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那一夜的任性胡来导致温庭弈感染了风寒,旧病未愈而又添新疾,温庭弈整个人就像是被压在案板上,浑身上下都生疼。
温庭弈睫羽轻颤,许久才停了下来。抚着胸口喘息片刻才略带歉意道:“臣并非有意打扰夫人,只愿夫人保佑阿绥此行平安,珩萧必定尽平生所学,为他守好王府。”
那是上一世,陆绥第一次听珩萧唤他阿绥。
一声过后,温庭弈缓缓扣下三个响头,这才扶住地面起身。他的喉咙干涩难受,肺部却是火辣辣地疼,刚弯下腰却见陆绥站在门外直直看着他。
满身的风雪。
“殿下……”
陆绥扭了扭自己早已冻僵的双腿,眼睛瞥向别处,低声问道:“我只是过来看看母妃。”
“恩,臣知晓的。”温庭弈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侧过身子为他让开了道路:“那若殿下无事……臣先行离开了。”
陆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可以嗅到他身上重重的药草香,不禁蹙了蹙眉。
温庭弈拢了拢自己的衣衫,神色一暗,刚抬脚就听身后的陆绥开口叫住他:“既然都来了,就同我给母妃上一炷香……我这一走,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温庭弈脚步一顿,愣了片刻才转过身来,盯着陆绥看了半晌,突然低眉浅笑了一下:“是,臣遵命。”
其实陆绥本意只是不想让温庭弈这样子离开,物外还下着连绵大雪,夜色浓重,他一个人还在伤寒中,陆绥实在不忍心看他一个人离开。
本来是想要问他身体好些了吗,可是临出口才发现这哪里用问,眼前的人脸色苍白,嘴唇失色,就连走路都有些轻微摇晃,怎么可能过得好。
直到温庭弈手捧香烛阖眼拜祭时,陆绥才扭头认真打量他的这位妻子。如此过了十几秒,等温庭弈一睁眼,他又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学着他将香烛插好。
陆绥起身,见温庭弈起身有些艰难,连忙抬手去扶他,直到两人肌肤相触,陆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反而是温庭弈打了个战,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
两人一时之间竟然生出几分尴尬。
陆绥不知如何开口,温庭弈却先一步告罪:“是臣失礼。”
陆绥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不太好受,一句话未说,走过去将人抱起,有些不悦地开口道:“穿得太少了,日后记得多加一些衣服。”
温庭弈受宠若惊,却也不敢挣扎,浑身僵硬地让陆绥抱着,听他叮嘱自己,不禁心里一暖:“臣定会记住的。”
陆绥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也不再说话,扯下身上的斗篷给温庭弈披上,然后抱着他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言语,似乎是都不愿意打破这难得的温馨时刻。
陆绥将人送到屋子门口的时候,已经到了他出发的时间。
温庭弈开口问他要不要进来坐一坐的时候,自己先愣了一下——这本来就是陆绥的家,他的话倒像是有种自己当家做主的感觉。
陆绥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我是时候出发了,三军还在点将台等着我。”
温庭弈隐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轻轻应了一声:“恩,殿下一路保重。”
陆绥嘴巴张张合合,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转身走了几步,察觉到身后的人一动不动,脚步一顿,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良久一阵沉默,温庭弈终究没再开口。
陆绥缓缓闭上眼,再不留恋地大步离去。直到行了不知多久,有雪花星星落在他的头发上,覆满青丝,他才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他先是错愕,再一转身就见温庭弈竟然追了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出来的太着急没来得及穿鞋子还是赶来的太匆忙,鞋子丢失在了路上,陆绥注意到他的脚丫光秃秃地露在外面,已经被冻成了通红。
温庭弈看见自己赶上了,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就在陆绥开口询问之前,径直抱住了他,直到鼻息之间都是他的味道,才觉得内心一片安宁。
温庭弈仍是什么也没有说,只静静地抱着陆绥,汲取他的温暖。
陆绥愣了愣,最终缓缓扣住了他的腰身,给了他一个不易察觉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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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终于写出了上辈子的事了,累瘫了…
看我这么勤奋,真的不包养我吗qaq
第57章 莫奈何
陆绥从回忆中缓过神来, 定睛认真看了自家媳妇片刻, 突然低头叹了口气,牵着温庭弈的手却不自觉地用力。
那时的珩萧一定不舍得他离开吧……知道自己不愿意见他,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一走多年,从此以后便连朝堂上的遥遥相望都是奢望, 也不愿意出现在自己面前, 担心徒惹自己的厌烦。
那么那时的自己呢, 既然心里厌恶珩萧, 又为何见不得他受苦,看见他疾病缠身的苍白脸孔时会关心, 甚至在最后的时候问他有没有话要叮嘱自己。
明明是殷切地盼着他能够开口, 却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模样。
陆绥勾唇苦笑一声,至此才觉自己上一辈子活的真的是个错误。他能栽在陆巡的手里,当真是他自己罪有应得。
他那个时候就应该明白的,自己分明是在意珩萧,明明是喜欢他的。可又是为何要一味地逃避自己的感情, 生生将珩萧挡在自己的世界外,寒透了他一颗真心。
若不是当年自己中毒昏迷, 危在旦夕, 珩萧冒死救自己, 他又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温庭弈其实能够感觉到,陆绥每次一有心事, 望向他的眼神都隐含着莫大的悲哀和心碎,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陆绥究竟在默默承受着什么。
他知道陆绥兴致缺缺,等离开了公主府就叫马夫驾马回府,陆绥却问道:“珩萧可是累了,这么急着回府?”
