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他给秘书发了一条短信:“X周刊来卓尔的记者今天拍了我和祝深的照片。”
王秘书秒回:“请问是否要警告该社不要刊登?”
钟衡道:“不用。把照片传给我。”
王秘书看着手机上的这行字,咂摸出一个姨母笑。
忽听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记者们出于本能,抄起相机就奔向门口。
祝深朝门口望去,原是薄梁也来了。
自他回来以后,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得很。走上了薄家为他安排的路,谢绝了一切交际与应酬,看上去倒是比从前更稳重。他往前走,人群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而他面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客气又疏离,莫名地,又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与祝深和钟衡轻点了一下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见后排的池见郦萝与他挥手,薄梁便坐在了他们旁边。
不偏不倚,正是坐在钟衡身后。
有那么一瞬间,钟衡的身体略有些紧绷。
教导主任上台宣布庆典开始,场上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遮盖住了后脊蔓延至全身的紧张。
他是如此自私虚伪,费尽心思地收藏起祝深的那幅风信子的背影,只因祝深说这幅画送给他喜欢的人。于是他心底,便忍不住调转了因果,总以为拿到了画,自己就变成了祝深喜欢的人。
说来可笑,然而可笑的又岂止这一件事?他知自己与祝深喜欢的人相似在何处,他靠着与薄梁极为相近的身量博得了祝深的关注,并如偿与祝深结了婚。可当薄梁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一切梦幻泡影便全部被戳破,他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坐立难安。
忍不住想,幸好,薄梁是坐在他们后面的。
祝深的眼睛不必一直看着他。
可偷来的终究是偷来的。
钟衡忍不住,握紧了拳。
祝深望他一眼,看出他异样的神情,不禁笑:“莫非钟生在紧张?”
钟衡低道:“没有。”
祝深却不信,不禁想,以前的钟衡每次考了第一却不上台发言,原来是在人多的地方会紧张啊。
“别紧张。”祝深将他攥紧的拳头放在了自己手上,轻轻一揉,那紧绷着的蜷曲的手指便被他掌心给揉散了。
钟衡怔怔地看着他,抿了抿唇,又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猜猜看一会儿我要说什么?”祝深朝他一笑。
钟衡却忍不住看着他问:“说什么?”
祝深凑到他耳畔轻轻说:“秘密。”
薄薄的气息打在了钟衡的耳边,心里却被吹得痒痒的。
忽听台上严肃的教导主任咳了一声:“领导们马上就要上台发言了,正在卿卿我我的学长请停下你们的动作,注意一下影响,给学弟学妹们做一个好表率。”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卓尔中学在筹备100周年校庆的时候,已退休的老校长还是放心不下,步履蹒跚地来到学校。
新校长问德高望重的老校长是否有什么指示?
老校长痛苦地捂着眼睛说:“听我一句劝,别请祝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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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话音刚落, 底下一片哄笑。
可见其指向已经很明确了,敢当着一众校领导的面卿卿我我的学长还能有谁?
不愧是祝学长和钟学长啊。一双双星星眼齐齐望向第二排。
两个当事人没想到台上和身后的反应居然这么大,笑声似潮水般, 前浪拍着后浪, 他俩只好顶着教导主任的视线稍微分开了些。
教导主任眼神警告祝深不许胡作非为,祝深对那眼神可太熟悉了,当即便点点头,摆摆手,装着乖巧地样子望着台上。
教导主任只得摇摇头, 看看他, 又看看钟衡。
害, 当年他最喜欢的学生怎么能让祝深给拱了呢?
紧接着便是校领导发言了。官腔一个接着一个打,听起来是有些乏味的, 就连祝深都想打瞌睡了。
要不是想和钟衡合框,他才不来呢。
“阿衡学长。”祝深懒洋洋地叫他,拖长了音就像撒娇一样。
钟衡心里微微颤,“嗯?”
“帮我挡一挡。”祝深的下巴朝斜前的摄影机抬了抬。不知是谁架在这里的, 刁钻的角度仿佛只为了拍他一样。
“嗯。”钟衡身体微微前倾, 将镜头挡了个正着。
祝深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了钟衡身旁, 轻轻闭上了眼睛眯了一会儿。
昨晚他去阿包家里上课去了,很晚才回到桃源,深更半夜不睡觉恶补了许多功课, 今天又起了个大早,眼下正犯着困。
可突然, 他睁开眼睛,问钟衡:“你不困么?”
