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前见过吗?」
还是无形怪先开的口,他缓慢的、斟酌的、挑选用词。
他原来是谨慎的性子。
Bill觉得神奇,他以前都是把这些家伙当手下和储备粮看的,从没关注过他们是什么样的性格——说起来,无形怪这家伙还是蛮强的。怪不得能让锁眼他们听话。
「我们十年前见过。」
他懒洋洋地往树上一靠。
他没说错,严格意义上来讲确实是十年前,不是吗?
密文怪一愣,他说话细声细气,听的人耳朵难受。
「可我们十年前不是还在这个宇宙外面苦思冥想吗?我怎么不记得来过什么陌生人?」
Bill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嘲笑。
「就你那个吃完就忘的脑子?」
密文怪发出抗议。
「嘿!」
其他怪物哄堂大笑。
无形怪也跟着笑,但是他笑完说道:「看来你确实认识我们。」
Bill脸上挂着Dipper称之为「令人作呕的微笑」,他不说话,准备听无形怪接下来怎么说。
「我们确实有急事,不如哪天再……」
「怎么,」他挑起一边的眉,「准备去解决神秘小屋那帮人类?」
「你知道?」无形怪双眼微眯,「你也是打算去那里加餐的?既然如此,我们不介意再加你一个。」
如果能通过分享食物的方式避开不必要打斗的话,还是很值得的。
锁眼似乎有些不满,不过在被无形怪瞪了一眼后闭上嘴站到队伍后面。
然而金发妖魔爆发出剧烈的笑,好像听到了什么笑死人的笑话,连腰都直不起来,抱着肚子靠在树干上疯狂大笑。
他笑累了,才又调整好站姿。
依旧是没骨头的模样。
「我想你搞错了一点。」他自始至终没离开树下,无形怪却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危险,「我确实是来加餐的,不过,我的餐点不是人类。」
「而是你们。」
⑧号球四肢钻出锋利的骨刀。
「你!做!梦!」
Bill打了个响指。
蓝色火焰一盏接一盏出现在怪物周围,它们出现的极快,短短几秒钟就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将怪物包围。
冷汗顺着无形怪脊背滑落。
他们这次真的碰上了一个十分棘手的家伙。
「不好意思那里禁止通行,」Bill终于肯让他的后背离开树,「你们要是过去了,可有人要生气了。」
武器出现在无形怪手里。他从牙缝里逼出一个词:
「……恶魔。」
时间穿越守则之一,就是同一个时空里,只能存在一个自己。双胞胎或许用时间卷尺在时间里乱窜过,可停留的时间太短,还有时光人帮助收拾烂摊子,对时间洪流来说那实在是不值一提。
可停留太长呢?
强者为尊。你能破开时间的束缚,来到过去或者未来,那时间自然也不会限制强者的能力。但规则必须遵守,代价就是弱者将被强者吞噬。
他们需要一个载体,外表不会变化,但是主导意识将被更强的取代。
Professor Pines取代了Dipper Pines,Bill Cipher取代了宇宙外围那个扁平的自己。值得一提的是那时候Bill比较虚弱,但他的灵魂和Alcor的灵魂缠绕在一起,时空判断还是Bill更强一些,于是外围的三角恶魔消失了。
本该是这样的。
那现在这个黄色三角是哪里来的?
它有着和Bill一样的玉米片外貌,一样的能力,一样的性子。
但是不一样的记忆。
Dipper Pines沉迷日志。
但是Professor Pines没有。
他回来之后对日志展现出了惊人的冷漠,每天做的不再是琢磨日志作者和重力泉诡事,而是列算式做实验,计算时空坚硬程度以及和Bill下棋。
「Bill Cipher」拥有的是「过去」的记忆。
它的行事方式——铸造金字塔宫殿、设立流星泡泡囚禁Mabel、建造石化椅子,都和过去的Bill Cipher一模一样。
完全没有一点新意。
「我有个问题,」Dipper问道,「你是怎么打开的时空缝隙?」
不止Dipper,Ford也很好奇。
「哦,Pine Tree,」它的嘴就是贱,越不让叫它就越偏要叫,「这个问题重要吗?不过看在你们好奇的份上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变成你和Shooting Star都认识的那个时光人的样子,从Shooting Star手里骗走了时光缝隙。」
恶魔的眼睛弯曲成恶劣的弧度。
「因为我告诉她,只要把那东西交给我,我就给她一次改变过去的机会。」
「改变什么过去?」问问题的是Stanford。
