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不羞的难道真的以为他们会兄弟相残?
曹丕有点后悔掺和进这些事情时的干脆利落了,大哥为父亲征战在外,他们兄弟几人非但帮不上忙,还在后方捣乱,实在是不应该。
他现在将这些忏悔之情写下来送到汉中,大哥看了之后火气会消一些吧?
心思百转的二公子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当然,得赶在他们家老四之前将信送过去。
他的文笔从来比不过这小子,要是落在后面,只怕能消火功劳也不在他身上了。
丞相府中发生的事情没有瞒过曹操,对于家里几个儿子搞出来的事情,曹丞相非但没有生气,甚至有些乐见其成。
他曹孟德的儿子,真的是什么也不懂的纨绔才奇了怪了。
自皇帝回到洛阳,他手下兵马拱卫京都,这朝中局势一变再变,却也都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了。
洛阳残破,国库空虚,朝中文臣武将的俸禄,说到底还是从他手里出去的。
不是没有人提议直接将都城迁到许县,如今局势已然明朗,若真的迁都,那就不是之前那般小打小闹了。
洛阳再怎么残破,到底还是大汉几百年的京都,如果不是真的无路可走,他们也不想挪到许县。
授斧钺,领尚书事,封大将军,到如今重置丞相,这一步步下来,就算皇帝不急,他身边那些人也该急了。
大汉治下数百年间,官职的变动一直没有停过,武帝之时开始抑制丞相的权利,但是在成帝之前,丞相依旧手握大权。
可是后来成帝改制三公,分丞相之权为散,形势便和以往大不相同了,三公高官厚禄,渐渐也失了实权,到如今,朝中事务几乎都由尚书来处理。
即便没有废黜三公重置丞相一位,领了尚书事的大将军权利也在三公之上,不过为了让朝中看清楚形势,他还是又任了丞相一职。
丞相为百官之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如今,皇帝只是个幌子,罢黜三公之后,朝中就没有人再能束缚他。
偌大的议事厅中,主公没有说话,底下也没人擅动,郭嘉扫了一圈在坐诸位同僚,抿了一口樽中美酒翻开手边的竹简继续看着。
文若和少良已经许久不曾来过议事厅,听说他们最近抓了个壮丁,啧,陈长文那性子,也难为有人受得了。
旁边的程昱看着他桌案上的酒坛换了几次,额角抽了抽还是没忍住全给他撤了,“主公还在,注意分寸。”
郭嘉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耸了耸肩慢吞吞反驳道,“主公从来不管我饮酒……”
“你怕是活在梦里。”贾诩瞥了他一眼,身子挺拔端坐的模样和郭奉孝简直处在两个世界。
饮酒误事又伤身,主公会不管?
其他人也就算了,他郭奉孝绝对不在不加管束的行列之中。
贾诩向来不喜欢多话,这几天也是被烦的厉害了,要不是主公有令暂时不动朝堂,他此时早就不在这里了。
谋士谋士,他们重的是谋,就不该在明面惹眼,尤其是他这般,隐藏的越深才越好,他本不是什么高调之人,在西凉之时有陆偃在前面挡着,更是觉得藏在暗处才适合他。
如陆偃荀彧名声四起者,身上都不只有谋士一个职责,他们更重政务,便是立在明面上也无妨,如他和郭嘉这样更重计谋之人,低调才是最重要的。
如郭奉孝这般四处惹人恨,也就是主公惯着,换了其他人还不知道被算计成什么样了……如果能算计的过的话……
连着被两个人挤兑,郭嘉撇了撇嘴,放下酒樽不吭声了,他是聪明人,只一个程昱他还能斗斗嘴,加上一个心思难测的贾文和,他还是省省心吧。
最近几位公子那边事情不少,也不知道朝中那些人都怎么想的,一个个都找到这人身上,纵观主公麾下谋士武将,最怕麻烦的他贾文和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一个不长眼的也就算了,偏偏那些人都找上门来,等主公开始动手,只怕下手最狠的就是这人了。
他只是一个柔弱的谋士,还是离远一点为好。
“志才去了汉中,洛阳城中发生的事情大公子已经知晓,也传信回府,或许其他几位公子该安稳下来了。”郭嘉强忍着不露出幸灾乐祸的语气,一脸遗憾的别过头和程昱说道,“朝中那些老头要失望了。”
程昱的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看他们家主公还在沉思于是转身道,“汉中有志才,大公子也该回来了。”
郭嘉晃了晃脑袋,笑眯眯没有再接话。
曹操看着底下交头接耳的谋士们,屈起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咱们的兵马集中在中原,辽东那边又沉不住气了,那边传消息过来,乌桓的骑兵出现在了犷平一带。”
郭嘉将手边的竹简推开,抬眼看着他们家主公道,“主公想要如何?”
