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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展弯下腰，打了一杆，台球迅速在桌上滚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方嘉铭：“你公司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
方嘉铭笑了一声：“我可是听说，你年后打算有动作啊。”
肖展的眼睛轻轻一抬：“袁宁跟您说的？”
“袁宁可是我给你的帮手，当初可说好了啊，你有事儿他得向我报告。”方嘉铭很了解自己这位外甥，知道他不会为这种事生气，“不过他也只是和我提了一嘴而已，估计也是怕你说他。怎么，不打算和你二舅说道说道？”
肖展笑道：“您不就等着到时候看结果吗？”
方嘉铭轻叹一声，感慨道：“要是小钧有你一半沉得住气就好了。”
接着，方嘉铭说他提前让人在酒店里安排了套房，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是全新的，让肖展累了就直接上去休息，明早再和二舅喝一杯早茶。
肖展：“您都这么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嘉铭：“你这小子，非得好吃好喝好住的伺候你你才肯留下。”
肖展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打了一阵台球之后，肖展还有点事要处理，便和舅舅告别打算回房间休息。他朝着沙发上已经昏昏欲睡的男孩看了一眼，后者立马高兴地站起来，兴高采烈地跑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肖展从二楼的台球室里出来，楼梯下方的小吧台边上设了几个卡座，中铭的几个员工正在边吃东西边聊天。
“……最近的食品股涨势真的很不错，咱们部门有哪个小组负责这块研究吗？”一名员工兴致勃勃道，“特别是那个，七福食品，昨天早盘它涨了六个点，股价都破二十了，前不久维因证券还发了研报说看好上半年。”
钱副经理：“咱们部门没这块，公司这个季度一直以科技股和能源股为主的，零售板块不可能重仓。不过自己炒炒应该可以，你们谁买了吗？”
有几名员工纷纷说自己买了，连宋文昕也举了手，陆垂青看了看他们，眼神飘了飘，终于忍不住道：“我觉得七福食品后劲可能不太足……这多半就是个投机股。”
钱经理惊讶道：“小陆，你研究了？”
“也不是研究，就是去年入职之前那两个月在家没事干，我就找了七福食品这几年的财报出来看看。”陆垂青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这公司的财报怎么说呢，附注里兜圈子的地方很多。去年营收大增，说是主要增加在干果类新产品的销售收入上，具体是线上还是线下，怎么增加的，都没讲明白，在担保和并购上也有点含糊，有可能是为了提高报表收入和掩饰负债，不过没有更多的资料我也不好说……毕竟财报都已经被审计过了，审计员肯定比我更清楚，我就是随便看看。”
陆垂青话一说完，一群同事们纷纷炸开了锅，有不太相信的，也有将信将疑的，更多人感觉不可思议。钱副经理若有所思地看着陆垂青，眼里有几分赞赏。
陆垂青当时下载七福食品的财报确实也是出于好奇和兴趣，也抱着试一试自己能不能看出点漏洞和门路的心理——事实证明这种工作量远远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涉及大量的相关资料和实际调研，绝大多数都是普通散户接触不到的信息，像价值扫描这种公司都起码也要调查整理好几个月的时间。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卡座背后二层的栏杆边，肖展靠在那里，把他们的话听了大半。
一旁的男孩早就想和肖展一起离开了，见他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也不走，疑惑道：“肖总，您在看什么？”
肖展没有回答他，只是眉目淡淡地望着那个坐在卡座中的人影。那个人穿着修身的白色衬衫，身材匀瘦，衣领底下露出一圈细细的白皙脖颈，上面戴着一枚简约大方的银白色电子颈环，是最常见的通勤款式。
肖展眼底划过几分玩味，嘴角也有了几分模糊的笑意。终于，他转过身，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钱副经理第一个发现肖展，立马站起来打招呼道：“肖总，慢走。”
剩下的职员也纷纷起身打招呼送行，陆垂青也跟着喊了一声“肖总”。
肖展的眼睛微微动了动，落在了陆垂青的脸上，后者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只这一瞬间，肖展便路过他离开了。
陆垂青没有在意这偶然间的对视，只是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个男人的凌厉和俊美，肖展离开后，他便坐下继续和同事聊天了。
