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向秦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他被同窗好友,多年前的铁三角兄弟怀疑是嫌疑人。
“闻向秦,我还是那句话,你不适合做警察,你不知道这个社会的根能烂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人为了欲望会变成什么怪物,更不知道手握重权的人能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你觉得借我的手打压闻缇很容易,只是你几句话几个证词的事,可对我而言,是压在我肩上的人命和责任。”
九年前楚行暮就有这种感觉,闻向秦不适合当警察,而且他的志向并不是警察,他上警校也不过是他爸给他安排的一个人生规划。
闻向秦沉默了下来,他这三十年的人生中,十八年被他父亲掌控,九年被集团钳制,唯独空出来的那三年警校时光,是他可以自己做主的。
“我会解除对你的监视,同时,也请你配合我的工作,这个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有些人死了,不知道怎么死的,有些人活着,是舔着死人的血活着的,我没有多余时间陪你们这些商人玩把戏。”
闻向秦和闻缇的事,楚行暮大概猜出来了一些,闻向秦苦笑道:“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正因为这样我才单独约你出来,如果是别人,现在他已经在公安局里待好几天了。”楚行暮端起咖啡一口气喝了半杯。
闻向秦道:“你这算徇私舞弊吗?”
楚行暮放下杯子,笑了一声:“哎哟,这你可高看我了,认识我的人都说我耍流氓在行,徇私舞弊我舞给谁啊?”
两人的谈话以不错的成效收场,闻向秦松了一口气。
楚行暮从咖啡店里出来后,给唐哲打了电话,林林总总知道了苏艾的一些事,顺便给齐少承等人派了任务,苏艾的人际关系、朋友、财产资金、婚姻状况以及情感经历、是否与人结仇等等,都需要详细了解到,逐一排查后也许能锁定嫌疑人是谁。
楚行暮打算去金岸舞厅一趟,此前,他让唐哲去一趟儿童医院,看一下苏艾的妹妹。
黄清死了,柳子义出了车祸,苏艾死了,这几个人到底是由谁串联起来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楚行暮是以私人身份去金岸舞厅的,金岸舞厅是合法经营,至少楚行暮耳朵里没听到什么地下买卖的风声,他还特意回家换了身衣服,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以什么样形象去。
最后穿了套终于能衬出他好看皮囊及男人魅力的衣服,也可能是他平时太邋遢的原因。
楚行暮开车到金岸舞厅门口后,门口立刻就有服务生过来帮他开车门,楚行暮演技倒是一流,一副资本家的惯用表情,由着一个服务生在他下车后钻进他的车里,将车开进金岸的地下停车场,另一位服务生则引导着他进去。
一脚踏进金岸的时候,楚行暮脑子里飘过几个字:资本家的底气。
都是平时压榨队员练出来的。
他要找个机会查查这个舞厅里有没有可疑的地方,服务生将他带进去之后,楚行暮便说自己想先喝点东西,随后他就在吧台处坐了下来,穿着黑色制服,扎着高马尾的女调酒师问道:“先生,喝点什么?”
楚行暮正惊讶于金岸舞厅的排面,随口道:“一杯威士忌,不加冰。”
金岸舞厅跟楚行暮以前去过的舞厅有很大不同,大部分舞厅承袭酒吧风格,一进去就是一股颓靡和混乱并存的氛围,金岸完全不是这样,室内放着舒缓的轻音乐,灯光介于明暗之间,不像其他舞厅那样一进去就像天黑了的样子,舞池周围有一圈隔间沙发,在舞池外休息的人居多,舞池里人倒是不多,也可能是因为白天的缘故。
“先生,您的威士忌好了。”女调酒师将威士忌放在楚行暮手边,金岸舞厅专供有钱人玩儿,相对的档次上比一些普通舞厅高,楚行暮心想,果然是闻向秦他们的风格,黄清当时怎么就没直接约闻向秦到这儿来呢?
楚行暮端起酒杯闻了一下,然后把目光转向女调酒师身后的酒架,红酒、白兰地、威士忌、伏特加、鸡尾酒居多,就是没有白酒。
于是楚行暮抬头,换上一副风流浪子的表情说道:“美女,你们这音乐不够劲儿啊。”
女调酒师擦杯子的手顿了顿,看着楚行暮露出职业假笑,说道:“先生,我们这里是正规舞厅,您要是走错了我们可以送您出去。”
楚行暮反而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是苏艾让我过来的,她已经迟到十分钟了,我们约好三点半在这儿见面,现在已经四十了。”
听到“苏艾”两个字后,女调酒师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苏艾是金岸的舞女,还是最受欢迎的舞女,当舞女的平时出行比普通员工方便也就罢了,她还能和老板以及一些重要客人一起参加聚会,所以金岸舞厅的员工私下里说她被人包养了,还有人提出疑问,既然都被包养了,为什么还要出来跳舞?
