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纾挑了挑眉,他没剩下多少记忆,大多是关于家人的,可毕竟是IT工程师,直觉告诉他,这是病毒,杀伤力很大。
“你干了什么?”劳斯莱有些懵。
“没什么,把它黑了而已。”柳玉衡随口道。红丝罗页面突然一黑,他的那段程序显示对方正在追踪中。
桑白注意到肖苟的面色有些不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
柳玉衡一个干脆利落的反追踪攻击程序,按下了“Enter”键,劳斯莱叹息道:“这有什么用呢?黑了一个红丝罗,它很快就能修好。就算你把它彻底捣毁了,还有金丝罗银丝罗白丝罗黑丝罗。”
柳玉衡淡淡地道:“我知道,但我们难道因为打击不完就放弃打击么?难道我们要看着一群丝罗蹦跶成丝罗联盟,到连打击都做不到的地步么?”
他一边说,一边跟对方开战。
劳斯莱被说得无话可说,感叹道:“你真的好像那个人啊。”
第23章 双生仙女湖(2)
夜色降临。
初春的夜尚带寒意,花草香气盈满湖水的波涛。守湖人门前的小径上,紫蓝色的桔梗花顾影自怜地绽放着,艳丽的冷色调融入只有水流声的黑夜。
守湖人站在门前,将一盏昏黄的油灯挑上门框。风一吹,黯淡的火焰摇晃了几下,熄灭了。
“小伙子,出来帮我点灯。”守湖人点了点夜色中的桔梗丛,“嘿嘿”地笑了几声。
木缇笼着大衣恹恹地走出来,接过劳斯莱手中的雷蒙牌打火机,“啪嗒”一声,雪白的火焰在夜色中跳跃,高温舔砥着油灯四壁。
木缇将垫着的脚尖放下来,将打火机递给了矮小的守湖人。守湖人接过来,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特种部队首选打火机啊,”木缇懒懒地感叹道,“让您用来点灯又点烟的。”
守湖人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烟雾中他沉沉的声音道:“打火机它就是用来打火的,管他是什么雷蒙牌还是国宝牌。倒是小伙子你啊,是我家的炉火不够暖还是被子不够软,怎么,睡不着么?”
木缇短促地笑了一声:“瞧您这话说的,炉火再暖,被子再软,真正有心事的人还是睡不着啊。”
毕竟是木纾的亲弟弟,平时表现得再怎么憨,到了人前,还是养成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跟老人精劳斯莱一搭搭地说下来,完全跟得上节奏。
“行了,”守湖人嗤笑一声,“你不就是想问我白天那个姓柳的小伙子么?看你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是喜欢他吧?”
木缇:“……”大为震惊。
现在的老人怎么这么开放???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他喜欢柳玉衡呢?
他试图挽尊:“不是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什么叫我喜欢他,这什么鬼……”
守湖人斜睨着他红如煮熟虾子的耳朵和脖颈,扯了扯嘴角,“呵”了一声,又“啧”了一声:“口是心非。”
木缇:“……”
他从小到大都没被这么调侃过,却意外地态度良好且佛系,自暴自弃地道:“行,就当我喜欢他了,那你告诉我他到底像谁啊?”
守湖人深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云雾缭绕中他的面孔有些模糊:“你,你觉得他像谁?”
——这句话问得比较犀利。
其实桑白早有猜测,在第一个世界,柳玉衡从《十三个水晶头颅》跨出来的那一刻。
他隐藏的那种阴鸷感,实在太像杰金了。
但是随着一个个世界走下来,他身上的阴鸷感慢慢消退,不是隐藏得更深,而是消退——没有了。
而且他也没对他们作出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桑白只能暂时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当然,木缇是知情者。
木缇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烟草味的空气,呛得直咳嗽:“咳咳咳咳……哎呀妈呀我说,吸烟害人害己,您还是趁早戒烟吧!肺都抽黑了!”
肺有没有黑劳斯莱不知道,反正他的脸是先黑了。
“我怎么知道他像谁?我知道的话回来问您?”木缇掩着脸,粉饰太平。
“呸!”守湖人掐灭了烟,“你不就是怀疑他的身份才来问我的?不怀疑你怎么会来问我?”