肖展回到方嘉铭给他准备的套间里，东西确实准备得非常齐全。崭新的换洗衣物都是肖展平时穿的品牌，洗漱用品也精致高档，红酒和甜品摆放在阳台的小桌上，床头柜上也整齐地放着一些性用品。
肖展在卧室的书桌上坐下，打开了自己带着的电脑，不一会儿又打了一个电话。一旁的男孩在肖展的皮椅边绕来绕去，活像只在主人工作时霸占电脑的猫咪。
肖展无心说他，自顾自地讲着电话，任由男孩在自己身上亲亲蹭蹭，眼神始终淡淡的。
男孩见肖展没说他，便干脆整个人倚靠在了肖展的怀里，轻轻地吻着他的下巴和喉咙。肖展垂眼看了男孩一眼，伸手缓缓摸了摸他的头发。
男孩伸手解开肖展的衬衫纽扣，身体慢慢下沉，最后跪坐在了地板上。男孩的双手轻轻地摩挲着肖展膝盖上的裤子布料，手指伸向肖展的皮带——
肖展却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阳台上，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电话那头的袁宁道：“这报告什么时候发？”
“年后吧。”肖展道，“不用着急。”
袁宁是价值扫描的总经理，他原本在中铭基金工作，后来被肖展挖去了价值扫描。他原来的老板方嘉铭本意也有在生意场上为自己外甥提供几个得力助手的意思，因此他的跳槽也十分顺利。
只是肖展眼光毒辣，一眼就挖走了方嘉铭培养多年的高管人选。方嘉铭肉疼了好几天，借着这个机会狠狠讹了大外甥两件白酒，也时不时地通过袁宁了解肖展的情况。
袁宁和肖展年纪相当，近几年来价值扫描的稳步发展，离不开袁宁的功劳。
“明白了，我会安排好的。”
通话结束后，肖展转过身，那个Omega男孩还坐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肖展。肖展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道：“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男孩的脸上顿时遍布失落，道：“肖总……我不想回去。”
肖展沉默不语。
男孩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哪里惹您生气了？您这几天都不怎么理我……”
肖展松开领带：“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男孩一愣，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本和肖展讨价还价。
他一个人的时候，所期盼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肖展让他过去的电话。他知道自己可能只是肖展身边那不痛不痒的其中一个，可是肖展现在就是他的全部。
他也知道，肖展不会一直喜欢他，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男孩怅然地坐在地上，他想到自己的颓废和窝囊，沙哑道：“肖总，您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您别赶我走，好吗？我什么都听您的……我可以帮您生孩子！”
肖展静静地注视了他一阵，最后才缓缓道：“出去。”
第7章
年假即将结束时，陆垂青启程回了自己工作的S市。这个假期里他没少被七大姑八大姨问候，个个都在问他现在工作怎么样，什么时候找对象。
陆垂青刚工作几个月，肯定是没有钱买房的，联系了好几个以前的师兄师姐，才好不容易在距离地铁站不远的地方和别人一起合租了一套价格还算公道的房子。
和他一起合租的是一个在附近的大学城里读书的大三学生，名叫关小洛，和陆垂青一样是个男性Omega，性格非常热情开朗。
一开始陆垂青也很好奇对方为什么要出来合租，毕竟合租的开销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也并不低。关小洛像是看出了陆垂青的好奇，很大方地和他说了自己的情况。
关小洛初中的时候父母就已经离异，他一直跟着自己的爸爸生活。他爸有一份国企的工作，条件还算不错，后来组建了新的家庭，也有了孩子，对他的关注就不如从前了。
也许是心中确实有愧，再加上继母的经济条件比较优渥，关小洛上了大学之后，爸爸和他的继母对他在物质上从来非常大方，他每个月的生活费都绰绰有余，自己也攒下来不少。
正好关小洛和自己的室友关系并不好，手里也有足够租房子的钱，于是便从学校的宿舍里搬了出来。
关小洛的生活习惯很不错，不抽烟不喝酒，很爱干净，也从来不会在休息的时间吵闹，陆垂青欣然接受了这个室友。
陆垂青回到S市之后，就在邻市工作的周睿阳便约他出来吃饭，一起来的还有他在同一个城市的一家贸易公司工作的女朋友柳媛媛。
按理说这么多年了，陆垂青和柳媛媛也该挺熟了，可柳媛媛心里还是对周睿阳和陆垂青关系太好感到有些不舒服，陆垂青什么时候谈恋爱，她什么时候才放心。
席间，陆垂青和周睿阳又聊到了最近的大盘，陆垂青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对周睿阳道：“睿阳，你大伯七福食品的股票抛了没？”