曹操没有直接回答,看着神色怏怏的贾诩,再看看了脸色一直没有变化的程昱,然后反问道,“奉孝以为如何?”
郭嘉挑了挑眉,唇边带笑放肆的很,“依嘉之意,唯有一字,打!”
第69章
程昱摇了摇头,看他们家主公没有反驳的意思道, “胡闹, 如今这局面,岂能大举用兵?”
中原方定, 朝中还乱着, 皇帝手底下的人暂时不敢有什么大动静,正是他们休养生息的大好机会, 若此时攻打辽东,不说路途遥远, 士兵久战未息,如何再打?
辽东一带在公孙氏手中多年,如今几乎占据了整个辽东, 若非如此, 乌桓也不会急着祸害中原。
除了公孙氏手下的数十万精兵,辽东、辽西、右北平三郡的乌桓在幽州并州作乱了那么多年, 若无万全之策, 如何将他们平定?
郭嘉笑吟吟举起酒樽,抿了一口不甚在意道,“既然要打, 自是已有计策。”
曹操坐在上首,非常好脾气的看着他的谋士们探讨,在自己人面前, 他向来不会在意太多, 贾诩往那边看了一眼, 又将视线转向侃侃而谈的郭嘉,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他的想法和程昱一样,如今这局势,不适合大举进攻辽东。
曹操的身子侧过来,看贾诩一直没有说话,也知道这人什么性子,于是直接开口问道,“文和什么想法?”
贾诩没有直接回答,转而提议道,“主公,可要请文若和少良过来?”
此话一出,旁边两人也都将视线投了过去,郭嘉自己也清楚,荀彧和陆偃同意此时攻打辽东的可能性趋近于无。
说到底,还是怕中原再出乱子。
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郭奉孝啧了一声,看去喊人的士兵已经出门,叹了一口气又懒洋洋的坐了回去。
程昱眉头皱的更紧,看他歪歪斜斜站没站样坐没坐样,下意识就想训斥出声,但是再一想这家伙在主公面前一直都这么不拘小节,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转到一边低声和贾诩讨论若不出兵该如何处置辽东乌桓。
曹操无声笑了笑,想起之前军中整风时这人搞出来的各种动静,还是示意他收敛一点,虽然不是正经议事,但待会儿文若过来,这人估计又要挨骂。
这俩人一个出身清贵世家端庄得体,一个胡乱喝酒不甚检点,也不知道是如何成为至交好友的,还有志才,也是个见了好酒就走不动路的。
方才还放浪形骸的鬼才谋士看出了他们家主公的意思,将酒樽挪的远了些,又把衣服整理好,从手边拿了个竹简坐正了身子开始仔细研读。
这些天文若抽不出心思管他,自在了这么多天,再看到文若怎么都有些不习惯。
陆偃和荀彧放下整理了大半的内务来到议事厅,看里面除了他们家主公只有这几个人不由挑了挑眉。
除了程昱一个能打仗的没有一个武将,究竟是什么事情,还得避着那些将军不成?
二人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在座几人的脸色,行了礼后找了位子坐下,只待他们家主公说明喊他们过来的用意。
曹操随意挥了挥手,目光在陆偃身上多留了一下,而后才将乌桓的情况说了出来。
陆偃眸中闪过一抹了然,辽东乌桓,倒是他大意了。
难怪这儿没有武将,若是那些脾气暴躁的将领们在,怕是刚听到消息就一个个想着冲上去揍人了,现在可不是打仗的时候。
曹孟德能一统中原,此间会出现变化乃是必然,史上曹操进兵辽东是在建安十年之后,如今没有袁氏兄弟做靶子,时间也不到,乌桓似乎不该在这个时候乱起来。
修长的手指在竹简上划过,陆少良没有出声,只是将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再次捋了一遍,他在大唐那么多年,早将汉末发生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可从他离开的时候开始,这两个世界就已经不一样了。
或许,即便他没有到过大唐,这两个世界的走势也不会相同,毕竟那里的史书上并没有出现他,只言片语都没有。
曹孟德早早便将匈奴赶出大汉边境,在他们一统中原的时候,鲜卑的实力也以在迅速增长。
尽夺匈奴故地,称雄于漠北,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最大的敌人或许不是乌桓,而是闷声不响积攒实力的鲜卑。
荀彧看陆偃没有说话的意思也不强求,起身直接反对此时攻打乌桓,连年征战将乏兵疲,大老远跑去辽东,对如今的他们来说绝对弊大于利。
辽东偏远,从中原到那儿只在路上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何况三郡乌桓的大本营在柳城,等士兵历尽千辛万苦到了那儿,不等开战士气就被耗光了。
而且,将士们过去了,军粮如何运输?