「我怎么知道,不过人类总有想要改变的过去。小丫头那个时候眼睛都是肿的,」三角恶魔摊手,「想来是为什么事情伤心。越是这样越有想要改变的东西。」
Stanford闻言看向Dipper。
年轻人连唇角的弯度都没变。
「我本来是打算附身到时光人身上的,但是没想到那家伙失踪很久了,现在路边都还是他的寻人启事。」
「我记得,『附身』是意识恶魔的特权,」Dipper忽然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就算Blendin活着,你也做不到。」
「……时光人死了?」
「我杀的。」
Ford倒吸冷气。
Dipper把玩着拐杖,白丝手套摩挲黑漆,对比十分强烈。他语气平平,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当时怕再次出现『湮灭之日』,提前把意外因素都解决了。时光人是我杀的,华盛顿特派员的车祸是我做的,我不想让他们干涉我的计划,干脆全部解决掉了。」
「而真正的意识恶魔,Bill Cipher,是没有办法不通过附身来到我们宇宙的。」
他抬眸。
「你还不交代你的真实身份吗?」
Dipper轻蔑的笑。
「蝾螈的走狗。」
恶魔是很特殊的怪物。他们有着无与伦比的实力,自由多变的外形,聪明灵敏的头脑。他们生而虚伪,高傲自大,待人彬彬有礼却转头在心里把对方一顿痛骂。
他们是病毒,是伪君子,也是宇宙中最难消灭的物种。
准确的说,曾经是。
后来那个星球发生了一场大爆炸,即使是恶魔,也尸骨无存。
Bill Cipher是那个星球最后的幸存者,没有怪物不知道是他消灭了自己星球,连他的父母都死在爆炸里。无数怪物因为他的强大和冷漠无情前仆后继希望成为他的跟随者。之一。
他对外多以玉米片的形象出现,有时候看起来格外无害。新生的怪物们没见过其他恶魔,他们都以Bill作为唯一的衡量标准。
奇怪的几何形状,一只大大的拥有线状瞳孔的眼睛,可以侵探意识的蓝色火焰。这就是他们对恶魔的所有认知。
但是,作为老牌怪物的无形怪知道,不是这样。
在没有时空特殊条件制约下,恶魔可以变化成任何样子。人类、动物、花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四条腿的两条腿的等等等等,他们都能自由变化。如果力量特殊,也可以侵占对方的意识将身体夺走。
可总会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世上不存在天衣无缝的伪装。
比如黄金的眼瞳,再比如,蝙蝠的翅膀。
黄金瞳是恶魔的标志。恶魔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差异,但唯独金色的兽瞳是抹不去的标记。
眼前的金发青年毫无疑问,是恶魔。
Bill Cipher手指轻压。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他笑着说,「你们吃人类,那我吃你们,也是一个道理吧。」
火焰骤降。
在最后一个词出口的刹那,Dipper出手了。
他向前跨一步,右腿微曲,他的两只手都放在拐杖的拐头处,左手放在右手的前方,拐杖燃起火焰,以杖为剑,由下至上斜劈向「Bill」。
他没有用惯用的四种剑术起势,而是选择了较为偏门的左后位起势;起手也不是上劈,反而更像是某种野路子。
这个距离是砍不到「Bill」的,它自己也清楚,真正有威胁的是蓝色的恶魔之火。但是火焰再强也不可能凭空烧那么远!
但Dipper没有半分收手的意思。
Stanford也不明白为什么Dipper要固执使用这样的攻击方式,他看见蓝色火焰笼罩着银色光辉,即将切割至恶魔的面门……
等等,银光?
Dipper手里不是黑色的拐杖吗?
Stanford揉揉眼睛。
他没有看错,Dipper挥向恶魔的是银色的利剑!
Ford能看清「Bill」自然也可以,但是太晚了,年轻人手里之前明明是拐杖,可在挥舞的中途黑色逐渐褪去,拐头改为月牙护手盘。在火焰和风里剥落出它原本的模样。
这哪里是拐杖,根本就是一把佩剑!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砍不到的。
但是剑身越来越长,火焰根本不是在辅助攻击,而是在增添剑身。剑尖越来越长,剑身也越来越厚;Dipper下身一沉,弧光闪过,他额头绽出青筋,恶魔身陷角落,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银光逼近;足有几米长的佩剑由下至上斜劈开它的眼睛!