木缇沉默了。
老人精不愧是老人精,句句直击心灵。
“实话告诉你吧,”守湖人的语气突然又平和下来,心平气和地道,“那个他,是我两年前的一位客人。”
两年前的一位客人。
这句话包含着两个重要信息,一是两年前,正好是辛晏小姐埋Bug对付拉西斯的时间,而是“客人”,也就是说,是像他们一样,来这里帮助劳斯莱抓偷猎者的志愿者——或者清理者。
“他叫什么?”木缇艰难地问。
“杰金。他叫杰金·柳·斐亚斯。”守湖人眯着眼睛道。
——果然。
木缇的心在听到杰金·柳·斐亚斯这个名字之时,心猛地沉了一下,又有一种释然的轻松。
杰金姓柳。
他们果然是一个人。
然而守湖人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原地跌倒。
“他是做什么的来着,好像是个特殊的职业,叫……叫……清理者?”
“……”
“你说什么?”
后来的木缇回忆起这种感觉,学着他哥面无表情地道:“谢谢,没什么想说的,也没想什么,就感觉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加粗描红的那种。”
劳斯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种过激反应非常非常不理解:“你叫个什么劲?听说过吗?有什么可怕的?”
“不洗森森么贵啊!”木缇废了好大劲儿才纠正了自己九曲十八弯的舌头,“清理者?你确定?真是清理者?清理者?!”
我的妈妈呀。
他猛然明白了,为什么柳玉衡身上的阴鸷感会消失——那份阴鸷本来就不属于他,那是杰金的。
他进过两次《十三个水晶头颅》,融过一次魂,分过一次魂,现在的柳玉衡是真正的柳玉衡。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
清理者这个身份到底是谁设定的?是谁要跟辛晏掐架?
为什么柳玉衡也是清理者?而且他还比桑白早两年成为清理者。
还没等他想清楚,遥远的湖边忽然传来天鹅凄厉的惨叫声和翅膀扑扇的“啪啪”声。仙女湖边树极少,大多是低矮的花丛和灌木,所以借着油灯的光,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修长的人影正举刀砍向一只天鹅!
“不好!”劳斯莱低呼一声,从袖中拔出一把捷克刺客,丢给木缇一把,自己还藏着一把,匍匐进了灌木丛中:“会用吗?雪狼来了!”
“卧槽我不会啊!”木缇有些懵,“我又不是部队上的!”他也就会玩玩星际那种只需要准头的火箭炮了好不好!
“哎呀妈呀你这废物!不是部队上的还对雷蒙这么熟悉!”劳斯莱破口大骂。
“我哥以前是啊!他教我的!”木缇欲哭无泪,偏偏时间紧迫,又不能绕路去离小屋三百米远的仙女宾馆去喊人。
“不管了!”劳斯莱道,“你就在这里,趴着,等我把雪狼引过来,咱俩一前一后,看,扣扣这边,砰!一枪爆头!知道吗?!”
不等木缇说话,这位硬汉已经借着花丛的掩护,“蹭蹭”地过去打狼了。
木缇叹了一口气,换了个身位潜伏,一边将捷克刺客塞进右手袖子里,想了想,又在左手袖子里勾了一把瑞士军刀,刀鞘勾着袖子,必要的时候,一甩手,刀刃就能自动脱鞘甩出去。
那个偷猎者好像在进行一场艺术献祭般,动作不紧不慢,优雅得赏心悦目——如果他不是在杀天鹅的话。
劳斯莱匍匐在草丛中,正要开枪,月光淡淡地照下来,投在地上,影子重重——
他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双重影子。
怎么会有两个影子?哪里有两个人?
他睁大他昏花的老眼一看,才发现那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偷猎者身边还有一个人,跟他身形差不多且动作一致,站在他这个角度看,很容易被糊弄过去。
原来如此。
低估人数是一个很可怕的错误,围剿一个人和围剿两个人完全不同。雪狼这一手精妙的双人作案术,难怪能蹦跶得这么欢。
空气中有血腥味弥散。
天鹅垂下头,停止了挣扎。
它死了。
月光下,一簇沾血的尾羽如黑色的罪恶曼陀罗,悄然绽开,如斯美丽,如斯邪气。
劳斯莱热血上涌,手中扳机一扣,“砰砰”两声,第一道火线与第二道火线来了个刁钻的交汇,分别射向不同的方向。
杀天鹅的人轻笑一声,手上提起天鹅尸体猛力一抖,一双雪白宽大却凝结着飞溅黑血的蓬松羽翼被这一抖震起,完美地挡住了两颗子弹。
“干!”劳斯莱爆了句粗口,“砰砰砰砰”连连点射,那两人如同跳华尔兹般,手挽着手,身形优雅地挪动,踏着诡异的步伐,躲过一道道火线。
“咔哒!”