“苏艾今天请假了吗?”楚行暮继续问道,他的语气很平和,没有逼迫,没有质问,就是平平常常的一个赴约者的口气。
女调酒师垂眸,放下手中的高脚杯和擦杯布,双手撑在吧台上,说道:“她已经死了。”
楚行暮皱起眉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问道:“死了?我昨天才跟她电话联系过。”
女调酒师小声道:“听说是昨晚死的,警察今天早上接到报警去她家里看现场了。”
楚行暮眨了两下眼睛,心想昨晚一夜没睡审讯郑山,一大早从审讯室出来,闻缇就过来报警,一大早又去苏艾家里,到现在也没闭眼,眼睛都是血丝,楚行暮忽然捂着脸,用很沉重的语气问:“苏艾怎么死的?”
女调酒师见楚行暮有些痛苦的表情,便道:“听说是自杀,老板一大早就去公安局了。”
楚行暮提前知会了夏辞,如果苏艾的老板去警局,让他先了解一下情况,所以姜赋并没有见到楚行暮,也不会知道楚行暮会来他的舞厅。
“不会,任谁自杀,苏艾都不可能自杀!”楚行暮一只手撑着额头,眼睛疼得厉害,挤眉弄眼了一番,终于有点儿流泪的征兆了。
女调酒师一看,慌了神,忙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楚行暮,问道:“您跟艾姐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楚行暮心想,他要查苏艾跟金岸的关系啊,于是就说:“我是她表哥,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女调酒师叹了口气,说道:“以前我挺羡慕艾姐的,虽然她是舞女,但她一点儿都不俗气,她小时候就学舞蹈,听说以前她还出国进修过呢,人也漂亮,气质也好,她应该进娱乐圈当明星。”
楚行暮抓住机会,说道:“可不是嘛,她就是我们家的骄傲,没想到我们还没来得及见面,她就死了。”
女调酒师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楚行暮,问道:“那你的工作是?”
“跑业务的,常年都在外地,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碰巧回青市出差,顺便过来看看她,没想到……你说她是自杀?可她从小到大什么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怎么会自杀?”
女调酒师摇摇头,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她脾气很好,人也很好,有时间就来这儿喝几杯,就是你坐的这个位置,她最喜欢坐这儿了,有一次她还开玩笑说,坐这儿能第一眼看到老板从外面进来。”
楚行暮又问:“她跟你们老板关系怎么样啊?”
女调酒师往四周看了看,见周围没人,凑到楚行暮面前,一只手挡着脸,小声说道:“我觉得她喜欢老板。”
楚行暮狐疑地看着女调酒师,女调酒师连忙解释:“她自杀跟我们老板没关系,老板待人亲和,这里工作的人都有目共睹的。”
女调酒师怕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楚行暮误会苏艾的死跟姜赋有关,自己恐怕会饭碗不保,接下来就不肯多说了。
楚行暮坐直了身体,擦了擦根本没流出来的眼泪,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见女调酒师不再开口,他只好找个借口离开,楚行暮还未站起来,舞池那边忽然传来激烈的怒骂,还有玻璃摔碎和打斗声,楚行暮立刻从吧台处跑了过去,女调酒师看着楚行暮匆忙离开的背影,转身拨了一个电话,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正是“姜老板”。
第19章 厌世者19
“一个陪酒女装清高给谁看!爬男人的床比老子他妈睡过的女人都多吧?”
“我他妈警告你!再说一句老子今天弄死你!”
拳脚相加的声音盖过了四周交谈的声音,酒瓶碎裂声也在人群中炸裂开来,溅到了引**乱的四周。
一身皮衣的男人死死揪住一个身形微胖、满脸横肉的男人,俩人扭打在一起,桌子上的酒瓶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玻璃渣,一旁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群最显眼的地方站着一个双手捧住上身衣服防止走光的年轻女孩儿,手腕上的血顺着她的胳膊流了下来,滴在白色短裙上,触目惊心的血色中,女孩儿紧咬着下唇呆呆的站着。
楚行暮拨开围观人群,看着满地狼藉,以及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失控男人,楚行暮无法坐视不理,照这架势,他可能要亲眼看着有人在他面前被人打死,此情此景,人民警察不能坐视不理。
楚行暮铆足了劲儿作势要去拉开俩人,刚迈出一步,他就被人死死拽住,身后的人力气不够,被楚行暮带的一个趔趄,刚好和被拽住的楚行暮撞在了一起,楚行暮回头,闻缇捂着鼻子皱着眉抬头看向他,手也没松开他的胳膊。
闻缇早上报案,下午便来了金岸,姜赋因为苏艾的死去了公安局配合调查,原本今天徐若林在金岸安排了活动,接待几个重要客户,姜赋不得已也推掉了,闻缇顺便过来看看金岸有没有苏艾留下的重要东西。
他刚才就在里面坐着,要了一瓶威士忌摆在桌子上,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事情,隔壁区忽然传来争执声,闻缇向来不会管这些事,所以并未在意,只是隔壁越吵越凶,甚至大打出手,酒瓶的玻璃渣溅到了闻缇脸上,闻缇终于坐不住了,刚站起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过来,待看清是谁后,他只能将楚行暮拉住,否则今天金岸就得关门停业了。
楚行暮回头问道:“拉我干什么?再打死了!”