「Bill」发出濒死般的尖叫,无数黑色的液体从它指缝飞溅。
年轻人换了只手握剑,多余的延展部分「叮当」碎裂,无数蓝白光点纷纷落地,佩剑又变回了一米左右的正常大小。
「Bill」捂着眼睛,它痛的不行,甚至有些颤抖;那里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眼睛」了,肌肉外翻,甚至有些焦黑,漆黑的血沿着缝隙无序流淌。
恶魔火焰又不是摆设。他当初用这招攻击过Northwest庄园的鬼魂,火焰刀剑将油画一分为二。现在他将眼睛一分为二。
Dipper说过了,这家伙要是再叫他「Pine Tree」,他就把恶魔的眼睛打烂。
Professor Pines一向说到做到。
火焰淹没了锁孔和牙床怪,他们尖叫着死去。金发恶魔恶趣味的很,他用手指操控一枚火焰,上下左右来回摇摆,最后贯穿⑧号球胸膛。
火焰在空中绕了一圈,回到Bill掌心。它里面包裹着⑧号球的心脏。
无形怪看见金发恶魔张大嘴,他将整个心脏全塞进嘴里,血丝顺着唇角滴落。那人伸出开叉的舌头随便一卷,没有分毫浪费。
「Well,well,well,各位亲爱的朋友,」从始至终恶魔都好整以暇,他连头发丝都没有乱,「继续,别停啊。你们的实力只有这么点吗?」
怪物们看起来分外狼狈。阿罗尼卡是火焰属性的怪物,她控制自己的火焰在空中击落每一发来自Bill的攻击,保全了自己和无形怪。赞萨尔皮糙肉厚,几何怪和密文怪因为会飞勉勉强强躲过攻击。
无形怪双眼亮起红色。
「我曾在数不清的卫星上屠宰了百万生灵。」
他向前一步。
「你或许有着得天独厚的能力,恶魔。但是你最不该做的,就是惹怒我们跨时空罪犯。你将为此付出代价。」
Bill微笑不改,两团火焰出现在他掌心,他终于肯从树下的阴影离开。
「试试看啊?」
「Bill」疯了。
它失去了眼睛,如Dipper所料,它不能像Bill或者Alcor那样重生。它只是蝾螈造出的一次性机器,用来替代「失踪的Bill Cipher」。
它变得十分高大,甚至撑破天花板,它身后出现很多很多只手——简笔画风格那种,每只手里都有一枚黄色火焰。
然后「Bill」疯狂投掷火球,夹杂在其中的还有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
「啧,真恶心。」
Dipper觉得他的嘴简直是被Bill用灵魂污染的,一言不合就嘲讽。他一踮脚尖躲开拳头攻击,腰部一紧,沿着「Bill」手臂向上飞行。
他动作十分灵活,Stanford在下面紧张地看他在火雨和拳头间穿梭。恶魔的视力得天独厚,他能清晰看明每一次攻击的轨迹,进行完美的预判。
他侧身避开一记火球,但拳风从另一侧袭来,躲闪已经来不及。
他也没想躲。
银光落地,Dipper斩断「Bill」的拳头。他一改刚刚只顾躲避的风格,佩剑被挥出残影,银光密布如网层层叠叠切割四面八方的攻击。攻击本就是最强的防御,佩剑割开拳头和火焰。拳头被切割成不规则块体,火焰被银风熄灭;他就好像在空中缓缓上升的银色龙卷,速度不快,却撕裂所有障碍。
按理说如此密集的攻击应该非常耗费力气才是,但是他面庞却连一滴汗水也没有落。Dipper成年后的长相很是温润,戴着眼镜手捧咖啡杯站在雨天玻璃幕墙前的照片曾在Facebook上疯狂转发,那时他刚刚升任教授,但转发里都在猜他是哪个学院的新生。Mabel看到转发哈哈大笑,说他一看就是在书本间长大的,张嘴就是纪伯伦和托马斯·沃尔夫,马克·吐温对他来说都太尖锐了,一辈子的抒情派。
现在这位「抒情派」一剑斩断成群的手臂,但是还有更多的拳头从天而降,如陨石骤降,密不透风,封锁住他所有前进路线。
Dipper停止冲势,他立在那里。
他突然收了剑,黑色重新爬上剑刃,拐杖为鞘,将利刃封存。
然后翅膀骤然变换。蝠翼掌骨拉长,变扁,好似太刀的刀背横亘;肘部变缓,再也没有了优美的弧度;翼手处的皮膜完全张开,每根骨刺都从沉睡中苏醒,它们对着虚假的恶魔无声咆哮。
年轻人对着拳雨直冲而去。
他没有躲闪之意,翅膀就那么直撞上「Bill」的拳头。
「DIPPER!」
Ford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他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老人甚至不敢去看,看他的孙子是怎样破败,血肉模糊的尸骸从高空坠落下来。
Stanford眼皮颤了颤,他下定了决心才睁开眼睛,看向半空。
那里没有猩红的血,也没有他想象的血肉飞溅。有的只有一道蓝色闪电在漆黑间穿越。不断有黑色的骨骼和机油状的血掉落。
碎裂的并不是Dipper的翅膀,而是「Bill」的手臂。
年轻的恶魔翼骨外现,它们每根都无比狰狞,又如黑铁般坚硬。翅膀是恶魔的弱点,也是他们最强的武器。
Ford看见Dipper挥翼,它们如同密集的刀锋收割成群的手臂。他张开翅膀,另一侧的攻击直接撞在锋利的翼骨上,手臂被从中劈开,血与肉好像两条列车在他身前身后飞奔而过,又好像海潮在身侧起落。而他是那里最坚硬的岩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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