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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野心(近代现代)——戈多糖

时间:2020-06-15 09:08:11  作者:戈多糖
  俞访云盖住他的手不让移开,好像按压能缓解一些烧灼的绞痛感,迷迷糊糊地抠他手指,喊师叔还喊疼,让严奚如更加焦心。都这样了还不忘撒娇,脑子一定砸得不轻。
  值班医生忍不住插话:“主任,这腹痛的症状不像是颅外伤……更像是肠胃炎啊。”
  “你挨一板子能挨出肠胃炎?明显是脑子出了问题,快给核磁室打电话!” 严奚如摘了听诊器,“算了,直接去楼上敲门,还有神外的也喊过来……你又动什么动!”
  俞访云拉住他的手,有气无力:“不关他们的事,我应该是中毒了。”
  “……那泡沫板有毒?”
  这种师叔砸晕算了。自己上腹部绞痛,浑身发抖,出冷汗,胃肠道中毒的症状更明显,短暂的意识丧失大概是低血糖引起的,俞访云说:“蛇酒的毒,应该是轻微的蛇毒素胃肠道中毒。”
  严奚如听了立刻勾起手指伸进他嘴里,想刺激咽后壁机械催吐。俞访云扭开头,极为抗拒这个动作,耐不过严奚如手劲儿大,按住额头掰开下颚,手指一下滑了进去,指腹被舌头裹住,滑又热,直接触到了悬雍垂。
  “哇——”俞访云猛地推开了那人吐了出来,一点唾液和呕吐物沾到了他手上,剩下大部分全喷到白大褂上。
  严奚如没躲开,扶住他肩膀,拍一拍:“没事,能吐多少是多少。”转身又脸色骤变,吼道,“还站着干嘛?准备洗胃机啊!”
  小医院的器械难找,只有急诊的一台老式的管式洗胃机,严奚如研究了半天没明白,俞访云几次都想从病床上爬起来自己动手。折腾了半天,开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插胃管这个过程最遭罪,尽管他一声不吭,严奚如看着却心慌。
  半个小时过后,俞访云还是晕乎乎地淌冷汗,但是肚子疼好了很多。严奚如松了口气,推门出去,陆符丁那边听说小徒弟进了急诊,打了几百个电话过来。“我徒弟怎么晕了!?”
  严奚如说:“被你毒晕了 。”
  “啊,怎么怪我啊。”陆符丁满头雾水,眼睛瞟过桌上那大罐蛇酒,“不会吧……”
  陆老头做蛇酒几十年很有经验,向来把毒腺处理得干净,但有些器官带的毒素也会溶进酒里,后面还要再处理。这次他腰痛在床上躺了半月,泡酒的时间长了,漏了这一步,虽然黄蛇毒性轻微,一下吸收太多也要命。陆符丁急得跺脚:“哎呀!你怎么就没事呢?!”
  严奚如恨不能让他立刻看见自己的白眼:“我能有什么事?你把半罐子都倒他杯里了!恶毒老头,精准投毒!”
  “那你看到了你怎么不拦呢?!”
  “……你少倒打一耙!”
  走廊上的灯泡蒙了二十年的灰,闪闪烁烁,照不清尽头。严奚如身上的白大褂脏了大半,随手脱了揉成团。他盯着诊室的门,想进去陪着又不忍心看,感同身受了一把手术室外家属的心情。
  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这个角度,严奚如只能看见俞访云垂在床边的小腿,蜷了脚趾。恍然想起见他第一面,站在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比日光更灼眼,连头发丝儿都在发光。刚才紧紧搂住自己脖子的时候,又软又烫,几乎要化在身上……
  耷拉着的小腿上是泛红的腿弯,怎么有人连膝盖尖都是粉红的。再往上,攒着一团棉纱被套,看不清楚了。屋里机器运转的嗡嗡杂音,盖过了严奚如擂鼓的心跳。
  走廊外传来盲杖敲打地面的的声,人走了进来。护士认得陆弛章,喊了一句陆大夫。
  陆弛章自己过来的,夜晚路灯下光线聚焦,反而看得清楚,进门却遇到一挡路的。严奚如坐着冷板凳都能睡着,下巴一圈薄薄的胡渣,像熬了三天的大夜班。陆弛章嫌弃地用盲杖将他扫到了一边。
  那人在病房睡睡醒醒不知道几回,精神终于好了一些。陆弛章说来替爸爸赔罪,俞访云苦笑着摆手:“不怪他,就是要告诉师父,这酒千万别再喝了。”
  陆弛章替他掖了被子。
  “我师叔还在外面吗?”
  “在外面地板上睡得香着。进了医院,他在哪里都能睡着。”
  “在手术室门口睡得最香。”
  “嗯,离开手术台就他活不下去,还总以为别人和他一样,我早就不是了。”陆弛章一笑,这神情让俞访云怔愣。好像经遍江湖风雨,只有他还如往昔坦荡,一笑可泯恩仇。
  陆弛章很快就走了。俞访云还要挂几瓶水补充电解质,头一歪又睡着,再醒来的时候,严奚如正靠着对面的柜子,长腿交叉,手插着裤袋看自己。
  “师叔。”主动喊他。
  严奚如只嗯了一声,默默转开视线。这墙真白。
  他安静得有些奇怪,俞访云不好把握,摸不清对方低气压的理由。他微微侧头,又试探着:“师叔?”
