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琅想,或许自己睡梦中确实喊过“慕容”,可那什么喘……是决无可能的。
吴七见他不说话,又道:“顾兄弟,想不到你平日里性情冷淡,喘起来却那般火热……”
顾琅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
吴七接下枕头,抱在怀里,含笑看着他。
顾琅抓过被子,蒙头睡下,不肯再理他。
也不知是不是被吴七的话扰了心绪,这一夜,顾琅还真梦见了慕容衍。
梦里,那人背对着他,孤伶伶走在雨雾里,身影模糊不清。
顾琅轻声喊他,可声音像透不过雨雾,慕容衍没有回头。
你要去哪?
顾琅跟在他身后,却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他看不透他。那人总是一副轻浮浪荡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可他分明记得,半年前,北祁铁骑军在街上冲撞大延百姓,还肆意嘲弄时,慕容衍眼中骤然渗出的噬血杀意。那般狠戾的眼神,让顾琅蓦然想起了困于笼中的兽。
慕容衍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
顾琅看着他,想抬手去碰他,却见他忽然转过身来。
他在笑,像往常一般,满面春风,似乎下一刻就要喊一声“夫人”。
可他腹部处,却渗出了鲜血,一大片一大片,红得刺目。
“慕容!”顾琅骤然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吴七已经醒了,正在穿衣,听他这一喊,却没笑话他,反倒急忙走到床边,抬手去帮他擦额前的汗,心疼道:“怎么出这么多汗?做噩梦了?”
顾琅眼前还漂浮着慕容衍腹部的一大片血红。他匆匆披上衣服,穿上鞋袜,往城外跑去,不顾吴七在身后的呼喊。
*
城外山风微凉,青草叶上的露珠打湿了顾琅的衣摆。
他站在慕容衍的坟头前,看着坟上的青草随风摇曳。
过了一会儿,他微微转头,问道:“有事?”
吴七从一棵树后走出来,解释道:“你忽然跑了,我有些担心,就跟来看看……”
顾琅没说什么,又在坟前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回去的路上,吴七似乎有话想说,却直到回东宫,也没说出口。
接下去的几日,顾琅常常去看慕容衍,吴七若是知道,总要跟着。
跟了几次后,他像终于忍不住了一般,在慕容衍坟前问顾琅:“你日日来看他,是不是想他了?”
顾琅:“我来看看他坟头草长多高了。”
吴七:“……”
吴七不甘心,又问:“你每次都这么站着,就没什么话想对他说?”
顾琅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说了他也听不见。”
吴七:“……也不一定。”
顾琅一副不信的模样。
吴七神神叨叨道:“我听说,人死了之后,入了黄泉,其坟便是地府与人间的勾连。所以若是在他坟前说话,他在地下也是能知晓的。”
顾琅还是一副不信的模样。
吴七想了想,道:“要不,你向他提个简单点的要求,试一试?”
顾琅看了看坟头,忽然道:“你去年借了我五两银子,没还。”
吴七:“……”
没看出来,你还挺爱钱的。
第12章 让他托梦给我
顾琅本已忘了慕容衍还欠他五两银子。几个月前,慕容衍说要请他喝酒,硬拉着他去了酒楼。可喝完酒,慕容衍却发现自己忘记带钱了。
他随手就去摸顾琅的腰,从他腰间摸出了五两银子,不要脸道:“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的钱……”
顾琅抬眼就瞪他,他连忙道:“还是你的钱,我明日便还你。”
但第二日他就忘了,顾琅也没放在心上。可现在,顾琅想要他还,想他亲手把银子还回来。
孙放睡到半夜,被慕容衍摇醒了。
他一个惊吓就爬了起来,发现是慕容衍,才睡眼惺忪道:“大当家?”
慕容衍给了他五两银子,说:“你明日拿去给顾琅,就说是我托梦让你去还的。”
孙放一头雾水,“顾护卫缺钱?他缺钱你就给五两?赌坊这么穷吗?”
