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舒朗选这个职业，只是阴差阳错。是边清乾成全了他，是长相成全了他，是他不得已背上的债务成全了他。
边清乾听了他的答案，毫不意外，反而变得更为严肃。
这样的边清乾是舒朗从未见过的。
“你说你想红，但是你从来没有好好适应规则，也从来没有尽全力，你总是在被推着走。”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舒朗有些不自然地接了句。
“你叔叔的公司低价转手出去了，是为了还一笔债务，而这个债务跟你有关系，所以赵晴彟才会打电话找你发泄。池珩跟你是好朋友，但是你现在却在躲着他，不敢回家，因为你想抗下这个债务，却发现自己目前还做不到。”
舒朗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你查我？”他攥紧了拳头，眼睛微微发红，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边清乾。
“舒朗。”边清乾目光闪烁，有些担心地看向他。
“不是我查你，我只是想知道我该怎么帮你。”
“不需要！”舒朗的声音出来，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是可以做到的。”边清乾走到他身边，拉住舒朗僵硬的胳膊，把他拉到身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我很早很早就关注你了。”边清乾自顾自地说着，舒朗仍是僵直着身子，根本不看他一眼。
“可能是从你找我说要去英国读书开始。那时候你跟我说过你的监护人，你经历的事情我大概就猜到了一点。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没人管的可怜孩子，可能你的监护人对你并不好。”边清乾笑了笑，舒朗垂下眼睛，仍是没什么表情，但边清乾知道他在听。
“可是当我见到池珩的时候，我发现并不是这样。你对池珩那种理所当然的样子，哪像他是亲生的。一看你在池家就过得还不错。所以你为什么要去英国呢？”边清乾转了转胳膊上的腕表。
“所以你那个时候就查过我了？”舒朗转头问他。
“查一下新签的艺人的身世，不是一件特别过分的事情吧？而且还是什么收益都没有，二话不说先送他出国的那种。”边清乾又笑了，好像在安抚眼前这只炸毛了的小狮子。
舒朗听完，面色和缓了一些。
“对不起。”边清乾又说。
舒朗有些疑惑地看他。刚签约的时候边清乾做些调查无可厚非，没什么好向他道歉的。
“那次你打电话，我不小心听到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没事，本来屋里就住了咱们两个人，有时候难免的。”舒朗为刚才的态度愧疚起来。
“你不生气了？”边清乾问他，语气温和得如一阵清风拂过。
“本来也没什么好生气的。”舒朗不好意思起来。
“为什么如果是现在查了你的身世你就生气，以前查的你就不生气呢？”边清乾目光炯炯。
“废话，当然是因为……”说了一半，舒朗卡壳了。
对啊，为什么呢？
如果当初查他是因为要了解艺人的履历，很正当的话，那现在同样正当啊。甚至现在公司要主推他，他还和边清乾住在一起，查起来才更有必要。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是不是他把边清乾当作了亲近的人，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边清乾要相信他、尊重他。
还是他觉得，如果边清乾对他有疑问，应该亲口问他，而不是私下里偷偷搞小动作。
又或者是……他自己对边清乾的感情有了变化。
舒朗不敢细想，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边清乾仍是定定地看着他，仿佛把他整个人都看穿了，只等他自己亲口说出那个答案。
不，不行。
舒朗蓦然低头。
边清乾还对郑寻余情未了，他现在借住在边清乾家，如果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不知道。
万一边清乾不接受他的感情，他该处于什么样的境地。而且，边清乾大他六七岁，是他的上司，怎么想都太冒险。
舒朗马上压下嘴边的话，改口道，“当然是因为你不尊重我的隐私我才生气了。毕竟咱俩都那么熟了。”然后故作轻松地翻了个白眼。
“哦？这样啊。”边清乾语气仍是淡淡的。
舒朗觉得他越来越难看懂边清乾了，有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写什么，他的情绪极少外露，也许这就是他作为CEO的成长的代价吧。
舒朗回忆起他第一次遇到边清乾的时候，他脸上还能看到他想达成一个目标时的迫切。而现在就很少了，而越来越像他不时会见到的那些圈内的刘总、张导之流。
