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薛蟠,我媳妇是武状元,现任二等御前侍卫(吊眼梢,斜眼珠);我弟弟是二榜魁首,现在翰林院熬资历(吊眼梢,斜眼珠);我乃紫薇舍人之后皇商薛(吊眼梢,斜眼珠)。我老觉得最近头顶一片绿意盎然,皇帝老儿,且放开我媳妇!
薛家第二日便得了贾元春晋封贤德贵妃的信儿,薛蟠挑了挑眉毛,淡淡道:“还真是个喜事儿。”林珏可有得头疼了。
薛母双合十,作势拜了拜菩萨,“可真是祖宗显灵,娘娘才多大呢,竟有这样的福分,实在是天家恩典了。”
便又听那来报信儿的周瑞家的笑道:“可不是么,先时娘娘封妃时太太便说这是天大的恩典了,如今才短短几年,娘娘便又封了贵妃,可见天家恩典且还在后头呢!”
薛蟠好笑地看着周瑞家的,都封了贵妃了,还惦记着更大的恩典,难道还想当皇后不成,真是好大的脸。
周瑞家的不妨说了这样僭越的话,见薛母面上殊无异色,忙硬转了话头道:“后头天家又下了恩典,原是两位老圣人说不忍各宫娘娘们骨肉分离,便除了每月椒房请安外,特许了有重宇别院的人家,可延请内廷鸾仪。老太太太太听了这消息,心内甚是跃跃。今天家体恤,骨肉至亲,哪里有不一见的道理。听说那吴贵妃周贵妃两家,已经开始看地修省亲园子了,太太如今可不就张罗起来了。”
薛母跟着欢喜道:“可当真是天大的恩典。”
待得贾家摆了宴席,贾琏亲来薛家递了帖子,特特邀请薛谦薛蝌两位大人,“家里大老爷说了,这原是阖族的大喜事,两位兄弟也不是外人,正该跟着一起热闹热闹才是。家里还请了翰林院掌院赵大人与陈国舅家的大公子内廷侍卫首领陈小大人,正是两位兄弟的顶头上司,正趁着这个时候亲香亲香,也是做长辈的心意呢。”
薛蟠便笑道:“这样的大喜事,我们是必到的。这宴会又恰是休沐,他们也是必去的。”
贾琏这便放下了心,又问薛母,“姨妈可还好,有一阵子不见她领着两位妹妹过去了,家里老太太太太都惦记得很。”
“哪里有不好的,不过是这些时日总有些蝌弟的同僚内眷相邀,这不今个儿便带着两位妹妹去了一位许翰林家,说是办了个赏花宴,许翰林家的太太便请了母亲过去说话。”薛蟠颇是无奈地道。
贾琏却是面上露出几许沉思,要说他对这些个官的嘴皮子实有些打怵,平日并无来往,更不大熟络。却不想薛家这般商贾之家,不声不响的,竟还攀上了一位翰林。不是说这些个翰林院出身的,都有几分清高性子,最是拿捏身份,不屑与他们这般武勋之家来往,如今竟青眼于一介商贾之家,实在奇怪。
可真要说,薛家如今出了一位武状元深受帝王宠信,又有一位新科翰林,正在许翰林下做事。且别看薛蝌平日不声不响的,却是个有些心事的,自然知道该如何逢迎上官,他又是个有真才学的,每每都能搔到许翰林痒处,便越发看重他。
这般人家,虽是商贾,连贾家这般眼高于顶的都越发拿他家看重,别人又不是傻子,自有更比贾家眼光深远的。谁说翰林院的便都是些迂腐的书呆子了,如今许翰林可不就瞧了薛蝌么。
许翰林家正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乃是他的幼女,生得活泼生动,眉目精致,自来便很受许翰林夫妇喜爱,自十一二岁开始便在京差不多的人家寻摸着。后来薛蝌去家送节礼,便无意被许姑娘瞧了一眼,自此芳心暗许,磨着许翰林与许夫人来探口风。
这才有了许夫人邀薛母去家,借口女孩儿家赏花便把宝钗宝琴姐妹都请了去,也是叫许姑娘瞧瞧未来小姑子的性子的意思。
因这事先时许翰林便暗示了薛蝌,薛蝌也是偷瞧过一眼许姑娘的,心里也是乐意,薛母此去便知晓许夫人的意思,也是相看一下女方人品模样的意思。
这些贾琏却是不知的,他只道薛家竟与这样的人家来往,便越发收了轻视,待薛家郑重起来。
及至薛母归家,闻得贾家来请,哪里有不愿意的,便笑道:“如今娘娘在宫越发得脸,咱家蝌儿这亲事也算是说定了,果真是好事成双。”
薛蟠直接忽略掉薛母的头半句,笑道:“蝌弟向来靠谱,悄没声地就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实在是不错。许家怎么说?”