闻缇送开了手,指了指门口姗姗来迟的几个保安,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捂着鼻子退了出去。
楚行暮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扭打的两人,收回了脚,他看到闻缇的手帕上有血,那边的打架事件也轮不上他管了,怎么他在哪儿都能碰见闻缇?
“流鼻血了?”楚行暮跟在闻缇身后问道。
闻缇没吭声,捂着鼻子坐回他原来的地方,楚行暮见闻缇的手帕沾满了血,闻缇还一副毫不担忧的样子,心想这小兔崽子怎么跟个小怪物似的?
楚行暮走上前去,一把捏住闻缇的鼻子,另只手按住闻缇的肩膀,强迫他仰头,大约十几秒后,鼻血止住了。
楚行暮松了手,说道:“鼻子不错,真的。”
闻缇:“楚队长,麻烦你离我远一点,你太粗鲁了。”
楚行暮这才把半跪在沙发上的那条腿收回去,看着被制止住的另一边问道:“你在这儿干嘛?”
闻缇反问道:“这话该我问你。”
楚行暮无话可说,毕竟闻缇比他熟悉金岸,如果楚行暮说自己来金岸找乐子,估计第二天又得被匿名投诉。
“两清了。”闻缇说道。
“什么两清了?”
闻缇用手帕擦掉了脸上的血迹,楚行暮明白过来他说的两清是什么意思,见闻缇没什么大碍后,楚行暮转身走了出去,回局里去,闻缇没理睬楚行暮,看着楚行暮走出前厅大门后他才站起来,随手把手帕扔在一旁,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朝人群走过去。
矮胖男人已经被保安制服了,三个保安合力将他按在地上,其中一个保安的脸上堪堪流血,不知被什么尖锐物品划伤。
闻缇摸了一下之前被玻璃渣划到的细小伤口,一脚踩在那个男人腰上,问道:“陈区长的侄子是吧?”
矮胖男人听见“陈区长”三个字,刚下去的气焰顿时升了起来,他尖声说道:“敢得罪我!我叔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闻缇踩着那人的腰,上身前倾,说道:“陈区长任职期间的确尽心尽力,贪污受贿五千万,房产十八套,情人我不方便说。有一件事我也是刚听说,二十公里外的富康村,有一个男孩被杀,他爷爷要去市里上访,我们的陈区长负责接待了他,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区长将人关进了区监狱,老人家在监狱里被活活打死,男孩的奶奶也来上访,还是我们的陈区长接待,老人被扣押在区政府,要求亲属拿钱赎人,一共二十万,陈区长七,村委会三,既然你是他侄子,你替他顶了这三条命,或许陈区长会来替你讨公道,顺便让金岸关门大吉,看看你值不值这个价。”
“勇哥,这种垃圾就别留着等姜老板亲自处理了,陈区长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有什么闲心管他的死活。”闻缇收回了脚,转身对身边的人说道。
勇哥是金岸的副经理,他们身旁的女孩儿是勇哥的女朋友。
“明白了。”勇哥向那三个保安示意,三人立刻架着矮胖男人往后门去了,勇哥则向围观的人赔礼解释并带着他女朋友下去处理伤口,五分钟后,围观的客人都各干各的去了。
等到勇哥安定下来,闻缇才再次叫了他一声。
两人面对面坐着,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瓶威士忌,还未启封。
“阿梅的伤怎么样了?”闻缇问道。
“伤口不深,应该不会留疤,我今天就不该让她过来顶班。”勇哥有些懊恼后悔的说道。
“舞厅这地方,防得了一次防不了第二次,以后安排阿梅干后勤吧,回头给她买个礼物,她今天肯定吓坏了。”
勇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是你有办法,我光想着怎么揍那王八蛋了。”
闻缇道:“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儿?”
“艾姐昨天什么时候回去的?”闻缇问道。
勇哥说:“八点左右,她说身体不太舒服,提前走了。”
“那她有什么东西落在这儿了吗?”闻缇继续问道。
勇哥想了想,便说:“她昨天走得急,去化妆间看看就知道了。”
“小糖还在医院,艾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以后……”勇哥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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