但是边清乾也和他们不一样，就是他知道，边清乾永远在站在他这边。
舒朗笑了，“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呢边总？”他挑衅般地逗起边清乾来，“叫你边哥、边助理，还是边保镖好呢？”
“清乾哥。”边清乾漫不经心地说。
“不是吧，这也太肉麻了。”舒朗一激灵。
“肉麻吗？”边清乾一脸无辜的样子，“你叫宁南锦怎么叫的？”
舒朗一听，确实他叫宁南锦就是叫的南锦哥，而且极其自然。怎么到边清乾这里就这么羞于启齿呢。
舒朗咬着唇，有些喊不出口。
边清乾仍旧一本正经地说，“明天开始带你跑通告，圈里认识我的并不多，你别喊漏嘴了，提前练练。”然后就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在旁边等着。
舒朗皱皱眉，又咬咬唇，非常艰难地开口，“清乾……清乾哥。”
“诶——”
☆、第 36 章
边清乾开着车依旧稳稳地行驶着，接下来他和舒朗的行程很满，不是工作行程，而是试戏。
“艺人和粉丝是共生关系。但是如果粉丝太强，艺人和公司就会失去很大一部分话语权。如果你只依靠粉丝来打投、做数据，就会走得受束缚、受争议。最好的争得自由的方式就是有作品，真正被认可的那种。”
边清乾很了解舒朗最在意的东西。即使是娱乐圈粉丝经济横行的当下，他也想争得最大的自由度。
舒朗在一旁听得认真，不时点点头。边清乾对他说的话，可谓是和盘托出，总一阵见血说出背后的运作原理。
舒朗看着一旁镇定自若的边清乾，几乎把舒朗身边工作人员能做的活一手包办了，现在成了一名专职司机。两个人颇有一点结伴闯江湖的意思。
“真正有几部拿得出手的作品后，你想神隐就可以神隐，想进修可以进修，即使极少抛头露面，你的口碑就够你发展了，还会被大家评为低调、谦逊。”他说着瞥一眼舒朗，笑了，“你就走这条路吧。”像是在征求意见，又像是叮嘱。
舒朗目光闪烁，看看俊逸自如的边清乾的侧脸，又往前方看去。
宽阔拥挤的马路渐渐消失在身后，眼前的房屋变得低矮。车子行驶在略显荒凉的郊野路上，仍旧带着笃定坚毅的气息。
又是花市。
花市片场白天的热闹与外界不同。
每一堆簇拥的人群都是一个小世界。古代武侠，宫廷群妃，现代总裁，以及不计其数的摄像机，大喇叭，高大的吊杆，伶俐的威亚。
舒朗对这个环境早已熟悉，而且再回到这里，甚至带了些亲切感。下了车，脚步敏健地走在路上。意外的是，边清乾也像对这里十分熟悉一般，看什么都一副习以为常了的见怪不怪。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舒朗有些奇怪。
“没有，第一次来。”边清乾和他并排走着。
“哦，那你很不一样。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看什么都很新奇。”舒朗眯眼一笑，带着几分孩子气。
边清乾每每在这个时候才会想起两个人的年龄差，眼前这个身高快要追上自己的男人，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而他已经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
边清乾眉头一动：“我研究生读的是导演专业。”
舒朗一惊，“所以你本来应该是今天坐在面试我的位置上的人？”
边清乾笑笑，不置可否。
“那你为什么又开了娱乐公司？”舒朗侧着身，整个人面向边清乾，极度想要追根究底。
路旁的人各自忙碌，不时也会撇到这两位高挑的并肩而行的男人。不是在拍戏的禁行线内，画面却如同翩翩公子出场。
舒朗一心看着边清乾，而边清乾则目不斜视看向前方。
他目光有些渺远，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家人安排的。”
舒朗下意识想问，为什么家里会安排他开公司，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接受他爸爸的产业吗？他犹豫了一下，仍是没有问出口。他不想勉强边清乾，也怕问出口后会被拒绝回答。
于是点点头，默然不语，继续走路。
边清乾看看他，说，“当时我不愿意接手我爸的生意，一心当导演。跟家里闹得很僵。”
“叔叔不同意吗？”
“准确的说是我妈不同意。她觉得做导演太辛苦了，最后各退一步。”
舒朗点点头，“为什么你这么想当导演？”
边清乾怔了怔，半晌未答话。舒朗觉得很奇怪，连家里的事他都对他坦然说了，当导演这个动机又有什么难以开口的呢？
很快，他就发现，边清乾愣住不是因为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是新旧情人狭路相逢。
顺边清乾的目光看去，三米外宁南锦和郑寻并肩而立，像是刚刚下戏的样子。