  “我没聋,别喊了。”严奚如还是扭着头,快把墙壁盯穿了,“都是陆符丁造的孽。闭上嘴,好好休息吧。”
  俞访云却偏不闭嘴,压着被子靠过来:“师叔,你和我说说话吧,转移点注意力,不然我老想吐。”
  严奚如瞟来一眼:“那你睡觉就睡觉,还要我讲睡前故事?”
  嘴上这么说,还是挪近了一点,到床边坐下,俞访云用手背蹭了蹭他,钢针上凸起的青色血管显眼。严奚如又扭开头,这墙真白。
  两人的说话频率总不能同步,大概是真的难受,俞访云安静了不过一分钟,又开始招他:“师叔。”
  严奚如压住他的手腕,对上那双水汽朦胧的眼睛,“你又要干嘛?”、
  病房里,唯一那盏灯泡挂在两人头顶中央,一点响动都会惊扰到它,原地转着圈。
  俞访云声音小小的,几乎要听不清了:“……我就想知道这个疤。”手指碰到了严奚如得小臂,指尖停在那条梯形的瘢痕上,凸出一部分,比周围的皮肤都要冷。
  严奚如明显愣了一下,没有料到他提起这个,反而松了口气。“之前和你说过的,陆弛章出事那天受的伤。”
  “不是要讲故事吗,我想听这个。”俞访云曲起腿,双手抱着膝盖,眼睛睁得圆圆的。
  ……简直拿他没办法。
  头顶的灯泡慢慢转圈。严奚如念大学那时候,他和沈蔚舟,陆弛章和郑长垣都是一个寝室。桐医前几届只出过廖思君一个风云人物,这届却一下出了四位,同学们开玩笑,就喊他们桐医四模。
  “模型的模?”俞访云问。
  严奚如噎住:“模特的模。”
  毕业之后,郑长垣留校教书,陆弛章和沈蔚舟进了桐山。等严奚如也去了,与他和廖思君一齐组成了桐山外科的铁三角。
  “我出国念完博士,回来的时候陆弛章已经升了主治,是桐山当时最年轻的主治医师。他有经验,有能力,发扬蹈厉,意气焕发,就和现在的你一样。”严奚如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俞访云,“那时候医院里的同事对我的空降或多或少有些意见,也都一致认可他的能力。”
  “那天我和陆弛章一起值班,我一线他二线。那个斗殴的伤者是我执意收的,原本立刻要送进手术室,但没有跟着家属,陆弛章建议先缓一会儿。之后车祸又来了几个病人,所有人都跑去处理,前面那个人突然病情危急,我抽不开身,陆弛章擅自替我上了手术,最后还是没救过来,病人死在了台上,迟来的家属闹个不休,要他血债血偿。之后一个月,他们在医院门口拉横幅,贴大字报,用尽了所有恶毒的方法咒骂一个医生。原本我才是该担责任的那个人,但当时所有舆论和攻击,都冲着陆弛章去了。我劝他留在桐山,因为我爸的关系,至少能保证他的职位不受影响,但因为家属闹得难看,医院还是让他停职一段时间。最后上班那天,那个急诊班也是他替我上的。那人以为医院仍包庇他,喝醉了酒,带着一把□□冲了进来。我挡了一刀,砍到了手臂上,凶器也踢飞了出去。以为结束的时候,他又从桌上拿起了手术刀,一把扎进了陆弛章的眼睛。”
  严奚如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血从他眼眶子和手缝里流出来,淌了一地,医院最好的眼科大夫都没能保住他的眼睛。最后的最后,陆弛章瞎了一只眼睛,孙其竟然还带着他在媒体面前向那边全家鞠躬道歉。都这样了,还有人说医院是在包庇他。这世上,有哪个包庇者会把手无寸铁的受害者推到杀人犯面前任其羞辱?!”
  “陆弛章被医院抛弃的时候没有丧气,被舆论构陷的时候没有放弃,可瞎了只眼睛,再也握不上手术刀了,我知道,他真的心灰意冷了。”
  严奚如仰起头,承着苍白灯光,无力道:“可更该后悔的是我。我把病人留给他一个人是错,之后让他留在桐山是错,让他仍抱希望是错,眼看那把刀扎进他的眼睛也是错。最后,还眼睁睁看着他被医院开除,毫无办法。这件事一开始我想,我不求医院袒护,只求一个公平。后来才知道,这世上最难,就是公平。”
  俞访云终于明白,这份亏欠在严奚如心里为何如此沉重,不仅是一只眼睛,还是一个人的光明坦途。他把陆弛章失去的所有种可能都当作罪责压在身上,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灯光将地板分成了不同区域,几眀几暗,没有一处彻底光亮。俞访云问道:“既然如此心灰意冷,为什么没有离开?”