“不是,”慕容衍也不知怎么跟他解释,“反正你拿给他就是了。”
孙放:“哦。”
“还有,”慕容衍问,“隔壁院子那姑娘是谁?”
孙放整个人都醒了,“我查过了,是徐之严的女儿,徐镜儿。”
“徐之严的女儿?”慕容衍奇怪道,“她为何会在这里?徐之严为了找她,都快把京城翻过来了。”
孙放:“她跳河,被我救上来了。”
慕容衍:“她为何要跳河?”
孙放:“高承要娶她,她不愿意。”
慕容衍:“……性子还挺烈的。”
“大当家,”孙放道,“现在怎么办?要送她回去吗?”
慕容衍沉吟半晌,才道:“高承性情急躁,耗他几日,再送徐镜儿回去。”
孙放欲言又止,“送回去了,她是不是得嫁给高承?”
慕容衍笑着看他,“怎么,你舍不得?”
“不是!”孙放急忙道,“我……我是怕她再去跳河!”
慕容衍打开门往外走,“放心吧,她爹很疼她,不会逼她的。”
*
第二日,孙放还没去找顾琅,顾琅就自己来了。
他说,他来看鱼。
孙放激动道,你这么久没来,它们都想你想得茶饭不思呢!
可到鱼池里一看,一条比一条肥。
顾琅:“……”
这叫……茶饭不思?
孙放又摸出五两银子,说:“顾护卫,昨夜大当家托梦给我,让我拿五两银子还给你。”
顾琅正喂着鱼,闻言手一顿,却不肯接。
“是他欠我的,”顾琅垂眼道,“让他自己来还。”
孙放:“……可他来不了……”
顾琅:“那便也托梦给我。”
孙放:“……”
这个梦……还真没那么好托。
这时,厨房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震响。他们以为出什么事了,跑过去一看,只见厨房冒着浓浓的烟,徐镜儿咳着跑出来,头发散乱,还一脸的灰。
“咳咳……”徐镜儿愧疚道,“孙大哥,对不起,我本来是想煮顿饭谢谢你的,没想到……”
孙放:“……”姑奶奶,你这是烧厨房呢?
“没……没事,”孙放僵着脸道,“姑娘的好意,孙某心领了,不必客气的。”
徐镜儿一抬头,看见了站在孙放身后的顾琅。
顾琅一身黑衣劲装,如松挺拔,虽瘦了些,却更显修长,一张俊脸看得徐镜儿眼睛发亮,“这位公子是……”
孙放道:“这是顾护卫。”又给顾琅介绍徐镜儿,“这是徐姑娘。”
徐镜儿想起,孙放说起他们大当家的心上人时,也曾喊过“顾护卫”。
这便是,他们大当家的心上人?
徐镜儿心疼不已,惋惜道:“这般好看,还这么年轻,怎么就守寡了……”
孙放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徐镜儿:“唔唔……”
“顾护卫,”孙放对顾琅道,“她被烟呛着了,我带她去休息,你继续去喂鱼吧。”
徐镜儿扯下孙放的手,道:“你放心,孙大哥每日都有喂鱼,你们的定情信物又肥又壮……唔唔……”
第13章 硌得我肚子疼
顾琅有些没听明白,“定情信物?”
“不……不是!”孙放捂着徐镜儿的嘴,连忙道,“她被烟呛糊涂了,我带她去喝点水。”
两人拉拉扯扯,半拖半抱走了。
顾琅回到鱼池边,看两条大鱼带着一群小鱼,摇摇摆摆地游着。
当初买这两条鱼,本是想让慕容衍烧了吃的,可那人不知怎么想的,偏要养起来,还笑着说:“你看你,鱼都要买两条,成双成对的,还说心里没我?”
