别一再挑战他的底线,他不仅仅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更像个疯子,激怒一个疯狂的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你现在还真像一个忠心听话的奴才,难道也有把柄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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