  “……”严奚如沉默片刻,望向他,“一路上同行的人只剩下了你,要想弥补他们的遗憾,只有继续往前走。”
  现实和理想之间的鸿沟多少人能跨越,可若身在峡底,仍要去努力寻找自己的容身之地。
  严奚如也许生来就站在了别人艳羡的起点,但路也陡峭,别人走在上坡,他攀得却是悬崖峭壁。“即使这地方不近人情凉了人心,我仍旧对我手上这一把手术刀抱有信念,相信能靠它帮助更多的人。你说过,再难的路也想走得更远,我也一样。”
  头顶噼啪作响,是飞蛾撞灯。
  严奚如用手掌盖住他的额头:“山寒水冷,总得自己热血。”
  灯光一晃,俞访云的目光瞬息万变:“或许可以,找个人同行。”
 
 
第17章 劝师叔笑口开
  空气里飘散细小尘埃,俞访云的鼻尖落了一根碎发,严奚如替他捻掉,又马上移开视线。
  他刚才在病房外做了个梦,梦里勾着两条纤细腿腕,小腿一晃一晃地撞着自己。而他捏着他的腰,掐到红了都不肯放手。
  俞访云坦然迎上目光,他都躲开,不敢对视,佯装无事。这动作多眼熟,做的人却互换了位置。
  严奚如手指藏进口袋,指尖绕着一根头发丝。若有所思,心怀鬼胎。
  俞访云其实催吐完隔日就没什么事了,但方光明听后大惊失色,把人按在家里休息了一周。于是师叔这一礼拜过得,恍恍惚惚情思不畅,整日闭上眼都是梦里那个场景,想得越多,细节更是历历在目。
  不知道谁在念:“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听者有歪心,严奚如吼他:“你瞎说什么?!”
  “我怎么了……”江简正照料那一盆铃兰,随口念一句诗还被骂。他都觉得奇怪:“老大,怎么俞医生不在,你就神情如此荡漾。”
  严奚如手中的备皮刀朝他丢了过去。
  俞访云终于回来,这人却仍是魂飞天外,推开椅子就要去换药。“我去吧师叔。”站起来却被江简拦住。
  “让他去吧,他这两天疯了一样,换了二十多张床的药。”江简点点自己的脑袋,“你不在的时候,他这里,出了点问题。”
  严奚如茫然地走在走廊上,思量着眼下情境。有些心思他看不分明,为什么这豆蔻偏偏分到了自己眼前,为什么憨嗔喜怒都熨他心窝,偏偏哪个模样都讨自己欢心。可又始终像个藏在幕后的名角,只得个大概的好看的轮廓,远看百般喜欢,近看,朦朦胧胧一片。
  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懵懂书生,还只是花丛中片叶不沾轻描淡写的看客。这戏不唱下去,真不知道自己演得什么角色。
  走到转角正撞上那人,俞访云又替他捡起了滚到地上的钢笔,乖巧地喊了句师叔。他一礼拜没做表情了,门牙露出来都怕风。“你的敷料包忘拿了。”
  棉纱被按得热烘烘,严奚如手指发烫,随口一句:“每次捡到我笔的都是你。”
  俞访云笑出兔牙:“不是啊,是我在这里等你。”
  严奚如一怔,见他头顶翘起一簇头发,又下意识伸手去压。碰了就觉得手下柔软,心情也松解。
  原来戏里所有的情节巧遇,都可以用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来做笺注。
  年味渐浓,病房门口都挂上了年符,护士长提着红灯笼来医生办安排工作:“下午抽签,都别乱跑,尤其是你严奚如。”临走又抛下一句,“大魏又住进来了哈。”
  “谁?”严奚如眼皮一跳。
  江简提醒:“你失忆了吗,大魏,你老相好。”
  恨不能失忆。魏小昌,桐山全医院都认识的病人,一年十二个月能在医院待十一个,回家还得挑最短的二月。严奚如愁容满面:“他不是刚从心内出院,这回儿又哪儿要来开刀?”
  大魏名声在外,不仅是因为在病房出现的频率,更重要的是全院皆知,他垂涎严医生已久。
  大魏推着轮椅进来,热情洋溢得如同夏威夷的鸡蛋花,脖子上系一朵嫩黄的桑蚕丝巾,嘤咛道:“严医生~”这般娇嗔,怪不得护士长说他是严奚如养在医院的小情人。
  鸡蛋花纠缠严奚如,江简伏到俞访云的耳边:“其实这个大魏也挺可怜的。他小时候得过脊髓灰质炎,留下个右脚畸形,在学校里没少受欺负,还有先天性心脏病,在医院待的时间比家都多,所以特别依赖我们。”
  俞访云看过去,大魏的右膝关节有些挛缩伴足外翻,是小儿麻痹的后遗症。身上有残疾,说话又带女腔,几乎可以想象小时候遭受过哪样的恶意。
  就这一张床,拖拖拉拉查了二十多分钟 ,大魏拉着严奚如的手不肯松:“严大夫,我给你写了首诗,想表达一下我对你满满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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