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西陆太厉害了,厉害得出乎他们意料。
哪怕他们今天出门前为了玩得爽快用了点儿药剂,加起来也不是季西陆一个人的对手,这简直超过了他们贫乏的想象范围。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为什么没人告诉过他们季西陆是这样的呢?
四肢隐隐传来无力感,他们感受着湖水冰冷的温度,渐渐开始怕了。
心里不停打着退堂鼓,有人已经开始考虑向季西陆道歉,有人却还是不信邪,咬咬牙再次往岸上爬。
“我就不信,一朵菟丝花能强到哪里去!”
季西陆唇角噙着笑,避开仍要阻拦的沈承烨,将这人砸进水里。
“你很有眼光。我确实很娇弱,最娇弱了,打人是不可能打人的,只有打打地鼠才能维持一下快乐了。”
湖里努力扑腾的地鼠们:“???”
你哪里娇弱?
沈承烨被这话噎了个半死,忍不住拔高声音:“季西陆,你不要这么不依不饶的!我一直劝你是为了什么,你就不能想想?你今天是发泄了个爽快,可以后呢?”
季西陆错开他,视线扫过满湖纨绔,假惺惺地放软语气:“哎呀,我可真是为你们的兄弟情义感动。不过,你们如果是在等沈承烨帮你们,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不用等了哦。今天想上这个岸,你们就必须按我说的做。”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能改变我定下的规矩。沈承烨不能,就算他的养父来了——”季西陆拖长尾音,笑意绵绵,“也不能。”
沈承烨头皮都要炸开了,再也不准备和季西陆纠缠,只喊起人:“王迁,过来帮忙,把人都捞上来!”
王迁僵着脸站在原地,姿势规矩得像在站军姿,嘴巴闭得紧紧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好像担心出了声就会吓死自己。
叶文澜也默不作声站在他身边,姿势比他还标准。
沈承烨半晌没有等到回应,惊怒地回过头,只一眼,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
沈承烨心中充满畏惧和震惊。
他的养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实验室楼下,此刻正带着李副官站在王迁不远处,手中还拿着一件毛领驼色风衣,看长短明显属于季西陆。
见他回头望过去,他一向冷漠的养父竟挑起了唇角,目光冰凉地对上他的眼睛。
“你一直劝季先生,是为了什么?我也想不太明白,你不如直接说出来听听。”
这声质问如同炸雷,让沈承烨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沈骁见沈承烨说不出话,轻轻挑了下眉峰:“说啊,刚才不是振振有词,怎么不说了?”
沈承烨喉头梗住,脸色发白,嘴唇颤了几下,终于找回声音,解释说:“我只是担心季西、季先生惹来众怒。”
“众怒?”沈骁似乎很惊讶这个说法,重复了足足三遍,才沉沉地笑出声,“谁的众怒?”
沈承烨当场噤声,低下头去,内心很是惶恐。
他和养父接触不多,但在媒体之类的地方见过养父震怒时是什么样子,听到养父的笑,立刻就知道自己犯了大忌。
他有些想不通,但这不妨碍他感到恐惧。
沈骁目光从养子身上移开,落在抱臂站着的季西陆身上,表情稍微缓和一点。
“季先生有句话说的很对。子不教,父之过,让季先生遇到你,确实是我这个做养父的过错。”
“你广交朋友、分化拉拢,想平衡龙牙军团各方势力?沈承烨,你太天真了。你真以为让龙牙军团一片和气,人人对你赞不绝口,就能坐稳继承人、甚至是军团长的位置?”沈骁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冷酷,“沈承烨,是你没有想清楚。一个强势的军团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领头人?在这一点上,你和季先生差得太远,实在该向他学学。”
季西陆挑挑眉,移开视线,不想参与这俩养父子之间的较量。
沈承烨倒是惊呆了,蓦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养父:“父亲?”
沈骁淡淡地说:“野兽,只会服从于头领;凶徒,畏惧甚至迷信强者。龙牙军团从来不是一片和气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湖中那些纨绔。
“更何况,某些人还有没有这以后,很难说。”
盗取手令强闯军方研究区、违规携带武器、威胁受到高级保护令的科研工作者、损毁高精尖实验仪器、严重扰乱研究区秩序,再加上疑似服用违禁.药剂,一件件、一桩桩事情加起来,足够这些整天只知道胡闹的纨绔子弟把牢底蹲穿。
而纵容他们做出这些事情的长辈,从此之后再讨不了任何好。
甚至不必沈骁出手,只要在场大多数工作人员回去抱怨上一两句,这些纨绔的家人方方面面就会寸步难行。
真当在场这些人没脾气、没背景、没本事吗?