远征可以,却不是现在一两句话就决定的事情。
到底是曹营之中管理内政的一把手,荀彧将远征的凶险一条条列了出来,原本就没想立即动手的曹操点了点头,撑着脸想了一会儿,挥笔在竹简上写了几个字:开漕渠。
乌桓的老巢路远难达,军粮不好运,陆路走不通,开漕渠走水路却是可以,如此一来,时间的确要往后拖上不少,空出来这段时间,足以让他们解决朝廷的乱子了。
郭嘉瞥了一眼自己面前有些凌乱的竹简,再看看脸色都不怎么好的几位同僚,捶了捶脑袋将几位公子那里的事情提了一下。
按理说身为谋士,对主公的家事不该管这么多,如贾诩那般事事明哲保身才是正确的做法,但是偏偏这人,只说几句也就算了,语气中还全是唯恐天下不乱。
说到底还是曹操自己惯的。
陆偃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定,眉眼低垂陷入了沉思。
东汉末年皇权衰微,所以曹氏掌权之后一直努力建成一个高度集权的皇权,将所有权利都集中在皇帝手中,或许就不会频繁出现造反的情况了。
在这种考量之下,他们在宗室分封之上极为严苛,虽然有王侯之分,但是那些分封出去的王侯却并没有实权。
诸侯王在自己的封地之内非但没有官员任免权,反而连自身的自由都没有,“防辅监国之官以伺察之”,他们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封地,不能轻易和其他诸侯王交往,甚至只有数百老兵护卫王国,说是宗室,实际上和囚徒无甚两样。
——王侯皆思为布衣而不能得,既违宗国藩屏之义,又亏亲戚骨肉之恩。【1】
如此一来,皇帝手中的权利的确得到了保障,但是宗室子弟手中几乎没有能用的兵力,对外来侵略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曹魏几任帝王皆早亡,君主幼年即位,宗室诸王无实权,权利自然被朝中大臣把控,也正是因为这样,司马懿父子掌控朝堂之时,曹氏几乎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
而后理所当然,三家归晋。
晋室以为曹魏亡国的主要原因就是没有分封宗室,建国之后便迫不及待一口气分封了二十七个诸侯王,不只封的多,权利也越放越多。
允许诸王自己选拔管理,自行招募军队,各自管理治下军务,直接掌握了地方的大权。
无独有偶,当年高祖立国,以为秦二世而亡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始皇帝没有同姓子弟守护四方,在封了许多异姓王之后又陆续封了九个刘氏子弟为王。
诸王权利变大,没有能压制住他们的人大都会生出什么不合时宜的念头来,所以,景帝后来削藩惹出了七国之乱,而晋室诸王为了争权夺利,直接引发了八王之乱。
景帝险而又险平定了七国之乱,其后武帝颁布推恩令,这才结束了汉初诸侯王割据的局面,可是晋室没有出现景帝武帝那般雄才大略的君主。
陆偃眸光微沉,掩在衣袖下的手已经攥了起来。
长达十六年的八王之乱,导致天下生灵涂炭,白骨盈野比之汉末更加黑暗,晋朝的统治彻底崩溃,而后,便是——五胡乱华。
诸侯王自相残杀,外族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们是光明正大的被司马姓的王爷请来帮忙,不赶紧率领族人迁入中原还等着他们哪天一激灵反应过来吗?
在曹操坐镇北方时不敢有丝毫妄动的关外诸族趁此机会坐大实力趁虚而入,最终埋葬了这个短命的政权,成为十六国北朝两百余年天下纷争战乱不停的源头。
司马氏那时能做的,只是率领治下百姓南迁,和居于山越的南方百姓争夺立足之地。
大唐的史书记载之中,两百余年的战乱,对汉人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陆偃无声叹了一口气,好在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来得及发生,曹氏大公子颇有其父之风,以后总会有解决的方法。
可惜这些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晓,若是文和文若他们能一起分忧,他也不至于如此发愁。
陆少良捏了捏眉心,很快将那个念头抛之脑后,他一人能知晓已经是难得,若是真的透露出去,只怕他离消失也不远了。
那股子神秘的力量虽然不管他的所作所为,但是这些后世之事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毕竟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曹操放下手中的书简,瞪了郭嘉一眼然后无奈摇了摇头,显然,他对曹昂很有信心,对其他几个儿子足够信任。
曹丞相对于儿子虽然一直是放养,但是也没彻底放手,他曹孟德能够立足于乱世之中凭的是真本事,要是真养出来一群纨绔,又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在场几人对曹丕曹彰曹植这几位已经长成的公子不是全无印象,再看郭嘉那幸灾乐祸的模样,一个个都眼角抽搐的移开了视线。
郭奉孝笑眯眯接了诸多眼刀子,没头没脑的又来了一句,“少良以为,何时才是东征乌桓的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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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搞事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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