薛母嗔怪地看他一眼,“莫在外边儿说这样的话,没的辱了人家姑娘名声。”接着也跟着笑,“许太太也是见过蝌儿的,满口都是称赞的话,可见是十分乐意的。那许家姑娘我也瞧见了,模样标致得很,你两个妹妹与她别处说话,都说是个极爽利的,十分好相处,这不还约着过几日再一起说话么。”
薛蟠便越发欢喜,“待那小子回来,母亲再好好与他说说许姑娘,他必是极爱听的。看来,咱家离办喜事可不远了。”
薛母便又犯了愁,“你不许我提你的亲事,可如今蝌儿比你还小,都要定人家了,难道你这做哥哥的,还要成亲在他后头不成,看叫人说嘴。”
薛蟠便道:“母亲还不知道我么,待晚些时日再说吧,先紧着弟弟妹妹们来。说来若是蝌弟的事定下了,母亲便该张罗着妹妹的事了。梅家那边,梅翰林早便催了,不过是因着蝌弟尚未成亲,不好越过他去,这才一直拖着。待蝌弟成亲,下面便是宝琴,宝钗不好落在她后边儿,母亲心里可有数?”
薛母便叹气,“咱家可还有谁呢,你不用我惦记着,我便只惦记着她了。只是到底家里认识的人有限,你大舅舅那边有你大舅母在,我是不敢指望的,便看你姨妈那边了。”
薛蟠皱了皱眉,王夫人能认识什么好人家,且以他家的门第,便是有侯门大院宗室贵戚他也是不敢叫宝钗嫁的。
“头些日子黑子在家请客时,有一个叫宁涛的侍卫,母亲还有印象么?”
薛母一听,登时心警铃大作,声调不自觉提高,“你竟想把你妹妹许给那么个无父无母的小子?”
薛蟠忙虚虚按住薛母的嘴,“好妈妈,您能小点儿声么?仔细叫人听见了。人家祖上虽不比四王八公,却也是个有封爵的,不过是到他这一代没了罢了。不过他在京有宅子,身上也有四品的官职呢,虽无父无母,可不正好。妹妹进了门便当家做主,岂不自在。”又偷偷与薛母道,“我偷偷打听了,这宁涛素来洁身自好,如今都十九了,身边儿连个侍妾都没有。”
薛母沉吟片刻,到底还是不赞同,“不妥,不妥,这一听怕就是个有些隐疾的,否则至于这么大了还没定个亲么?”
