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陷入了昏迷。这个孩子原本就有咳嗽的老毛病,身体一直不够健康,超负荷在大雨中战斗了那么久,又是跟堕姬单打独斗,不断突破极限,早已到达了强弩之末。
但芥川昏迷之后脸色却意外很好,似乎是进入了一个平和的美梦里,眉眼放松。
“睡得还挺香嘛。”银时暗自嘀咕,抱着芥川转过身。
他看到了大雨中一身黑衣的女孩,手中撑着一把大伞,正站在不远处安静地望着他,或者说是望着他手里的芥川。
不会又是鬼吧……银时吓得差点撒手五体投地磕头喊饶命。
第60章 触及耳尖
中也随手丢开了半截日轮刀,恶狠狠地瞪视太宰治。
太宰治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纯善表情。
在成功消灭掉鬼之后,接着便是清算时间了。
中也捏着自己的拳头,发出让人不安的筋骨交错的动静,摆出了准备好肉搏的架势。
而太宰治则端着一张无辜脸,萌哒哒地偏了偏头。
虽说这很像是在演默剧,但太宰治的大脑可没有沉默,已经在高速运转起来。
中也居然打算下克上了?稀奇啊,几天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在港黑的时候还坚持着礼仪,就算心里塞满了“杀太宰治而后快”的冲动,仍然会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叫他“首领大人”呢。
今天这是怎么了?雨太大以至于脑袋进水了吗?
莫非知道了森没死的事情?
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织田作说了什么?
一想到自己就是被织田作套路了才穿越来的,太宰治就心情复杂。尤其想到这当中中也也出了力,他就更是复杂。
其实,他已经完全不指望自己能料中什么关系到织田作的事情了,毕竟织田作就是那样一个出人意料的家伙嘛。但是现在织田作的影响力居然还会扩散,波及到更多人身上,这就太过分了吧?
往严重点说,这可是伤自尊了!
太宰治委屈巴巴地偏过头,用眼睛寻找织田作,结果发现织田作也正在看向自己。
两边视线对上,就都定住不动了,像是电影里的定格镜头,用以强调最关键的画面。
中也开始觉得浑身难受。他可能找了个不太好的发难时间,接下来他是继续还是不继续啊?
他特别想狠狠揍太宰治一顿,然后掐着太宰治的脖子逼问森首领下落。
只要能问出来,他穿越回去之后就立刻动身去找森首领。至于找到之后要做什么,那就是之后再说的事情了,反正他现在只想揍太宰治。
不过当着幕后黑手织田作之助的面,在这个莫名其妙浪漫起来的场景里,他有点尴尬。
要不今天就算了?下次换回男装再打?
他转动眼睛去看周围的人,想知道一同战斗过的战友们都是什么反应。
银时跑去芥川那边了,新吧唧慢了几步在跟着跑,神乐抱紧了定春,正在诉说分别之情。
居然谁都没有像他这样关注到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的深情对视,合着就他一个看不懂气氛啊?
中也心里正冒火,却看到太宰治突然收回视线,对着他笑了一下。这一笑真是让他差点心肌梗塞。
一种强烈的一定被暗算到了的危机感将中也紧紧笼罩。
哪里出了差错?有什么地方被青花鱼动手脚了?快想想,快找出来!
接着,中也突然感觉到脚下不对。
他原本正踩在一间平房的屋顶上,房子的墙壁在大雨冲刷下终于坚持不住,垮塌下去。没能早早察觉到这一点的中也跟着向下摔落。
屋顶上的瓦片震动着、被倾覆的力量抛起又落下,有的击打在中也身上,给中也的狼狈姿态增添上好几分点缀。
在最后一刻,中也终于记起来调整身体,让双脚平稳落地,而不是一头栽进一地泥浆和碎瓦堆里。
但这也不能算是成功的挽尊。太宰治笑眯眯地举着手机,又抓拍了好几个完美瞬间。
中也的理智炸开了:“青花鱼!”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之所以选择站在这间房上,是因为从这里攻击太宰治最合适。也就是说,是太宰治帮他选择了站位。
太宰治耸了耸肩膀,用口型回给他两个字:“蛞蝓!”
红发男人安安静静地旁观着,若有所思。
果然,他们是互相起外号的好朋友呢。
太宰治乐滋滋嘚瑟完,扭头去找织田作,却在回过头的瞬间就被织田作拥进了怀里。
织田作平淡的说话声在很近的距离响起,和大雨声糅合在一起,有种难以形容的安稳感:“太宰,你让芥川见到了妹妹,说明你不再坚持你原本的计划了,是不是?”