“没呢，一直持着呢。”周睿阳回答，“我跟他说了我做基金的朋友不看好，他也不信，就信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炒股博主……怎么了？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陆垂青分明记得价值扫描发布七福食品的做空报告就是年后开市头两天的事，下周一股市就正式开市了，这股票再不抛可就来不及了。
“叫你大伯赶紧抛吧。”陆垂青劝道，“这股票真的只是投机而已，真实价值恐怕一半都不到呢，相信我，股价很快就要跳水了。”
“真的啊？”听陆垂青的语气这么认真，周睿阳有些讶异，低声说，“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我哪有什么内幕消息……”陆垂青心虚道，“我就只是个小研究员，真有也轮不到我知道啊。”
周睿阳眯着眼睛盯了他一阵，最后道：“好吧，相信你的眼光。”
晚饭过后，陆垂青也不太好继续留在这儿了，他老早就看出柳媛媛想和周睿阳单独在一起，不想要他这个电灯泡，只能识相地主动告别。
现在还在大学的假期内，陆垂青的室友还没回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公司马上就要开工了，这个周末，陆垂青便提前做了些计划上的准备。他们小组大部分人是新人，今年主要的研究方向是相对不复杂的行业，即使如此，陆垂青也还是必须趁早做好调研，尽快上手。
下周一，中铭基金正式开工，向来大方的方嘉铭给员工们发了不少开工福利。开工第一天事情还不多，晨会结束之后，办公室的大家一边等股市开盘，一边高兴地聊着这个年假。
春节之后的大盘向来都表现不错，陆垂青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打开七福食品的K线，颇有些紧张地盯着它的实时价格和交易量。
一直到上午十点半，七福食品的股价都表现正常，有小幅上涨，也没有发什么重大公告。
陆垂青也不记得价值扫描的沽空报告到底是今天发的还是明天发的了，他还有自己负责的几个公司要研究，也不能一直盯着七福食品看，正想把七福食品的K线关了，就听见隔壁工位的宋文昕发出了一声震惊的呼声。
宋文昕大惊失色：“价值扫描刚发布了七福食品的做空报告！大家快看！”
虽然零售行业不是公司的投资重点，但七福食品是市场看好的白马股，一旦白马股震荡，也许会形成风向标。
办公室整个炸开锅，纷纷打开信息中心去看价值扫描刚刚发布的报告。
沽空报告直指七福食品连续两年财报夸大营业收入，尤其是某种干果类产品的出口收入。价值扫描引用了海关资料，曝光七福食品集团的产品出口数量远低于它所声称，销售额虚报高达百分之四十！
除此之外，七福食品低报了大量包括工资、退休金在内的人工费用，这些数据一罗列汇总，七福食品去年的财报虚报收入竟然达到百分之四十八！
更让人感到震惊的是，七福食品的某个儿童羊奶饼干产品在国内的宣传上声称乳糖不耐受的儿童可以食用，但在面向国外出口的官网上却明确标明乳糖不耐受的儿童不宜食用该饼干。
而且，根据价值扫描引用的权威食品检测机构的结果，该羊奶饼干的乳糖不来自于羊奶而来自于牛奶，存在巨大的误导消费者和虚假宣传的倾向。
整个报告字字诛心，句句封喉。
陆垂青看得心惊胆战，连连咂舌。他立马打开七福食品的实时走势，果不其然，在报告发布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七福食品在经历过小幅震荡后，开始一字下跌。
一石激起千层浪，价值扫描的沽空报告在整个大盘投下了一枚炸弹。不要说重仓持有七福食品的投资公司们全部目瞪口呆，大量的散户和投机者也惊慌了，眼睁睁地看着七福食品的股价跳崖。
不到二十分钟，七福食品的股票跌停，市值蒸发已经超过十亿元。然而价值扫描在它的报告中所给出的目标股价连当前股价的一半都不到。
宋文昕满脸惊讶地对陆垂青道：“还真的被你给说中了！”
上午十点十分，七福食品紧急发布了公关公告，否认价值扫描的沽空报告中的指控，但却没有做出任何具体的解释，只是怀疑并谴责价值扫描的故意洗盘吸筹行为。
然而，七福食品的声明在震荡的市场和大量的卖单中没有掀起一点波澜，市场主力纷纷脱手，股价被封死在跌停板上。
在S市的某个商务写字楼中，肖展正在自己办公室里打台球。
他的办公室装潢简约，高雅的冷色调浅灰波纹墙饰衬着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透着几分古典韵味的浅黄色木制书柜边挂着一幅抽象的波点艺术画，会客沙发旁是一张不规则的酸枝木茶台，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成套的茶具。
袁宁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笔记本电脑。他看着屏幕上的挂单和成交量，忍不住感叹道：“市场反应比我们预估得还要大。”
肖展没有说话，他俯身靠近台球桌，球杆一碰，白球撞在黑色八号球上，黑色八号球在桌沿上轻轻一磕，一路滚进了对角的球袋中，发出了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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