薛蟠只得道:“他先时是定过亲的,不过在成亲前夕,那家的姑娘因时疫殁了,他也是个有情义的,便暗自为那姑娘守了年孝,这才耽误了。”
薛母一听,便更急了,“那便更不妥了。你想想,他父母皆亡,不过是定个亲都能把人家姑娘克死,可见是个命硬的。我宁可你妹妹嫁个穷乡破落户,也不能把她往这火坑里推呀。”又对薛蟠道,“我知道你是想给你妹妹寻个好人家,可你毕竟年岁小,不晓得这其的厉害。”
薛母素知薛蟠不信这些个命理之说,便也不怪他,只耐心与他讲起史来。
据说还是□□时候的事了,□□起事时,正是前朝哀帝信奉巫教,举国之力供奉那国师,弄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起事乃是顺应民心之事,一路攻城略地如有神助,很快便打入前朝国都,亦是现在的京都。
可在攻入皇宫前夕,□□却突然陷入昏睡当,人事不知。当时便有说是受了那国师的诅咒,只有最亲近之人举一脉之血交换,方能续命。什么叫一脉之血,便是自此之后,这一血脉之人,俱都以命相续,方能保□□一脉血脉留存。
薛母自豪道:“当时可是吓惨了随□□杀入皇宫的诸将领,唯咱们薛家先祖自愿入宫寻那国师,寻求解决之法。后来你先祖紫薇舍人独自一人杀了个进出,才终于活捉了那国师,解了□□身上的诅咒。”
薛蟠忍不住捧场道:“当真神勇。”
薛母笑笑,又忍不住悲伤道:“可惜你太爷爷去的早,薛家这紫薇舍人的名号,便也只能随他老人家仙去了。”
薛蟠不解,这和他信不信命理之说有什么关系?
薛母继续道:“这原是你太爷爷留下的话,你没听过也是常理。你太爷爷说,那国师是真的有些道行的,当时若不是那国师已经身受重伤,不欲害他性命,他还真未必能活着回来。那国师还说了他将会卒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竟真个应验了。那时你还未出生,你太爷爷只问了你父亲一句,可至亥时一刻了,你父亲去瞧了眼时辰,正正到了,刚回去告诉你太爷爷,便见你太爷爷已然去了。”
此事当真神异,因而薛姨妈便对命理之说一直深信不疑。
薛蟠听了一耳朵诡话故事,心内暗道,薛母当真是为了说服他无所不用其极,便也只得假意信了薛母的话,不再提宁涛这事了。
他又道:“那母亲你看驹儿如何?”
薛母瞪了他一眼,“驹儿才多大,我也不是不愿意他,只是这年岁上差的也太多了。”薛母越发觉得薛蟠不靠谱起来,不乐意同他说话,便直接把他打发走了。
薛蟠也只得悻悻地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嘱咐薛母,“母亲若有相的人家,可千万先同我说一声。”他可怕薛母被人忽悠的,一不小心把他妹妹给卖了。
第28章
下晌薛蝌自翰林院回来,便听贾母说了许家之事定了,他自十分欢喜,诚心诚意地对薛母谢了又谢。
薛母便又悄悄同他提起许姑娘来,又有钗琴姐妹在一旁补充,倒把薛蝌难得弄了个大红脸儿。薛母便又同他商量起如何去提亲,如何换庚帖,再到测算吉日吉时等。薛蝌虽脸红,却都一一仔细听了。
薛家先时接连办了两场丧事,如今终于要办喜事了,全家人都是高兴得很。
到了下一个休沐,因着贾家相请,薛家又是阖家早早去了贾家。男丁们自都去了前厅,女眷亦俱是去了后院。
薛家来的早,却有比她们到的更早的。史家两位侯夫人,早便领了史湘云过来,正在贾母处说话。
见薛母领了两个女孩儿过来,贾母便笑着道:“我早便盼着他姨妈来呢,可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又唤王熙凤,“快扶你姨妈过来这边坐。”
王熙凤早便过去了,与宝钗一人一边扶着薛母,在贾母下首坐了。薛母忙推辞,毕竟她身上既无诰命,她儿子又无甚官职。贾母便道:“她们都是我娘家的外甥媳妇,很不必避讳这个,你只管坐着。”
史家两位夫人亦道:“很是呢,老太太先时便一直提起薛太太呢,可见是想得狠了。”
薛母推辞不得,只好坐了。
说了一会儿话,贾母便对王熙凤道:“领着你妹妹们自去说话吧,我们这些老的也有体己话要说说呢。”
众人都笑,王熙凤便领着一众姑娘们与在座的几位夫人行了礼,方聘聘婷婷地出去了。
待这些姑娘们都出去了,贾母方乐呵呵地道:“我就爱看这些个女孩儿们,瞧着便高兴,只是咱们这老楞八齿的恐她们瞧着也烦了,还是叫她们自去说话,咱们也自在。”
忠靖侯史鼎家的是个快言快语的,当下便接道:“姑母瞧着竟像我的姐妹一般,哪里便老了,谁老我可都是不老的。”
听她这话,众人便都笑了起来,王夫人笑对保龄侯史鼐家的道:“二哥家的,可管好你这妯娌,偏生她嘴快,竟不给我们留句话说。”
史鼐家的道:“这可是不能管的,偏我是个笨嘴拙舌的,正有了鼎儿家的,我方能在姑母这里讨巧呢。姑母说可是?”