这是很好想到的事情,因为银原本就是被太宰带走的,这直接拉稳了芥川多年的仇恨值。
如果不是因为改变了计划,太宰绝不会轻易放任银出现在芥川面前。
果然。太宰缓缓点头,承认下来。
这可真是……太好了!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结论,但结论被证实的这一刻,红发男人还是高兴不已。
他小心地控制住拥抱力度,不让自己因为太高兴就手劲过大,那样太宰肯定会不舒服。
接着,他更加高兴地从这个拥抱里发现,太宰身板比过去结实了一点。虽然不明显,但绝对有好好锻炼过,看来他拜托真菰的事情,真菰完成得非常好。
一切正在变好。他忽然强烈地意识到了这点。
之前他只是抱着一定要拯救太宰的觉悟,做着一些不知道有用没用的行动,也许会成功,也许不会,他只是觉得自己一定要去做。
作为一个实干家,他并不会因此就患得患失、消极悲观,但他也无法产生什么胜券在握、或者一切顺利的乐观念头。
而现在,他终于感觉到了一种明确积极的情绪,这让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太宰的脸颊旁边。
太宰不躲不闪,眼中露出几分疑惑。
红发男人小心地触碰了一下太宰颈侧的脉搏,又小心地触碰了一下太宰柔软的黑发,进而是湿漉漉发丝间露出来的一小块耳尖皮肤。
他轻得像是害怕惊跑一只野猫。但实际上太宰相当配合,甚至是无意识那样微小地偏了一下头,向他的掌心靠近。
由于双方都淋了许久大雨,体温下降,这样的触碰其实没有任何温度可被感知,就连触觉本身都因为寒冷而变得麻木迟钝。
按理来说双方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红发男人却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了不少,他不知道这是错觉还是事实。
他突然很想捧住太宰的脸,但指尖在接触到太宰面部的皮肤之前,他就停下来,隔着几毫米的距离悬置了一小会儿,最终五指蜷缩回掌心,收好放下。
他原本想法是故技重施的强吻,然后接神乐提议的接吻,最后接银时提议的舌吻。
这是一套组合攻击,特点就是出其不意,让太宰只有接受这一个选择,逃跑和拒绝都将被无情否决。
而现在,他觉得其实已经没有必要那样做了。
因为太宰不会再试图从他面前逃跑了。
无论是强吻还是强行殉情还是强行确定情侣关系,那些都已经不再是必需手段。
他可以和太宰走下去,用一种更符合普通人标准的做法。
“太宰。”他轻叹一声。“事实证明,我的接触并不会伤害到你。”
如果棉花会伤害你,我就努力变得比棉花更柔软。如果幸福会伤害你,我就努力让你比幸福更幸福。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你就再也不能躲开我了。”
他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心神松懈,闭上双眼倒进太宰治怀里,失去了意识。
太宰治吓得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还在修闭口禅:“织田作!”
幸好这时候芥川也已经昏迷了,无法听到这声惊叫,否则场面又要复杂起来。
太宰治慌张地确认了一下织田作的状态,察觉到织田作只是睡着了之后,才喘了两口气冷静下来。
真受不了。他想。织田作为什么永远都要处在他的意料之外啊?每一次都让他受惊真的很过分诶!