顾琅:“……卖鱼的说,买一条,送一条。”
慕容衍不信,还说要给两条鱼取名字,“这条壮一点的,叫慕思琅;这条瘦一点的,叫顾思衍……”
顾琅刀一甩,就把他拍进了鱼池里。
“哗啦”一声,墙角忽然塌了一大块,顾琅回过神来,见有人连同碎石一起,“扑通”掉进了鱼池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咳咳……”吴七从水里爬起来,见鱼都没被砸到,才松了口气,一抬头,又看见了站在池边的顾琅。
“顾……顾兄弟,”他尴尬笑道,“这墙……真不结实……”
孙放这光吃不干活的!这墙旧成这样,也不知道修一修!说塌就塌!砸到鱼怎么办?!
顾琅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跟踪我?”
虽然之前也跟过几次,可光明正大的,没有藏匿气息,顾琅都是知道的。但这一次,若非他掉了下来,顾琅根本没有察觉。
“不是,”吴七解释道,“你这几日心情不好,我不放心,老跟着又怕你烦,便不想打扰你,谁知这墙……”
顾琅别开眼道:“我没有心情不好。”
吴七不信,“那你日日去看坟做什么?”
顾琅顿了顿,道:“我觉得,他没死。”
吴七心头一跳,“为……为什么?”
顾琅:“不知道。”
吴七:“……”
“阿嚏!”吴七猛地打了个喷嚏。
顾琅只好带着他去找孙放,说找件衣服给他换。
孙放上上下下地看着吴七,心想,坏了,这眼神,分明就跟大当家看顾护卫那眼神一模一样!
难怪最近大当家坟头的草那么绿,这是有人要趁虚而入啊!
这不打一顿,真当我们大当家死了!
他让顾琅在前厅等,他带吴七去换衣服。
他们刚走进院子,他就撸起袖子要打人,结果反倒被吴七一脚死死地压在了墙上。
“放开!”孙放喊道,“你把脚放开!”
吴七:“你真是胆肥了,连我都敢打?”
“你是谁?!”孙放道,“我为何不敢打?!”
吴七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大……大当家?”孙放吃惊道,“怎么是你?”
慕容衍气道:“你还敢说?!那墙旧了也不知道修一修,若不是墙塌了,我哪会在这儿。”
“本来这几日要修的,”孙放小声道,“你们来早了。”
慕容衍:“……”是不是还得给你挑个好日子?
*
皇宫内,老皇帝又咳血了。
屈封云正在殿外巡守,见不远处王太医带着一个小太医匆匆赶来。
小太医背着个箱子,跑着跑着,脚下一个不稳,摔地上了。
“小阮,”王太医连忙问,“没事吧?”
小太医动了动脚,丧着脸道:“师父,我脚崴了。”
“站得起来吗?”王太医把他扶起来,两人像乌龟一般走着。
真没用!
屈封云看不下去,走过去一把将小太医扛了起来。
又轻又软。
小太医惊吓道:“啊啊……你做什么?”
屈封云:“吵死了!”
他抓住那蹬来蹬去的腿,心想,一个男人,浑身软成这样,难怪那么没用!
屈封云扛着人快步走到殿门口,才把人放了下来。
王太医跟上来,见徒弟蹲在地上揉肚子,问道:“小阮,你怎么了?”
小太医看了一眼屈封云,委委屈屈道:“他好/硬,硌得我肚子疼。”
第14章 你这是耍流氓
老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近来咳血愈发严重,整个人的精神都差了许多。
怕是撑不到年关了。王太医轻声叹气,收拾好药箱,带着一瘸一拐的小太医出了殿门。
屈封云仍守在殿门口,见小太医跟只瘸腿兔子似的,不禁多看了两眼。
小太医顿时警觉道:“我自己走。”不要你扛!
屈封云:“……”我还懒得扛!
王太医扶着徒弟,一边走一边道:“屈副统领方才也是好意,你怎么还气上了?”
“我没气,”小太医道,“可他真的好/硬,跟石头似的。”
王太医:“他是武将,身体自然壮实些。”
小太医:“可别人也练武,怎么没他那么硬……”
屈封云听他一口一个硬,听得心中焦躁,拽过身旁的护卫就问:“我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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