劳斯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子弹没了。
他倒吸一扣凉气,往后连连翻滚。那两人足尖同时往前一迈步,冰冷的刀光映进他的瞳孔。
木缇看形势不太妙,连忙跃进几步,捷克刺客滑出袖口。
“我来吧。”后面有人道,琥珀色的眼眸,是阿布尔。她漫不经心地拿过捷克刺客,“你枪法太弱了。”
阿布尔怎么来了?她怎么知道他枪法弱?
巨大的危险威胁之下,木缇的脑子好像被开过了光,电光火石间,阿布尔的侧脸在月光的映照下苍白而美丽,有种水晶或宝石的质感。
“……!”木缇极速后退,左手猛地一挥,瑞士军刀飞射而出。
辛晏笑了起来,侧身避过,有些遗憾:“咦?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靠。”木缇无声骂了一句,“辛总设计师,您可真不是个东西。”
“谢谢夸奖。”辛晏随口道,“砰砰砰!”连发三枪。
生存的意志将木缇的潜能激发了出来,他一个卧倒,在草丛里滚了一圈,身体屈成一个柔软的角度,竟然躲过了这三枪。末了双手一撑一旋,整个人自草丛中弹进小木屋里,顺手抓过劳斯莱挑灯的竹竿,把那盏油灯向辛晏挑飞过去。
从来未见过如此无赖的打法,辛晏有些惊疑不定,翻身避过,侧身又向木屋里开了一枪。
回应她的是密集的火力,枪枪刁钻狠辣。
辛晏惊愕地避过,没想到这个木缇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她只能权衡利弊,先放弃了木缇,踩着草丛,猫着腰往湖边去了。
小木屋里。
“她走了。”
柳玉衡收回枪。
第24章 双生仙女湖(3)
木屋外的辛晏奔出数十步,忽然前方的桔梗花丛暴长三四米,紫蓝色的巨大花骨朵张大了花冠,柔嫩的花瓣伴着疯舞的枝叶向她抽来。
辛晏面色大变,抬手就是“砰砰砰砰”一连串子弹,将那巨型桔梗打得千疮百孔,却依然在她面前扭来扭去。
阿布尔海蓝色的裙摆在花丛中飞扬,生命卡牌发出莹莹光明,她冷冷地笑道:“冒充我?你也配?”
辛晏倒吸一口凉气,猛地退后几步,一面将空弹夹换出,一面朝着小木屋退回去。
湖边的劳斯莱正觉刀尖寒光莹然,却听“铛”地一声,好像长刀出鞘,两把刀尖对着两个偷猎者的后背,只听桑白那玩世不恭的声音轻轻笑道:“不许动,放下刀。这一手玩得可真漂亮啊!”
其中一个偷猎者指尖微弹,似乎要放出什么东西。木纾闪身一勾:“信号弹?看来还有同伙啊。”
偷猎者气结:“你们这群……根本就不是科考队!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哦,”木纾声音平和地答道,“我们不是科考队,管你什么事?反正你知道我们是来杀你们的就行了。”
一旁另外一个人开口说话,他声音比较低沉,但语速很快,好像在掩饰什么:“你们……难道你们是所谓的‘远方来客’?”
在这里,远方来客就是指志愿者。
“是啊。”桑白笑眯眯地道,“不过这有什么意义呢?你在拖时间,等你们的同伙?”
“既然事情都已经花生了,”低沉声音的人长腿猛地后抬九十度,鞋底的钢板与刀尖相撞,声音清脆,“那就开打吧!”
“砰砰砰!”数道火线在空中划过,两个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花丛里冒出头来。桑白“哎呀呀”了一声:“没想到啊,你们这群文质彬彬的研究员居然这么能打?”
“哦?”
那两个玩双人合影术的正是肖苟和燕冰石。燕冰石率先掀开头套,露出他那双轻佻的眼睛,轻笑着问:“我认为我们隐藏得挺不错,怎么认出来的?”
木纾“呵”了一声:“你家肖老师的普通话真是不敢恭维,上排牙齿和下唇就不能贴近一点么?打死也说不出‘f’,真奇怪他是怎么混上普通话甲等的。”
——太昀大学确有肖苟其人,他的三名学生也在记录之中,作为一个大学教授,这个甲等普通话来得实在蹊跷。
还埋在头套里的肖苟:“……”我要举报他人身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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