军方研究区里,最不缺的就是看起来平凡、实际上是行业翘楚的精英。
沈骁心知肚明那些纨绔家里将遭遇什么,但他不打算放任事态发展。
能不能及时平息风波,是评判一个军团长合不合格的重要指标。沈骁掌管龙牙军团这么多年,处理事务早已驾轻就熟,绝不会留给其他人一丁点可趁之机。
他的视线回到沈承烨身上,眼中厉色一闪而过,黑沉沉的瞳孔仿佛淬上一层浮冰。
“平衡局势没有错,错的是你认不出什么才是该平衡的局面。沈承烨,既然你如此讲朋友义气,那就该和朋友同甘共苦。下去。”
沈承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什么?”
沈骁声音里多了几分嘲弄:“下去,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沈承烨如遭霹雳,惊骇地看向自己的养父,心里好像坠了块石头一样,带着不断他下沉。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目眩,像没头苍蝇似的迷茫许久,愣是找不到丁点思维的出口。
“父亲,我——”
沈骁凝视着他,眼眸中寒意浮动,却果然像刚才所说那样没再开口。
沈承烨一口气闷在胸膛,堵得整个胸腔闷疼闷疼,僵着脖颈缓缓扭头,看向在一边看了许久好戏的季西陆,眼前黑色一阵阵涌了上来,砸在他脑海每个角落,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昏过去——
他的养父、他必须获得认可的长辈,当着无数人的面,让他自己跳进湖中,和那群狐朋狗友作伴?
如果他跳了,那以后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可如果他不跳,养父这关就过不去!
他浑身僵硬得像岩石,整个人露出空茫的、无措的、异常惨淡的表情,看起来好不可怜。
季西陆只瞧了几眼,就笑了起来: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最喜欢看别人不堪摧残的模样。
将手背在身后,他站在飒飒寒风中,笑容如春日繁花般绚烂美好,语气含着点和煦,声线依旧轻缓得让人头皮发麻。
“沈上将……果然是个爽快的人。”
沈骁微微偏头,让目光直直落在季西陆脸上,愉快的磁性笑声从喉头滚出。
“季先生,也果然是个别致的人。你……打人的样子,可真是耀眼。”
季西陆笑容顿住,古怪地打量着沈骁:“沈上将这个口味才是真的……别致。”
沈骁笑声提高了些,显示出十二分的愉悦:“多谢夸奖。”
说完这话,他口风兀地一转,刀子似的割得沈承烨生疼:“想好了吗?如果做不出决定,我让李副官帮你一把。”
沈承烨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多想,脸色青白、同手同脚走到湖边,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狠了狠心,闭着眼睛往下一跳。
伴着扑通落水声,一朵水花在湖边溅开,季西陆无可抑制地笑出了声。
太好看了,真的是太好看了!
那一副不屈不挠的样子,实在是他季西陆自穿越后看到的最大的笑话!
沈骁云淡风轻扫了眼季西陆,视线转向王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和沈承烨是发小,这是在等着我请你下去?”
王迁吓得手软脚软,条件反射摇了几下头,大声说:“不不不,我自己会!我这就跳!这就跳!”
说着他一溜烟小跑到湖边,也不管在场工作人员震惊的眼神,抱着头一个飞扑,在湖中炸开一朵巨大的水花。
离他最近的沈承烨受到波及,刚浮出水面,又被兜头浇了满脸水,呛咳两声,狼狈非常。
沈骁只当没看见养子的蠢样,伸手对季西陆比了个请:“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离开一会。李副官会呆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李副官,他会为你办好。”
季西陆自然而然地和他道了声别,又说:“沈上将不用在意我,尽管去忙。”
沈骁深深回视季西陆几秒,突然几步走到季西陆面前,微微俯下身,伸手帮季西陆弹去发梢上一点草末,反手一抖那件大衣,披在季西陆肩头。
“季先生身体不好,要多注意些。”
季西陆一把按住沈骁落在他肩头的手,感觉到算不上温暖的体温,缓缓抬起眼睛。
“沈上将也是,保重身体。”
吐字轻而慢,季西陆最后四个字说得别有深意,导致沈骁又笑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沈骁没说什么,帮季西陆紧了紧肩头的衣服,就松手带着另外一名副官离开了。
……
季西陆清楚,沈骁要去处理的事情和那些纨绔脱不了关系。
或许等到这里的事情结束,现场这些工作人员也会被约谈、被安抚,但那又关他什么事?
