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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松(近代现代)——千载之下

时间:2020-06-24 08:35:12  作者:千载之下
  每每提到这事,周玥便会赌气说:“实在不行,把柚柚送回老家去,就搁家里边上学。”
  王平川哪里舍得下宝贝女儿,说什么都不能让孩子当留守儿童。
  两人左右商量不出对策,这事就一直延着,想着等孩子上小学了再说,又时不时地拿出来杞人忧天一下。
  林小松多次听他们抱怨,面上不做声,但心里始终不得劲,他女儿到现在还是个黑户,连下下之策的回老家读书都行不通。
  不读书就跟他似的,一辈子只能当井底之蛙,没出息。
  周玥知道他的难处,一直想给他介绍对象,要是运气好碰到个老实投缘的,只要领了证,乐乐的户口就好办了。
  前几次提,林小松都是拒绝的态度,他之前相过一次亲,那人事先不知道他有个女儿,当着媒人的面聊得挺好,可转眼听说带着个拖油瓶,当场脸色就变了。
  那事以后,林小松便有了阴影,总觉得,世上的男人都瞧不上他这样的条件。
  这一回周玥又提了,说她有个老乡也在北市,目前在百脑汇跟朋友租了个专柜帮人修电脑手机,小本生意,勉强能糊口。
  周玥划开手机相册给林小松看照片,“你先看看,觉得还行的话,约个时间一起吃个饭。”
  那男的宽额方下巴,长相周正,林小松随便看了两眼:“我有孩子,他不会嫌弃吧。”
  “我都跟他说了,他说有孩子也挺好的,本来他结婚以后就打算领养一个来着。放心吧,小梁跟我一个镇上的,家里什么情况我是知根知底,人肯定没问题。”
  “好啊,等我有空见见看。”
  周玥高兴:“你这就算同意啦,那我可跟小梁去说了。”
  吃过饭,两孩子腻在一块玩钢琴,柚柚刚学没多久,乱弹一通成不了曲调,乐乐看得新奇,依葫芦画瓢也照着姐姐的动作按了几下,琴音淙淙,她一下子就被这声音迷住了。
  一如她的父亲多年之前被一个男人如痴如醉地迷住那样。
  “爸爸,我也要。”乐乐扭头朝他爸爸看,食指笨拙地点了点黑白键,叮咚叮咚的声音随之倾泻而出。
  林小松为难,买钢琴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简直奢靡,何况乐乐只是一时兴起,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方方正正会发出声音的东西叫什么。
  “你又不会弹,等你跟柚柚姐姐学会了,爸爸再给你买。”
  乐乐垂下眼,咬着嘴唇一动不动,余下的时间里,再没有刚才的那股新鲜劲儿,只是沉闷着,一声不吭。直到快回家了,她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跟叔叔阿姨,还有小姐姐说再见,咱们回去了。”林小松拉起女儿的手准备走。
  乐乐闷闷地展示着爸爸口中的懂礼貌,一一与这家人道过别,林小松早有察觉,走出电梯的时候,他蹲下身给女儿带遮阳帽,“你知道那个东西叫什么吗?”
  乐乐抬头盯着林小松,口气认真:“我知道,是钢琴,拗拗姐姐告诉我的。”
  她读起小姐姐的名字,总是习惯舌尖抵住上排牙,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发出来的音稚嫩而可笑,属于小孩子特有的。
  “那里面有妖怪,半夜出来会抓小孩的。”林小松帮孩子系好帽子上的带子,“不能买的。”
  乐乐很认真地问:“他们会抓拗拗姐姐吗?”
  “柚柚姐姐比你大,他们不抓大孩子,专门抓小孩,你要乖。”
  “等我长大了,爸爸你给我买,好不好?”
  林小松站了起来,牵起女儿的手:“好,给你买。”
  “那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啊。”乐乐舔了舔嘴唇,抿着嘴乐。
  林小松的话半真半假,他心里另有一种声音安慰自己:孩子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不得真的,过阵子她自己就忘了。
  晚上回去,林小松给孩子泡了杯儿童奶粉,也许是愧疚作祟,他还特地剥了颗榛仁味的巧克力给孩子,怕长蛀牙,他从来不允许乐乐晚上吃糖。
  乐乐今天开心坏了,有巧克力吃,爸爸还答应给她买钢琴,闭眼的那刻起,她就在脑子里幻想那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以后要摆在哪里。
  哄好孩子睡觉,林小松翻出自己手机上的理财信息看了看,卡上已经攒下十多万了,想着到年底兴许能咬咬牙攒到十八万。
  六年前他从北市回老家,肚子里还揣了那么个没名没分的东西,自那以后,他就落下了一个后遗症——把钱看得太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凤起,AbrabamCo、静水的地雷!