大概是方才的回忆刺痛了陆绥,他伸手摸了摸温庭弈的额头,察觉到那里正常的温度,这才松了口气。
“殿下,您是不是有事情瞒着臣?”温庭弈看他怅然若失又复欣喜的转变,担心地开口询问。
陆绥摇了摇头,轻声笑道:“珩萧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你有所隐瞒。”他说完敛了敛神色,在他眉心印下一吻柔声道:“珩萧如今再也不是皮包骨头,瘦的让我心疼了。”
他将自己的脑袋放在温庭弈的脖颈处,突然蹙眉道:“珩萧,我好担心失去你。你答应我,这一辈子绝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温庭弈摸了摸他的脑袋,无奈失笑:“殿下最近真的越发粘人了。殿下是臣的夫君,只要殿下不厌倦臣,不赶走臣,臣哪里都不会去。”
其实温庭弈也没有哪里可以去。
从他顺从太后的意思自愿嫁给陆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将自己的往后余生都赌上了。失去了文毅侯的爵位,他就只是陆绥的世子妃,早已将自己的的生死去留全权交给了陆绥掌握。
陆绥爱他,愿意接纳他,他便倾尽本心,做他的不二贤臣。陆绥若是厌他弃他,他便静静陪着他,不参与他的生活,也不对他横加干预,哪怕他将来有一日当真爱上哪家贵女,他也会成全他们,尽心为他守护妻儿。
待到将来大仇得报,守得他妻儿在侧,家宅和乐,此身残破便可无怨无悔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将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说出口的或者从未说出口的爱意,带进泉下,永远不会烦他。
一抔黄土,了却残生。
可是他也知道,如今的他早已没有了当时的心境,陆绥待他的好早就已经让他深深沦陷。也许以前的他可以豁然地放下一切,成全陆绥。可如今的他,做不到。
他对陆绥的爱,始于那年惊鸿一瞥,这么多年过来了,早就已经刻进了骨肉,烂在了心头,他只要能够得到他哪怕一点点的注视就会如同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人心果然还是贪的,得到了一点便渴求更多,得到了陆绥的疼爱,便渴望着能够和他白头到老,生死同赴。
而与此同时的金龙宫则是一片死气沉沉。
自从兄长递交了退婚折子的消息传来,南氏的心里便不大安生,心口闷闷的,总是感觉有一块石头堵着,压得她呼不过气。可是她能如何,自己的哥哥这般懦弱,她一个深宫女子,又哪里有通天的本事把手伸到前朝。
寂静的宫殿里飘着袅袅的紫烟,南氏散发素衣端端跪在大殿中央,眼眸低垂,看不出眼中的情绪。
宫娥心疼地对着她说道:“娘娘,您这是何必呢,奴婢求您了,您快快起来吧。”
南氏错过她搀扶的手臂,摇了摇头:“不可,兄长如今当众驳了陛下面子,陛下一定震怒。陛下本来就对南氏颇有微词,若是本宫再不知过错,便是自寻死路。”
冰凉的汉白玉地砖上传来阵阵的寒意,南氏缓缓闭上眼,等着祈帝亲自前来寻他问罪。
“娘娘怎会这样想,娘娘是皇后,一国之母,陛下怎会怪罪娘娘。”宫娥颤声劝道,顿了顿才道:“况且若是陛下怪罪,国舅爷又怎会安然无恙,娘娘莫要自己吓唬自己。地上寒凉,娘娘也要仔细自己的身子。”
南氏心里头不住地苦涩,一睁眼,一滴泪直接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又被小宫娥拿手绢擦掉。
自己爱了那么久的男人,竟然还没有一个婢子对自己好。南氏凄凉之中竟然恍惚觉得自己多年都是错。
她是皇后,母仪天下,一国之母,是皇帝的妻子,外表风光荣耀,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坐上这个位置的身不由己。娴皇后与祈帝自少结发,是他的糟糠之妻,一朝身死,过往恩情云散烟消。甚至连陆丹也难逃一死。
祈帝的心有多硬,她做了他二十年的枕边人又怎会不清楚。若是她自己一个人死也就算了,可是她的身后站着整个南氏一族,站着鲁国公府,站着她的峥儿,她怎敢一子落错,害的满盘皆输。
本来想傍住汝阳王府寻求荫蔽,没料到竟然阴差阳害了自己。如今进退两难,让她往后在陛下面前如何自处?