四人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对面而视。
“南锦哥。”舒朗先开口了。他被换角之后还没见过宁南锦，忙起来竟然忘了问问他的状态，毕竟宁南锦是男一号，被换掉应该比自己心情更差。
舒朗有些愧疚，表情也讪讪的。
宁南锦看到舒朗，微微一愣，脸上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了他招牌笑眼，细长的眼睛眯起来，更是比当日炎炎天光更灿烂。
郑寻在旁边，仍旧是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过看上去阴郁的神色少了许多，至少比舒朗认识他的时候更放松一些。
舒朗看看宁南锦，又看看郑寻，两个人身高差了一截，走在一起却莫名和谐。像是两个心照不宣的人却有着完全的默契，相信这一点，边清乾也感觉到了。
舒朗一时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忍不住偷偷斜眼看一眼边清乾。
边清乾竟然跟刚才和他聊天的时候别无二致，一脸的云淡风轻。如果不是知道这几个人错综复杂的关系，舒朗简直要以为这是业内人士的平淡会面了。
四个人都神色自若，可除了舒朗那短短的南锦哥的问候之后，好像再没人准备开口。
“南锦哥又在拍古装戏啊。”舒朗打破了这互看不语的僵局。
宁南锦连拍了几部古装剧，已经被评为“古装小王子”了。跟郑寻合作的几部，尤其有口碑。郑寻作为编剧也是炙手可热，许多小生上赶着跟他合作，奈何他就钟情宁南锦。
之前大家还暗地里猜测两人关系，现在好了，两人直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许多曾经没能合作的艺人和公司，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要酸酸地说一句，“怪不得”。
“是啊，你们今天干什么来了？”宁南锦什么时候都会给人台阶下。
“来试戏。”舒朗看了一眼边清乾。边清乾的眼神随着说话人的转换，自然地移动着。舒朗还是在心里打鼓，想带着他赶紧溜掉。
“那我们先走了南锦哥，改天再约。”他上手拉了一把边清乾。
宁南锦和郑寻都对两人微微点头，宁南锦的眼神状似无意地扫过边清乾，看上去虽不知什么情感，但显得分外锐利。嘴角一丝笑意还挂在脸上，周身的空气仍是冰冷无比。
舒朗心里一惊，难道南锦哥已经知道边清乾和郑寻的关系了？他也吃醋？这就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吗？
真是刀光剑影啊。
索性边清乾并没有看宁南锦，而是看着舒朗紧握着自己的手，舒朗猜测他应该是对自己这个肢体动作不太满意，不过当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一些，带着边清乾，快步走了。与宁南锦擦身而过的时候，又笑着点点头告别。
两人走远了些，舒朗才放下边清乾的手臂，微微送了一口气。
切有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
大学时候的恋情，现在还念念不忘？都多少年了，快三十的人还在搞什么放不下前任的戏码。
舒朗一时气恼又不好发作，沉着脸，只大步往试戏地点走，把边清乾甩在后面。
“你怎么了？”边清乾两部追上来。
舒朗没好气，“有意思吗你们？”
“我怎么了？”边清乾一脸无辜，好像承受了什么莫名的罪名。
“你……”舒朗正准备控诉，发现边清乾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
他也一直在彬彬有礼地点头跟宁郑二人致意，表情也很正常。
再看郑寻，也一如既往没什么奇怪的表现。
这么一看，好像奇怪的人只有宁南锦和自己。
宁南锦不高兴可以猜测，八成是知道了边清乾和郑寻的往日孽缘，但是舒朗为什么这么紧张不适，他自己也捋不明白。
可能是他太了解四个人的关系，不由自主地就脑补了一场暗潮汹涌的内心感情戏。
他有些理亏，看着仍旧无辜的边清乾，说，“你现在不在意了？”
“什么？”
“明知故问。”舒朗嘟囔道。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早不在意了。而且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边清乾说着，“快走吧，就到了。”
舒朗亦步亦趋跟着，心想，前半句他听懂了，时过境迁他已经放下了，但是现在也挺好的事什么意思，宁南锦和郑寻在一起挺好的？还是……
不等他细想，一个白净的齐耳短发女孩儿老远对他们招手，“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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