  谢谢大家喜欢松松!啵~
 
 
第25章 (一)
  下午的时候起了风,及至薄暮,豆大的雨点子啪嗒啪嗒砸落下来,窗外疾风骤雨,天色昏沉得厉害。
  “这雨还真不小。”老张看着窗外踱来踱去,明显有点坐不住了,“早上看天气预报还说是个晴天,这也太不准了。”
  楚毅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转着笔,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等着吧,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了。”
  老张踱过去,给他指指腕上的手表,叫他看时间:“你看看。”
  楚毅投去一眼,手上的笔转着没停:“劳力士啊。”
  “去,别打岔。”老张愁眉苦脸,倚着办公桌说,“我奶奶慢阻肺发了,人在明慈医院住着,我妈晚上有事去不了,让我过去照应一下,老太太这会儿估计正嗷嗷待哺呢。”
  楚毅淡淡一笑:“怎么没住到我们医院啊?”
  说起这事,老张实在是一言难尽:“哪有床位啊,呼吸科全住满了,我过会儿去食堂打点饭给老太太送过去。”说着,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神色缓了缓,“你知不知道,呼吸科刚招了一美女,美国回来的。”
  楚毅微仰着头看他,神色间全是男人之间的那种恶趣味:“有多美?”
  老张摸摸下巴,还挺腼腆:“像年轻时候的张柏芝。”
  楚毅忽的停下转笔的动作,丢了笔,口气像是在开玩笑,又显得有那么几分正经:“怪不得,我说孙志强最近怎么老往呼吸科跑。”
  “那小子,油腻。”老张冷哼,“哄女人一套一套的,私生活实在不敢恭维,前阵子不是还有女的闹到医院里来了嘛。”
  楚毅对八卦不感兴趣,拉开抽屉翻了翻里头的东西,想找份前几天刚打印好的指南,“看不出来。”
  “他个老狐狸,藏得深。”
  正说着,一阵铃声传来,楚毅摸到桌上的手机看了眼,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他按下接听,神色跟平常大差不差,以至于老张以为是他哪个病人家属打来的,隔了会儿,男人说:“外面下雨,改天吧……后天我轮休……嗯,到时候再联系。”
  电话挂断,楚毅继续翻他抽屉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好不容易找了出来,翻开扫几眼,随即又给塞了回去。
  老张问他刚才的电话谁打来的。
  楚毅起身去饮水机前接了点水,喝了几口,润完嗓子才不紧不慢地回他:“朋友约我吃饭。”
  “男的女的?”
  楚毅拧好茶杯盖,随便将杯子往桌上一搁:“男的,长得像年轻时候的古天乐。”又看看老张,“还不走?”
  老张说:“这就走。”提上饭盒,离开了办公室。
  等雨停的当儿,楚毅闲着无聊,给办公室的花花草草浇了水,无意间发现窗户没关严,留了条洇水的细缝,他伸手把窗玻璃往里拉了拉。
  身后传来湿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楚老师,还没走啊。”是值夜班的医生来接岗了。
  楚毅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等雨停了。”
  “这雨来的太不是时候了,紧赶慢赶,喏,还迟了七分钟。”值班小大夫抖落掉身上没化形的雨水,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头发。
  等着雨渐渐小了,楚毅打算回去,恰逢电话响起,他没看来电人是谁就直接接了:“喂。”
  电话里是陈嘉泽的声音,语气略有点俏皮:“楚医生,你们神外在几楼啊?”
  “嗯?”楚毅疑惑,下一秒随即反应了过来,“你在哪儿?”
  “我反正在家也闲着,还不如到你们医院来找你。”陈嘉泽像个初尝爱恋的小年轻,无时无刻不想着与情人腻歪,他在电话里笑了两声,“电梯来了,几楼啊?”
  楚毅看着外面的天色说:“十二楼。”
  很快,电话再次响起,楚毅举着手机往外走:“出了电梯直接右拐……我看见你了。”楚毅挥一挥手,“这边。”
  陈嘉泽放下手机,笑着走过去,神色狡黠:“千万别告诉我,你已经在单位吃过了。”
  他的发梢上沾了些许水迹,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楚楚可怜而又明媚照彩,有点像以前的松松,不过,眼前的陈嘉泽要比松松看着机灵许多。
  男人稍有愣神。
  “还没吃。”楚毅挪开眼,转身往回走,“我去换下衣服。”
  他一边解白大褂扣子,一边扯领带,腰背挺直,走起路来从容潇洒,步态稳健。
  这副样子叫身后的人看迷了眼。
  陈嘉泽亲昵地跟在后面,一路有同事朝他们打量过来,有人好奇便问:“老大,这是你朋友啊?”