正是她深思之时,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回响在了偌大的宫殿,太监尖细的声音应声而起:“陛下驾到。”
南氏神色一凛,连忙让宫娥褪下,理了理仪容这才缓缓弯腰,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行了个恭恭敬敬的大礼:“罪妾见过陛下。”
祈帝饶有趣味地嗤笑一声,看也不肯看一眼,径直绕过她走到上座上坐好,挑眉道:“皇后的消息可真灵通,朕前脚刚出昭乾殿,皇后后脚就知道脱发请罪了。”
南氏压低身子,缓缓闭眼,轻声道:“罪妾知道兄长早朝失言,让陛下大怒伤身,特来请罪,求陛下饶恕兄长。”
“呵呵,皇后如今倒是会求朕饶恕鲁国公,那皇后可知朕方才在文武百官面前丢尽了脸面!”他猛然一挥袖,桌上的笔墨纸砚悉数碎落在地。
南氏吓得身子一颤,连忙开口:“陛下息怒,陛下……千错万错都是罪妾的错,罪妾任凭皇上责罚,只求陛下饶恕哥哥……陛下,罪妾求您了。”
祈帝暗自吐息一轮,这才道:“鲁国公御前失仪,官降一品,罚奉三年。朕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要他狗命。”
南氏闻言,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一颗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回到了腹中。还没来的及高兴,却听皇帝继续说道。
“至于皇后南氏,擅自做主妄求圣恩,凤仪宫中禁闭三月,抄女戒三遍。后宫大权暂交文妃掌管,除夕之宴也便不用来了,安心在宫里反省吧。”
南氏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自己眼前的男子,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听见了什么,表情有些破碎。
“皇后可听明白了?”祈帝尾音加重,重新问了一遍,神色之间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
南氏见他满脸的嫌弃与厌恶,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颤抖着身子缓缓扣首:“臣妾代兄长谢陛下不杀之恩。臣妾遵旨。”
一滴泪缓缓划过脸颊,南氏闭上了眼,任由那滴泪滴落在地板上。
她知道,南氏完了……
等她一瘸一拐地勉强踏出大殿,南氏才再也支撑不住地摔倒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一旁的宫娥无不焦急地上前扶起她,却见她满脸泪痕地说道:“你们快去告诉三殿下,不要进京,好好留在封地,万不可因为本宫和兄长贸然进京。”
说完,她缓缓转过身,看着身后黑黝黝的大殿凄然一笑:“皇上……你当真狠得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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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八年期
京郊的一处院子里, 小屋古朴老旧, 处处散发着一种老旧的气息。庭院里的青苔小路被积雪覆盖,只露出斑斑驳驳的几点绿痕。看上去早就已经荒败了。
风过无痕, 一声清越的鸣叫响起,就见一只浑身乌黑的长羽鸟飞过小院正上方,再一头栽进了这方小院, 落到了一个红衣小公子的肩头。
红衣少年伸手从黑鸟的腿上取下信筒里的纸条, 再轻轻摸了摸小家伙光溜溜的毛发, 然后一扬手臂, 黑鱼鸟啼叫一声展翅飞走了。少年这才收敛心神, 转身挑开珠帘, 钻进暖意融融的屋内。
“主人,有宫中传来的消息。”
那人毕恭毕敬地将手心的纸条递给面前的华服公子。对方倚在矮几上,闻言随手接过纸条, 展开草草扫视一眼, 就见上书八个字:皇后失势, 陆峥必死。
只听一声极为轻快的笑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屋内,无处不散发着一种诡异。
小公子支楞着脑袋, 轻轻打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嘴巴和下巴, 只留下一双带笑的眉眼。他挑了挑眉,慢悠悠道:“当真是是沉不住气。”
他忽的一转眼珠子,砰地一声将手中的折扇合好, 然后摸了摸下巴:“皇后失势, 必然会劝告陆峥不要轻而易举地入宫。人在封地, 就让我想方设法除掉。当真是有些为难人啊。”
红衣少年闻声点了点头,提醒道:“主人,那用不用通知姑娘那边,让她早做安排。”
锦衣小公子摇了摇手,饶有趣味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切忌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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