但是,因为经常出现的总是惊喜,他其实完全没办法讨厌织田作这点。甚至于说,他可能就是喜欢织田作总让他吃惊。
他轻轻环抱住昏睡过去的织田作。
失去意识的人体总是尤为沉重,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时间有好好锻炼,太宰治说不定已经被压得站不稳了。所以说体育锻炼还是很有必要的,就算不是为了长命百岁,也该为了抱住什么人不松手而坚持努力。
黑发男子缓缓地收紧了抱着织田作的手臂。
他完全不像织田作,拥抱的时候会注意力道。恰恰相反,他越来越用力,用力得好像恨不得当场把织田作给勒死。
他完完全全的贴近了织田作,双手锢在织田作身上,就像捕兽夹咬紧了猎物,那姿态甚至可谓凶狠,没人能说清他是想让对方还是想让自己化为碎片。
疼痛吗?当然疼痛。但只有这样他才感觉到舒服,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相信,织田作是真的不会再去寻死了。
命运早已写好的那个结局,是真的不会再上演了。
要为织田作修改掉原本跳楼去死的计划吗?好像真的可以。
要让得知【书】的真相的人员仅限于自己和织田作两个吗?好像也能考虑。
毕竟原本的计划里,应该得知真相的人只有芥川和敦君,最后可能性世界也要让这两个年轻人去守护。现在因为织田作也知道了,人数一下子多出一个,以至于原本的计划怎么数都不再成立,除非自己先去死。
他有些苦恼地轻叹着,一只手抓起了织田作自然放松的手掌,五指相扣,然后紧紧握住。
这可不只是牵手而已,这还是一个新的约定。
雨水让他们贴合得更加紧密,他们的手指都冰冷而湿润,他们的心脏都在活跃跳动着。
亿万滴雨珠齐奏乐章。
第61章 初遇回忆
对织田作之助来说,沉陷于记忆中的感觉像是在做一场漫长的梦。
这场梦里一切色调都是明艳的,像是选择了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小睡,暖洋洋的很舒服,但又因为太亮而无法沉眠。
梦中的世界荒诞而浮夸,但又不至于让人不安,有种无厘头式的放松和惬意。
天上时常会飞过空艇,远处有可以停泊宇宙飞船的庞然大物,近处则皆是来来往往的市井小民,有时是人类,有时是奇形怪状的外星人,有时是河童。
传统的木质小楼鳞次栉比,前卫到赛博朋克风格的宅邸也偶尔能得见。
有的人坚持使用传统刀剑,有的人拿佩刀听MP3,有的人则对各种黑科技感十足的高精尖武器如数家珍。
对机器人和人工智能颇有研究的发明家老伯,住处仿佛只属于一位传统木匠。曾经在战场上威名赫赫的凶徒,隐居在歌舞伎町付不起房租。喜欢花朵的花匠魁梧如山岳,容貌狰狞似恶魔。
这是一个杂糅而失衡的世界,可这里又无比和谐。
这里是江户。
他看到自己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就像一条迷失了方向的幽魂,不知道饥饿,不知道口渴,连话也变得不会说,只是茫然地行走着。
他穿行过墓园、河堤、热闹的街市和林荫下石子铺就的羊肠小路。
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直到一双因为岁月而皱皱巴巴的手伸到他面前来,将一碗水喂进了他嘴里。
那是个老去的枯瘦女人,容貌在任何角度看都十分刻薄,但依然坚持梳着整齐的头发,涂口红,画眼影,戴耳坠。
他后来像大家一样管她叫“登势婆婆”。
据说登势婆婆年轻时曾是大美人,但这个据说直到他离开都未能得到证实,回忆起来便只有一张刻薄的脸。
而那时候,登势婆婆拉着他的手,将他一路带去了万事屋,然后对着万事屋的老板发号施令:“他今后就交给你照顾了。”
“诶?为什么啊老太婆?”
“免掉你这个月和下个月的房租。”
“成交!”
他便在万事屋住了下来。
那之后万事屋就开始“妥善”的照顾他。虽然这个“妥善”必须加引号,但他的的确确日复一日的生活下来,没有饿死也没有半身不遂。
无目的的生活是一种很无趣的体验,但万事屋的三个人似乎一直以来都过着无目的的生活,却并不会同样感到无趣。
所以他会觉得无趣,也只是因为想不明白。
命运为什么让他失去了孩子们?为什么让他与仇人同归于尽?又为什么让他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醒来?
有一次,他们围坐在一张桌前吃饭。
“喂,哑巴木头呆子,这碗米饭不想吃的话就让给我阿鲁!”红衣女孩颐指气使。
“小神乐!别太过分啊,他早上那碗米饭就已经让给你吃了。”戴着眼镜的男生十分无奈。
“可是我肚子饿嘛!”红衣女孩垂下嘴角。
大家长一样的银发天然卷扭过头对着他笑:“你不想把米饭抢回来吗?饿肚子可是非常难受的啊。”
“不需要。”他听到自己说。嗓音沙哑粗粝,是很冷漠也很陌生的语调。
也许在很多很多年前,他当杀手的时候就是如此讲话的吧?只是那样的过去太过久远,虽然能回忆起来,却总觉得是上辈子的故事了。
但也许的确就是上辈子吧。
那之后万事屋的三个人开始热衷于引诱他开口说话,并为了让他能多做出几个表情而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努力。
都是些很无聊的行动。比如在门上面放水桶,然后叫他去开门。结果是他以水桶在门上保持高难度平衡的方式通过了,而跟在后面不敢置信的始作俑者则被自己的计谋淋了一身水。
又比如在他的面条里加入了超多的芥末,而他面不改色全部吃掉了,还因此赢得了敬佩的掌声。
又又比如强行拉着他做游戏,而他当然是完全没动,结果就是他无限败北,并被迫接受失败者的惩罚,在脸上画满乌龟之类的图案,抹了一嘴烈焰红唇,还贴了一身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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