大家便又笑。
他人尚且还好,偏只有邢夫人一旁看着眼徐,她素来便在贾母这里不大得脸,如今又是二房的大喜事,偏她总赶不上话奉承,瞧大家说得热闹,便越发心急。
说了会儿闲话,便又回到正事上。史鼎家的笑道:“这原就是一件大喜事,圣上一再降下恩典,偏就都叫咱们赶上了,便是再庆贺的隆重些,也是使得的,也更显得咱们感沐圣恩呢。”
王夫人含蓄一笑,史鼐家的便接道:“正是这么个理儿呢。”
王夫人才道:“我原也是想着既然是圣上天恩,咱们自该感恩戴德,只娘娘说,圣上以俭德以治天下,如今南边儿不大太平,常有洪灾水涝的,便不要铺张,不如省了银钱,广施粥粮,方显天恩浩荡呢。”
王夫人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咱们自己不做什么,旁人却都要来贺一贺的。若是咱们没个招待,倒显得咱们小气了一样,这才不得不宴请一番。如今已在庙里施了钱粮,想来过些时日便能支起粥棚来,也是感念圣恩,给娘娘积德了。”
史鼎家的忙道:“这是大大的善事,二嫂嫂且算我一个,也是给我自己积福呢。”
史鼐家的便也附和。薛母无法,便也只能跟着掏了五百两银子,做布施之用。便是邢夫人,亦拿了五十两出来。只是她这钱乃是使了好大劲儿拿出来的,却还不如不拿,听见她出的钱数,别说王夫人想直接把这银子砸回她脸上,便是贾母脸上也不大好看。
邢夫人却是委屈,她娘家不显,别说补贴她,还需她不时接济一二。府里那点儿例银够干什么的,便是王夫人打赏下人都不够的,何况她的一应花销。
这日史家两位夫人来,自不是单单为了贺贵妃这事的。她们虽没个女儿,娘家却都是有女孩儿的,何况史家还有一个湘云在,便有心与贾母打听打听那林小探花,与薛母打听打听薛家的两个孩子,自然,是刨除了纨绔薛蟠的另两个孩子。
薛母这里正好也有桩喜事,想着与贾老太君王夫人念叨念叨呢,便道:“正是要与老太太说呢,前头几日一直没过来与老太太说话,可不就是去办了件大喜事么。”
不说贾母,便是王夫人亦十分好奇,便听她继续道:“宝丫头她前头过身的大堂伯,不是留了一儿一女么,正养在我这里,老太太也是认得的,便是宝琴与她兄弟。琴丫头我是不大惦记的,她父亲在时便给她定了一位梅翰林家的小子。不过她那兄弟薛蝌,我却是再放心不下的。不想这孩子却有这样的缘,他顶头上司,一位姓许的翰林瞧了他,前头几日我便是一直给他相看呢。”
贾母便问道:“听着意思,是成了的?”
薛母笑,“正是呢,过几日便要议亲了的。”
贾母跟着笑道:“这可正是一件喜事呢,待定亲时,我与他们姨妈是定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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