昨晚, 是钟衡接他回家,又陪他熬夜的。
钟衡却摇头说:“你再眯会儿。”
祝深困意瞬间被驱散,可他却仍靠着钟衡的肩臂,这么一赖,便不肯离开了。
校领导致辞结束以后便是杰出校友致辞,很快,便轮到祝深了。
教导主任念到祝深名字的那一刻,祝深便站了起来,身后的掌声不绝,他笑着走上了台。
抬高了话筒往台下一看,忽然看见底下不少人正双手合十,朝他默拜。
祝深“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我看见很多人在拜我啊。”
场下瞬间爆发出一阵笑声。
教导主任虚着眼睛往后排瞪,同学们努力憋笑。
坐在正中的校长有些莫名,问傅清:“他们在笑什么啊?”
“这个……这个嘛……”傅清挠挠头,不大好意思说:“就有点……说来话长了。”
“之前校长要我在台上说点儿正能量的东西鼓励你们前进,我问他具体指哪一方面,当时校长特高深莫测地说,‘你自由发挥。’行,那这句话就是我今天的免死金牌了。”
校长眼皮隐隐有些跳,一副担心的样子。
“啊!浓浓母校情,悠悠校友心!”祝深忽然字正腔圆地开了腔。
校长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可这放心却为时过早——
只见祝深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演讲稿,说道:“我昨晚连夜在网上抄了整整八页的稿子,本来想念给你们听的,但我良心发现,纸上写的这个人好像不是我。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最讨厌台上的人说教了,所以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么从现在开始,我打算自由发挥了。”
校长和教导主任相互对望着,油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底下的学生却都兴奋了起来,小差也不开了,纷纷聚精会神地听着。
祝深俯身,将手撑在桌上,对底下道:“我呢,就随便一讲,你们也就随便一听。好么?”
底下热烈响应:“好!!!”
祝深望着底下不禁笑道:“今天以前,我以为大家说崇拜我,只是随口说一说的,没想到今天被我逮到一个小子居然用实际行动来拜我。”
台下哄笑着,仿佛已经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了。
“他好像写了封情书吧,看上去还挺用功的,就和我昨晚连夜抄了八页的正能量的演讲稿一样用功——不信你们问钟衡,他亲眼看见我抄的,还问我要不要喝牛奶。”
底下瞬间传来一阵又一阵暧昧的“哎呦喂”。
教导主任想要冲上去,却被校长摁住了:“别、别冲动!”
钟衡无奈地摇摇头,他就知道,祝深向来是不按套路出牌的。
从前一次月考,他好不容易争取到批改他们年级语文试卷的机会,还记得当时的作文题目是美好事物。在批改了两百多张试卷以后,眼花缭乱以后,他终于看到了令他熟悉的字迹。迫不及待地翻到后面的作文一看,居然是祝深的自画像。右下角的小角落里还画上了校长,秃头油光锃亮,却画得栩栩如生,且附言道:你敢说我们不是美好事物么?
语文组的老师们气得不行,给分也不是,不给也不是,给高了不应该,给低了又不敢。
祝深一直就是这么个令人头疼的存在,可那时的他却是恣意率性的,活成了许多人所羡慕的模样。
只听祝深继续道:“那小子呢,追他学姐,又觉得他学姐看不上他,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的,所以选在了今天,穿着成功率最高的衣服来拜我——我是爱神降落人间吗,我是能给开光还是怎么的?”
底下又是一阵哄笑,校长和教导主任的脸色渐青,看上去有些硬撑。
“爱情嘛,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它又不是一块遮羞布,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讨论呢?校长叫我鼓励你们前进,却又不指定方向,我想了想,要不干脆来聊聊这个?”