他季西陆今天想要的就只有这些人受到惩罚,谁也不能阻止他。
往湖边走了走,他注视着湖水里因为寒冷和后怕瑟瑟发抖的小鸡仔们,吐出一声舒心的叹气。
“现在,你们还有三分钟寻找仪器。找吧,如果找不到,今天就别上来了。”
纨绔们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抽噎,可他们不敢反驳突然就变得很神秘的季西陆,红着鼻头、肿着脸在水里来回扑腾,时不时潜入水底寻找那个不知道被他们扔到哪里去了的包裹。
叶文澜看得解气,兀自在原地琢磨了一会,才在一片安静中走上前,小声询问具体情况。
“我来得晚,也没看到是什么仪器,重要吗?”
季西陆扯着衣服,平静地嗯了声:“特种星露提取器,沈上将特意从隔壁辉耀帝国买回来的高精仪器。”
叶文澜呼吸一滞,抖着手指向满湖纨绔:“他们!他们!竟然敢!那可是特种星露提取器!特种的啊!把他们全卖了都买不回来!可恶!可恶!星露提取器的部件不耐水!”
叶文澜越说越痛心疾首,恶狠狠看着那些人,恨不得马上扑进湖里把他们全部打上一顿。
季西陆按住他的肩膀,话音不轻不重:“放心,仪器会好好的到我们实验室。就算这台坏了,也会有好的送到。”
叶文澜依旧愤愤不平,不甘地瞪着湖中人:“可是、可是那是一台特种星露提取器!就算有台新的,坏的也……不行,我不能想这件事,我受不了!”
季西陆低笑起来:“他们会付出代价。”稍微顿了顿,他补充,“如果坏了,会付出更多代价。”
听到这话,纨绔们在水里僵了一下,想到刚离去的沈上将,就感觉到一阵阵眩晕。
他们再顾不得莫名沉重的四肢,疯狂往湖底钻去,只希望赶在仪器泡坏前将它捞出来。
然而世事往往不从人愿。
当他们终于找到提取器时,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小时。
第24章
在冷水里泡了太久,药剂效果逐渐消失的纨绔们四肢发软,尝试搬起存放仪器的箱子时一个趔趄摔进水中,多亏王迁在边上搭了把手,才没让仪器再次落水。
沈承烨眼看他们精神一点点变得萎靡,抹了把脸,复杂地窥了季西陆一眼,心情郁郁。
他总算发现这群狐朋狗友用了违禁.药物,某些疑惑得到解答的同时,另一些疑惑变得更深了。
就他所知,纨绔们确实不算好人,但在家人的严厉教导下,心里还是清楚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沾的。就比如违禁.药剂,哪怕他们平时表现得再叛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多年来都是敬而远之,绝对不可能沾上一丁点。
要是他们心血来潮想尝个鲜,有这种可能,可服用完药剂堂而皇之走到人前耀武扬威就很不合理了。
一群靠家世背景作威作福的纨绔怎么敢公然违背大家长划下的底线?
沈承烨想不明白他走后短短一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今天的事情扑朔迷离,一切如同雾里看花,根本找不到确切的探索方向,不禁头疼极了。
他今天已经够丢脸了,还招来养父严厉的斥责和厌恶,如果不能尽快想纠正和弥补错误,很可能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到时,他要面对的就不只是降低威信这么简单了。
脸色青紫交加,沈承烨陷入沉思,琢磨自己成功向季西陆请教的概率能有多少。
王迁抱着仪器箱子叫了他几声,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小心偷瞧了悠闲站在岸边的季西陆一下,低声和其他人打商量。
“要不咱们还是别瞎拆包装了,直接拿过去给他检查一下?先说好啊,这玩意儿我可没拆过,万一拆坏了我不负责。”
几名有些脱虚的纨绔闻言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有人抿了抿唇,小声赞同:“虽然咱们超时了挺久,但万一没在水里泡坏,反而被咱们拆坏了,那不是……找打吗?”
有人本来想反驳,结果听到最后三个字就是一噎,呆了好几秒才丧气地问:“所以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来找他麻烦?怎么就没人告诉我这人这么不好对付?”
“嗐,还不都是因为温君逸受了委屈……当时谁能想到他比温君逸这个正主还……”
“失策了,就算要讨好温君逸,我们也没必要和这个、这个,嗯,牛人对上,找人帮忙问问实验室的情况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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