  楚毅“嗯”了声,脚步顿住,想着正好是个介绍的机会,便把陈嘉泽拉到了自己身侧,指着他对那人说:“叫嫂子。”
  那人愣了下,紧接着笑嘻嘻道:“嫂子好。”
  陈嘉泽有些羞赧,低了头没应那人。
  楚毅把人领到办公室,拿了包纸抽扔给他:“把头发擦擦,坐这儿等我。”
  陈嘉泽望着男人的身影,又想起了刚才的“嫂子”二字,一时心头微热无所适从,只顾着傻愣愣地瞅着面前的办公桌。
  桌上有台台式电脑,旁边凌乱地叠了几份病历,还有几支笔——典型的散漫做派,不知他家里是个什么样儿。
  “等楚医生啊。”有人走过接了杯水,“他去换衣服了,马上就来。”
  很快又有人过来搭腔:“楚医生可是我们科的头牌,但凡科里需要采集什么工作照,全拿他的。人帅就这点好,上镜率高。”
  一个,两个……后来是七八个,有男有女,医生护士也皆有。
  陈嘉泽还算脸皮厚,不免也有点尴尬,这种尴尬一直持续到坐上了车,他叹了口气,感概道:“早知道我今天不过来找你了,招架不住啊,都赖你。”
  楚毅俯身系安全带,很随意道:“我又怎么着你呢?”
  陈嘉泽指出批评:“你害我像个猴子似的被你们科里人看。”
  楚毅系好安全带,点火发动:“谁让你非要过来。”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笑,陈嘉泽拿不准他是生气了还就单纯是句揶揄的话。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交往快一个月了,除了自己偶尔有意为之的肢体接触再无别的进展,他有一种被人当枪使的窘迫,也许自己只是男人为了应付长辈催婚还迫不得已的选择。即便真是如此,他也压不下那份心动。
  是不是人骨子里都有犯贱的基因,就喜欢这种不解风情的坏男人?
  车内安静,楚毅不着痕迹地撩了他一眼:“想什么?”
  陈嘉泽摇摇头,心不在焉道:“没什么。”他侧头看着楚毅,“为什么人永远不知道满足,总想得到更多?”
  楚毅轻打方向盘朝右拐,沉声说:“适当的降低期待值,就没这么多纠结了。”
  这话犹如碎石投河,河面涟漪阵阵,陈嘉泽没说话,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楚毅停了车问。
  陈嘉泽还没能从方才的情绪中抽身,随便指着对过的一家火锅店,说:“就那家吧。”
  楚毅顺着看过去,一句话没说,直接将车开到了附近的地下停车场。
  从淫雨之下进入无声昏暗的地段,陈嘉泽的心也跟着忽明忽暗,他依着不甚分明的光线偷偷打量了男人几眼——
  无论何种角度,那永远是一张好看到叫人忽略掉所有薄情寡义的脸,只是好看背后往往都有一笔风流债。
  三十多的男人,总会有点故事,那是他不曾有机会参与的过去。
  火锅店里,王平川一家和林小松也在,两孩子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玩。
  周玥瞅着乐乐就说:“孩子啊,还是得多带到外面来转转,老闷在家里,她肯定见谁都怕生。”
  林小松笑,给乐乐喂了一小块豆腐。
  王平川一吃火锅就爱出汗,这边又正对着空调出风口,他觉得冷热夹击感觉起来挺爽,吃得十分带劲儿。
  “赶紧擦擦你这汗。”周玥把纸抽推给他,又侧过头问两孩子:“你们俩儿冷不冷啊?”
  柚柚摇头说:“不冷。”
  乐乐没说话,朝林小松那边蹭了蹭,低头看着小碗碟里的调味酱。
  林小松轻声对孩子说:“阿姨问你话呢,你冷不冷啊?”
  乐乐抬头看着周玥,点点头。
  周玥鼻子一酸,陡然间心疼起这个胆怯自卑的孩子,她拍拍吃正香的丈夫:“你去车上把柚柚的那件薄外套拿过来。”
  王平川很听他媳妇的话,一声令下立马去办。回来的时候跑得急,不小心撞到了门口一人,他赶忙跟人说“对不起”,却在抬头的瞬间愣住了。
  陈嘉泽没注意到此刻的剑拔弩张,堪堪稳住了后,说:“不要紧,没事儿。”
  王平川突然冷下脸色,目光从面前的两个男人身上依次掠过,看明白关系后露出了点微不可察的讽意,然后大步流星地绕了开去。
  陈嘉泽暗忖这人真奇怪,抬头见楚毅一直盯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看,心中狐疑:“你认识刚才那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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