正是青春期的男男女女,听了祝深的话,纷纷应好,都竖起了耳朵来听。
祝深望着底下那些稚嫩的面孔,不禁有些感叹:“我觉得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和女生实在是太可爱了。你们拥有着轻轻松松就能够获得纯粹的快乐的权利,也能够决定自己的未来究竟要活成什么样子。你们很年轻,是早晨沾着露水的花朵,连晨光都嫉妒你们的鲜活。”
钟衡唇上带着笑,满眼都是光,一寸不离地看着台上。
而台上,祝深正朝他一笑。
“在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我告诉过自己,喜欢什么就该追求什么。”顿了顿,祝深的视线虚虚投向远方,语气也颇多感慨:“事实上,我到现在依然很怀念当时那个横冲直撞的自己,勇敢且无所畏惧。因为现在的我,会权衡利弊得失做出相应的选择,说来汗颜,二十四岁的我比十五岁的我实在怂太多了。”
台下,有人低了脑袋,暗了神色。
祝深正色道:“如果非要让我给你们一个建议,该不该喜欢她?要不要表白?能不能坚持下去?其实你们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我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建议,但请你们记住,自己的选择始终是要对自己负责的,不论你们选择什么,都要让自己开心。不要等到长大以后颓了,怯了,不敢了,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了,才开始后悔。”祝深压低声音道:“相信自己的心,它做出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会去责备它。而它远比穿一身鲜亮的衣服或者是拜一个有着相同经历的人要有用得多。它只会忠诚于你,并且永远都不会欺骗你。”
“这只是我的一个个人建议。”祝深将掌心抵住了胸口,骄傲地扬起了下巴:“摔倒了并没有什么可耻的,能够站起来的人谁敢说他不坚强么?而我呢,最近也打算从一把心。试试看吧,什么结果我都担得起。”
祝深说完话,礼堂都沉寂了下来,片刻之后厅内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散。
校长面色铁青,教导主任迫不及待地夺走了祝深的话筒。
怔怔地望着台上的钟衡眼里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不知是在想什么。
反应最激烈的要数学生们了,祝深都下台多时,后排的孩子们还在叽叽喳喳地吵嚷着,不知是戳中了谁的心事,引起了谁的共鸣。
教导主任连说了三遍“安静”,可场上根本就无人听他的。
直到钟衡上台时,场上才慢慢便得安静。
可他一上台,学生们暧昧的哄笑声又此起彼伏了。
祝深坐在台下,定定地望着钟衡,竟觉此时见到钟衡在台上,比自己上台还要紧张。
那么……刚刚的钟衡也会有这样的感觉么?
钟衡还没说话,底下已炸开了锅。学生们显然是想听钟衡说与祝深有关的事情的,不知谁起了个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了起来。
“钟学长和祝学长的感情顺利吗?”
“钟学长为什么会和祝学长结婚啊?”
“你们恋爱谈了多长时间?”
“你们的感情遇到过什么波折没有?”
“之前网上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对吧!”
“呜呜呜呜我好喜欢你们啊,你们一定要百年好合!”
……
看见学生们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教导主任实在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台,拿出了杀手锏。只见他十分威严地横眼一扫,脚一跺,重重地咳嗽一声,同学们瞬间噤声。
教导主任咬牙呵道:“换别的问题问!!!”
台下学生瞬间变得乖巧:
“钟学长当年是如何学习的啊?”
“钟学长为何次次考试都能拿第一名?”
“钟学长有没有什么学习的独家方法?”
“钟学长最擅长什么科目?”
“钟学长体育厉害吗?”
……
也不知是谁,竟敢冒教导主任之大不韪,不要命了似的冲到前面,大声问:“钟学长觉得祝学长好吗?”
同学们屏住呼吸。
校领导脸色一绿。
只听钟衡认真道:“他很好。”
校长一脸不忍直视,他请这俩人过来到底是干嘛来的啊?秀恩爱还搞串烧啊?
其实钟衡握话筒的手稍稍有些颤抖,却因冷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样子,根本无人相信此时他究竟有多么紧张。
“嘘。”钟衡将食指比在唇边:“关于他的问题我只回答这一个——”
“他比任何人都要好。”
中间那排似乎有人湿着眼眶撤离了热闹的哄笑人群。索性不是重要的人,连离开都没有人关注到。
而第二排的祝深,双手扣握,抵住了胸膛。
眼下他正心跳加速,脸颊绯红。
生平第一次,紧张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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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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